第十一章 鬥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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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01
  大勝之後,便是狂歡。

  大堆的食物被抬到了中央廣場,堆疊到如小山般的高度,地精們放開手腳,拚命將食物塞進嘴裡;有地精取出了樂器,在吵鬧中拍打著小鼓,吹奏歪斜的長笛;歡樂的地精們跳著滑稽的舞蹈,用他們的破喉嚨唱著誰也不懂的歌謠。

  狂歡的熱情直至黑夜才熄滅,燒剩的餘燼便是一片狼藉,精疲力竭的地精們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酣睡,夜裡悄然無聲。

  但如果你豎起耳朵仔細聽,在這安詳寧靜的夜裡,有小小的聲音在迴盪。

  燃燒著微弱光芒的地下洞穴,撕心裂肺的痛苦嚎叫從牢房內傳出,遍體鱗傷的豺狼人被吊掛在牆上,身上的皮膚被剝掉大半,內臟從傷口滑出,地下積著深紅色的小水塘。

  拿著鏽跡斑斑剝皮刀的地精還打算動手,卻被一聲制止。

  「停下。」

  發聲的地精拿著金色手杖,樣貌極度平凡,完完全全是地精的標準模樣──矮小、瘦弱、尖耳、大臉、小眼,是連地精都很難記住的面孔。

  這個地精便是部落的酋長──丹克汗。

  行刑的地精收回了刀,靜默地待在一旁等候指令。

  丹克汗走到吊掛的豺狼人面前,用手杖戳了戳對方,沒什麼反應,呼吸也是進少出多。

  看了會後,丹克汗揮了揮手:「抬下去,留他一口氣,至少活到明天。」

  外頭的地精走入牢房,將被吊掛的豺狼人解下拖走。

  「老大,要帶下一個來嗎?」負責行刑的地精問道。

  「不,夠了。」丹克汗搖了搖頭,轉身離開牢房,「看好這裡,別讓任何一個豺狼人逃了。」

  「好的老大!」

  丹克汗走出作為地牢的地穴,身後跟著兩個全副武裝地精戰士。

  夜已經深了,善後的工作也到了一個段落,但丹克汗沒立刻回去就寢的意思,反而是站在山坡上,俯視著在月光底下朦朧的部落。

  經過拷問,豺狼人的攻擊動機已經明瞭,比想像中好笑得多。

  起初丹克汗還以為這一群豺狼人是先鋒隊,是豺狼人部落總體進攻前的試探,沒想到實際上卻是爭奪群主失敗,不得不逃亡的一群喪家犬。

  更可笑的是,這群喪家犬入侵的主要原因竟然是肚子餓。當初聽到這口供時丹克汗是一點都不信,直到說出供詞的豺狼人被拷問至死都沒改口,丹克汗才相信對方說的都是真的。

  言語難以形容當時丹克汗的心情,真要說的話就是錯愕了吧,他沒想到這群豺狼人的智商竟然比地精還低。

  如果只是要找食物填飽肚子,怎麼不派幾個豺狼人來偷就行了?

  地精部落依山建成,住在圍牆內的地精大約只佔總數的四分之一,其他的都是散落在圍牆外頭,以窩點或小型聚落的形式四處分佈,以開墾農地、畜牧、狩獵和掠奪為生。

  上千的地精聽起來很多,但分配到廣大的土地上就一點也不多,如果只是偷溜三四個豺狼人進來,根本不會有地精發現他們。

  但入侵的豺狼人足足有二十多個,這麼多的豺狼人浩浩蕩蕩地在森林裡走動,要怎樣才能不注意到?

  好吧,或許這群豺狼人實在太餓了,不滿足於小偷小摸,而是打算直接洗劫整個畜牧場。雖然這理由一樣的蠢,但至少還勉強能夠接受。

  但沒想到後頭的供詞卻甩了丹克汗一巴掌,讓他目瞪口呆。

  這群豺狼人竟然想推翻地精部落,把他們抓做奴隸!

  丹克汗下巴差點脫臼。

  是的,豺狼人是比地精強大,就算是毫無受過訓練的豺狼人都能輕易擊敗地精戰士,但要知道地精從來不單打獨鬥,他們能生存下來靠的便是人多。

  目前部落受過戰鬥訓練的地精超過八百,其中五百多個地精戰士、兩百多個擅長用弓的地精獵手、一百上下的地精騎兵,還有差不多四千個沒有受過戰鬥訓練的成年地精。

  這樣的數量完全能彌補地精質量上的不足,別說二十個豺狼人,就算是兩百個豺狼人也不會被他放在眼裡。

  而那群喪家犬竟然妄想將他們擊潰,抓做奴隸?

