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瓦列斯睜開眼睛之後的第一個念頭，是慶幸自己還能再次睜開眼睛。他的全身疼痛，頭髮上有東西覆蓋著，似乎有人幫他包紮過。他發現在幾躺在沙發上，試著挪動身體，每動一次，劇痛就傳遍全身。

　　瓦列斯沒有叫出來，不過移動的聲音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嗯？小靜！瓦列斯醒來了喔！」

　　「真的嗎！」

　　兩個都是女性的聲音，沒過多久，兩個人影就出現在他的視線中。一個是靜，另一個，則是救了他的紅髮少女。


　　「羅梅洛？你還好吧！」

　　「也許，沒有很好…」

　　靜擔心的說，而瓦列斯回以一個痛苦的笑容。之後，他看向那名少女。


　　「果然，妳就是菲利浦‧德馬雷吧。」

　　「嗯～正確地說，菲利浦‧德馬雷是我才對。我真正的名字叫莉迪亞，莉迪亞‧德馬雷。直接叫名字就好了。」

　　她很有活力的眨了眨眼睛，瓦列斯才注意到她的手腳不像戰鬥時那樣長滿毛，十分普通。



　　「妳也是……能力者？」

　　「事到如今還在在意那種小事啊。」

　　「……」

　　被回了這麼一句，瓦列斯想起了那些幫他殿後的，以前的朋友。


　　「是啊，的確是小事，愚蠢的小事……」

　　他痛苦地搖頭。

　　「現在，怎麼樣了？」

　　「不太好。」

　　靜搖頭。


　　「事情才發生沒多久，現在還很混亂。街上到處都是黑道在找人，政府還沒介入這件事，我們也沒有可靠的情報源。」

　　「那妳們可不可以至少解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們非得遭受這樣的──嗚！」

　　瓦列斯激動起來，牽動傷口，讓他再次因痛躺下。


　　靜和莉迪亞對看了一眼。

　　「……是啊，也許該先跟你說明清楚，也說不定。」

　　「我來解釋吧。」

　　莉迪亞好像很開心似的挺起胸，雖然沒有多少。


　　「『最後，善神被惡神撕成了碎片，散落在這世界的各個角落。而惡神，則是坐上了唯一的神座。』」

　　「…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

　　這是神學會教到的第一課，而且也是少數全世界共通的歷史。神明居住的土地至今仍然飄浮在天空中，壓迫眾生，彰顯著自己的威權。

　　不過，接下來莉迪亞要說的，可是課本裡面沒有的故事。



　　「然而，善神並沒有死。」

　　「咦？」

　　「惡神將他撕成了碎片，然而並沒有辦法殺死他。在善神被撕碎的那一刻，他的碎片四散到世界的各個角落，依附在人類身上。這些碎片，隨著生命死亡而消失，同時又隨著生命誕生而出現。利用這個機制，惡神讓善神的碎片分散到全世界，永世不得合一。」

　　「所以碎片，那個聖戰士口中的碎片就是──」

　　「對，善神的碎片。善神的碎片只會附著在善人身上，所以他們奉大神官的指令前來，想要先一步滅口。而我們，也是碎片。」

　　說著，莉迪亞的手臂開始變形，長出鬃毛，然後再變回來。


　　「我的能力是『化身』，你看，傳說中神仙下凡不是總要用個什麼奇怪的樣貌嗎。就是那個，可以各種變形。不過因為我們畢竟只是人類，所以能力都不完全。」

　　「不完全？」

　　「就是沒辦法完全變形，像是我變成大部分的動物都只能變一半。」

　　「那……片倉呢？」

　　「我是這個。」

　　靜的左手一轉，長刀在眨眼間出現在她手中。



　　「『弒神』。我的刀可以斬斷所有的能力和魔法，原版好像不用刀就可以打消的樣子。」

　　「啊，小靜，說好給我解說的不是嘛！」

　　「不，我自己的能力好歹讓我自己講啊。」

　　莉迪亞靠到了靜的身上抱怨，和之前那個肥大叔的樣子不同，畫面十分賞心悅目。


　　「所以，妳們根本不是惡人嗎……？」

　　「我不是早就這麼跟你說了嗎！」

　　「妳根本什麼都沒說啊痛痛痛……」

　　瓦列斯激動起來，馬上拉到傷口，在沙發上縮成一團。


　　「我什麼都沒說是因為我不能說啊，你還不明白，我們的存在本身就是這個世界的最高機密。惡神不承認這件事，知道我們和我們組織的人，毫無例外地會被滅口。我怎麼能隨便跟你解釋。」

　　「啊妳們現在不是解釋得很開心嗎。」

　　瓦列斯忍著痛笑出來。


　　「那是……你傷這麼重，也沒辦法隱瞞你了。而且，當初什麼善人惡人的，我根本不想拿那個當理由來開脫……」

　　「是啊，那是我自己蠢……言歸正傳，片倉的能力是弒神，莉迪亞是化身。而妳們來到這裡……跟聖戰士是同一個目的吧？」

　　「你猜對了。」

　　莉迪亞點頭，有點惋惜。


　　「我們的目的是找到新的碎片並且說服他加入我們，大神官的目的是阻止這件事，不擇手段。可惜，我們還沒找到，那些聖戰士就先動手了，而且好像還找到了。」

　　「咦？找到了嗎！」

　　「嗯。那片混亂裡面不是一直有雜魚在喊有反應還是什麼的嗎？雖然有點遠，不過我應該沒有聽錯才對。」

　　「……當時我只顧著逃跑，什麼都沒注意到。那個紅色的液體，就是用來分辨的東西嗎？」

　　「對，原料是大神官的血加上一些有的沒的，聞到的碎片眼睛會發出紅光。」

　　「我們的測試也差不多，我昨天也說過要準備圖案吧，碎片看到的話眼睛發出白光。比他們要一個一個人聞方便很多，所以大神官其實很想搶這個圖案。」

　　「啊，小靜，妳又搶我的解說！」

　　莉迪亞把靜推開，好像很在意這件事。



　　「這樣我之後要講什麼啊，真是的。」

　　「呃……我明白你們和聖戰士的目的了。那現在的狀況如何？」

　　「狀況是指什麼的？你的傷的話，最好躺著別動。肋骨還有一根沒斷。兩隻手都斷了，頭上的傷還好，內傷還不清楚。運氣不好，可能突然就死了也不一定。」

　　莉迪亞搖頭。


　　「現在也不可能送你去醫院。聖戰士還在外面找人，全部的黑幫都出動了。送到醫院，什麼時候被賣掉也說不定。」

　　「那……其他人呢？」

　　「哪些其他人？」

　　莉迪亞意味深長地問，同時用眼神警告他，接下來的話不會太好聽。

　　瓦列斯吞了口口水，下定決心。



　　「那些幫我們殿後的人，還有和我一起逃跑的人。」

　　「幫忙殿後的能力者們幾乎都死了，以學生來說算是做得很好，不過對付聖戰士還是太勉強了。多虧了他們，大部分的人都逃離了現場。只有少數不幸被流彈打死。」

　　「……是嗎。」

　　瓦列斯看著天花板，回想起卡羅殿後的時候說的話，視線模糊起來。


　　「抱歉，讓我一個人靜一下。」

　　「……好啊。」

　　莉迪亞溫柔的摸了摸他的頭，跟著靜離開。

　　瓦列斯就在裡面輕聲啜泣。



//


　　三十分鐘後，靜和莉迪亞覺得瓦列斯也差不多該冷靜了，回到房間裡。

　　「讓妳們見笑了。」

　　「不會不會。看你這麼重感情，我還對你有點改觀了呢？」

　　「……呃？」

　　「小靜都有跟我告狀喔，你不是聯合學校所有的善人排擠她嗎？」

　　「啊，這……」

　　瓦列斯急忙坐起，看著靜。


　　「……抱歉。我做了很多過分的事。」

　　「沒關係，反正你現在也知道了，執著於善惡是多無聊的事情。」

　　「是啊，的確。」

　　瓦列斯深刻反省。


　　「之後，妳們打算怎麼做？」

　　「怎麼做啊，小靜？」

　　「也只能繼續找了，除非碎片確定消失，不然我們沒辦法離開。只是現在善人都躲到不知道哪去，羅梅洛，你說過你們能夠經由無線電聯絡吧，能夠藉助你的管道嗎？」

　　事實上，靜和莉迪亞待在這，有一半是為了等瓦列斯起床。


　　「可以，FM89.5。」

　　「喔喔，天才。」

　　莉迪亞拿了手邊的收音機，對到頻道。


　　「不不，我沒有廣播，所以現在頻道裡面不會有聲音──」

　　《……為了確保每個人都聽見，再重複一次，請大家在今天晚上十二點到公園旁的廢大樓集合，我有一個計畫。》

　　那個聲音讓瓦列斯睜大雙眼，並非他人，正是他自己的聲音。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不，也不奇怪。變造聲音的能力，雖然不常見，我們也遇過幾次。」

