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章:並非親生。

　　

　　壓抑的大殿，眾人聽得清晰，又無法置信。

　　席上聽述兩人相識與命運間的糾結，至於那一段經歷，雲凡並沒有述說。只是這樣一段情，又為何會以這樣收場?

　　｢不會的……不會的……。｣

　　雷實呢喃道，連連搖頭，無法相信的看著雲凡，後者卻低頭。

　　姜楓雙眼布滿血絲，一絲絲殺意飄盪而出。那句話落下，他根本無法控制。陰霾的盯著眼前這人，雲凡那句話毫無情感，彷彿死的人與他毫無關係。

　　｢他很特別……哥哥，也許除了艱難的活著，我們該更有意義，更開心的活著。｣

　　與他神念交流時，姜問心滿心喜悅的語調猶然在耳，過往這一句句對他的好奇，對他的讚揚，可姜楓看到的又是一個如何冷漠的人?

　　｢我想替我妹上柱香。｣姜楓道。

　　這話來得突兀，要說他們想不出雲凡會說出那句話，如今同樣無法理解姜楓意思。

　　雲凡也相同，抬頭看向姜楓，愣了幾許才點頭，側過身子帶領對方。

　　行至後室，姜楓望了他一眼，才提廉而入。

　　雲凡站在一側，那位置屬於家屬，他替姜楓點香。

　　臨時搭建的靈堂，燃燒的白燭，桌面的祭品，姜楓舉香，目光直直落在近在眼前的畫像。

　　｢這是你畫的?和她現在的樣子像嗎?｣對著畫像姜楓忽然問。

　　｢是我的畫的，我不想其他人褻瀆她。可能有幾分神韻，和真正的她根本比不上。｣

　　｢是嗎?｣姜楓道，目光始終沒有從畫像移開，這二字甚至不知是問對方，還是對畫中人。

　　像?留影石距離不近，卻很清晰，姜問心的樣貌就像拓印上去的，如果這都不像，天下又有幾個人能畫出來?

　　他說不像……為何?

　　｢多久了，打從那年我就沒見過妳真正的容貌了。卻不曾想過會在這種情況與妳相見。｣

　　｢妳跟我說過很多關於他，以前我就不信妳，現在看來……妳眼光真差。｣

　　姜楓舉著香對著畫像道，幽閉的空間，聲音鏗鏘有力的落在眾人耳裡。

　　｢我沒看見所謂的開朗、活在當下，我只看到一俱沒有情感的軀殼，一個無法給人溫暖的行屍。｣姜楓看向雲凡:｢該你了。告訴我，你們經歷什麼，別讓我輕視問心的選擇，別讓我否決她的歸屬!｣

　　姜楓表面平靜，誰又知道毫無波瀾的語氣，是怎麼樣的態度?

　　｢我……我……｣

　　連說了好幾個我，卻怎麼也無法說下去，恍惚間望向她含笑的臉龐，訣別的畫面湧入腦海。她在笑，那時、那一刻也是……她有眷戀與不捨，更多的滿滿的幸福，哪怕弦斷，亦是掛著笑容。

　　｢我在她的指引下……和她……親、親手結束了……她的生命——!｣

　　他終於脫口，語末激吼出聲。

　　雲凡將經歷道出，聲音不再冰冷，除了苦澀還是苦澀，被淚水浸滿的雙眸，那絲清明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隱藏在下的陰霾，將澈淨染上了混濁。