  丹克汗已經想不到形容詞來形容這群豺狼人的愚蠢了。

  不過這終究是件好事,再小的勝利依然是勝利,尤其是戰勝豺狼人這種高大兇猛的生物,更是讓瘦小的地精在精神上得到莫大的滿足,戰士們的士氣得到不小的提升,還抓到不少的豺狼人俘虜。

  豺狼人俘虜用途多多,像是中央廣場的勝利宣言,當時要是沒有血祭四個豺狼人俘虜,效果絕對大打折扣;從豺狼人俘虜身上也問到不少的情報,像是豺狼人部落才剛經歷過一場內戰、豺狼人的前任群主是被暗殺而死的等等。

  除掉血祭和拷問死掉的豺狼人,還剩五個豺狼人俘虜,這些豺狼人難以奴役,留著他們沒有一點好處,殺是一定要殺的,但直接殺掉又太浪費,所以丹克汗想到一個不錯的處理方法。

  一想到那些豺狼人的末路,丹克汗嘴角忍不住拉起殘忍的角度。

  隔日早晨,黃斑是在一堆吃剩的食物堆裡醒來的。

  黃斑找了一根還黏有一點肉的骨頭,從食物堆站起,邊走邊啃著。

  望著一片狼藉的廣場,黃斑不由得想起昨日的狂歡。

  這種完全放棄思考,只要考慮如何享樂的狂歡,是黃斑從未體驗過的,而他也毫不意外地愛上這種狂歡的感覺。

  黃斑對部落沒有歸屬感,但現在要他離開部落成為流浪地精,他還真有點捨不得了。

  忽然戰營傳來巨大的鼓聲,連綿不絕,廣場還在熟睡的地精全都爬了起來,望向鼓聲的方向。

  地精喜歡看熱鬧的本性再度發作,不需要多餘的引導,聽到戰鼓聲響的地精都自主地往聲音的方向走去。

  黃斑回到戰營時,這裡已經聚集了不少的地精,廣場外圍站著一圈地精戰士,阻止其他地精踏入廣場,中央位置建起一座簡單的平台,兩個強壯的地精正在上頭敲著大鼓。

  等到廣場外已經聚集數百的地精時,鼓聲戛然而止,丹克汗走到了平台上,舉起手中的金色手杖。

  原本還有些吵鬧的地精瞬間安靜了下來,昨日的勝利宣言大大提升了丹克汗的威望,在場的地精無一不信服他。

  「各位、各位」丹克汗敞開了雙臂,抓住了所有地精的目光,「昨日,有吃飽嗎?」

  地精們吵成一團,如同沸騰的水般,有的蹦蹦跳跳、有的乖乖回答、有的高聲歡呼、更多的只是發出沒有意義的噪音。

  「有狂歡嗎?」丹克汗舉高了手,提高音量大喊。

  地精們反應更激烈了,他們發出刺耳的笑聲、擠壓肺部的空氣大叫、爬到其他地精的頭上高揮著手。

  「豺狼人的肉好吃嗎?」丹克汗幾乎是在大吼著。

  像是點燃了炸藥,地精們發出了炸響,他們雙眼通紅,大聲嘶吼著,沒人聽得懂他們在吼些什麼,卻能感受到他們聲音中強烈的渴望。

  「你們嚐夠鮮血了嗎?」

  不夠!幾乎所有地精都在這樣呼喊著,就連黃斑也是,他們渴望更多的鮮血來澆熄他們扭曲的慾望。

  金色的手杖敲了平台兩下,情緒沸騰的地精們聲音迅速弱了下去。

  「現在,有請兩位鬥士上場!」

  平台前方綁著四個豺狼人俘虜,其中兩個豺狼人被地精戰士押到了廣場上,雙手綁著繩索,身上空無一物。

  「現在,在這廣場上只有一個豺狼人能獲得活下來的機會!他們必須殺死對方,才能爭取到這個寶貴的機會!」

  一向不聰明的地精們這次很快就明白了丹克汗的意思,並陷入狂熱之中。

  有什麼能比同類相殘更有趣的事嗎?

