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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22094 字
更新於: 2018-07-30
  在第二堂上課之前,靜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羅梅洛。」

  「……什麼事?片倉同學。」

  聽到靜一臉沒事的和他打招呼,瓦列斯不可置信地提高警覺。


  「今天放學也拜託你了。」

  「拜託什麼?如果是昨天那件事的話早上我也說過──」

  「老師不是說了嗎?有什麼不知道的事都可以問你,我忽然想到我還有很多不了解的。」

  「……妳不是自己說不想的話可以不用嗎?」

  「羅梅洛,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怎麼可能才轉學來三天,就把整個立丁搞清楚呢?」

  被回這麼一句,瓦列斯瞪大眼睛。靜則露出大膽的笑容,她現在可不是普通的十八歲女高中生,而是把瓦列斯當成真正的對手在刺探。


  「真是厚顏無恥……」

  教室後面傳來這麼一句,大概是瓦列斯哪個朋友吧,不過靜全不介意,挑戰式的盯著瓦列斯看。

  瓦列斯猜不透靜想幹嘛,只能答應,靜觀其變。


  「好吧,那麼放學後再說。」

  「就這麼說定了。」

  靜對這個答案很滿意,拿出教科書,心裡考慮著要怎麼讓他開口。



//


  「羅梅洛。城裡有哪些觀光景點,或是可以玩的地方,可以帶我去看看嗎?」

  一敲放學鐘,靜就找上了瓦列斯。由於所有能力者都知道了靜打算正面跟瓦列斯硬幹,沒有人來打擾他們,全部看好戲。


  「……我說。老師要我來幫妳熟悉這裡的生活,不是當妳的專業伴遊喔。」

  「這是熟悉生活的一環啊。妳看,要是有朋友來找我,我要帶他們去什麼地方玩都不知道。這不是很重要嗎?」

  「這種話妳也說得出來!」

  瓦列斯忍不住吐槽了,雙手摀臉。旁邊有人噴笑,也有幾個人衝出教室。


  「反正我這麼說了,所以帶我去吧。」

  「……妳贏了。」

  瓦列斯站起身來,收拾書包。


  「跟我來吧。立丁很小,可以消磨時間的地方沒幾個。大概就是市中心,沃里克湖,聖尼古拉紀念館吧。」

  「喔喔?」

  一個城市肯定不只有這麼少的幾個地方可以去,就算是立丁這樣的小鎮也一樣。只講這三個最基本的,是瓦列斯自己在控制損傷,就算跟他問更多地點,他也只會說我不知道而已。

  「三個嗎,也罷。市中心是做什麼的?」

  靜跟著瓦列斯,一邊跟一邊問。



  「大概是電影院,商店,還有一些餐廳。最近我也聽說桌上遊戲在立丁流行起來,在那裡開了兩家桌遊店。其他就是喝酒,和我沒什麼關係。」

  「原來如此。沃里克湖聽起來像是自然景點?」

  「是的。我不是很能欣賞自然景點,所以只能帶妳去看而已。至於聖尼古拉紀念館。妳應該知道這是誰吧?」

  「不,完全不知道。」

  「……」

  瓦列斯瞪了靜一眼,以為靜是故意要他多開口,可惜靜是真的不知道。


  「那還是請妳多看點書。」

  「好吧,歷史課本是吧。」

  「是物理課本……」

  瓦列斯現在知道靜是真的不知道了,嘆了口氣。


  「他是獨立發展出整個古典電磁學的人,做的事太多了,我在這裡講會講到天黑。」

  這並非誇飾,尼古拉一個人憑著過人的才智,如字面上的解決了古典電磁學所有問題。從電荷、電流一路到電磁感應與發電機,他甚至確立了交流電在各國電力系統中的地位。也理所當然的,他和其他的偉大科學家一樣,被教會封聖。

  對於立丁這個窮鄉僻壤來說,能有這麼一個了不起的人出身在這裡,是少數值得驕傲的事情。他的住家被完整保留下來,成了有名的景點,甚至可以說是立丁唯一一個國際級的景點。


  「嗯,總之是個很厲害的傢伙這件事我明白了。」

  「我覺得能只有這種感想的妳比較厲害……」

  有些人就是對科學沒什麼感想,瓦列斯也沒辦法強求。


  「總之,有三個地方,妳要先去哪裡?」

  「嗯……就去那個紀念館好了。不過今天逛得完嗎?」

  「就算逛不完我也不會陪妳多逛幾次。門票要錢的。」

  「大不了我請你就是了。」

  「……還是讓我當被害者吧。」

  「交易也不行嗎?這麼不想和能力者合作?」

  「一點都不想,往這邊走。」

  瓦列斯手一揮。就這樣,他們開始了連續幾天的立丁之旅。




//


  很快的,一個禮拜過去了。每天下課,靜就拉著瓦列斯往鎮上的各個地方跑,為了拖時間和瓦列斯相處,靜故意離題了幾次,拖到晚上喊隔天繼續。

  不過不管靜怎麼提起話題,瓦列斯的態度還是不見有什麼軟化,老樣子用不帶個人感情的口吻解說。靜的作戰絕對不是沒用,她看過瓦列斯動搖的表情,但他總是很快就恢復。

  很快的,靜能想到的藉口都快用完了,只好再重新思考下個和瓦列斯一起行動的藉口。


  「怎麼拉,小靜?沒收穫?」

  「沒有……」

  禮拜天的下午,靜趴在床上。她已經趴了整個上午了,準備再趴一個下午。就算想出門做點什麼,全校的善人都不跟她說話也沒用,她只好宅在家裡。


  相對的,菲利浦則是連假日都在應酬,進度超前。

  「哎呀呀,看起來瓦列斯攻略難度挺高的嘛。」

  「嗯……我覺得我的方法沒有錯才對,但是羅梅洛就是這麼頑固。」

  「也許這代表了他心裡的創傷有多嚴重?」

  「這麼說也有道理啦。畢竟發生了那種事……也許該問問王子這種狀況該怎麼辦了。」

  「王子聽到對象是男的就拒絕回答了吧。」

  「我可以把人物性轉一下。」

  「那他就會自己來吧。」

  「也是……好了不說廢話。總之我還得讓他多相信我一點,只是我想得到的招快出完了。你有什麼好方法嗎?德馬雷。」

  被這麼問,菲利浦手指抵著嘴唇想了一下。



  「也許有一個,不過我猜妳不會喜歡。」

  「說來聽聽?」

  「雖然我不是威爾蘭人。不過學生還是需要考試的吧?考試是什麼時候?」

  「……我沒注意。」

  「妳現在是學生吧小靜。」

  「學、學校生活並不是只有考試而已!所謂學校,是培養青少年健全心靈與身體的地方,並不是只有知識。」

  靜狼狽地大叫。



  「好喔所以考試是什麼時候?」

  「我沒注意。」

  「那就去看行事曆啊赫丘里不是有給妳!」

  「……」

  「……」

  菲利浦直接去翻資料,把當初赫丘里給他們的行事曆翻出來貼到靜的面前。


  「恭喜妳小靜,下下禮拜。」

  「好!只要在那之前收工就可以了吧。」

  「妳辦得到的話我也沒意見,不過嘛。一起複習功課是個好主意吧,聽妳的說法,瓦列斯應該還滿聰明的。」

  「嗚嗚嗚嗚嗚……」

  靜開始頭痛起來,不過她也沒想到別的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用菲利浦的計畫了。


//


  事不宜遲,早點解決還有機會不用考試。這麼打著如意算盤,隔天第一節的下課,靜就拿著課本衝了上去。

  「老師!我才剛轉學過來,有些進度跟不上的問題想要請問一下……」

  「啊?去問羅梅洛。喂,羅梅洛,片倉不懂的部分你負責教她。」

  「欸?可是我放學後……」

  「你放學後也沒事吧,既沒有社團也沒有打工。反正你要念書,教人也是唸書的一環,對你會有幫助,可以吧?要是片倉考不及格,你就死定了。」

  級任老師加重了語調,眼神不容瓦列斯反抗。


  「……我知道了。」

  (好。)

