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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19597 字
更新於: 2018-07-29
  隔天早上,瓦列斯老樣子在上課前二十分鐘到校。今天他也沒有被搶,運氣很好,連帶的心情也不錯。


  他到教室的時候,靜早就來了,正在和羅威爾講話。瓦列斯看了看她,她也注意到他來了,揮了揮手作為招呼。這樣很好,沒有必要和能力者扯上關係──瓦列斯才這麼想,就有一個找上他了。

  「嘿,瓦列斯。」


  是卡羅,班上一個出了名暴躁的能力者,好像很親密一樣的靠在瓦列斯身上,手勾著他的肩膀。瓦列斯輕輕地把他的手拿下來,面無表情地看他。

  「早安,卡羅。有什麼事嗎?」

  「呀,別這樣嗎。我也是難得來拜託你。」

  卡羅一邊說,一邊看著和羅威爾聊著天的靜。


  「今天一早,片倉到了教室就去找羅威爾了。你講了他不少好話對吧,也幫我美言幾句啊。這麼漂亮的美女,你不會想要獨佔吧。」

  「這……」


  瓦列斯不知道從哪邊開始說好,要是說什麼女生不是物品之類的話肯定會被打。他只好把問題推給靜本人:

  「我覺得,片倉並不是我講兩句就會改變喜好的人。而且,我昨天根本沒提到羅威爾,她一早就找他和我沒有關係。應該是每個人給她的印象不同吧。」

  「……嘖。沒意思,我自己找機會行了吧。」

  「那樣最好,祝你順利。」

  卡羅的臉很快就臭了,一把推開瓦列斯,回到自己的小圈圈裡面。瓦列斯決定這幾天盡量別惹他,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瓦列斯乖乖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上課,過了十分鐘,靜和羅威爾也聊完了,回到他右邊的座位,再次對他搭話。

  「今天也麻煩你了。」

  「我沒問題,反正我很閒。」

  兩人沒有多說,因為導師又提早衝進來說上課鈴響了。


  時間過得很快,不只是對認真上課的瓦列斯而言,對其他人也是。靜整天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著不知道些什麼,大概只有一半的心力在講台上;卡羅在每一節下課都想要和靜搭話,不過最後一個字都沒有說。

  一下就到了最後兩節的體育課,一到下課,靜就站了起來。

  「瓦列斯,更衣室在哪裡?」

  「在體育館裡面,昨天沒進去,不過你應該認得出來。」

  「就直接進去換就好了嗎?」

  「對,進去換。不過記得我們是踢足球,所以場地在外面。要換完衣服自己到藍色球門那邊集合。」

  「了解。」

  靜拎著包包先走,雖說能夠獨立是件好事但這也太快了,瓦列斯心情有點複雜。不過聽到這對話的人讓他沒空心情複雜,直接把他圍住。


  「喂喂,認真的嗎?片倉要上場?」

  「她要踢足球?」

  「呃……很認真的樣子。」

  「你沒阻止她嗎?球場上沒有女士優先的喔?」

  「我勸不動,她說她只是想活動一下身體而已。」

  面對排山倒海來的攻勢,瓦列斯舉起雙手,強調自己不管怎麼講都沒有用。事到如今在這裡講也沒辦法,其他同學只能帶著擔心的心情跟著去足球場,不管他們自己有沒有要下場踢。

  瓦列斯跟著人群一起行動,走到足球場邊,找了個位子坐下來。一起上課的有四個班,沒有點名,想踢球的剛好湊的成兩隊,下場踢球。靜晚一步加入組隊的行列,自己班的用擔心的眼神迎接她,其他班的用則是驚訝的眼神迎接她。


  不過事實證明,靜根本就不需要擔心。在她開場拿到球,一路自幹閃過四個超能力抄球,然後一腳從邊緣踢進球門之後,就沒有人把她當成只是來玩玩的了。

  「好、好強!」

  「你有看到那一球嗎?海登都踢不了那一球啊!」

  「瓦列斯,她也太強了吧瓦列斯!她真的是無能力者嗎!」

  「別問我,我也是現在才知道。」

  靜的體能讓全場驚愕,更驚愕的是他們目光才離開一下靜就抄了對方的球再次踢進球門。好幾個人拍起手來歡呼,敵隊球員的眼光也從佩服變成敵意。瓦列斯更擔心了,只希望不要有什麼事才好。