　　靜提高警覺。


　　「的確，想起來理所當然啊。對方根本不需要地下電台，去搶一個公共電台來用就行了。羅梅洛，得快點處理。」

　　「我知道，幫我。」

　　「嗯。」

　　靜雙手把他從沙發上抱起來。


　　「要怎麼做？我對這麼複雜的機械不拿手喔？」

　　「我也完全不行。」

　　「沒關係，幫我放到椅子上就行了。」

　　靜將瓦列斯帶到廣播器材前，讓他坐下。瓦列斯驅動著撕裂的肌肉，開啟電源、調頻、暖機，並從角落拉出老舊的麥克風。

　　沒過多久，紅燈轉綠，雜音從莉迪亞的收音機中傳出。不只她的，整座城市都是。


　　瓦列斯對準麥克風開口：

　　「你說謊，而且你說的謊沒有用。」

　　《……》

　　「為了確保每個人都聽見，再重複一次？我才不會這麼說。為保安全，我只說一次，請大家聽好了。

　　絕對不要相信任何人。

　　不管是朋友也好，家人也好，或是我也好。不要相信任何人。待在躲藏的地方，直到撐不下去的那一天。聖戰士進行了無差別屠殺，這種暴行不會被坐視不管，我們一定會得救。」

　　《……無聊。》

　　謊言被戳穿，似乎掃了興致，約克嘶聲說道。


　　《軟的不吃，你們就吃硬的吧。現在出來，我就饒你們一命。我們的目標只有一個人，不想浪費時間。不然，等我們不耐煩，等到你讓我們找到的那個時候，我們會格殺勿論。》

　　瓦列斯沒有理會約克的恐嚇，繼續說了下去：

　　「將頻道講出來的，不知道是哪一位同伴。不用自責…你沒有害死任何人。」

　　《他早就死了啦！就跟你的命運一樣！別以為這樣阻饒我們會被放過啊！》

　　「……我講完了。」

　　瓦列斯咬緊牙齒，關掉電台。


　　「抱歉，這個可能沒辦法幫上你們了。只要有人能變造我的聲音，這個頻道就沒有任何可信度。」

　　「嗯，沒關係。」

　　「比起這個，你沒事嗎？」

　　「沒事，只是不甘心而已。」

　　瓦列斯被靜抱回沙發上，幫完他之後，靜自己也坐下，低頭思考。


　　「現在怎麼辦呢……」

　　「我覺得現在我們絞盡腦汁也沒有用，等等和總部聯絡一下，看有沒有新的情報吧。」

　　莉迪亞似乎不是很想動腦。不過她說的也有道理，與其在這裡亂想，不如等待更確切一點的情報再討論會更有效率。

　　他們現在有現在可以做的事。


　　「也對…大家各自想想好了。」

　　「那就吃早餐吧。」

　　「早…等等，現在幾點？」

　　由於完全看不到外面的陽光，瓦列斯失去了時間感。


　　「啊，現在早上九點。我忘了說了。瓦列斯你已經睡了快十八個小時了喔。」

　　「這、這麼久…」

　　「嗯，所以吃早飯吧吃早飯。」

　　莉迪亞興高采烈的把硬餅乾打開，吃將起來，明明不怎麼樣的東西被她吃的津津有味。靜也在旁邊像是例行公事一樣吃著，至於瓦列斯，痛到一點食慾也沒有。

　　看著這樣的她們，瓦列斯想起剛剛聽到的奇怪詞彙。


　　「對了，總部，是指什麼？」

　　「啊，我還沒講喔。我和小靜都是碎片，當然還有其他人。我們成立了一個小組織，主要的任務就是找碎片。」

　　「總共有幾片啊？」

　　「幾片啊小靜？」

　　「為什麼妳會不知道……」

　　靜受不了的摀臉。


　　「因為不重要嘛，有碎片去找就是了。」

　　「十六啦。我們現在找到十二片。」

　　「啊，那是我的台詞。」

　　「連總共有幾片都答不出來的人沒有資格說。對了羅梅洛，為了你自己的安全也好，我覺得你應該加入我們組織。」

　　靜話鋒一轉，切進重點。


　　「現在你的處境十分危險，不管是身體上還是環境上，我覺得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雖然不是什麼能見光的組織，不過至少還算安全。」

　　「……我會考慮。」

　　「還有薪水喔！很高喔！」

　　「呃……我會考慮。」

　　她們就在簡短的閒聊中吃過早餐，將手中的餅乾快快吃完，莉迪亞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伸了個懶腰。




　　「好啦，吃過早飯，也該睡覺了。」

　　「這句話是不是哪裡怪怪的？像是邏輯之類。」

　　「哪有怪？昨天我守夜啊？你不會以為我們到了個看似安全的地方就放鬆警戒了吧。雖然我承認這裡確實是很難找啦。」

　　莉迪亞笑嘻嘻地說，讓瓦列斯臉紅。


　　「喔，抱歉。」

　　「不會不會，比起乖乖的講一堆場面話好多了。你也休息一下吧，重傷患，又被我用魔法硬是多撐了一下。要我說十八小時就起床還算快的。」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被莉迪亞這麼一說，瓦列斯也有點睏了，雖然他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不過忍不住睡意。


　　「你們就睡吧。我等等會和總部聯絡，一下就回來。」

　　「交給你了喔，小靜。」

　　莉迪亞像隻貓一樣伸直身體，倒在瓦列斯前面的沙發上，不到十秒就開始呼呼大睡。

　　看到這樣的她，瓦列斯忍不住出聲。


　　「呃、那個，片倉？」

　　「怎麼了？」

　　「莉迪亞的裙子…」

　　由於姿勢真的是超隨便，裙子整個向上翻起，靜看了一眼，快步走過去把她的裙子整理好。然後彈了一下瓦列斯的額頭。


　　「色鬼，快睡覺啦。」

　　「不是我的錯啊，我連轉頭都沒辦法。」

　　「快睡覺。」

　　靜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爽，瓦列斯只好乖乖閉上眼睛。

　　他比他自己想的還要累，沒過幾秒就失去意識。



//

　　醒來，瓦列斯第一眼看見的是在練習的靜。長刀閃著銀光，在昏暗的空間中閃耀，畫出不同的軌跡。靜不停變換腳步，從各種方位進攻，每揮出一劍，口中就小聲的念了一次。

　　「三百四十一、三百四十二、三百四十三…」

　　她的揮劍沒有聲音，彷彿刀鋒將空氣切開一樣安靜。刀刃的速度讓瓦列斯無法看清，讓他立刻明白了靜的實力和他不在一個次元上。


　　「片倉？」

　　「啊，羅梅洛，你醒來了？」

　　「嗯，我睡了多久？」

　　「沒有多久，才三個小時，馬德雷還在睡覺。」

　　靜指了指莉迪亞，而她的睡姿有夠爛，裙子又翻了起來。看到這一幕，靜沒好氣的走過去把裙子整理好，然後再彈了一次瓦列斯的額頭。


　　「不、不是我的錯吧…！」

　　「我不管。」

　　似乎是練習夠了，靜坐到了瓦列斯的面前，將刀入鞘。她身上沒有流多少汗，彷彿剛剛的複雜動作都是家常便飯。


　　「好厲害啊，這也是碎片的力量嗎？」

　　「嗯……一半是，一半不是。不，四分之三是。不，八成好了。」

　　「細節隨便啦……」

　　「不能隨便。」

　　靜敲敲瓦列斯的頭。


　　「劍術可是我從小練習到現在的東西，從來沒妥協過。不過，碎片除了能力以外，身體比平常人好一些也是事實。啊，不過，說是好一百公尺頂多就是八秒多而已，還比不過那些強一點的能力者。」