  和靜所想像的一樣,這個級任老師爛透了,麻煩的事都會丟給學生,或是說瓦列斯。雖然對瓦列斯感到有點抱歉,不過為了爭取多一點跟他相處的時間,只好這麼做。


  「那就拜託你了,羅梅洛。」

  靜轉向瓦列斯,露出得意的表情。

  「……」

  「妳差不多一點!」

  生氣的不是瓦列斯,而是另一個同學桃樂絲,她從座位上站起來,氣急敗壞。


  「妳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想對瓦列斯做什麼?為什麼要用盡方法把他綁在身邊!」

  「喔呀,你為什麼要生氣?」

  靜閉著一邊眼睛,面容和善地說。


  「這不是你們最擅長的戰鬥法嗎?現在鬥不過我,就開始發脾氣了?我可是一點能力都沒有用喔?」

  「妳這傢伙……明明什麼都不知道。瓦列斯為了奉陪妳那個無聊的行程,每天晚上可是──」

  「好了。」

  瓦列斯揮揮手,打斷憤怒的桃樂絲。



  「這次是我們輸了,就坦然接受吧。不過片倉同學,我可以教妳,但我不見得是一個好老師喔。」

  「沒關係,就算不是一個好老師。我相信你也不會亂教的。」

  「……因為我是善人嗎?」

  「不是,因為你是羅梅洛。」

  被這種直球打到,瓦列斯也不禁尷尬起來,別過頭,深吁一口氣。



  「……那片倉,下禮拜就是考試,我們開始念書吧。」

  「好啊,去哪裡?」

  「就在這。」

  瓦列斯轉過自己的桌子,和靜的併在一起。


  「只是要念書吧?不管到哪應該都可以念才對,對吧。」

  說完,瓦列斯把靜的笑容還給她,心情愉快。

  (……被擺了一道。)

  至於靜,只好也把桌子轉過來,拿出課本。周圍的人因為好奇而紛紛觀望,成了完全不可能培養感情的狀況。這樣下去,難得到手的機會會溜掉,而且還是一連好幾天。


  靜還在考慮的時候,好幾個人在他們旁邊坐了下來,攤開課本。

  「我們偶爾也想念個書,不介意吧。」

  是卡羅,還有平常他的幾個朋友,他以挑戰的眼神看著瓦列斯,同時靜發現一張紙條放在她桌上。

  ──雖然不清楚妳的目的,就幫妳這次。

  (感謝。)


  「……老師要我幫忙的,只有因為轉學而趕不上課業的轉學生,我想並不包括你們。以我一屆學生的力量,不可能幫助這麼多人。」

  「真敢說。你不是都在看大學教科書了嗎……」


  卡羅很快就火起來,看到他的樣子,靜按住他的肩膀,示範正確的做法給他看:

  「沒關係。羅梅洛只要幫助我就可以了,其他人如果問我不懂的,我也會一併請教的。」

  「喔喔……」

  卡羅看起來都要鼓掌了,他好一段時間沒看到瓦列斯擺出像這樣的苦瓜臉了。


  「哇靠……」

  瓦列斯抓了抓自己的臉頰。

  「饒了我吧。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只能陪你們到六點而已。倒是你們,如果不是真的要念書的話,就不要來浪費我時間。」

  「那就交易成立了。」

  靜滿意的點頭,開始把物理拿出來,翻開第一頁。


  「那羅梅洛,我馬上有個物理的問題要問。有關這裡寫的例題,雖然說我知道左邊球的質量要帶進X,但是這東西沒辦法解吧?這是二次耶,那要怎麼做?」

  「嗯?」「哈?」「咦?」

  疑問的聲音不是從瓦列斯口中發出,而是坐靜旁邊的其他能力者。


  「……我說片倉同學,我應該說了,如果不是真的要念書的話,請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欸?」

  被冷冷回這麼一句,靜不知所措──她是很認真的在問。

  瓦列斯看到她的反應也愣住了,靜靜流下冷汗。


  「……難不成,妳是真的不會?」

  「呃,二次耶?為什麼可以解?方程式不是只能解一次的嗎?」

  「這不是物理問題是數學問題了啊……」

  瓦列斯抱頭哀號,要是靜的疑問是真的,那他就得從頭教起──從高中一年級的進度開始。

  其他人也以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她。


  「片倉,難不成……」

  「是笨蛋嗎?」

  「笨、笨蛋!?我才不想被你們說笨蛋!哪裡笨了啊!反正又用不到!用不到才沒有學而已,嗯。」

  靜慌張起來,努力反駁。這也沒辦法,由於長年的特殊生活,她幾乎沒受過什麼正規教育。所學的東西也都以實用為導向,例如說語言和歷史,甚至還會一些機械。可是對於一般不會用到的數學,幾乎一竅不通。


  「會這麼說的通常都是笨蛋不是嗎……」

  「哇,這不是普通的二次方程式嗎……」

  「看來不用我們問了,光片倉一個人就夠把瓦列斯煩得忙不過來了。」

  「沒那麼糟糕吧,沒那麼糟糕!題目的意思我都知道的喔,只是我不會算而已!」

  「那就夠糟糕了。」

  瓦列斯還趴在桌上呻吟,隨後雙手猛拍桌子。


  「夠了,計畫變更。片倉同學跟我去念書,照這個狀況,你們幾個我根本沒空管,別來搗亂。」

  「要……去哪裡?」

  事情走到這個地步反而是靜害怕起來,瓦列斯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殺人一樣。


  「去我家。」

  「去你家、嗎?」

  「啊不然咧,去妳家給你放鬆嗎。」

  「你、你幹嘛這麼生氣啊……」

  本來求之不得的事情,現在看起來沒那麼好了,靜忍不住思考自己到底哪一步走錯了,大概是高估自己的學力那一步吧。

  無論如何,靜幾乎是被瓦列斯拖走。宛如一陣風暴離開,所有人看著教室大門關上。


  「我們不追上去嗎?」

  「……不,瓦列斯就交給片倉吧。雖然不知道她到底要幹嘛,不過她似乎搞得很順利。如果這樣就能說服瓦列斯,那也很好。」

  「我不太服氣就是了,不就只是死纏爛打嗎?」

  「是我們做不到的死纏爛打。別不服氣,我們有自己要做的事。對吧?」

  卡羅招了招手,也帶著其他人離開這裡。



//


  「羅梅洛是惡魔。」

  晚上十點,顫抖著的靜回到了自己的住宅。


  「怎麼啦,小靜?」

  「羅梅洛是惡魔。」

  「不,剛剛妳說過這句了……」

  「惡魔,絕對是惡魔,我竟然還會覺得他是好人什麼的,是我眼睛瞎了。」

  「到底怎麼啦?」

  「妳、妳的爛計劃,我被老師分配給羅梅洛教。結果他……結果他……」

  「哎呀呀。」

  菲利浦一邊吃著洋芋片一遍幸災樂禍的看她。


  「小靜妳功課真的很爛耶。」

  「你沒有好到哪裡去吧還敢說我。」

  「妳以為我為什麼不選學校啊?這叫自知之明。」

  「嗚嗚嗚嗚嗚……」

  「然後呢?攻略的怎麼樣了?」

  「我的頭都快爆炸了還談什麼攻略啊啊啊……」

  「竟然沒有吐槽喔?看來真的是很慘。」

  德馬雷看著靜走回房間癱在床上的樣子,自言自語起來。


  「我看我偶爾也來念點書好了……」



//


  「妳學得還挺快的。」

  三天後,瓦列斯看著靜解題,給出了這樣的評語。


  「學這麼快是怎麼回事,能力之類的嗎?」

  「是認真苦讀的結果。」

  靜疲憊的看他,看起來十分虛弱。


  「請不要看到什麼就說能力能力的好嗎,我的能力根本不是那個。」

  「那是什麼?那把刀嗎?」

  「……是那把刀。」

  瓦列斯似乎沒有看出其中的奧妙,沒有繼續問下去。靜也覺得不要解釋比較好,保持沉默。兩人之間只有靜書寫的聲音,寫完之後,瓦列斯只看了一眼,就給出評語。


  「答對了……這下子物理到這次的考試範圍應該沒關係了。三天就把這麼多東西學完,實在不像一般人啊。」

  「只是塞進去而已,準備考完試吐出來,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為什麼我要學這個。」