  不過他的擔心是多餘的,靜的高人氣並沒有持續太久,尤其是當球到隊友腳上之後。


  「越位了啦。」

  「越位了啦!」

  「越位了啦!!!」

  「越位!!!」

  「妳去跟瓦列斯問一下規則!!!保羅上來踢!」

  「啊我就不懂規則咩……」

  靜被趕下球場之後,來到瓦列斯身邊抱著自己的膝蓋。瓦列斯笑到全身發抖,沒空回答她。


  「講規則啊!你不是負責照顧我的嗎!」

  「不不,我相信老師要我解釋的是這個小鎮的事,而足球規則在妳國家肯定是一樣的……」

  「快講!」

  靜不高興地踢了一下瓦列斯,瓦列斯就一邊笑,和她講解了正式規則。講完了體育課也差不多要上完了,靜想再次上場也沒辦法,只好等下禮拜。先回教室上最後一節數學。

  不過她的體能的確顯眼,顯眼到放了學之後,連別班的都過來打招呼。瓦列斯也不介意,就老樣子拿自己的書出來看。就這樣過了四十分鐘,教室裡只剩下三個人。


  除了他們以外還有卡羅。這下尷尬了,瓦列斯還沒想過卡羅有這麼純情,不知道怎麼辦。

  而在他想出一個辦法之前,靜先行動了。

  「我們走吧,羅梅洛。」

  「欸欸?啊,嗯……」

  瓦列斯一回答,卡羅馬上怒目圓睜。但瓦列斯只能裝作沒感覺到讓人刺痛的視線,和靜兩人離開。

  一走出教室,靜就先問了。


  「沒關係嗎?海明威同學那邊。」

  「我想大概,不是沒關係吧。」

  瓦列斯嘆了一口氣,旋即發現事情不對。


  「等等,片倉妳有發現?」

  「嗯。其實你們早上的對話我有聽見,今天一整天他也一直欲言又止的。但是他到最後卻什麼事都沒有做,我不太明白……」

  「妳這不是很明白嗎?」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太懂,有什麼好猶豫的。他應該是想要約我出去吧?我以為威爾蘭人都很直接……」

  「啊,這個啊。」

  瓦列斯搔了搔臉頰。


  「因為妳很漂亮。」

  「……突然說這什麼啊。」

  被這麼一說,靜怪不好意思的,拉開了點距離,用詞也因為動搖露出原形。


  而瓦列斯接著解釋:

  「我的意思是,班上──我用詞粗魯一點──班上看上妳的人不只他一個。」

  「啊……」

  靜低下頭,好像沒考慮過這個可能性。


  「要是貿然開口可能會被其他的追求者阻礙,雖然我覺得大半部分是因為他害羞。我還真希望他把他害羞的份放在生氣的時候。」

  「抱歉啊,好像給你添麻煩了。」

  「妳放心好了,我把事情全部推到妳身上了。」

  「啊,那我把道歉收回來。」

  「不不,別這麼急嘛,被卡羅找碴的還是我啊。」

  兩人講著講著,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不過說真的,羅梅洛,被找碴沒問題嗎?需要的話我也可以插嘴──」

  「不,別。卡羅對我生氣,妳插嘴讓他沒面子,他只會更生氣,改在妳不在的場合發洩怒氣而已。」

  「……我沒有什麼辦法阻止嗎?」

  「妳沒有辦法也沒有義務阻止,惡人是那邊,我們只要問心無愧的活著就行了。好了。」

  說著說著,他們到了校門。


  「今天妳想知道什麼地方?現在四點不到,時間應該夠多。」

  「嗯……其實我有帶地圖,可以對著地圖講嗎?這樣應該比較清楚。」

  「地圖?」

  瓦列斯抬起一邊眉毛。


  「妳也太認真了吧。」

  「欸?啊、啊啊……地圖比較好懂嘛。像是醫院之類,大部分的地方我都沒去過。」

  「原來如此,那的確是需要地圖比較適合,不過我還不知道立丁有準確的地圖就是了。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其實最適合的地方就是教室了。」

  瓦列斯轉頭,下巴對著校舍點了點。


  「不過,回去可能會碰到海明威同學?」

  「那倒不是問題,總會找到一間沒人的教室的。」

  說是這麼說,瓦列斯還是很沒膽的挑了和走過來不同的路回去。卡羅已經不見蹤影,教室裡一個人都沒有。兩個人就把自己的桌子併起來,靜從書包裡拿出一張相當詳細的地圖,攤開來給瓦列斯看。上面已經稍微做了些筆記,像是學校的位置,還有家的位置和怎麼上學等等──