　　「可是，能力者都是特化某方面的吧。聽起來，碎片的體能好比較全面一點？」

　　「嗯，大多數是這樣。我只知道一個例外叫做李奧尼達‧費吉迪安的。」

　　「請不要把大神官算在人類裡面。」

　　「這沒辦法，畢竟是我們的敵人。」

　　他們兩個聊到一半，突然隔壁沙發上的莉迪亞有了動靜。她翻了翻身，睡眼惺忪的爬了起來。


　　「呃…小靜？真是的，兩個人聊的這麼開心，怎麼不叫我啊…」

　　莉迪亞似乎睡迷糊了，整個人挨到靜身上。瓦列斯打從心底覺得她不是大叔狀態真是太好了。


　　「不要靠到我身上，這個習慣改一改啦。要睡覺給我回去睡。」

　　「我要起來了我要起來了…zzz。」

　　靜死命把她推開，不過她還是緊緊抱著。兩人就這樣掙扎了一會，莉迪亞才終於醒過來，不停揉眼睛。


　　「呼啊…好累，現在幾點？」

　　「一點。」

　　「我才睡三個小時？我看還可以再躺一下嘛。基地那邊有說什麼？有什麼可用的情報嗎？」

　　「沒什麼太有用的。」

　　莉迪亞抱著期待問，不過靜給了令人失望的回答。


　　「預言者沒辦法做出有用的預言，意思就是碎片還在，只是沒有更進一步的情報。赫丘里給了我們關於烏鴉的資料，但是對於搜索碎片沒有幫助。」

　　「烏鴉……你們要和他們敵對嗎？」

　　瓦列斯擔心的問，不過會這麼問，代表他還沒進入狀況。


　　「說是敵對不要敵對……不如說我們要不要處理他們。現在的問題不是烏鴉，而是碎片。」

　　「我們想要的話可以簡單把烏鴉清掉，只是時間拖下去會有更大的麻煩過來。事情演變成那樣，找碎片這件事就會變得非常麻煩。」

　　兩人困擾的解釋著。


　　「昨天傍晚，聖戰士應該就將找到碎片的消息傳給大神官了。如果時間拖太久，我們的對手就不是三個雜魚，而是一個大神官和至少一百個雜魚。」

　　莉迪亞一邊說，手指一邊畫圈圈。


　　「……有多久時間？」

　　「時間……小靜妳猜？」

　　「運氣好的話四天，運氣不好的話今天吧。」

　　「就是這樣。」

　　莉迪亞困擾地說。


　　「這不是，很糟糕嗎？大神官……？」

　　瓦列斯一輩子沒有想過會和那樣的怪物敵對，臉色發青。


　　「很糟糕喔，他抵達之後，首先我們沒有勝算，接著我們找人的機會大減。就算這麼說，這裡有碎片我們也不能隨便逃走，讓新的碎片被任意宰割。小靜，有援軍嗎？」

　　「預言者在調了。不過，最好的狀況還是我們在那之前解決。羅梅洛，你大概跟你的同學最熟了，有好的想法嗎？」

　　「……讓我思考一下。」

　　瓦列斯皺起眉頭，冷汗直流。


　　「不用壓力這麼大，放輕鬆點。」

　　「妳這麼說也不會變小一點……」

　　瓦列斯確認起手邊有用的工具。


　　「我必須說服大家安全，可以出來。為此，先決條件是安全的環境和他們會相信的手段。片倉。」

　　「嗯？」

　　「妳們真的能把烏鴉解決嗎？」

　　「看你解決的定義。那種程度的小黑幫，大概把首領和幹部殺掉，就會自動解散了。至少街道上的氣氛不會像現在這樣人人自危。」

　　「殺……」


　　聽到瓦列斯有反應，靜頓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問：

　　「呃、羅梅洛？確認一下，你應該不是那種，不管說什麼都絕對不能殺人的傢伙吧？」

　　「不是。我只是覺得，妳們講得也太輕描淡寫了吧？那是整個組織喔？」

　　「事實如此。昨天莉迪亞一打三，你別忘了。」

　　被靜這麼一提，瓦列斯直盯著莉迪亞看。


　　「一打三……然後呢？」

　　「我不是戰鬥型的，一次對付三個果然還是有點吃力。沒能幹掉他們，不過我斷了那個拳擊手的右手，他應該不會參與戰鬥了。要是小靜在的話他們已經死了吧。」

　　「別怪我，我在外面一打四十。」

　　「四十？」

　　瓦列斯想起他逃跑時的路線，地上滿是血跡。現在回想起來是令人怵目驚心的景色。


　　「呃…用什麼？」

　　「用刀。」

　　被瓦列斯懷疑，靜無辜地舉了舉自己的長刀。


　　「可是烏鴉有槍不是嗎？」

　　「槍那種東西──」

　　「──根本打不到人吧。啊，是是，小靜你不一樣啦。全隊裡面也只有妳能辦到這種事好不好？」

　　莉迪亞半帶酸味地說。


　　「幹嘛這樣。也打不到妳不是嗎？」

　　「我是因為有化身耶。就算因為碎片加持，身體能力變好了點，閃子彈也太誇張了好嗎！不然妳自己問隊長辦不辦得到。」

　　「是，沒錯啦…奇怪，為什麼我明明從小開始練習的劍術要被這樣酸啊！」

　　「還不是妳沒事在炫耀。」

　　「呃，好了，兩位。片倉很厲害我知道了，所以說，妳們要讓烏鴉毀滅不是問題，對吧。這樣要花多少時間。」

　　「大概四小時，赫丘里的情報顯示他們幹部經常聚在一起，只是實際上組織要開始崩壞，應該是隔天中午的事。」

　　「最快也要明天中午，嗎。」

　　瓦列斯根據這個考慮起讓其他人相信的條件。


　　「……不行，沒有。片倉，莉迪亞，你們有什麼人脈，可以做出烏鴉絕對無法干涉的發言嗎？」

　　「不是沒有，可是來不及。」

　　「那沒有辦法了。暴搜吧。」

　　瓦列斯很快下了結論。


　　「只要烏鴉毀滅，他們的家人也會告知他們這件事，再由我集合。剩下那些真的像我一樣連家人都不信的，只能一個一個找。我應該猜的到他們躲在哪裡。」

　　「好吧，也只能這樣了。」

　　「順便問一下，妳們之前說的圖案長什麼樣子？我可以看看嗎？搞不好可以讓全城都看到又不被人記住。」

　　「嗯……給你看是沒有關係，不過你說的方法大概沒機會，要是有這種好事我們早想到了。」

　　莉迪亞的心裡已經差不多認定瓦列斯會加入了，態度也開放了點。她拿出紙和筆，打算現場畫。



　　「你知道聖紋是什麼嗎？」

　　「嗯，逆十字架嘛。」

　　善神的聖紋是十字架，惡神的聖紋是逆十字架，這是基本常識。不過前者不管在任何場合出現基本上都是大逆不道的行為，雖然惡神從不硬性規定，一部分的國家還是訂了罰則。幸運的是，威爾蘭沒有這種事。


　　「嗯，惡神是那樣，善神的就是十字架。而老爺子的基本理論就是神的碎片和聖紋當然會有呼應啦，只是，如果光看到十字架就有反應就太明顯了，碎片持有者也會有危險，所以演化出了一些保護機制來逃過惡神的追殺這樣。所以呢，能夠分別善神碎片的圖案就是十字架加上一些魔法陣，就像──這個樣子。」