  靜半趴在桌子上。他們正坐在瓦列斯家的餐桌,偌大的空間只有他們兩個人。一旁的流理台空蕩蕩的,積了許多灰塵,架子也是空空如也。沒有窗簾、沒有時鐘、沒有電視、沒有書、什麼都沒有。彷彿這個家只是一具空殼,放著腐朽。


  「羅梅洛,我們要不要打掃一下?」

  「不勞您費心,平常我沒在用客廳餐廳,而且餐桌我擦過了,沒什麼好挑剔的了吧。」

  「是沒有……」

  只是看起來很寂寞,這種話說了大概會讓瓦列斯大暴怒,所以靜決定不講。


  「你住在二樓?」

  「和妳無關。」

  「好奇問問而已,我還沒看過男孩子的房間。」

  「我也沒打算給妳看。很亂。」

  「好吧……不過這樣,物理就結束了。」

  經過了三天的苦讀,靜終於把物理的部分搞定,安心地收起來。


  「……等等,妳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說妳物理沒問題,是可以拿六十分的意思。妳回去有空最好還是多念一下。」

  「嗚噁……」

  「不過我看目前還是先看別科吧。如果照妳的說法,妳的化學應該也很慘。先不管這個,文學呢?外語和第二外語呢?」

  「文科你不用擔心,波森文和諾夫卡文我可以拿個滿分。歷史地理沒問題。傳統文學可能沒那麼好不過還可以及格……」

  「那就化學吧。保守問一下,元素週期表,妳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吧?」

  「核子彈,之類的?」

  「為什麼啊?」

  瓦列斯的臉錘在桌上,看來他們還有好一段路要走。不過已經晚上七點了,他們只好先吃晚餐。這幾天都是靜自己帶麵包來,瓦列斯則是吃罐頭食物,午餐肉和焗豆佔了大半,讓靜有點看不下去。不過瓦列斯既沒有打算讓靜請客,也沒有打算請她吃晚餐,她也無從使力。


  他們一言不發的用餐,一如三天以來,就連目光也沒對上。瓦列斯一直低著頭,避免和靜接觸。

  這時,電話的響鈴打破了這陣沉默。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那隻老舊的電話,瓦列斯隨後去接。


  「喂?……嗯。什麼?」

  瓦列斯提高的音調引起了靜的注意,一邊吃麵包,一邊豎起耳朵聽。

  「傷勢如何?嗯,好,你們把他送到醫院,我們在門口會合。」

  瓦列斯一臉嚴肅,掛上電話。


  「晚上念書取消了,妳回去吧,我有急事要做。」

  「發生什麼事?」

  「和妳無關。」

  「我也一起去。」

  「我說和妳無關。」

  「別搞錯了,我只是剛好要去一樣的地方而已。」

  「……一樣的地方是哪裡啊?」

  「誰知道呢?」

  「……嘖。隨便妳。」

  瓦列斯沒空在這裡和靜耍嘴皮子,跑上樓,拿著一個箱子就出門,靜也背起書包跟著。


  外面正下著雪,薄薄的將地面覆蓋了一層,低溫讓人的氣管刺痛。他們一路跑到麥考利街,正確地說只有瓦列斯在跑,對靜來說跟走路一樣。在那裡,全街只有一棟房屋還亮著燈,就是梅恩診所。好幾個人聚在診所門口。

  「果然沒病床嗎,里司!」

  瓦列斯急忙趕上前,圍成一圈的人一聽到瓦列斯的聲音,散開來,露出坐倒在地的朋友。他一隻腳的小腿折成九十度,骨頭刺破皮膚,外露出來,鮮血將旁邊的雪花染紅。

  瓦列斯蹲下查看傷口,靜則是在後面瞇起眼睛。


  「好嚴重……發生什麼事了,出意外嗎?」

  「是啊,意外,『運動場上的意外』。」

  旁邊一個同學回答,不過隨後發現對話的是靜,閉口不談。而瓦列斯則是遇到難題──這麼嚴重的傷,就憑他普通的經驗,根本不可能處理。

  靜皺起眉頭,直接跑去敲醫院的門。裡面有好幾個病患等待著,而唯一的醫生則是兼具了看診及櫃檯的工作,在內部的簾後忙進忙出。


  「醫生,你在做什麼?外面有重傷患你沒看見嗎!?」

  「啊?開甚麼玩笑啊!我正在動手術嗎你沒看見嗎?別讓我分心!」

  這只是一家小診所,人力不足,再加上全鎮的病患都會來這裡,讓情況更加嚴重。這也是瓦列斯打從開始就不抱期待的原因。

  靜嘖了一聲,怒意讓旁邊的病人發抖。


  「電話借我!」

  她朝裡面喊了一聲,也不確定醫生有沒有聽見就直接把話筒拿起來撥。鈴想不到兩聲,就有人接起來。

  《喂,妳好。》

  「喂,我在別人面前。阿發賀在嗎?」

  《在喔?請稍等。》

  短暫的空白過後,換了個人應答。


  《幹嘛?》

  「小腿骨折,完全斷裂,前面肌肉裂開一半,重度出血。怎麼治比較好?」

  《找醫生。》

  「妳以為我打電話給妳幹嘛。」

  《唉,這下麻煩了……有器材嗎?不,給我弄到器材。》

  「我盡量。」

  《我講大致的流程。止血,清理髒污,去除骨頭碎塊,骨頭復位,縫合血管,縫合皮膚,固定。過程保持乾淨,辦得到嗎?》

  「血管不太行。」

  《那就硬塞到差不多的位子,用繃帶綁緊一點,然後祈禱人體的痊癒力吧。可能會留下後遺症,還是送醫比較明智。》


  「我看出血量不像能撐到醫生來。」

  《那記得輸血,妳手邊有血包?》

  「沒帶。我人在診所,可能可以要到一些。」

  《那就去要,如果傷口嚴重就解凍。麻醉只能少不能多,抓不準劑量用物理的也行。》

  「了解。」

  靜掛掉電話。



  「醫生,給我麻醉劑、針筒、手術刀、食鹽水、血包、針和縫合線。」

  「妳想做什麼?把醫術當成甚麼了?」

  「當成在這個鎮上不是每個人都能享受到的東西。」

  「……麻醉劑在櫃子的抽屜裡,食鹽水在旁邊,血包在冰箱,其他的東西都在上面兩格。根據醫師法,我不能協助妳進行無照醫療,所以妳不能拿走這些東西,聽到了嗎?絕對不能拿走。那個患者我之後會看,懂了嗎?」

  「懂了。」

  把醫生嗆爆之後,靜華麗的翻過櫃台,把工具藥劑抓了一把,急忙趕出診所。瓦列斯滿頭大汗,仍然在進行拙劣的急救,傷口被放到乾淨的布上,傷口周圍和傷口本身被清洗過,出血也緩解了一些。只是這些都在無麻醉的狀況下進行,受傷的同學不停哀嚎。



  「羅梅洛,讓開。」

  瓦列斯理都沒理她。

  「你不讓開我沒辦法麻醉。」

  「咦?」

  瓦列斯終於抬起頭,靜拿出小包裝的麻醉劑,一邊從中抽出綠色液體。


  「……妳是醫生嗎?」

  「不是,不過比你有經驗。」

  「……」

  瓦列斯閉上眼睛,在眾人的注視之下做出決定。


  「……拜託妳了,請救他。」

  「別講的沒你的事一樣,幫我止血。其他人,去叫家屬。」

  「家屬不在。」

  「是嗎?那你們就先回去,沒必要引人注目,三個人留下就行。」

  一邊說著,靜看準傷口附近的動脈,暴力地把針筒插進去注射。她不是醫生,只是多了點受傷的經驗而已。沒過多久,傷患因為停止疼痛,陷入昏迷。

  「幫我擋雪。」

  不停飄下的雪花一直擋到視線搞得靜很煩,周圍又沒有適合的地方,她只好叫旁邊沒事的去借塊布把雪擋住。但是低溫的狀況不會變,要是持續下去,靜除了失血還得處理失溫的狀況,所以她加快腳步。