  「等一下!」

  靜感到不妙趕快用手遮住,可是來不及了。


  「……這真的不是我的錯。」

  「……」

  「妳自己要把它圈起來的。我知道自己家地點給不熟的人知道會不怎麼舒服啦,我不會跟別人說的。」

  「……不能說喔。」

  「好好。」

  靜終於把手放開,也不是什麼太大的事情,只是為了自己的失態感到丟臉。她拍了拍紅透的臉,讓自己冷靜下來。瓦列斯看她這個樣子,不經意的帶起別的話題。


  「我還不知道立丁哪裡有在賣這麼詳細的地圖。」

  「其實立丁沒有賣,我在布靈頓買的。」

  「布靈頓啊……」

  隔壁城市賣自家的地圖比自家賣的自家地圖還要詳細,甚至還有一些極度隱密的小路,雖然是理所當然的,瓦列斯還是心情複雜。

  他拿出鉛筆,準備在地圖上直接寫字。



  「那片倉,妳想知道什麼?剛剛說醫院?那我從醫院開始。」

  「好。」

  「醫院有三家,在這三個地方。這兩家是黑的不要去。只有在麥考利街上的比較可信,不過也最小,病人容量有限,所以常常會有人逼不得已去另外兩家被醫死。」

  「……如果,我給比較多錢的話。」

  「妳還是會被醫死。」

  靜的嘴角抽動,笑不太出來。



  「好吧……那我盡量不要感冒好了。這裡有市場嗎?」

  「有是有,看妳要用什麼預算買什麼東西。」

  「錢不是問題。」

  「有錢人滾。」

  「別這樣。」

  瓦列斯開玩笑的說,靜搔了搔臉頰。


  「我的手頭還算寬裕,只是要確定買到的東西能用。」

  「好喔資產階級,妳要煮飯嗎?」

  「不,就算煮也是我一個人吃而已。主要是買雜貨和衣服。」

  「有點籠統……不過一般日用品,格威爾區的百貨公司就夠齊全了,衣服也有幾間名牌店在那裡開,我肯定不會去就是。妳應該知道在哪裡吧,昨天去那邊的時候也有看到,那棟很高的。」