　　莉迪亞在紙上畫了圖，拿給瓦列斯看。圖案比想像中的還要簡單明瞭，是一眼看過去就能記住的樣式。


　　「看到了這個圖案，如果是碎片持有者的話，雖然說看起來很好笑，不過眼睛會…發…」

　　說著說著，莉迪亞說不下去了。

　　因為瓦列斯的眼睛散發出淡淡的白光。



　　「小靜────！」

　　「啊，等，德馬雷，不要這麼大聲，外面可能會聽到。」

　　靜狼狽的說，好像對這個結果感到不可思議。


　　「不是，妳搞屁啊小靜！妳為什麼沒告訴我瓦列斯是候補？」

　　「我，我不知道嘛……」

　　「為什麼不知道啊！為什麼沒試過啊！我之前看你們這麼熟還想說你們一定測過了，結果沒有！瓦列斯不是好人嗎！」

　　「對、對不起啦…我沒想到嘛，誰叫羅梅洛一直欺負我，看起來根本不像好到有碎片嘛。」

　　「真是對不起喔…」

　　瓦列斯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擠出這句話來。兩個還能動的少女慌慌張張了一段時間，才終於冷靜下來。



　　「呼、哈…小靜妳之後給我好好反省…」

　　「知道啦，我在反省了啦…」

　　靜無精打採的坐到一邊，莉迪亞深吸一口氣，才繼續對瓦列斯說明下去。


　　「總之呢。這個是喚醒的魔法陣，碎片持有者看到這個加上聖紋眼睛就會發光。不過不是所有發光的都是持有者，所以之後還有覺醒的魔法，來做最終確認。」

　　「覺醒是？」

　　「一道魔法，可以把碎片的能力展露出來，不管是我還是小靜，在覺醒以前都是無能力者，覺醒了之後才獲得了現在的力量。不過，這魔法有個缺點。」

　　「是什麼？」

　　「呃……會很痛。」

　　「……」

　　「非常痛。」

　　一時瓦列斯還以為她是在搞笑，聽她重複了兩遍才發覺是認真的。



　　「物理上的嗎？」

　　「不是不是，和魔法儀式無關。只是你想想，一個人類的身體裡面寄宿了神的力量，對身體是很大的負擔吧。現在又要活化到可以使用的程度，當然會有難以忍受的痛苦啦。而且痛苦程度還跟能力強大程度成正比呢。」

　　「所以、呃、妳的意思是……」

　　「數數天花板上的斑點就過去了。」

　　「呃，莉迪亞小姐？我現在重傷，是否可以，等我好了一點再…？」

　　「哎呀剛剛也說過了這不是身體上的痛苦啦，是精神上的，和身體狀況沒有關聯喔。事不宜遲，小靜來幫我。」

　　莉迪亞興高采烈的從椅子上跳下來，開始在瓦列斯看不到的地面畫起些什麼。


　　「可、可是我很痛啊…」

　　「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靜無情地打斷他，似乎還有點不開心，讓瓦列斯覺得十分無辜。


　　「不過，我們也算運氣好。才想說不知道怎麼找碎片持有者，沒想到候補一直都在身邊。」

　　「要不是小靜犯傻我們可能運氣好到前天就可以走了好不好。」

　　「我在反省了啦…」

　　瓦列斯還想說寫什麼阻止，不過看她們的態度，自己的受苦似乎成了既定事項。他只能認份的躺在沙發上，忐忑不安。

　　十分鐘後，兩人似乎結束了準備，走到他面前。莉迪亞臉上的燦爛笑容讓他覺得大事不妙。


　　「呃、那、那個，要不要等到戰鬥完再來做這個？妳剛剛說是魔法吧，沒有什麼魔力之類的限制嗎？這樣和烏鴉戰鬥不會有風險？」

　　「別擔心～別擔心～沒有那種設定。不如說要是你真的是碎片，我們沒了後顧之憂，戰鬥會更順手啊。」

　　莉迪亞笑咪咪地說。


　　「你還是乖乖做好覺悟吧？」

　　「片、片倉？那個，莉迪亞她不會是個S吧？」

　　「很遺憾地…似乎是有點那種傾向。」

　　「真失禮。只是我覺醒的時候醜態都被大家看到了嘛，不多看回來怎麼可以呢。看，瓦列斯，我對你很好吧，只有兩個人會看到你覺醒喔。」

　　「呃、啊…」

　　雖然知道自己的生命不會有危險，瓦列斯還是想說誰來救救我。


　　「那麼，開始囉？」

　　莉迪亞高舉左手，瞬間，白光溢滿了陰暗的房間，吞沒了瓦列斯。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苦在他全身流竄，彷彿百條蛇在皮膚下蠕動，又彷彿整個人要從中分兩半。不過同時他也很清楚，這些全部都是幻覺，他什麼事都沒有，只是本能的排斥不屬於自己的什麼要從身體裡面醒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感覺是超強的碎片耶！！」

　　莉迪亞很開心的樣子，讓靜頭有點痛，可惜現在她是施術者不能打她頭。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瓦列斯看到自己的左手爆開，但下一秒就知道那只是錯覺。在痛苦與理智之中不停反覆，要是給他選的話他寧願回去再給喬納森打。隨後，周圍的白光彷彿開始灌入他的身體，光越是聚集，他就越痛苦。眼睛突起，放聲吶喊，喊到喉嚨發不出聲音。

　　最後，瓦列斯在一片純白之中失去意識。

　　同時莉迪亞得到了結果。



　　「──欸？」

　　「怎麼樣，德馬雷？」

　　一切戛然而止，白光消散。只剩下兩人呆站原地，莉迪亞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德馬雷，結果是什麼？」

　　「為、為什麼！為什麼！昏倒了？可是沒有反應！瓦列斯不是碎片持有者！為什麼叫那麼大聲還昏倒了！？叫開心的嗎？」

　　原本看他反應這麼激烈，莉迪亞還以為自己中了大獎。沒想到卻是這種結果，讓她無法置信地大喊。


　　「不、不是？」

　　靜也不可置信的說，她也不是沒看過誤報的狀況。但是那些全部都沒什麼感覺，沒有一個人像是瓦列斯一樣喊到快死掉還不是碎片的。

　　「妳確定嗎？不是妳的魔法出了什麼錯讓妳感覺不對？」

　　「我、應、應該沒有錯？我、我不知道，我不敢說，可是這個感覺確實不是碎片沒有錯？我、我不懂啦！還是把瓦列斯帶回去問老爺子好了！」

　　「啊、呃、嗯，是個好主意…」

　　兩人慌慌張張地做了這個結論，特殊的狀況讓他們不知如何是好。


　　最後，莉迪亞終於想到了面前還有另一個辦法。

　　「小靜，我去問預言者大大，看她能不能做預言！」

　　「好，我在這裡守著，快去快回。」

　　「嗯。」

　　莉迪亞迫不及待地離開了這裡，奔向最近的電話亭。


　　「喂喂？是我啦是我，是我啊。好啦對不起不要掛我電話，預言者大大，我是莉迪亞……嗯，我要報告，這邊找到了一個後補可是有很奇怪的狀況，想問問妳或老爺子知不知道是什麼狀況的……欸？」

　　電話的另一端說了些什麼，讓莉迪亞停止動作。



//


　　「小靜！」

　　「怎麼樣，德馬雷？」

　　一聽到莉迪亞進來的聲音，坐著休息的靜立刻轉過頭來。莉迪亞喘著氣，以最快的速度衝回來，臉上滿是複雜的表情。


　　「任務中止了。」

　　「欸？」

　　靜一時意會不過來。


　　「什麼意思！什麼叫中止！難不成……我們要找的碎片已經……」

　　「不，事情沒那麼糟。有新的預言了──『我們正在找的碎片，會在布靈頓和我們會面』。」

　　「……我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不是在這裡，而是在布靈頓？」

　　「對，從預言來猜。碎片逃到布靈頓去避難了也有可能，或是打從一開始就不是鎮上的固定居民也說不定。但是無論如何，他會在布靈頓和我們見面──這是預言。」

　　「這種預言從來沒聽過……」

　　靜不可思議的說。



　　「但是無論如何，這是真的話。那事情就簡單多了，既然沒有後顧之憂，我們也沒有不把烏鴉滅掉的理由了。」

　　「等等，小靜，還有一件事。任務中止之後，兩天內前往下一個任務地點──布靈頓。隊長他們也趕來了，包括我們，總共有六個人，有大任務要出。」

　　「那羅梅洛怎麼辦？妳有跟他們說羅梅洛的事吧？」

　　瓦列斯身上的傷是不可能在兩天內痊癒的，而且這麼短的時間也不夠他們回本部一趟再來。如果他們就這樣跑去布靈頓，把瓦列斯丟在這裡放生就跟謀殺一樣。


　　「不至少先回本部一趟嗎？」

　　「我也這麼問了。預言者大大的想法是讓拉斐拉負責回收。我們兩個先加入緊急任務。布靈頓在一月要舉辦世界冬季運動會，而似乎有人要趁機作亂。對方的身分還不清楚，但可能和大神官有所關聯，如果我們不阻止的話…會有數以萬計的人喪生。」