　　待他說完，這段經歷終於浮出檯面，看著雲凡，眾人這才體會雲凡內心的矛盾。

　　｢她的眼光總算沒有太差。｣姜楓舉香三拜，將它插進香爐:｢她的笑容是因為你，你更應該為她而笑，這樣才對得起她的離開。｣

　　｢謝、謝謝。｣雲凡生澀道。

　　聰明人容易看出別人的情況，更容易開導別人，但是聰明人若是迷惘鮮少有人能開導他們。

　　雲凡真的看不透嗎?並非如此，他的心底是明悟的。

　　縱使姜楓不來，久了也會想起對方的笑容重新出發。只是時間問題。

　　時間能改變許多，能沖淡一切，但是傷口猶在，只是深埋。

　　兩個少年，深愛著同個女子，不同的愛，同樣的痛苦。

　　雲凡的悔恨來至於失去，姜楓何嘗不是?他們都珍惜對方，可失去後依舊懊悔責備自己不夠珍惜。

　　他的失態別人查探不出，只有姜楓可以，因為憤怒下他從對方身上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也只有姜楓，這個小舅子一句寬慰，能使雲凡稍稍釋然，因為他不只是問心的哥哥，也是問心內心另一個唯一。

　　※※※

　　風蕭瑟吹拂著。

　　側院中，姜楓提著酒醰仰頭痛飲，一側雲凡依是如此。

　　姜楓道:｢以後有什麼打算?｣

　　｢一概參與誅之｣雲凡肅然道，並沒有因為他是姜楓而迴避。

　　看著他，姜楓忽有猶豫。

　　他這次來一是要知道問心的經歷，二是確認這個男人，討要酒水也不過一時，別看他平靜甚至原諒對方，這種悔恨又豈是三言兩語能夠解除的!

　　他失去的可是親妹妹!不只血緣，是相依為命的妹妹！

　　本準備離去的他，卻因為這句話動搖了:｢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代表你要挑戰姜家，你知道他們多強大嗎?你這話我並不認同，與之相比你這是不自量力螳臂擋車。｣

　　｢凡造此憾者，甭論其捍龐，必血刃其首也。｣雲凡直面他堅定道。

　　剛毅的目光下，姜楓看見了對方的信念，那是一種哪怕天下圍攻，我亦不懼，雖千萬人吾往矣的信念。

　　｢你知道嗎?他啊!平時吊兒啷噹，啥事都不在乎的樣子，可是啊~一但他認真起來，就是拉也拉不回!｣

　　｢又看見他另外一面了，果然男人認真起來就是帥，明明平常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出事時卻第一個擋在我面前。哥，你們男生喜歡女生是什麼態度?他有沒有可能也剛好……剛好喜歡我?｣

　　｢原諒我的任性，我只想陪他，我不要……遺憾一輩子!你如果認識他，你也會被他所吸引，他是個王者，一但認定的事不論艱辛都無法阻礙他。我只想……想就這麼任性一次，陪著他、不求同甘但求共苦。｣

　　過去的神念傳音，一點一滴傳入姜楓耳裡。

　　那個喜歡向自己灑狗糧，講著情郎多好多好的妹妹，那些美化的話，似乎逐漸從這個人身上散發了。

　　｢她眼光確實不錯。｣

　　與方才不同，方才算是開解，這時是認同。不過對於這事，姜楓依舊不看好。

　　｢我和問心是兄妹，卻不是姜天鶴的子女。這件事問心可能不知。我六歲時問心四歲，我們被本家刻意送至分家，問心當時天賦出眾，姜天鶴視如己出，後來的事你大概也知道了。

　　我想說的事，姜家並不是表面這般簡單，你或許是在為問心報仇，但傳入本家眼裡你卻是在挑釁，本家有可能派人追殺你。

　　幼時記憶不深，本家比這片大地強大許多，不過既然我與問心被送來，想來本家中也有一派親近我們的。

　　我想說的是，姜家很強大，你可能面臨自己無法想像的敵人，也可能碰上並非敵人的姜家人，別被仇恨蒙蔽了。｣

　　姜楓的話讓雲凡訝異，卻是無法讓他打退堂鼓。

　　這麼說，他認知的姜家本家與分家其實都是分家，真正的本家還在他方，姜楓的話充滿不確定，兩人被送來是保護還是鄙視不得而知，另一個問題是這個本家在哪?姜楓用這片大地，至少說明不在神武大陸，如果真的這麼強大為何要外送子弟?這麼久也不見有人尋來，是覆滅還是其他?