  押解豺狼人的地精強迫他們跪下,並將刀子抵在他們喉嚨上,另有地精拿著小刀到了豺狼人面前,開始割起綁住他們雙手的繩子。

  丹克汗招了手,一個垂死的豺狼人被拖了上來,被壓跪在地,丹克汗接過遞過來的刀子,舉了起來。

  廣場豺狼人雙手繩索割斷的瞬間,丹克汗揮下了刀子,斬下豺狼人的頭。

  豺狼人頭滾落平台,無頭的屍體噴著血軟了下去,

  血腥的開場讓地精們高聲歡呼。

  押解的地精快速退了下去,留下兩個豺狼人在場上。

  雙手重獲自由的豺狼人站了起來,彼此警惕地打量著對方,一時間沒有動作。

  很快一支利箭射到兩個豺狼人之間的地上,其意味不言自明。

  有了警告,兩個豺狼人不再遲疑,發出兇猛的戰吼,往對方撲去。

  豺狼人高大強壯,擁有利爪,如果是對付地精的話,兩三下便能解決的吧,但是對付同樣強壯且覆蓋濃密毛髮的同類的話,原始而粗魯的搏鬥在所難免。

  兩個超過兩百磅重的豺狼人對撞在一起,發出肉體碰撞的悶響,互相擒抱住對方,試圖用力量扳倒對手,但兩者的力量似乎不相上下,糾纏扭打在一起好一會都沒有進展。

  雖然這種原始的搏鬥有其迷人之處,但地精們更喜歡血液噴濺腦漿四溢的殘酷廝殺,眼看兩個豺狼人在原地打轉好一會都沒滴血濺出,作為觀眾的地精不禁發出了噓聲。

  丹克汗似乎早有預料情勢會是這樣的展開,揮了揮手,立刻有一個地精往搏鬥的豺狼人靠近,並將一把生鏽的匕首丟到兩人的腳邊。

  有一個豺狼人注意到腳邊的匕首,伸手要去拿,卻因為姿勢不平衡被對手趁機扳倒在地,雙腳無法踩地借力,陷入極大的劣勢之中。

  扳倒對手的豺狼人當然不會浪費這個機會,坐在對手身上,一拳一拳飽含力量的重拳落在對方的臉上,打得對手七葷八素,分不清東南西北。

  被一面毆打的豺狼人在試圖躲避拳頭的同時,一隻手不斷往記憶中的方向摸去,終於在牙齒都被打崩的時候摸到了一個短柄硬物,想也不想地往坐在自己身上的豺狼人刺去。

  一聲痛嚎發出,坐在上方的豺狼人腹部被匕首刺出個血洞,他立刻推開拿著匕首的手,但對方也不會輕易就範,匕首再次刺了過來。

  匕首的威脅太大,坐在上頭的豺狼人不得不兩手擋住對方的手,也因此上半身側傾,重心偏移,被藉機踢了開來,兩人重新拉開了距離。

  終於見血了,地精們的情緒被激了起來,高聲歡呼著,想見更多的血。

  兩個豺狼人雙眼通紅地盯著對方,粗重喘著氣,拿著匕首的豺狼人鼻青臉腫,而另一個腹部正汩汩流血著,分不清誰傷勢比較重,但腦袋清楚的都知道,拿著匕首的豺狼人佔了很大的優勢,雖然那只是一把生鏽又短的匕首,卻遠比拳頭來得更有殺傷力。

  僵持沒有持續太久,拿著匕首的豺狼人撲了上去,他的對手試圖架開刺來的匕首,但這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手臂被劃開長條的傷口,吃痛之下向後一退,卻沒想到絆倒了自己,跌坐在地。

  拿著匕首的豺狼人跳了起來,雙手握住匕首往下狠刺,坐倒在地的豺狼人來不及閃躲,只能用上臂往上一擋,匕首艱澀地刺穿了他的手臂,發出悽慘的悲鳴。

  匕首刺入了手臂,卻卡在骨頭上一時拔不出來,身處上方的豺狼人索性捨棄匕首,抓住倒地豺狼人的雙臂,試圖將他壓制。

  在手臂與腹部受傷的情況下,下方的豺狼人力不從心,雙臂漸漸被壓在了地上,弱點的喉頸與胸口再無防備,門戶大開。

  眼看時機成熟,上方的豺狼人張開血盆大口,銳利如同長矛的牙齒狠咬在對方的脖子上,猛力甩頭撕扯著,血液從他的齒縫之間溢出。

  被咬的豺狼人發出敗犬般的悲鳴,不斷扭動著身體試圖掙脫,但他的力氣在血液的流失下漸漸虛弱,直到再也無力反抗,身體軟了下去。

  咬住喉嚨的豺狼人用力往上撕扯,帶走大片的血肉與斷裂的喉管,揚起頭吞了下去,血液流得他滿臉都是。

  勝負已分,圍觀的地精不吝嗇地獻上最誠摯的歡呼,而勝利的豺狼人也因為死裡逃生而露出笑容。

  等歡呼到了一個段落,丹克汗再次敲響他的金色手杖,等到聲音都安靜下來,他指向被壓在一旁的豺狼人俘虜。

  「現在,有請下一個挑戰者上場!」

  豺狼人聽不懂地精語,但在看到又有一個豺狼人被押上來時,也察覺到了不對勁,驚恐且憤怒地看向台上的丹克汗。

  「我說過了,在這廣場上只有一個豺狼人能獲得活下來的機會,而現在場上還有三個活著的豺狼人,不是嗎?」

  善解人意的丹克汗還特意用豺狼人語重述了一遍,只不過言語間充滿戲謔。

  對於這種不公平的對決,在場沒有一個地精覺得不妥,反而在見到勝利的豺狼人從喜悅巔峰跌落的絕望表情,更是開心得開懷大笑。

  「那麼,第二場比鬥就正式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