　　「怎麼會這樣，大神官不能做這種事吧…」

　　「所以才說不清楚，這不是她看到的，是其他管道聽來的。」

　　「……嘖。就算拉斐拉要來帶他走，他這樣也沒辦法自己活到那個時候啊。」

　　靜再次看了瓦列斯一眼，現在他如此脆弱，將他一個人放在這裡，不知道能夠活多久。



　　「只能將他交給哪個可以信任的人了。」

　　「這個鎮上有這種人物嗎……」

　　「哪個同學怎麼樣？他不是跟很多同學關係不錯嗎？」

　　「和同學的關係不錯不代表同學的父母不會想把他賣了……算了，之後再找找看吧。該幹掉的人先幹掉，這件事總不會有錯。」

　　「喔？很有幹勁嘛。現在就出發？」

　　「對，不過在那之前，還有一件事得做。」

　　這麼說著，靜走到了瓦列斯的地下電台之前，照他先前的操作，打開開關，拿起麥克風。



　　「在此通告，瓦列斯‧羅梅洛的朋友，他的敵人，立丁市的市民，所有聽見這個訊息的人。」

　　「我的名字是片倉靜。」

　　「一天前，惡神為了撲滅可能將他毀滅的幼苗，派出他的爪牙，來到這座城市。惡神對人類沒有感情，為了毀滅一株幼苗，他選擇將整片森林化為灰燼，那場火焰到現在仍在燃燒。」

　　「也許你們聽從命令，乖乖配合。也許為了保護自己的親人，盡力奮鬥。也許是為了家人的性命，也許是為了安全，也許無力反抗，也許對你們來說，這是無可奈何的事。」

　　「但，我想在這邊，向所有聽得見我說話的人提問。」

　　「你們真的覺得這樣可以嗎？」

　　「不需要任何『可是』，只要自問即可──這樣是正確的嗎？」

　　在短暫的停頓之後，靜繼續說了下去。



　　「現在，我以及我的夥伴，將出發去將混亂的根源擊潰，無論是聖戰士，或是烏鴉，這座城市不是你們的所有物，不是你們為所欲為的地方。這個世界的哪裡都不是。你們應該的歸屬，只有地獄。」

　　「各位市民，我們不需要你們的幫助。我希望的，只有請你們好好思考我的問題──這個世界這樣下去，真的可以嗎？」

　　「然後，當你們在得出你們的答案時，能夠想起一個名字。」

　　「我們的名字是『世界之敵』，終將毀滅神明之人！」

　　說完，靜切斷了開關，長吁了一口氣。


　　「喔喔，小靜講得不錯嘛。」

　　「還好啦，和隊長差的還遠了。」

　　「啊，那倒是真的，隊長那個發自真心的吶喊可厲害了，整個就慷慨激昂。」

　　莉迪亞笑著說。

　　由於惡神的影響，和世界之敵有關的消息通常不會公諸於世。各國政府往往會對媒體施加壓力，篡改為和他們理念完全無關的恐怖攻擊活動。但就算他們能夠篡改紙上的紀錄，他們也無法篡改人心，所以為了宣傳自己，在各個行動之前，他們都會做類似的宣言，期望藉由口耳相傳的方式，讓這個消息傳播出去。

　　『有人在對抗惡神。』


　　「不過小靜說的有小靜的風格啦，至少是我幹不來的事。」

　　「說不定練習個十幾次之後有機會？」

　　「我才不要。和我的形象一點都不合。」

　　莉迪亞轉轉手腕，慢慢熱身。



　　「那麼，要開始了嗎？」

　　「隨時可以。」

　　「那就走吧──殺他個片甲不留！」



//


　　「啊～真是煩啊，這樣要找到什麼時候，老大就不能想個好一點的方法來找嘛。這麼大的城市要找幾個小鬼頭，是要找到聖曆幾年啊。」

　　「不知道。」

　　「而且還要我們不能動那些能力者，幹嘛這麼麻煩，看到高中生年紀的殺掉就好了嘛。」

　　「正確的說是『殺了也無所謂，不過殺到不對的人上頭可不挺』。」

　　「哪有這樣的啊，真是的，上面的人根本就不把我們當一回事吧…」

　　立丁的大道上，兩人一組的小混混走動著。從早上開始，他們就被分配四處搜索。那些要追捕的學生家人有其他人去應付，而他們的工作是看看市區的所有死角有沒有人躲著。


　　「唉，這裡空屋有夠多的，還要一個一個找。找到太陽下山都找不完吧。」

　　從剛剛開始，個子小的小混混就一直喋喋不休，而他身邊的高瘦女性則是沒講幾句話。他們兩個手上的拿著槍枝，一隻是淘汰的軍用衝鋒槍，另一支則是名廠柯伯特製的警用左輪。雖然兩人都是能力者，不過是人類就要使用工具，能夠提升戰力的東西沒道理不用。


　　「煩都煩死了。」

　　矮個子混混隨隨便便踹開一道門，隨隨便便進去晃了一圈，隨隨便便斷定了裡面沒有人在，再次回到街上。

　　「下一棟吧下一棟，這裡什麼人都沒有──嗯？」

　　當他回到街上，他有了一股奇怪的感覺。


　　「喂，艾摩根，妳有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對勁的。」

　　「沒有。」

　　他身邊的女性冷淡的回答，看起來比他還沒幹勁。

　　「這就奇怪了，到底是──」

　　他東張西望著，最後抬頭一看，才知道奇怪感覺的來源。

　　許多的居民，從窗戶探頭看著他們。


　　「──你們看什麼看啊！沒看過是嘛！啊！？」

　　他對空鳴了兩槍，讓居民們心生恐懼，紛紛離開窗邊。但還是有幾個人不受威脅的，直直盯著他看。

　　「還看！讓你沒辦法看！」

　　他不滿的隨便挑了一個人瞄準，嚇嚇對方。但在對方有所反應之前，街上傳來新的動靜，讓他將注意力轉到身邊。

　　一名十分漂亮的黑髮女性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街上，看來並不友善。兩名混混立刻將手上的槍枝對準對方。


　　「黑頭髮？啊哈，不會是上面提到的那些人吧。這可中了大獎。」

　　「閉嘴，露卡斯。她幹掉多少人你知道嗎！想辦法逃比較實在！」

　　靜拔刀，在他們瞄準完畢前朝兩人衝去。艾摩根直接扣板機，每秒五發的連射從槍口噴吐。這速度完全在靜的反應之內，她沿著曲線衝鋒，拉近雙方的距離，沒有任何傷口。


　　「拿這種原始武器是能有什麼用啊！」

　　但露卡斯仍然沒有察覺對手的實力。只是好整以暇的瞄準，等到他第一次扣下板機，已經在靜的射程之內。

　　靜像是理所當然一樣的躲過子彈，反手斬下他的頭。

　　「唔！」

　　艾摩根看大勢不妙，試圖退開。但射擊站姿讓她根本無法臨時動作，只能試圖用自己的能力作出薄弱的防禦。空氣凝聚成一層薄薄的防護罩，阻擋在兩人之間。

　　只看靜以斬擊後的姿勢雙腳向前，直接突刺。防護罩就像融化一樣直接消失，刀鋒貫穿了艾摩根的心臟。

　　靜將艾摩根的屍體甩開，身上沒有沾到一點血。同時，周圍的混混們聽見槍聲，開始朝這個位置聚集。至少八道腳步聲同時接近，還不是無法應付的人數。


　　「怎麼了！露卡斯！」

　　第一人從暗巷中衝出。在來得及釐清狀況之前被斬首，在她身旁的第二人被腰斬。隨後，對街的烏鴉成員也現身了，看到現場的四具屍體砸了聲嘴，舉起手槍。

　　靜立刻轉身疾跑，不是朝他們，而是朝下一組人馬──要解決他們的人在上面。


　　「『熊』。」

　　碰。彷彿艦砲開火的震動搖晃整條街道，重量級的身體從高空落地，將地面砸出巨大的裂痕，也讓夾在其中的人化為肉醬。

　　在他身邊的另一名烏鴉無法反應，眼睜睜的看著半人半熊的怪物揮動右臂，讓他的上半身飛到牆上。

　　「『獵豹』。」

　　隨著聲音出口，怪物化成了另一個型態。那是瓦列斯當初看見的，只有手腳變形的姿態。莉迪亞手腳並用，以人類所無法比擬的高速奔跑，朝向最後的腳步聲趕去。

　　第三組和第四組人馬同時出現。莉迪亞先發制人，將獵物內臟扯了出來，而靜在躲過第一槍之後，以大動作的下段斬將人從中分成兩半。一人兩個，戰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結束。