  「那一棟嗎?」

  「對,那一棟。如果有些冷門的東西找不到的話,可以去勞頓路上的老店碰碰運氣,勞頓路在這裡。」

  瓦列斯對自己家附近的區域比了比。


  「這裡的東西比較便宜,大多是二手貨和淘汰的劣質品,衣服在這裡也有賣,都是仿冒品。另外就是一些冷門的東西,鎮上只有這裡才買得到。」

  「冷門?例如說……?」

  「二極體之類的東西。」

  「那是什麼?」

  「電路──」

  「好我不懂,下一個。」

  靜終於聽到她可以判斷自己不懂的單字了,決定節省大家時間。


  「下一個是什麼?」

  「有推薦的餐廳嗎?昨天訂的披薩超難吃的。」

  「有披薩吃的人找我問這個?」

  「對不起,我自己找好了。」

  瓦列斯看起來十分不滿,靜想起他的午餐,打消這個念頭。


  「嗯……該知道的應該就這些吧,剩下就是實地去看看。對了,羅梅洛,你平常沒事都在做什麼。鎮上有甚麼有趣的地方嗎?」

  「『有趣的地方』大多是對能力者而言,我雖然有聽過,但是只去過一兩次。平常我都是去圖書館借書來讀而已。」

  「呃。」

  「呃個屁啊可惡,妳要我帶妳去圖書館也可以啊可惡。」

  「不,圖書館就不用了。我看我們從勞頓路開始好了。」

  靜擺出個糟糕的撲克臉,催著瓦列斯離開。



  然而,就在他們離開前,教室的前門先打開了,一個人影不停的碎碎念著。

  「嘖,瓦列斯那個渾蛋,說什麼祝我順利,根本就是刻意妨礙我。要是看到他我一定──」

  是卡羅,低著頭走進來,發現教室裡還有人而抬起頭。一看就看到準備離開的瓦列斯和靜,就在他面前不遠的地方。

  「瓦列斯!!!」

  「唔!」

  隨著一聲咆哮,卡羅揮出直拳,差點正中瓦列斯的眼睛。乾淨俐落毫不猶豫,靜想要阻止都晚了一步。


  「喂!」

  「我沒事。」

  被打了一拳的瓦列斯搖搖晃晃的舉起右手,讓靜停下動作。隨後他將右手前伸,讓卡羅也停了下來。


  「你開不了口不是我的問題,我沒什麼對不起你的。」

  「沒什麼對不起我,你是把我當白痴嗎,你……」

  卡羅再次舉起拳頭,但是看到靜也在旁邊,他最後冷靜下來,將手放下,轉身就走。


  「嘖。」

  「等等!你連句道歉都不說嗎!」

  「……」

  卡羅轉過頭,看了靜一眼。


  「瓦列斯不會告訴妳的吧。那種東西,在這裡沒有用。」

  隨後他把門摔上,頭也不回的離開。



//

  勞頓路是立丁最古老的區域之一,陳舊的招牌林立,商品五花八門,參雜著落漆的住家。到處都是暗巷,好像巷裡的每個人都在談著黑市交易,給人不安的感覺。這裡是無限接近於黑色的灰色區域,同時也是養活無數窮人的地方。

  「有店面的買賣都不至於犯法,除非妳自己開口。」

  瓦列斯一邊解釋,一邊往前走,靜左顧右盼,難得見到這麼有趣的場所。


  「還有,這裡還算安全。雖然危險的人很多,但是這裡太多人了,一個人還不至於被怎麼樣。」

  「了解。這裡整天都這麼熱鬧嗎?」

  「半夜我沒有來過所以不清楚,不過從早到晚都人很多。」

  「嘿……啊,對了,好像得買土產……」

  「土產?」

  靜的低聲自語被瓦列斯聽見,好奇的問。


  「啊,不是,正確地說,是紀念品?我有一個朋友,要我一定要買這裡的東西給她。」

  「喔喔,這樣很好啊。」

  瓦列斯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如果要找比較特別的東西的話,確實是這裡比百貨公司獨特一點。不過如果要寄威爾蘭名牌的話,還是去百貨公司比較有希望。妳打算寄什麼?」

  「我現在正在想……」

  「吃的?」

  「吃的也可以,但是有點普通,所以除非很奇特不然我不是很想送。名牌她不缺,如果有特殊意義的小飾品,倒是我比較想送的。」

  靜一邊說,一邊看著那些地攤上面的手工藝品。



  「那妳放心好了,這些飾品絕對沒有甚麼特殊意義。只是編來好看拿來賣的而已。」

  「羅梅洛你懂不懂浪漫啊……」

  瓦列斯同時被靜和地上的攤販瞪,聳了聳肩。


  「我覺得比起隨便編個故事好一點。如果妳要什麼有文化和象徵意義的東西的話,我會建議妳──」

  瓦列斯忽然停了下來,不只是聲音,動作也是。


  「怎麼了?」

  靜一開始還以為瓦列斯在跟她玩,但是喊了一聲發現沒有這麼單純,緊張起來。


  「喂,羅梅洛?」

  她伸出手到他臉前揮了揮,瓦列斯還是沒有反應,靜只好往瓦列斯看的方向看過去。

  只看到四個人從他們面前走過,周圍三個像是跟班,散發出危險的氣氛。而中間那個,則是有枚徽章別在胸前最顯眼的位置。

  「……聖戰士!」

  靜輕聲驚呼,而瓦列斯在聽到這三個字的那一刻,拔腿就跑。


  「羅梅洛?你要去哪裡!嘿!」

  靜從來沒有看他跑這麼快過,在人群中橫衝直撞,一下子就跑到遠方。

  「羅梅洛!」

  靜的喊叫引起了騷動,周圍的人都轉過來看她。而靜努力的推開人群,跟上他的腳步。雙方有段距離,讓靜驚訝的是,就算她全力奔跑,也不見拉近多少距離。就算有地形優勢,瓦列斯跑得還是太快了,已經超過了正常人的極限。

  靜看過這種狀況兩三次,而那幾次的經驗不怎麼好。她不禁擔心,跟上腳步。瓦列斯就在她前面左奔右竄,她努力跟上腳步好幾次。但終於在最後一個轉角,失去了瓦列斯的蹤跡。



  「羅梅洛?」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來到了鎮上人煙稀少的部分。附近是些辦公大樓,在四點的現在,幾乎沒有人出現在街道上。空蕩蕩的街道好像有寒風吹過,而瓦列斯依然不見蹤影。

  靜東張西望了一陣子,決定讓自己冷靜下來,切換成工作模式。她的眼光變得銳利,


  (怎麼可能有這種事……才過一個轉角人就不見了。羅梅洛沒有能力,這應該不是騙人的。)

  她深呼吸,重新掃視一遍周圍。

  (沒錯,所以,不可能有這種事,一定有什麼線索。羅梅洛用了什麼手法把自己藏起來了,是什麼?)