  靜的動作很快也很粗暴,把輸血針頭隨便找了個動脈插,叫旁邊一個人拎著袋子。那人本來還不想聽,在瓦列斯的指示下照做。之後她硬把折成九十度的骨頭扳直,把骨頭碎片、雪花和所有的泥土全部沖掉之後,用暴力接上,最後用旁邊的肌肉蓋起來。這些動作基本上都是用雙手完成,給一般的醫生看可能會昏倒,只是這附近唯一的一般醫生正在忙他的手術,沒空看。

  「羅梅洛,止血帶放鬆一分鐘。」

  「……知道了。」

  傷口好不容易恢復原形,只是血很難完全止住,靜不停用食鹽水沖自己的手,好拿穩針線。


  「一分鐘到了,止血。我要縫合。」

  「好。」

  靜直接把針插進去,然後從傷口的另一端穿出來。

  「等等,片倉妳會不會縫啊。」

  「我的家政一直都很爛,有縫起來就不錯了。」

  「……可以這樣的嗎?」

  「和縫衣服其實差不了多少,我認識的醫生說的。」

  靜盡量縫得淺一點,花了不少時間,有些爛掉的皮膚和肉讓縫合更加困難,靜乾脆用手術刀切掉。過了半個小時,她總算是勉強縫起來了。


  「好了,繃帶包紮固定,這裡沒有石膏就算了。幫我找個地方可以安置病患的,最好是室內。然後你,去找熱水過來。一個人在這待命,這裡的醫生說他有空的時候再看。」

  「喔喔……」

  靜擦了擦汗,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的臉也弄得紅紅的。血完全止住了,傷患的樣子看起來也沒那麼痛苦。周遭的人看到這個畫面,忍不住鼓起掌來。只有瓦列斯,低著頭一句話也沒說。


  「啊?結束了啊。」

  他們才在鬆一口氣的時候,年老的聲音從醫院門口傳來。那名醫生還穿著手術衣,只看了一眼,就準備回去。


  「等等,治療……!」

  「治療晚點再說吧。既然傷口封起來,血也止了,已經可以算閉鎖性骨折了。床位空出來了,你們把他抬進來放著別動,我再開兩台之後再看他的狀況。」

  那名醫生瀟灑地說,逕自回到自己的手術室裡面。三個同學照指示把傷患抬上擔架送進去,只剩下靜和瓦列斯還在現場。靜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濺血和糊在一起的雪。


  「呼,雖然是我第一次做這麼大的手術,不過看起來結果還不錯對吧。」

  「……嗯,是啊。」

  瓦列斯站起身來,一樣衣服上都是血。沉默地將沒用完的繃帶和藥膏收好,包裝起來。


  「……你要走了嗎?不留到最後?」

  「既然醫生說要處理,就不用我了。本來也只是點頭之交而已,讓他比較熟的朋友處理吧。」

  「至少說句話吧?」

  「……我什麼都沒做,有什麼好說的。」

  瓦列斯看著靜,一點氣勢都沒有。為自己的無力沮喪,誰都有過這種想法,靜沒有怪他不高興,反而多了點親近感。


  「今天,謝謝妳了。」

  「我可沒有幫你啊,我是幫那個受傷的人。」

  靜好像贏了一場比賽一樣,心情高昂。


  「……是啊。今天就到這吧,我先回去了。」

  「喔,晚安。」

  靜向他揮手,而他沒有回應。




//

  隔天中午,靜有著意想不到的訪客。是隔壁班的同學,昨天在旁邊看著的人。

  「昨天,真是謝謝妳了。」

  「不客氣。不過你們,和我說話沒問題嗎?」

  靜看了一眼周圍,自己班的好人們還是一樣,避免和她接觸。


  「別擔心。我們老大很寬容的,不會強制我們的想法。」

  他看了一眼瓦列斯,瓦列斯昨天晚上熬到很晚,正在補眠。

  「我自己也還是很討厭惡人……不過妳的話,我覺得可以相信一下。」

  「喔喔。」

  被這麼說,靜害羞的撥弄頭髮。


  「不過先不提我,昨天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變成那樣?還有,後來怎麼了?」

  「昨天……」

  那名同學嘆了口氣。

  「足球場上亞當太活躍了,截別人球截到他不爽,『一個不小心在射門的時候踢到他小腿』。」

  「……真過份。」

  「一直都有的事。只是這次連踢人的都嚇到了,沒想到自己會踢這麼用力,一溜煙就跑掉了。」

  他搖搖頭。


  「某種意義上來說,瓦列斯也說得對,不要和他們踢球就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了。只是,亞當真的很喜歡足球,光是我們,又湊不出兩支球隊……」

  「對方是我們學校的?」

  「是啊。」

  「誰?」

  「……妳想幫我們出頭的話,還是算了吧。亞當不會因此高興,瓦列斯也不會。而且,他今天也沒來上課,可能自己也被嚇到了。」

  「要說的話我不是要幫你們出頭,是幫正確的事出頭。算了,再觀察吧。那那位受傷的同學呢?」

  「醫生說包紮還算及格,幫他上了石膏。只是,可能會留下一點後遺症,沒辦法像以前那樣踢球了,不過還可以走路。」

  「……果然我還是把犯人抓過來跪吧?」

  「別,事到如今也沒意義。」

  他再次阻止靜。


  「受了這麼重的傷。學校也不能當沒事,他會受到懲罰的。」

  「既然你這麼說。啊,對了。昨天做的事情姑且不太合法,所以你們什麼都沒看到,OK?」

  「這沒問題,其實瓦列斯跟我們說過這件事了,妳不用擔心。」

  「欸?羅梅洛?」

  靜轉過頭,但是瓦列斯正趴在桌上暴睡,沒有反應。


  「瓦列斯似乎熬夜翻了法律條文的樣子。」

  「哎呀呀……」

  浪費時間,雖然說難聽點就是這樣,不過靜不討厭這個態度。


  「那當我沒跟你這麼說,OK?」

  「這也OK。」

  對方賊兮兮的笑了起來。

  「……欸欸,妳不會真的把瓦列斯當對象吧。難度很高喔?」

  「(#^ω^)」

  「我什麼都沒說。不過,是妳的話……加油喔。」

  靜開始折手指。


  「喔喔喔喔喔,我突然想到還有點事,先走了。」

  「……哼。無聊。」

  靜單手撐著頭,忍不住微笑,然後繼續看著面前的元素週期表。




//


  結果還是沒辦法。


  念書的時間只有短短十天,就算把全部的東西硬塞到靜的腦袋裡,也不會被她記起來。就算考試前一天硬是把化學也唸完了,瓦列斯也覺得靜沒問題。靜還是只考了二十分。


  「不是都念了這麼多了嗎?為什麼只有二十分……而且化學就算了,為什麼物理也只剩二十五分?」

  「抱歉,忘光了。」

  相對於瓦列斯的垂頭喪氣,靜一臉神清氣爽,彷彿確定了自己的人生定位就是不要念書。


  「忘光了?」

  「忘光了,考試前一天晚上睡覺果然還是失策。」

  「……」

  瓦列斯大嘆一口氣。看著成績欄上面自己的名字,平均分八十,比平常還低了一些。聽起來明明不錯的分數,卻只能排到年級後半,前面滿滿是頭腦型的能力者和可以作弊的能力者。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最麻煩的部分,現在才要開始。