　　「小靜你那邊OK嗎？」

　　「我沒問題。」

　　一些血濺到了臉上，靜將刀入鞘之後拿出手帕擦了擦。莉迪亞則是放著手腳都是紅色沒在管的。


　　「沒問題就快走了喔。要是他們全部趕來可就不好了，老大總得先幹掉才行。」

　　就算兩人的戰鬥力超群，一次決戰幾百名持槍小混混也佔不了多少優勢，更別說加聖戰士進來。她們的優勢在於打帶跑和各個擊破，所以目前的首要任務是先找到那三名聖戰士，免得他們進入防禦態勢。只要能夠斬首，一切好說。

　　所以她們決定先在外圍騷擾，不造成巨大威脅，這是為了引出敵人，再一口氣突擊聖戰士所在的地方。


　　「走吧走吧。」

　　「德馬雷，妳確定到了下薩克森區妳就知道路了嗎？」

　　「我確定啦，我可是把整區都走了三遍喔。」

　　「好那就走吧。」

　　靜不帶一絲懷疑的往小巷跑去。在來到這裡之後第二天，她就已經把城市裡的大部分狀況都記起來了。有了瓦列斯的幫忙，更是一條小巷都不會漏掉。

　　她們以靈敏的身手穿過堆滿雜物的防火巷，沒過多久，眼前豁然開朗。這是一個類似工地的複雜區域，他們抵達了下薩克森區。

　　這是瓦列斯在第一天就警告過靜的危險區域，但是身為世界之敵的一員，她們當然是不可能乖乖聽這項建議的。莉迪亞還是利用自己的能力，從正常人想像不到的地方把這裡摸了個透──就連傳說中的烏鴉根據地也一清二楚。


　　「左邊。」

　　莉迪亞帶著靜跑上複雜的階梯，來到一處屋頂。她們利用狹窄的樓房間隙跳躍，一口氣跨過了半個下薩克森區。可惜路途不會總是這麼輕鬆，再往前，就是連屋頂都被加蓋的區域，也少不了烏鴉的小弟守護。


　　「嗯，小靜，先等一下。」

　　她們在一處屋頂回到樓房之內，躲進一個放置鍋爐的陰暗角落，從下方很難注意到有兩個人躲在這裡。是個良好的隱藏地點。

　　莉迪亞就決定在這裡和靜解說。


　　「小靜，妳看到那個了嗎？紅色的壞掉招牌。」

　　「嗯，看到了。」

　　「那個的左邊那一棟，五樓就是烏鴉老大的住處。平常也在那邊發布命令。」

　　「他很強嗎？聖戰士呢？」

　　「不，就我所知，老大本身沒什麼戰鬥力，只是很有統御力而已。聖戰士的話，平常會和老大在一起，只是現在…我不確定。我看看吧─『鷹』。」

　　使用能力，莉迪亞的眼睛起了變化。下薩克森區的環境很亂，廢棄的房屋和破碎的玻璃到處都是。它們充當了鏡子，讓莉迪亞掌握了所有可能看見的範圍。不過就算能看，人腦的處理還是有限，莉迪亞花了不少時間才將這些場所一一確認完畢。


　　「怎麼樣？」

　　「嗯…只看到兩個。當初和我對打的那個拳擊手不在，大概是休養去了。剩下來的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在老大身邊，女的在樓下，一個人呆著。要是一方被襲擊，另一方應該很快就能察覺。」

　　「嗯，雖然也不是不可能各個擊破，不過還是別樂觀好了。他們的能力是？」

　　「男的大概是力氣，女的是火焰。我對付男的？」

　　「好，我對付火焰應該剛好。接下來的問題就是…有多少小弟？」

　　「不少。等等吧，他們似乎還不知道我們的行動。」

　　「嗯。」

　　兩人就在這狹窄的空間中放鬆坐下，看著人群在附近走動。過了大約十分鐘，一通電話打來，讓對方首領的臉色大變。莉迪亞立刻瞇起眼睛，仔細注意。

　　首領放下話筒之後，面色凝重地和約克快速交談，但約克仍然一副輕敵的樣子，做了一些簡單的回答。首領低下頭思考了片刻，將門外的幹部叫了進來，要他們開始行動。

　　沒過多久，周遭徘徊的小弟們開始往外離開，他們以八人為一組行動，目標是殺害同伴的兩個女人。至少有九十人離開，但仍然有十五人留下，集中防守在老大的房間周圍，看來這名首領並不只是裝飾，還十分謹慎的估計著對方的戰力，以及戰術。


　　「嗯……雖然比預想的還要少人留下，可是對方也提防了呢……小靜，有戰術？」

　　「女的那名聖戰士怎麼樣了？」

　　「還待在她的房間裡面，不受指揮。」

　　「不意外，畢竟是史岡赫爾的聖戰士，和他們沒什麼關係。我們的目標是把兩個聖戰士和首領幹掉，怕的是他們逃走。這裡看起來像有密道嗎？」

　　「多少有吧，這種傢伙的住處。」

　　「好吧……」

　　靜又觀察了一陣子，一樓的樓梯口除了鐵門，還有五個小弟在那，要不打草驚蛇相當困難。

　　「小靜、小靜。妳可以跳二樓嗎？大概四公尺就好。」

　　莉迪亞發現了建築背後的一處空地，那裡沒有人看守，理應可以用來入侵。但是沒有任何立足點，要從那裡上二樓只能一次跳上去。


　　「怎麼可能啊……」

　　「真可惜，要是可以直接暗殺那個火焰聖戰士事情就簡單了。」

　　「妳打不過她嗎？」

　　「火焰剛好剋到我，也不是說會輸啦，只是會打得很辛苦。」

　　「嗯……」

　　靜再考慮了一下。


　　「德馬雷妳可以當誘餌？如果妳和那個聖戰士打能吸引注意力，我應該可以衝上去把老大幹掉再下來跟妳會合。」

　　「誘餌啊……」

　　莉迪亞抱怨似的復述著。


　　「也不是不行，最糟也只是逃跑吧。只是我要撐多久，十秒？」

　　「那樣的話我得先把我的黑色大衣找來……一分鐘可以嗎？」

　　「看狀況，搞不好我還可以反殺他們全部。」

　　「好，那我搞定老大之後就從他們正面夾擊。啊，還有，要是那個男的沒被你打死，先別取他性命，放著等我。」

　　「瓦列斯的仇？」

　　「差不多。難得有不想讓他簡單死掉的傢伙。」

　　「好，也算我一份。現在就上了嗎？」

　　「走吧，免得小弟都回來了。」

　　兩人最後確認了一次計畫，分頭進行。莉迪亞從四樓一躍而下，無聲的在樓房間跳躍，最後平安落地。她沿著無人注意的路線移動，一路轉進了樓房後方的空地，在陰影中等待。


　　在兩人約定好的四點十分，莉迪亞開始行動。

　　「『羚羊』」。

　　她的雙腳變化，一躍而起，要不是放輕了力道就直接上了三樓。她毫不費力的就來到二樓外，雙腳一踹，玻璃破碎的聲音就響遍了整棟房屋。

　　「什麼人！」

　　原本還在桌前打扮的胡德森立刻反應過來，往正門的方位一跳，她還沒看清來者，不過總之，燒了再說。

　　「敢闖我房間，好大的膽子。」

　　「有空說話不如打架呢～『獵豹』。」

　　「哼！」

　　莉迪亞立刻變換型態，像是和時間賽跑一樣的往胡德森衝刺。胡德森舉起左手，火焰立刻從前方噴出，直衝窗外。要是被噴到了可不是鬧著玩的，莉迪亞只好左右閃避，把牆壁當作地板，做折線型的前進。

