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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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4-11
和眾多掙扎在流水線上的人一樣,33歲的陳斌過著起早貪黑的生活,現實和理想總是差距甚大。陳斌畢業於名校,但從小卻沒有搞運輸的理想。在武漢中儲糧物流公司負責運貨在外人眼中經常被當成半個公務員,每當在酒桌上這樣開玩笑時他只是尷尬笑笑,並不答話。在國有物流公司工作的陳斌跑長途是家常便飯,每天早上五點起床去接貨,晚上十一點才能收工,除了吃飯睡覺,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路上。一趟車下來全身的骨頭就如同散了架,頸椎和腰部經常痛得讓人睡不著,家中的開銷卻大得讓他沒有精力和資金去看醫生,近年來因過度工作猝死的年輕人案例不佔少數,經常讓陳斌不寒而慄,卻也毫無辦法。
陳斌有一個4歲的女兒,老人家裡封建思想嚴重,非要喊陳斌再生一個兒子,陳斌雖然月收入不菲,但扣掉維護保養車輛及家裡的其他開支,所剩無幾,幾乎沒有能力再生第二個。然而事情卻總是很湊巧,去年在朋友飯桌上因苦悶喝多了,回家沒做防護措施就和妻子趙麗雅親熱,沒想到趙麗雅就這麼懷上了,現在已經進入第六個月。妻子的年齡已經不小,陳斌不忍心讓她身體受到傷害,只好硬著頭皮讓她生下來。
早晨七點,陳斌照例完成了忙碌的第一單。胡亂吃了點稀飯饅頭作為早飯,他接到了第二單運輸的任務。當他快步趕往目的地時,經理在他的車旁邊似乎已經等待多時,一臉陰沉地看著他,身後的幾個搬運工正把一箱一箱的往貨車上搬,箱子外包裝上寫著「生鮮」「冷藏」等字樣,似乎是冷藏的海鮮類食品。
「你怎麼現在才來?是不是偷懶去了?!」經理不分青紅皂白就是厲聲呵斥。
「沒,沒!」陳斌低聲下氣地解釋,「我不是剛跑完嗎,只是去吃了個早飯,前後不到十分鐘。」
「下次再遲到和我辯解的話,趁早捲鋪蓋走人!趕快把這批貨送到農基站去!」經理留下一句話,轉身離去。
「你個狗日的除了會炒魷魚還會幹什麼?」陳斌心裡怒罵道。
陳斌這些年挨的罵不差這一次,但走人的狠話還是頭一次聽到,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要是真丟了工作,家可就完了。妻子趙麗雅沒有穩定的工作,是憑藉還有幾分的姿色在網上當主播,由於年齡原因比其他年輕主播自然相形見絀,靠打賞收入幾乎無法糊口,全靠陳斌一人支撐。
貨進車廂。陳斌在幾個搬運工走之前隨意問了一個人:「請問這批貨是才到的嗎?」
「我不清楚。上面只是交待說很重要,必須送到,不可丟失和缺損!」搬運工扶了一下頭上的帽子,「否則的話可能你要承擔全部責任。」
搬運工走後,陳斌檢查了一下貨車,活動了一些酸痛的筋骨,便發動車子,像往常一樣上路。
貨車離開城區,走上通往農基站的高速公路,載重七噸的貨車只能保持最多七十碼的車速,回想起剛才搬運工不知是不是認真的話,一向兢兢業業的陳斌感到肩上的膽子又重了不少,以往在長途路上曾經出過車禍,那次的損失讓陳斌賠上的價格是自己兩個月的工資,銀行存款瞬間清零。從那以後一個多月的時間,陳斌都會從噩夢裡驚醒,每次他心裡都會向上蒼祈禱希望不要再次發生,否則自己下次可能丟掉的就是工作了。
車行到高速路一個掛有休息站還有三十公里的指示牌處,陳斌突然聽到車子發出一聲巨響,接著就看見左前方一個巨大的輪胎飛到了路中央,他眼疾手快,右腳猛踩剎車,同時拉動手剎,轉動方向盤將貨車移到了右邊的應急車道上面,隨著一聲刺耳的刮擦聲,車子在距高速公路右側防護欄不足一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心急火燎的陳斌連忙下車檢查情況,飛出去的那個輪胎現在滾到了左方超車道上。原本以為是貨車左前輪脫落,結果檢查才發現飛出去的是左後輪。已經跑了快十年的陳斌從來沒遇上這種情況,一時間他不知道車輪到底是什麼原因飛出去的,也不知道自己平常的保修維護到底檢查出了隱患沒有,急得原地打轉。
然而,更令陳斌感到事態嚴重的還不是車輪,由於左後輪子飛出去讓貨車後部沒了支撐點,導致車廂后塌,裡面的貨物本來裝得就很滿,搬運工的碼放又因為不科學,竟然硬生生地把車廂的鎖撞斷,半廂貨物一股腦全撒了出來。陳斌上前查看貨物,承裝冷藏生鮮的紙箱子撒了一地,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再裝回去。陳斌的內心湧出一絲恐懼,他非常清楚這批貨物的重要性。此刻他迅速撥打了報警電話,然後立馬上車去拿緊急標識牌。
就在陳斌將緊急標識牌拿在手裡,準備去後面擺放的時候,他看見高速公路右側護欄處多了十幾個農民模樣的人,農民都是男性,年齡從三十歲到六十歲不等,領頭的幾個甚至手裡還拿著菜刀和木棍等傢伙。他心中一凜,不明白這幫人從哪裡冒出來的,亦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
「你們?」陳斌含糊地擠出兩個字。
領頭的一個農民高喊一聲:「把這些東西全部搬回去!」
一聲令下,十幾個農民就像是得到了奴隸主的許可,上前不容分說地就開始搬東西,一個農民用菜刀劃開了紙箱的包裝,從裡面拿出一堆冷凍的蝦和螃蟹,用隨身攜帶的報紙包起來就往口袋裡塞。如此充分的準備,讓人很難相信他們只是路過,一定是早就埋伏在了路邊。
「你們幹什麼?幹什麼?!給老子住手!!」陳斌氣得大叫,上前阻止,領頭的一個農民伸出穿著綠色解放鞋的腳,一腳踹在陳斌的胸口上,陳斌大叫一聲,跌倒在地。農民上前用拿著菜刀的手指著陳斌,一言不發,只用兇狠的眼光看著他。
陳斌望著鋒利的刀尖,嚇得不敢說一個字,眼睜睜地看著十幾個農民七手八腳地搬著整箱整箱的貨物,陳斌知道,自己已經大禍臨頭,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
轉眼間,散落在高速路上一地的貨物,被農民以螞蟻搬家的形式掠了個一乾二淨,只剩下幾個損壞的破紙箱子還留在路上。拿刀指著陳斌的農民見東西已搬空,這才放過了陳斌,屁顛屁顛地跟著隊伍後面沖了過去。
「咱們發了,發了!這些東西夠我們吃一個月時間!」
陳斌保持剛才的姿勢在原地坐了一分多鐘才回過神來,他起來查看貨物被搶的情況,一車的生鮮被搶去了近半廂,估摸損失至少上萬,考慮到物流出自中儲糧,他簡直不敢想象還會有什麼暴風驟雨在等著自己。
陳斌呆立在受損的貨車旁邊,苦笑著,像個有些神志不清的瘋子。
被搶去的包裝箱內,暗藏在零下二十度生鮮里只能用電子顯微鏡才能看見的活躍著的病毒,裂開擬人化的嘴,和陳斌一起笑了起來,笑這群沒有文化的農民,已經打開了毀滅人類的潘多拉魔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