  這裡是大馬路,周圍的小巷就只有她剛剛出來的那一條,其他都被鐵網封起。那麼瓦列斯可能的去向就是兩邊建築物的哪一棟。


  (不,還有這個。)

  靜瞇起眼,往腳下的柏油路看。那是通往下水道的人孔蓋,人孔蓋的周圍有輕微的磨擦痕跡,大片且粗糙。

  這不是一般的拖行痕,一般人要移開人孔蓋會握著一邊,另一端著地,造成的痕跡是細細一條。這種大片痕跡想必是人在洞裡面,想要把蓋子闔上,只能用暴力拉扯所造成的。


  要不是靜看多了這種小細節她還真看不出來,不過她猜應該就是這裡。她看了左右沒有人,將人孔蓋打開,敏捷的爬下樓梯,順手把蓋子闔上。

  「羅梅洛?」

  下水道黑暗無光,惡臭撲鼻。靜捏住鼻子,摸黑拿出書包裡面的手電筒,提供照明。

  下水道本身的格局平凡無奇。中間是髒水流過的水道,兩側是為了檢修而加高的水泥地。道路向前後兩側延伸出去,而靜不知道要走哪。



  (……要放棄嗎?羅梅洛也是大人了,就算不找他,明天應該還是會上學。才對。)

  這麼想著的靜,又想起剛剛瓦列斯的表情。最後她還是放不下心,決定再找找看。

  (嘖。這怎麼找?我又不是德馬雷,根本看不到什麼足跡。就算要看足跡也──)

  還沒說完,靜就發現了牆上的痕跡,看起來像是有東西摩擦到髒了很久的管壁,將汙泥颳去一條。痕跡還很新,可能是瓦列斯的手,可能是他的書包。想必是因為瓦列斯失常,所以才碰碰撞撞產生的。

  (運氣不錯,看來是保養的工人沒有無聊到連牆壁都清洗吧。)

  靜緩緩沿著下水道行走,深怕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她很快就來到一個向上的鐵梯,鐵梯上面沒有任何灰塵,看起來很像最近有人用過。


  (不,不太對。如果真的有人用過,痕跡應該會是手掌型的才對,不是這裡……)

  她往前看去,果然在牆壁上還有一點點細微的刮痕。

  (但是怎麼可能這麼乾淨,難不成羅梅洛把這裡的梯子全部擦過一遍?不,不對,他都慌張到了在牆上留下痕跡,不可能有閒情逸致做這種事。那有可能的是……平時準備?不,不會吧……)

  為了逃跑做到這個地步,就連靜也覺得太誇張了。但是她越走,越覺得是這麼回事。每一個往上的樓梯都毫無例外的仔細擦拭過,讓人看不出來使用的痕跡。這絕對不是偶然。靜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好運是不是真的好運,牆上的痕跡會不會有誤導的可能性。


  但她也沒別的線索,只能照走。就這樣探索了十幾分鐘,終於到了痕跡的終點。

  (是這裡嗎……)

  那又是一個向上的梯子,靜鼓起勇氣往上爬。鐵梯上端的出口並不沉重,她推開蓋子,來到一棟全黑的建築物內。

  「是誰!」

  突如其來的尖叫讓靜差點又掉下去,她站穩腳步將手電筒照過去。只看到瓦列斯縮在一張破舊的沙發椅上,看起來十分憔悴。


  「羅梅洛?是我,妳冷靜一點。」

  「片倉,妳、妳、妳怎麼找到這裡的。」

  「你逃的太急了,稍微留下一點線索。」

  「什麼線索,得,得清除才行……」

  「你放心,不會有人發現的。」

  瓦列斯立刻從沙發椅上跳起來,被靜按回去。瓦列斯再次縮在沙發椅上,全身發抖。靜忍不住看了看周圍。


  這裡曾經是辦公大樓,內部十分昏暗,窗戶則是全部以木板封死,只有些微的夕陽映照進來。

  由於曾經是辦公室,這裡有許多桌椅,還有沙發,要稍作休息沒有問題。到處都是灰塵,除了在角落,有幾罐很明顯就是後來才搬進的鐵罐,靜看了看,似乎是食物和水,另外還有一些物資,上面畫了紅色的十字,應該是醫療用品。

  (不是羅梅洛的家……比較像是,避難所?不管是掩蔽工作或是物資都十分完整,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發現,是很了不起的地方。這是羅梅洛打造的?但是為什麼?)