  「喂,羅梅洛,我說過什麼?」

  「……如果片倉同學不及格的話,我就有麻煩。」

  「嗯,那片倉的物理和化學幾分?」

  「二十五分和二十分。」

  「很好,那你準備好了嗎?」

  「請等一下,老師。」

  靜打斷了他們的對話,直面級任老師。


  「這不是羅梅洛的錯,是我的程度太差。」

  「這不是理由。」

  「這就是理由。如果因為我的不足而罰我的話,我能接受,請不要把羅梅洛牽連進來。」

  靜擋在瓦列斯前面,散發出無言的壓力。


  「哼,既然本人這麼說,就饒過你。不過片倉,期末可沒有加分啊。」

  「我會努力。」

  反正她不是來畢業的,也沒有打算努力。


  級任老師就這樣離開,一看他走,靜就轉過身來。

  「好,羅梅洛,我們去哪裡玩吧?」

  「我怎麼不記得有做過這種約定?都考完試了,就放我自由吧。」

  「哎呀,考完試大玩特玩不是基本常識嗎?」

  「百岳是怎樣我不清楚,威爾蘭沒那種事。」

  說著,瓦列斯收拾起來,離開學校。



  「我很忙,沒有時間每天到處玩。」

  「你要做什麼?」

  「念書。」

  瓦列斯無趣的回答,靜撇了撇嘴,還是多事的跟上了。瓦列斯來到的地方是學校的圖書館,藏書明明還算齊全,卻被不良少年們盤據的地方。


  「妳好,我要還書。」

  「放著就好。」

  瓦列斯將厚厚的書交給管理員,她沒有興趣當場整理,就將書跟其他的還書堆在一起。眼睛盯著旁邊的黑白小電視看。這對瓦列斯來說也是家常便飯,逕自走向圖書館裡面,比較深奧的藏書區。


  「大學課本?你看這種東西?」

  「……我一定要回答妳嗎?」

  「你回答的話我會很高興。」

  「對,我都看這種東西。」

  瓦列斯沒有正眼看靜,只是仔細尋找自己要看的書。他有研究的是和電有關的東西,那台無線電台也是拜此所賜。


  「你畢業之後,打算念大學嗎?」

  「沒這麼想過。我沒錢,只是把這當成興趣而已。」

  「這麼可惜?」

  「妳想表達什麼?」

  瓦列斯一邊說,拿起一本書。翻開來的時候,忍不住砸嘴。


  「怎麼了?」

  「……有人不喜歡書,專門喜歡搞破壞。」

  瓦列斯把書本闔起,塞回書櫃中。在闔上之前,靜看到了裡面被做了不少塗鴉,不是可以閱讀的狀況。

  瓦列斯看了一眼旁邊,常常在這邊混的不良少年正在注視他們,吃吃笑著。


  「『你畢業之後,打算念大學嗎?』」

  「『沒這麼想過。我沒錢,只是把這當成興趣而已。』」

  那些不良少年用著怪異腔調模仿著靜和瓦列斯的對話,好像把這當成挑釁。靜也沒理他們,看著低頭選書的瓦列斯。



  「那現在怎麼辦?」

  「不怎麼辦,找類似的內容。真的沒有的話就只能買書了。」

  「不,我是說那幾個不良少年,你不處理嗎?」

  「那不是我的職責,也不是我的權利。既然學校沒有追究責任的意願,誰也不能說什麼。」

  「也就是說,如果學校想追究?」

  「我也只能作作證而已。再說,學校不會想追究的。」

  「那不一定。例如說,這本課本,看起來並不是專門買來放在這裡的。反倒像是誰的舊課本,因為不會再讀而捐出來。如果是捐書的人,不會很在意嗎?自己的捐獻,到底有沒有人在意。」

  「妳是說?」

  「在這個鎮上念過大學的人應該不多吧?而且還是跟電力有關的科系,是哪位老師或是校長的舊書也說不定。要是知道自己的書變成這樣,應該會有反應的。」

  靜說著,意味深長地看著那幾個不良少年,他們刷的一下臉色慘白,像是逃跑一樣的離開這裡。整間圖書館只剩下他們兩個,和依然在看電視的管理員。



  「……實際上是誰的書?」

  「完全看不出來,我隨便說說的而已。」

  靜露出燦爛的笑容,把被塗亂的書塞回書架上。瓦列斯也像是出了一口怨氣一樣,嘴角因放鬆而揚起。


  「我還以為,妳會挑釁他們然後用暴力解決。」

  「如果那樣能解決的話我就會那樣解決了,就算扁他們一頓,他們也不會學乖啊。」

  「……是啊。是比我想像到的都還要漂亮的解決方式啊。妳很厲害。」

  瓦列斯點頭,語氣中不禁一透露出一點寂寞。


  「經驗的差距而已,以前就經歷過了類似的事情。啊,那現在書怎麼辦?就算嚇死他們,你還是沒有書看啊。」

  「……沒有辦法。看起來是衝著我來的,這一區的書全部都被塗爛了。我自己出錢買吧。」

  瓦列斯隨便從分區的邊緣抽了幾本書,看到上面都是塗鴉,就知道沒救了。



  「有點貴就是了。」

  「要我借你?無期限喔。」

  「……」

  瓦列斯把書塞回去,離開圖書館,往校外走去。靜跟在後面,兩人一言不發。


  終於,在沒有人的街上,瓦列斯轉過身來,表情扭曲。


  「夠了吧。」

  「你是說什麼?」

  「全部。」

  瓦列斯抓住靜的肩膀。



  「夠了吧!不管妳想要什麼,我都不會告訴妳!絕對不會,不管妳做了什麼,怎麼為我著想,幫助了多少人。妳要砍我多少刀我都沒有話說,但我絕對不會幫妳,我不會把其他人的安危交到妳手上的!」

  「我不會砍你。」

  「所以說夠了吧!妳接近我不就是為了聯絡網而已!不可能,我說不可能交給妳就是不可能!所以快點生氣啊!快點把我痛打一頓然後當我不存在啊!我對妳來說沒有任何利用價值!」

  「我也不會利用你。」

  「那妳到底要怎麼樣啦,這樣子,想要讓我再相信一次,然後背叛我嗎?看別人痛苦就這麼有趣嗎……我恨你們喔……」

  瓦列斯蹲下來,雙手抱頭。



  「我只是想告訴你,沒有必要用善惡來區分人類。的確,也許能力者裡面人渣敗類比較多,但是追求公平正義的人也不少。大多數的人,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做什麼大奸大惡,你這樣斷定他們,並不公平。因為害怕受傷害而切斷和他人的聯繫,太本末倒置了。」

  「這種話,每個沒受過傷的人都會說,每個受過傷的人都不會接受。妳要跟亞當說『雖然你再也沒辦法踢球了,不過你以前踢球的時光已經值得了』嗎?」

  「……」

  「是啊,妳當然會說了。明明因為相信惡人,死了全家的我。不過就經過這麼幾天的相處,還是忍不住想要再相信一次。我們善人就是這麼愚蠢,對吧……」

  「那不是愚蠢。」

  「不是愚蠢還能是甚麼啊。」

  「那是身為人沒辦法的事情,和善惡沒有關係。」

  靜把瓦列斯扶起來。


  「可以跟我說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什麼你會說因為你相信惡人而害死了家人?」

  「……在事發的前兩個禮拜,我認識了那名聖戰士。」

  瓦列斯述說回憶,眼神中除了痛苦什麼都沒有。


  「我什麼都不知道,連他的身分也不知道。只是把他當成忽然出現在球場上的朋友。接受他的請客,把他當成好朋友,一點警覺都沒有。是我告訴他家裡在哪的,是我告訴他家裡人的行程的,是我告訴他窗戶都不會鎖的。全部都是我說的,而他接近我,一開始的目的,就是我妹妹。剩下的,妳應該都知道了吧。全部都是我自找的,全部都是!」

  「……」

  沒有人知道的祕密終於被說出口,是連靜也無法想像的沉重。


  「……我該怎麼幫你?」

  「不要再理我了,不要再讓我期待。我會跟其他人說……他們可以多少相信妳一點。但是我沒辦法幫妳更多了,真的沒有辦法。」

  「這樣很夠了……辛苦你了。」

  瓦列斯靠著牆,坐倒在地上。靜看了他的悲慘樣子,轉身準備離開,光是語言是沒辦法讓瓦列斯復原的,這裡沒有她能做的事。


  「……姑且,還是在我能說明的範圍中,跟你解釋我要做甚麼。你也能安心一點。

  我和德馬雷要找一個人,一個善人。如果讓另一邊先找到他,他就會有生命危險,所以我們得盡快找到,並保護他才行。所以我必須跟每個善人見面,對他們做測試。不會有任何危害,你可以放心──就算這麼說,你也不會相信吧。不過就算這樣,我還是想跟你解釋。」