　　一個個問題升起，雲凡還在消化這些訊息姜楓已起身。

　　｢我也會報仇，我會帶著她回到我們出生地，我要看看他們究竟什麼原因對我們不聞不問!若是他們放棄我們，我便強大到讓他們仰望，帶著我的妹妹一起強大！

　　這是我的復仇，與你不同，我只希望你記得我的話，報仇可以別死了!你的命不只是你的。別了。｣

　　說完，他搖手而去。

　　……這算是認可了雲凡。

　　你的命不只是你的，問心此時就在裡面和你一同活著!

　　※※※

　　來到棺木前，撫摸著棺木，他多想一直陪著她，可情況不允許。

　　｢婚禮有點小，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問心，我朋友也不多，他們都還不錯吧?希望這場婚禮還過得去。｣

　　和她報告過後，雲凡尋到雲平，與他確認狀況，並將自己的計劃說出。

　　雲平自然反對，可是雲凡認定的事情又如何改變?反對無果，在雲凡的請求下，他也只能接下，畢竟實際而言兩者是主僕。

　　雲凡計畫之事風險極大，姜氏本家會於近日到達，眼下這局本就無緩解的可能，哪一步又是生棋?就是雲平也沒有好辦法。

　　寢室內，匕首滑過掌心，利刃割裂手掌泛起鮮血，割開瞬間灼熱帶著惺痛。

　　深深的割痕，掌心處形成片鮮紅，堆積的鮮血由著指縫滴落桌面匯集成橫，順著邊緣落到地面。

　　掌心的傷口雲凡並不多看，他望著沾血的匕首，慢慢地等待。

　　約莫半盞茶過去，匕首上的血液有些乾固了，匕首卻是光彩依舊，並沒有半點腐蝕跡象。

　　得到答案後，雲凡才將目光放回掌心。

　　抹掉掌中的鮮血，雲凡動了動五指，那麼大的傷口已經不疼了，掌中除了邊緣凝結的血痕，一大口子的傷口消失無蹤。

　　疼痛在落刀後大概五分鐘消失的，傷口的邊緣有些發癢，那是不斷癒合的跡象。

　　突破後他將重心轉移到仇恨上，將悔恨深埋，這時陰霾尚在卻也清明許多。為了復仇的計畫，為了未來，他都必須確認自己的狀況。

　　就一般人而言，這樣的癒合能力可說強大異常，匕首是普通兵器，割破手掌需要一些力氣，雲凡估計自己的體質比一般人強上一些，大概是肉身五重左右。

　　壽元有所回復，不過流失許多，約提升了五十年的壽元，當然繼續突破，時間還會增長。

　　現在問題是血液!本來計畫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是兩相衝突的侵蝕，如今血液正常了，這本該開心，雲凡卻開心不起來，就如他的突破同樣讓他無法心歡一樣。

　　血液曾經是他的秘密武器，可如今……這樣一來計畫很難實現。

　　雲凡柔著眉頭，努力思考著其他方法，又一一否定。

　　他要對上的是姜家，姜一鴻早就回到皇都姜家了，他來分家是因為婚約，小留了幾天，在姜盼盼前去宗門報到，他後腳跟著啟程。

　　這也是主持當天為何是二長老，同理薛子騫代姜盼盼參加的原因。

　　想到薛子騫便來氣，雲凡運轉靜心決好不容易才將其壓下。

　　薛子騫必死這是絕對的，姜道左卻不好殺了，姜家有底蘊，姜道左落在凝氣一重天，和他相比足足跨過二大階，他可不是毛頭小子，更不是學院的學生，他必然習有傳承並運用自若，這和一般只能使用靈力化作靈根屬性有很大的差別。

　　｢對了！｣

　　雲凡忽然想到，也不知道那處有沒有可能?雖然時過許久，機率不大，不過總有一絲希望。

　　從戒指中取出輕狂，閉上雙眼，神念一動。

　　下一刻，房間內空無一人，雲凡消失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