　　一瞬間就被拉近四分之三的距離，胡德森已經顧忌不了這麼多了，全方位的放出火焰。電視、沙發、衣架、書桌，全部同時點燃，讓人驚訝的熱度讓人無法靠近。


　　「連房子都燒掉嗎！也太豪邁了吧！」

　　莉迪亞啐了一口，後退拉開距離。


　　「沒辦法的事喔，沒辦法的事。我的能力沒辦法操控是最大的缺點。光憑火焰的熱度，我可以和拉布勒娜大人相比。」

　　「哈哈，懶覺比雞腿！」

　　莉迪亞一邊退避，一邊挑釁。一股熱流朝她迎面而來，被她靈巧躲過，熱流直接擊穿了牆壁，點燃了其中的瓦斯管線，劇烈的火焰從管中噴出，意料之外的攻擊讓莉迪亞狼狽閃躲。唯一幸運的是，周圍的火焰太過熱烈，讓瓦斯沒有瀰漫的餘地，立刻燃燒，還不至於引起大規模爆炸。

　　同時，正門大開，以約克為首的人們衝了進來。跟在他後面的只有五人，莉迪亞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總之情況比預想的還要好。

　　約克一衝進來就開始大聲咆哮。


　　「胡德森！妳在做什麼！妳想毀了這棟房子嗎！」

　　「要怪就怪你的手下無能吧！讓碎片直接跳進來攻擊我！」

　　「什麼，碎片！」

　　約克立刻看了過來，不過兩人之間已經隔了不只一道火焰，他也無法靠近。

　　另一邊，門外傳來了新的聲音。


　　「嗚啊！！」

　　一名小弟隨著慘叫聲倒下，靜隨後現身在門口，長刀上已經沾滿了鮮血。她看見燃燒中的房間，眼睛先是睜大了一瞬間，隨後瞇起眼睛，和莉迪亞互相點了頭。

　　約克沒有發現他們的小動作，轉頭大罵。


　　「什麼！什麼時候！老大呢！」

　　「你們老大已經死了，只派五名雜魚當作護衛是你們的失算呢。」

　　「操！」

　　約克轉頭衝了出去，同時胡德森也開始追擊。但莉迪亞和靜並不戀戰，紛紛退避，同時跳下一樓。

　　她們開始奔跑。


　　「別跑！王八蛋，妳會付出代價！」

　　「妳以為逃的掉嗎？」

　　約克和胡德森追在後面，但他們的力量都不是速度，自然比不上兩人的腳程。兩組人馬分別從房屋的前後離開，往南行進──最後在南邊的道路中央交會。


　　「小靜！那傢伙交給妳啦！」

　　「沒問題。」

　　雙方交錯而過，各自往預定好的敵人奔馳而去。靜拔刀，火焰迎面而來，而她只是不慌不忙的對空揮砍。火焰在接觸到刀鋒的那一刻消失無蹤，連帶的，那股火焰延伸出去的所有範圍也都冷卻下來。


　　「什…別小看人！」

　　胡德森不信邪，再次放出烈火。熱氣將四周的積雪融化，牆壁出現焦痕，是今天以來最高溫的烈焰。但靜連眉毛都沒有動，筆直地將刀揮出，就將其斬斷。

　　同時，她的腳步沒有停歇，兩人只相距不到十步。


　　「不、不可能、不可能！」

　　「做好覺悟吧！你們這些光是仗著能力，猖獗放肆的無能之輩！」

　　胡德森知道自己的火焰無效，但這就是她擁有的全部，她不知道除此以外的戰鬥方式，也忘記了如何逃跑。她只能像個壞掉的機器人一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放出火焰，然後被靜消除。

　　看著兩人不斷拉近距離，胡德森終於放聲尖叫。


　　「別過來！」

　　「可憐。」

　　靜乾淨俐落的斬下了她的首級，屍首僵硬在原地數秒之後，才終於倒下。

　　而靜帶著哀憐的語氣收刀。


　　「就算是羅梅洛站在我面前，都不會像妳這樣無力。」

　　她轉向另一邊。

　　莉迪亞的戰鬥也接近尾聲。



//


　　「聽說你力氣很大是吧？」

　　時間回到兩分鐘前，莉迪亞筆直的往約克衝去。對手的能力是巨大的力氣，對她來說不是威脅，她真正的目標是在他身後的五名持槍小弟。

　　自然界中沒有多少動物有真正良好的防彈效果，莉迪亞曾經試圖練習化身成鱷魚來抵擋手槍，不過到目前為止只能把嘴巴變大而已。隨便的流彈都有可能造成極大的干擾，她得先解決他們。


　　「力氣大打不到也沒用喔。」

　　莉迪亞在接觸到約克的前一刻急速轉向，從他身旁繞過。強力的拳頭連個邊都沒有擦到，放由靈巧的野獸奔向後方把他的小弟開腸破肚。莉迪亞的狩獵沒有持續很久，小弟們試圖開槍反擊，但高速讓他們無法瞄準。再加上莉迪亞在五人之間穿梭，讓板機更難扣下。

　　她用利爪將他們的腸子撕裂，氣管扯開。看見小弟支離破碎的慘狀，約克不禁氣血上衝。

　　「別瞧不起人！」

　　他從口袋中拿出一把硬幣，以自己的怪力往莉迪亞扔去。硬幣的威力可比霰彈槍，每一枚都足以穿透莉迪亞的細皮嫩肉。看到大事不妙，她立刻切換化身。

　　「『羚羊』！」

　　就算霰彈壟罩了廣範圍，也不會考慮到逃往上方。莉迪亞利用這點往旁邊未著火的牆壁跳去，以牆上的突起作為立足點，再一次變換。

　　「『貓』。」

　　「想得美！」

　　約克撒出了第二把硬幣，同時，莉迪亞的體型縮小了許多。她長出了尾巴與貓耳，手上長出肉球，但仍然保持了人形。這是她化身完成度最高的一種動物，但仍然沒辦法完美變化。

　　莉迪亞靈巧的自由落體，安穩著地的同時閃過了所有硬幣，全速往約克的方向疾奔。


　　「哈，白癡嗎！特地跑到我的距離內！」

　　「是嗎？那你要不要試試？」

　　莉迪亞在靠近約克的同時抬起右手，形成揮拳的預備姿勢，最後，她做出了最後一次宣告。

　　「『熊』。」

　　她的身型一瞬間暴長，從不到五十公分的可愛長度成了超過兩公尺的龐然大物。約克迎面而來的是超過一百公斤的巨大熊爪，搭配著剛才以貓型態疾奔的速度，巨大的動量向他襲來。


　　「──！」

　　約克連說話的餘裕都沒有，全心全力以正拳和熊掌相擊。即使有神明的加持，聖戰士仍然不敵巨大的衝擊，整個人飛了出去，砸到對街的房屋裡面。

　　「呼…大概就這樣吧。」

　　扎扎實實的手感，莉迪亞很確定幹掉對手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挨過這一下還站的起來的。她化為人形，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同時，靜走到了她的身邊。