  說完,靜默默地離開,留瓦列斯一個人在這裡。





//


  結果,靜的人氣比瓦列斯想像的還要高一些,大多數的善人都聽說了她幫助亞當的事蹟,答應幫這個小忙,只有少數幾個堅持反對。這個消息讓靜十分振奮,打算一口氣結束任務。

  而要這麼做,瓦列斯的幫助是不可或缺的。


  「羅梅洛,我需要你幫忙!」

  「想得美。」

  第三天早上,靜到學校就跑去拍瓦列斯的桌子。強勢的態度對瓦列斯一點用都沒有,被冷淡地回絕。


  「別這麼說,這件事只有你能辦到了。我跟一百五十三個人說好了,他們今天放學要幫我做個小測試。能一次指揮這麼多的人只有你了,你也不希望混亂造成意外吧?拜託!」

  「妳這叫威脅不叫拜託……」

  「拜託!」

  「……算了,隨便妳吧。」

  瓦列斯覺得自己的耳根子變軟了,不過經過這幾個禮拜的相處,他就是說不過靜。


  「謝謝!那我先走了。」

  「哈?」

  一大清早,第一堂課都還沒上就講這種話,讓瓦列斯十分錯愕。


  「搞什麼啊,目的一達到就翹課,果然是惡人。」

  「不不不,我也要準備的喔?那個測試很難搞的喔?得加工到一眼記不起來才行……羅梅洛,你放學後能把他們帶來我家嗎?你知道在哪吧?」

  「我還能怎麼辦呢……大概五點會到。」

  「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先回去等你。」

  靜興高采烈地拿著書包走了,只剩瓦列斯嘆著氣看她離開的方向,覺得自己好像被吃定一樣。


  「怎麼,瓦列斯,戀愛了?」

  「別說傻話了,惡人喔。」

  「看你被攻略的速度還挺快的啊。」

  「幹。」

  羅威爾跑過來找他聊天,他是對瓦列斯敞開心胸持正面態度的一人,雖然也有人更像瓦列斯,仍然抱持著警戒,不過那是少數。

  一百五十三個人,瓦列斯一邊嘆著氣,一邊在心裡規劃到底要怎麼一次指揮這麼多人。這幾乎花掉了他一天的時間,他還難得上課發呆,就為了這件事。

  然而,事情在放學前就發生了。



  「好啦,所有人聽著,臨時出了點事情,下一堂課取消。」

  下午兩點,導師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對下課中的學生們公告。學生們一頭霧水,善人們看著瓦列斯,但是他也搖頭,除了不好的預感以外什麼都沒有。


  「現在開始去體育館集合,成典禮隊形,校長會和你們說明原委。」

  「老師……」

  「沒空解釋了,快去。」

  導師打斷瓦列斯的提問,學生們互相看了看,要是再拖導師可能又會發脾氣。他們只能乖乖照做。


  所有的人擠成一團,往體育館的方向走去。走廊上滿是其他班級的學生,疑惑瀰漫在空氣之中。他們花了好一段時間才擠到體育館,以校長為首的教職員已經在台上等所有人到齊。已經就定位的學生們就在台下交頭接耳。

  等所有人都到了以後,把麥克風開到最大聲的校長開始說話:

  「肅靜。」

  聲音將下面的討論蓋過,學生們也安靜下來。


  「臨時將各位同學集合到這裡來,是因為有事情需要請大家幫忙。現在開始,我們要對每個同學個別作測驗。這只是個簡單的測試,這是為了判別一種特殊體質,請大家幫忙配合。

  我們等一下會由幾位老師協助,以班為單位做檢查。請其他同學就在台下等著,現在由一年一班開始。請上前。」

  全校師生就看著一個班級的高一學生上台,排排站好,幾名老師手上拿著裝著紅色液體的小瓶子,分頭給學生們嗅了一下。學生們滿臉疑惑,沒有任何反應,就被老師趕回台下。很快的就輪到第二個班級。



  看到這個隨隨便便的測試過程,學生們都放心下來。看起來不會浪費太多時間、看來不是抽血不會痛,他們心裡想的都是這種念頭,沒有人對這個行為感到不妥。

  除了瓦列斯以外。


  (……這是幹嘛。)

  他看著眼前的畫面,只覺得害怕──就這麼相信老師們真的好嗎?只是做個小小的試驗真的沒關係嗎?


  (我們正在把什麼交出去?我們的身體資料?什麼資料?那個小瓶子是什麼?他們要做什麼?找什麼體質的人?等等,找人?)

  三天前,靜的含糊說明突然閃過他的腦海。


  (片倉也說過還有另一邊在找人,那所謂的另一邊是學校?可惡,當時應該問清楚一點的……)

  從靜話中的脈絡來看,那個另一邊不太可能是校方,瓦列斯倒抽一口氣,低下頭四處張望。不出所料,敞開的體育館大門外有幾個人影,他們的穿著隨便,神情放肆。


  (……是烏鴉!可惡!)

  瓦列斯一個緊張,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冷靜,冷靜點,瓦列斯……烏鴉,是烏鴉。片倉在找人,烏鴉也在找人,他們找的是同一個人嗎──恐怕是。這所學校翹課的全部都是惡人,校長說要對全校做檢查,卻不管那些翹課的。那麼,真正的目標是我們沒有錯,和片倉的行為一致,全都檢查只是避免差別待遇的藉口而已。那如果被找到會怎麼樣?現在所有人都被放回來是因為沒有人被找出來,但是被找到會怎麼樣?)

  周圍好像沒有人關心這個問題的答案一樣,或是說沒有人肯面對那個人就是自己的可能性。他們都隱約察覺,被找出來的人恐怕不會有好下場,但是除了長年生活在恐懼中的瓦列斯以外,沒有人敢面對這份壓力。


  既然如此,就逼他們睜開眼睛,他踏出一步。

  「校長,我有個問題想問。」

  光是這句話,持有的份量就比校長剛剛說的整串還要多。沒有人不知道瓦列斯的恐懼,不分善惡,全校學生都安靜下來,等著聽他想說什麼。

  相對的,校長則是不想理他的樣子。


  「你們要找什麼人?」

  「為了大家的安全,我沒有辦法在這裡回答你。」

  「校長……你知道我不想這麼做,但是這次我別無選擇──你也知道本校的學生家長都很優秀,惹他們生氣會怎麼樣吧?你不回答我們心中的疑問,許多學生心裡可是會不安的。」

  瓦列斯這麼說著的同時,他們更不安了。校長一刻不解釋,瓦列斯的神經質就看起來更有道理。


  「呿……好吧。你要問什麼?」

  校長說話的同時,輪到第三班的人上台。瓦列斯舉起右手,班裡面的幾個善人就把全部的人拖住,等他們說完。


  「你們要找誰?」

  「我們要找一名……對教會有危險的人物。就像我說的,這個人會有危險,是體質的關係。和他本人的意志無關。」

  「他本人知道這件事嗎?」

  「我不清楚。」

  「所以,這個人可能是我們其中的任何一個,我們也不知道?」

  「……對。」

  瓦列斯精確地問到問題的核心,但校長無力阻止。


  「被找出的人會怎麼樣?」

  「……」

  校長沉默了,瓦列斯就這樣看著他,心裡暗罵一聲。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

  「我們,想保護這間學校。」

  「為了保護這間學校,你們想對那個人做什麼?」

  「我,我們……」

  校長想開口,但是不管他腦內怎麼推演,接下來的話說出來都會場面失控,到最後他還是什麼都沒辦法說。


  「我就這麼問好了。門外那些拿著槍的人,是誰?」

  瓦列斯的話一出口,學生們紛紛轉頭。門外的烏鴉們知道自己被發現,躲到暗處,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絕大多數的學生都看到了他們──而且認出了他們。

  安靜的現場立刻嘈雜起來,不安引起共鳴,很快就無法控制。學生們想逃,但是查覺到自己被包圍,無處可去。最後所有的不安仍然匯集到一個人身上──瓦列斯。


  瓦列斯自己也只是裝作平靜,他完全沒有脫身的方法,而他的武器只有一張嘴。他只能孤注一擲:

  「如果我拒絕接受這個測試又如何?我是這所學校的學生,但這也不過是一所學校。我是來學習的,沒有義務聽這種命令。」

  「你……你……」

  「你沒得拒絕。」

  校長已經被徹底壓倒了,看到他這個樣子,一個人打斷他,從後台走出來。一看到他的長相,瓦列斯全身一震,是約克。


  約克將校長的麥克風搶去,彎腰俯瞰著瓦列斯,對這個壞他好事的小夥子充滿了敵意。

  「我來回答你的問題吧。被我們找出來的那個人──會死,我會殺了他,這是大神官大人的直接命令,也是神的旨意。」


  這句話直接引爆了學生中的不安,但約克不是沒有準備,吆喝起來:

  「都進來,一個都不要放走!」

  外部的烏鴉們一口氣衝了進來,至少有五十個。他們手上拿著槍,以威脅的態度要他們待在原地。人群被逼著往中間擠,再這樣下去不用聖戰士殺就會有人被踩死。


  「你們惹出這麼大的事件,以為政府會坐視不管嗎?在這個時候家醜外揚,就等於讓他們顏面無光。在這裡開槍試試看,你們想被抄家嗎!就算有聖戰士罩,你們以為這有用嗎?這可是連大神官都要謹慎以對的事情!」

  瓦列斯的話讓烏鴉的成員也動搖了,好幾個放下槍,眼神疑惑的轉過頭來。像是問著約克現在該怎麼辦。

  然而,約克卻沒有對瓦列斯的話有所反應,要是有的話,根本一開始就成不了聖戰士。


  「讓他閉嘴,繼續。」

  「嗚!」

  兩名烏鴉衝上來,一拳一腳,將瓦列斯壓制在地。這下他連說話都沒法大聲,其餘的烏鴉也重拾信心,管好面前的學生,要他們別輕舉妄動,照命令一個個出列。尖叫聲和哭泣聲此起彼落,緊張感不斷膨脹,還有不少人指望著瓦列斯。發現了這點,約克揮了揮手。


  「快點繼續!把這個傢伙先處理掉!讓他們知道反抗聖戰士的人是什麼下場!」

  兩個人抓住瓦列斯的雙手,準備把他拖出去。不過在那之前,看到瓦列斯跪下的畫面,約克想起了某件事。

  「欸,等等。」

  約克笑了出來,好像看到什麼有趣的玩具。


  「啊,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你是瓦列斯,瓦列斯.羅梅洛!哈哈哈哈哈!沒想到是你啊!」

  他嘲笑瓦列斯的無力,還有他的愚蠢:

  「多謝你的幫忙,你妹幹起來很不錯喔。」

  「約克……!」

  瓦列斯眼前一白,怒氣讓他一瞬間爆發,揮開烏鴉的腳,站起身來,卻被另一人再次打倒,壓倒在地,一動也動不了。

  悲慘的現實,就算義憤填膺,沒有力量仍然是沒有力量。瓦列斯只能含著血味咬牙,以殺人的視線瞪著對方。

  不過,義憤填膺的不只他一個。




  「殺!」

  高熱出現在約克背後,讓他心頭一驚,閃過偷襲。火焰掠過他的背部,只燒焦了衣服。

  襲擊者是卡羅──還有其他人。

  「咕!」

  慘叫聲從瓦列斯的正上方傳來,一把小刀刺進了烏鴉的心臟。是艾凡,卡羅的死黨。他努力想把小刀拔出來,卻被旁邊的烏鴉揍個正著,打倒在地。那名烏鴉舉槍瞄準,卻在扣下板機之前被其他人打倒。學生們如人潮湧上,一眼望去,至少有五十個人,而且還在增加。他們從被聚集的人群中衝出,手裡拿著武器。

  他們的首領,卡羅就站在最前面。


  「殺了他們!今天就是了結之日!」

  「嘖,泰勒,把桶子拿出來,浪費一點無所謂,我來處理這些人!」

  「遵命!」

  約克左手一揮,打中一名拿鐵棒襲擊他的學生,讓他橫死當場。泰勒拿著一個大桶子出來,裡面滿滿裝著那種紅色液體,接上噴嘴,往人群中噴灑。


  「約克大人,有了,有反應!有反應!」

  「什麼?誰。」

  「那一個!那邊──」

  泰勒說到一半就被混亂掩沒,約克根本不知道他在說誰。


  「不管了,殺了他們,把他們全部殺掉!全部殺掉!絕對不能放跑碎片!」

  場面一口氣混亂起來。烏鴉開始不顧一切的朝人群開槍,尖叫聲和傷患讓原本就混亂的現場更加慘烈。

  瓦列斯趁這個機會爬起來,深吸了一口氣。


  「快逃!所有人離開這裡!」

  他的聲音像是聽慣了的命令一樣讓所有善人回神,全力往唯一的出口奔去。就算身旁的人倒下了也不回頭,只有這樣,才有可能讓更多人活著離開。

  「喔喲,那可不行。」

  但是一道身影擋在他們面前,是一名穿洋裝的女性,瓦列斯不會看漏她身上的聖戰士徽章。她臉上帶著甜美的笑容,不過在瓦列斯眼中看起來無比醜陋。


  「胡德森,解決他們。」

  「輪不到你來命令我,費吉迪安的走狗。」

  約克和胡德森的關係斯乎不是很好,但這並不會讓瓦列斯的生存機率變高。只看見胡德森像是展示力量一樣舉高雙手,隨後,瓦列斯感到了迎面而來的高溫。

  能力大概是火焰,而且是足以將整個體育館吹飛的那種程度。


  「好了,死吧,孩子們。」

  「「要死的是你啊──!」」

  就在能量聚集的前一刻,突如其來的小刀阻止了她。艾凡從她背後憑空出現,奮力將手中的兇器揮下。

  但聖戰士不是省油的燈,有著豐富戰鬥經驗的她輕輕鬆鬆就避開了這一擊,小刀連她的肩膀都沒有揮到。隨後而來的是另一股火焰,卡羅揮舞著燃燒的正拳,全力往胡德森的臉上砸去。

  胡德森以左手接住了正拳,纖細的手臂有著意想不到的力量。卡羅的火焰沿著她的手臂燃燒,然而,即使被火焰舔遍,胡德森也沒有任何感想。

  「好低啊,溫度。」


  話音甫落,一股截然不同的烈火吞噬了兩人的手臂。卡羅立刻慘叫起來,右手被異常的高溫融化,最後一刀銀光從旁閃過,逼得胡德森後退。是一個拿短刀的二年級生,瓦列斯還記得她是卡羅的跟班之一。

  「沒事吧,大哥!」

  「看起來像是沒事嗎?媽的!」

  疼痛讓他更加憤怒,差點失去理智。但是他忍住了,目不轉睛地看著面前敵人,同時對逃跑中的同學們大喊。



  「瓦列斯,你們快逃!這裡交給我們!」

  胡德森的注意力被吸引時,艾凡再次從她的死角襲擊。同時,到剛剛為止還十分安分的能力者們一同發難,往槍手們的方位衝去。他們大多有的都是些不怎麼樣的能力。頭腦的思考明快一點,跑得快一點,力量大了一點,就算是沒有力量的人,努力一點也能超越的程度。

  這樣的力量,不足以跨越槍枝帶來的優勢。槍手們不留情地瞄準頭開火,而約克更是把人的頭當球在打。正面衝突讓死者一口氣暴增,看到這血沫橫飛的場面,瓦列斯不禁動搖。

  「為什麼…為什麼要幫我們!為什麼要冒這種險!」

  「還有為什麼嗎?」

  戰鬥中,卡羅咧嘴一笑。


  「因為我不爽啊!」

  他讓手上的書包燒起來,當作火球扔出,牽制胡德森的腳步。


  「我不爽你,瓦列斯!因為我們擁有能力就擅自對我們下定論,好像我們隨時會捅你一刀!但是我更不爽這些人!如果就因為是聖戰士,就能毫無來由地折磨別人,那不就證明了你是對的了嗎!」