　　「解決掉了嗎？」

　　「嗯…不確定呢。手感是手感，可是我好像感到有股力量反擊。不過不管怎樣應該是沒辦法再打啦。」

　　「是嗎。」

　　她們兩個保持警戒，走上前去查看。撞擊產生的煙霧慢慢散去，讓約克的身影顯現，他的樣子十分悲慘，下半身血肉模糊，只剩下一口氣還在。以不甘的眼神看著兩人。


　　「可惡，你們這些渾蛋，要是你們沒有來到這裡…我現在，還在家裡上女人呢……為什麼，我就要死在這裡啊……」

　　「我想同樣的問題，有很多人也想問你。」

　　靜抓著他的頭髮，把他拉起來。


　　「有遺言嗎？」

　　「你們，都去，死吧。」

　　「是嗎，德馬雷。」

　　「嘿，準備好了喔。」

　　靜轉過身去，只看到莉迪亞不知道從哪撿來了繩子，掛在高處。


　　「那就拿去吧。」

　　靜一丟。剛好扔到繩子的中心，莉迪亞看準時機將繩結收緊，讓約克整個人被綁住，吊在空中。

　　「你們想做什麼？」

　　「不做什麼。你的傷大概還能活二十分鐘吧。在那之前，你可以享受眾人的目光……或許不只目光。」

　　「什，別開玩笑了！殺了我！現在就殺了我！」

　　「那可不行，你就好好體驗弱者的遭遇之後再死吧。」

　　靜和莉迪亞冷笑一聲，離開現場。



//

　　「嗯～～心情好了一點。」

　　把後面傳來的哀號當成雜音，兩人完成工作，鬆了一口氣。


　　「要把他們徹底擊潰嗎？就當售後服務？」

　　「……好。」

　　兩人轉過身，旁邊的烏鴉本部已經陷入火海。這裡的施工自然沒有依照工程規範做什麼防火巷。火勢很快地蔓延開來。


　　「有居民住在這裡嗎？」

　　「我很懷疑。而且…我也沒有聽見呼救聲。」

　　莉迪亞用貓耳聽了一下，雖然這不是什麼太強大的聽力化身，不過也比人類好多了。只有劈啪作響的燃燒聲以及房樑倒塌的碰撞傳進她的耳中，除此之外就像大海一樣安靜。


　　「應該沒有人了。這種地方，就讓它燒乾靜作為象徵吧。」

　　「我完全同意。走吧。」

　　兩人從下薩克森區離開，一路上遇見不少聽到爆炸聲而趕回來的幫派成員。兩人輕輕鬆鬆開出一條血路，他們沒有殺多少人，現階段需要的不是打擊他們的戰力，而是他們的信心。

　　老大死了，聖戰士也全滅了，幾個菁英的護衛都被殺死。失去了精銳的戰力，他們完全沒有勝算。只要這樣的流言傳開，這座城市的危機就會自然結束。

　　當然，還是有少數的混混不怕死，來找她們麻煩。兩人最後的工作，就是把他們全部幹掉。


　　「可惡！那兩個臭女人在哪裡！給我出來！」

　　才解決一批又來一批，靜簡單擦掉刀上的血，準備進行下一次戰鬥。她們已經快要離開下薩克森區，不過這種狀況不知道會持續多久。

　　「一定就在不遠的地方，快搜！」

　　「我ㄗ──」

　　靜想要大喊，吸引敵人過來。不過這次在她發聲之前，莉迪亞的左手摀住了她的嘴巴。


　　「？」

　　靜帶著疑惑看過去，只看到莉迪亞的眼神變得十分認真，右手放在唇前示意安靜。

　　「…有新的傢伙，先躲起來。」

　　靜點了點頭，兩人就像之前一樣，躲到陰暗的角落。沒過多久，被憤怒沖昏頭的小弟們就慢慢靠近，沒有發現她們的蹤跡。


　　「王八蛋，要是給我發現。我一定姦她們十遍再殺了她們！」

　　邊走邊罵，他們離兩人的藏身處越來越近，近到靜隨時可以砍了他們。但莉迪亞仍然舉手阻止，過了幾秒，靜才知道原因。

　　一隊新的人馬從大馬路的方向出現──他們和這些流氓不一樣，全副武裝，整齊一致。全罩頭盔、防彈背心、步槍、防暴盾牌、警棍、軍用小刀，十人的隊伍互相支援，動作沒有一絲猶豫。

　　所有的槍口都指向了烏鴉們。

　　「布靈頓警察廳特行第一組！不準動，你們被逮捕了！」



//

　　「所以，這是怎麼回事？」

　　昏暗的總理官邸之中，柴弗‧史岡赫爾掛起了電話之後，不帶感情的做出質問。


　　「我記得我們的交易是，我幫忙運送你要的物品，而你讓我自由處理立丁市的問題，不是這樣嗎？」

　　「我也記得是這樣──但是，就我得到的現況，你的手下應該已經處理完畢了吧。只是因為他們的無能，沒有得到成功的結果而已。我看局勢應該無法挽回，所以就命令特警接管局勢。還是說，您不能承認手下的失敗？」

　　原本想要好好聽對方辯解的，卻被嗆了回來，柴弗睜大了眼睛，之後笑了起來。


　　「…你說的對。也罷，我就放棄這次行動吧，反正我還有機會。」

　　他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啊，交易的事情不用擔心，我會履行我的約定。」

　　「那就萬事拜託了，大神官大人。」

　　丹尼爾．馬歇爾帶著笑臉，看著柴弗將門帶上。




//

　　「那麼，瓦列斯就拜託你了。」

　　在特警的出動之下，立丁的局勢很快就被收拾乾淨。但這對靜和莉迪亞並不是什麼太好的狀況──特警是這個國家的夥伴，可不是她們的夥伴。這個國家的政府高層很有可能也知道神之碎片的事情，隨便捏造個理由，將她們拘束起來做各種籌碼也是有可能的。

　　街上的戒備比之前更嚴密了，她們只好繼續保持隱匿，回到據點。唯一慶幸的是，這些警察的主要目的是收拾殘局，並不會戒備太久。過了幾個小時，街上就像沒是一樣回復到了日常狀況。

　　同時，瓦列斯仍然沒有醒來。


　　在布靈頓集合的時辰迫在眉睫，兩人等了將近十個小時，終於無法再拖延下去。她們只能將瓦列斯交給可以信任的人暫時照顧，等到布靈頓的事情結束之後再回來接他。

　　剩下的問題，就是可信任的人選，靜原本想挑班上的幾個好人的。但是在先前的事件中他們不是消失得無影無蹤就是死了，最後，靜想起了瓦列斯之前聊天時提過的隔壁大媽，硬著頭皮去找她。而大媽名不虛傳的人很好，聽到瓦列斯的狀況，一口答應下來。

　　「那個，雖然這麼說很不好。但請別將他交給政府的人。」

　　「唉呦，我知道啦我知道啦，警察都一個樣，哪能信啊。放心吧，瓦列斯交給我，在你們回來之前，誰也動不了他一根寒毛。」

　　「非常感謝妳。」

　　「別客氣別客氣，對了，我剛剛烤了蛋糕，妳們兩個要不要吃一塊再走？」

　　「「不不不不不不我們心領了……」」

　　一聽見關鍵字，靜和莉迪亞立刻舉起雙手退出門外。



　　「啊，是嗎？很好吃的說，大嬸我可是很有自信的。」

　　「「不不不，真的，我們心領，心領…」」

　　「好吧。那麼，就祝你們一路順風了。」

　　「好的，還有麻煩幫我把這封信，等瓦列斯醒來的時候轉交給他。」

　　「沒問題。」

　　靜遞出了一封親筆信，大嬸則是和藹地收下。


　　「那麼，我們就此告辭。」

　　「再見啦，有空再來玩啊！不管上面的說甚麼，你們永遠都是這個城市的英雄。」

　　「哈哈，能被這樣感謝就足夠了。」

　　最後，莉迪亞和靜露出燦爛的笑容，離開了這座城市。



//


　　然而，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如同她們所想的一樣。

　　「！！」

　　在靜和莉迪亞離開之後的第二十個小時，瓦列斯終於醒來了。

　　「什…什麼？」

　　一醒來，異常的感覺立刻從他的全身傳來，身體的疼痛減輕了許多，手也可以奇蹟似的支撐自己坐起。彷彿──那麼嚴重的傷已經癒合大半。


　　「什麼？誰！」

　　他東張西望，尋找著不存在的身影，但他眼中所看到的。只有眼熟的大嬸，以吃驚的眼神看著他。

　　「我說你是誰！誰在說話！回答我！」

　　聲音從他腦中傳來，讓他無法理解自己所處的狀況。

　　瓦列斯‧羅梅洛，我們的男主角，一名神之碎片。



　　他的能力是──『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