  所以,為了證明瓦列斯是錯的,他們挺身而出。


  「你快跑!為了這天,我們已經準備兩年了,不要搶走我們的舞台!這次,我要拿你最討厭的能力救你!」

  卡羅的最後一罵朝著胡德森,他的右手已經沒辦法動了,能夠瞬間移動的艾凡更是全身燒傷。但他們都沒有停止戰鬥。

  一瞬間,瓦列斯不知道這些年自己都做了甚麼。


  「…一直以來,對不起了。」

  但現在不是感傷的時候,他回過神,轉頭就跑,加入首先逃離現場的隊伍之中。後方的戰鬥聲越來越遠,他們的腳步沒有停下,終於,他們逃出了校門。

  可惜的是,這不代表他們安全了。


  「嗯,這份為同學著想的心情,實在令人敬佩,可惜要潑你們冷水了。我不是很想這麼做,但這是沒辦法的事。」

  第三名,一個粗壯的聖戰士站在他們面前,而在遠方有不少持槍人影正在走動,似乎是烏鴉,已經淨空了這一帶的道路。就算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也沒有人會知道。

  (三個?三個?認真的嗎……)

  瓦列斯苦澀的看著這被將死的局,束手無策。


  「碎片是誰?就是有反應的那個。我不喜歡做無謂的殺生,乖乖出來受死,我就當作沒有看到其他人。」

  男性以低沉的嗓音發言,巨大的身體散發出無形的魄力,讓所有的學生都停下來,但他們沒有人聽懂他的意思。

  他們只知道,這樣下去他們必死無疑。


  「……是我。」

  所以瓦列斯向前一步。

  「我就是那個碎片,有事針對我來,不要對我的同學出手。」

  他只能用盡全力虛張聲勢。


  他當然想逃跑,早一秒也好,從這個恐怖的深淵之中離開。從隨時能夠奪取自己性命的怪物之前離開。

  他根本不是戰鬥的料,膽子也比人小了一倍。瓦列斯什麼都沒有,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站在這裡。現在下跪能取得原諒嗎?能保住小命嗎?

  不行,沒有辦法,不管怎麼做,他都會死在這裡。而且不只他,所有的同學也都會。

  所以,他帶著無比的恐懼,全力虛張聲勢。


  看了這樣的他一眼,聖戰士笑了起來。

  「好氣勢。我叫喬納森‧布萊迪,你的名字是什麼?」

  「瓦列斯,瓦列斯‧羅梅洛。」

  「很好。」

  喬納森點了點頭,隨後,一道黑影閃過,碩大的拳頭埋進了瓦列斯的腹部。


  「嘎啊!」

  連話都說不出來的瓦列斯只能慘叫,向後飛出,在地上滾了兩圈。在痛苦的意識中,他的思考全速運轉。

  (我沒有死,他的能力只是單純的速度…沒有怪力。但是,根本就是職業水準以上。)

  他不知道這些情報有什麼用,不過他是弱者,如果能夠做些什麼的話,也就只有這樣了。

  而他不想放棄。


  (還能挨上幾拳,我得,拖時間才行。至少確認其他人走掉…)

  瓦列斯用餘光瞄了四周的同學一眼,不知道是誰發現了他的暗號,慢慢離開,而其他人看到了,也有樣學樣。

  「不準走。」

  然而,喬納森沒有輕易放過他們。


  「碎片在死亡之後,光芒會從身體中散出。在確認這點之前,一個都不能離開。」

  聽到這句話的瓦列斯,臉上浮現出了一瞬間的絕望。這沒有逃過喬納森的眼睛。

  「果然是謊話嗎…即使如此,仍然勇氣可嘉,瓦列斯‧羅梅洛。就先送你一程吧。」

  鉤拳炸裂在瓦列斯的左臉,他咬緊了牙齒才沒有昏過去。在這高速之前他根本無法反應,護住臉部,腹部就遭到重擊,在因痛苦呻吟的時候,正面又被喬納森的直拳擊中。

  一拳又一拳。每一次,瓦列斯都狼狽地倒地,每一次,他都掙扎著站了起來。鮮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從他的頭上流下,染紅了視線。終於在超過二十次之後,他一個腳步不穩,跪了下來。就算要自己的身體移動,身體也不聽使喚。

  (這樣,就不行了嗎…抱歉,各位…)


  想到自己死了之後,其他人的死期也相去不遠,他想再一次站起來。但是他的身體已經超越了極限,只看見地面不停的搖晃。

  「ik ardor!」

  突然,瓦列斯的意識清醒過來。無比的劇痛襲向他的全身,讓他差點因為疼痛休克。

  「嗚、啊、呃啊啊啊啊──!」

  「振作點!」

  但他撐住了,慘叫著,再次觀察四周。


  只看見有一個新的人影出現,擋在他面前,那是一名紅髮少女──正確地說,是不是少女還不清楚。她的手腳長滿了鬃毛,就像野獸一樣。

  「抱歉啊,老爺子教我的魔法只有提神功能,沒有治療效果。」

  她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那是一對很有活力的眼睛。


  「你們快走!這傢伙讓我對付!往左邊的岔路跑!小靜應該把那邊的雜魚都解決了!不要回頭,逃得越遠越好!」

  看到再也不會出現第二次的良機,所有的學生拔腿就跑。只有瓦列斯待在原地,隱約猜到了面前的人的身分。


  「妳,該不會──」

  「就別在這個地方聊了吧,瓦列斯。你也快逃,小靜說在你的藏身之處碰頭,快去吧。」

  「…知道了。」

  「休想!」

  看到學生們想走,喬納森的身影閃動,企圖阻止。同時紅髮少女也動了起來。


  「以人類來說,的確很快。」

  她以喬納森反應不及的速度按住他的頭,讓他後腦直接撞地,同時五指在臉上留下深深的抓痕。倒地的喬納森啐了一口,揮拳反擊。但紅髮少女已經拉開了至少五公尺的距離,她四肢貼地,就像頭猛獸一樣,臉上的笑容帶著野性的氣息。


  「不過在動物界還不夠看啊。」

  「妳這傢伙,碎片嗎…!約克!胡德森!碎片在外面,不是玩鬧的時候了!」

  「喔唷唷,三個聖戰士?也許有點棘手啊……開玩笑的。」

  在發現對方身分之後,喬納森變得謹慎起來,主動拉開距離。兩人以高速周旋,時不時地交鋒,速度之快,讓瓦列斯完全跟不上。不過看那名女孩充滿餘裕的表情,應該是沒有問題。

  他決定先離開這裡再說。



  瓦列斯拖著疼痛的身體前進,他沒辦法跑,光是走路就讓他反胃。肋骨似乎全斷了,雙手也重傷。唯一幸運的是喬納森沒有針對腳部進行攻擊,他還能走動。

  少女所說的左邊岔路有著戰鬥的痕跡,但是現場已經沒有人煙。遠方似乎還傳來了別的戰鬥聲音,不過瓦列斯沒有心力去觀看,只是往熟悉的廢棄大樓移動。

  他滿身是血,在街上引起了不少注目,不過人們早就對小衝突習以為常,沒有人像他搭話。這正合他的意,很順利的,他來到了必經的下水道。



  「周遭…沒人。」

  在確認了沒有人看之後,瓦列斯掀開了人孔蓋。手部的骨折讓他差點辦不到這件事,但紅髮少女的魔法在他身上起了作用,他強忍著劇痛,爬下樓梯。經過惡臭的地下道,再爬回建築內部。

  懷念的藏身之處是他一手整理出來的,安心讓他差點原地倒下,他掙扎的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這裡有藥,但都是些擦傷感冒之類的,對身上的多處骨折和內臟受傷沒有任何幫助,就算亂動,也只會讓傷勢更嚴重。

  瓦列斯唯一能做的就是感覺著自己流血,坐著休息。

  也許會死,也許不會,不過,至少同學們都已經得救了。


  他現在只想睡覺。

  當這個念頭閃過的時候,他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