  靜看著縮在沙發上的瓦列斯。

  (為什麼,你需要這種地方?你眼裡看見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

  瓦列斯仍然在發抖,靜深吸一口氣,提起勇氣用手碰他。


  「羅梅洛。」

  「!」

  「喂!喂、喂,是我。」

  瓦列斯的身體彈了一下,靜像是對野生動物一樣,雙手緩慢的揮舞,試著要他不要激動。


  「我可以坐嗎?我坐你旁邊喔?我坐下了喔?」

  「……」

  瓦列斯無言的點頭,靜就小心的不要別開視線慢慢坐下。


  「……我不會問太多,你想告訴我,我可以聽。不過我真的想問的是,你沒事吧?沒事?不會我轉個頭明天就上弔死在這裡?」

  「沒有……這麼脆弱啦。」

  瓦列斯似笑非笑的回答,但是終究是沒笑出來。


  「沒這麼脆弱就好,我可以和你講話嗎?和別人交流,稍微能讓心裡安穩一點,是我朋友說的。雖然沒有執照不過常常兼心理醫師。」

  「……」

  瓦列斯沒力氣回答,只是點頭。


  「這裡是不錯的地方啊,羅梅洛,這裡是你一個人作的?」

  點頭。

  「你很厲害啊,一個人作出這種地方。我來的時候有注意到,你把附近的梯子都擦乾淨了吧,我完全不知道要走那裡上來。」

  點頭,帶疑惑的表情。


  「啊,你想知道我怎麼找來的嗎?是……這個。」

  靜左右看了看,找到瓦列斯的書包。書包的下緣角落沾了許多泥巴,是從下水道壁上刮下來的。


  「就是這個,心慌了沒注意到對吧。」

  「……清理的時候,我以為能避開。」

  「就沒清理嗎?這樣有點偷懶了。」

  「不……是太顯眼。」

  「太顯眼啊。這麼說也對。」

  靜點著頭。確實如果瓦列斯連牆壁都洗刷到難以留下痕跡的話,整個下水道就顯得太乾淨了。而且一進入沒有洗刷的區域,就會十分顯眼,對於偽裝來說不見得是最好的決定。


  「你很努力了,不管你在躲什麼人,他們都找不到的。對了,我可以隨便看看嗎?」

  「請便……」

  靜站起身,到處走動,還是把瓦列斯保持在視線內。不過她對這裡感到好奇也是真的,就認真分析起來。


  「喔?就算開燈,外面也看不到燈光是嗎?」

  由於原本是辦公室,這棟建築的隔間特多。還有分層,他們現在處於的位置就是內部。就算把封死窗戶的木板拆光,光線也不會洩漏,靜也是靠手電筒的光在看。

  「電力來源在隔壁……自己牽的線,是電池?」

  靜越看越驚訝,她原本以為至少自來水和電力是走管線的。沒想到一到隔壁,就看到一整排蓄電池。

  「這太誇張了……等等,這是什麼?」

  看到了電池,看到了電線,靜很快就發現了多餘的電線往另一個方向延伸。那是個放在角落的巨大機器,靜忍不住靠過去看。她看不懂這麼複雜的機械,但上面有幾個熟悉的符號。


  「這是,無線電?」

  靜開口,但馬上感覺不對,都三零年代了,誰還在用這麼大台的機器。

  「……不。」

  瓦列斯終於轉頭了,看著那台龐然大物,有了反應。大概是自傲吧,這是他人生唯一的得意之作。


  「這是,無線電台。」

  「什……!」

  靜啞口無言,再看了一次。整台機器由破銅爛鐵拼成,不只零件,就連連接的電線都是回收來的。要需要多少的毅力,收集到這些東西,學習到這種知識然後拼湊出來,靜根本無法想像。


  「我不懂,羅梅洛。這我真的不懂了,為什麼……你需要一個無線電台?我不相信是出於興趣。」

  「不是出於興趣,而是出於有備無患。我和大家講好了,所有的善人都知道這個頻道。要是出了什麼大事,我們還可以取得聯絡。」

  「但這也太……」

  太無限上綱了,不過瓦列斯才剛好起來,靜怕他做不好的想像又開始害怕,她沒繼續說下去。

  不過瓦列斯已經完全恢復了。



  「不,妳可以說沒關係,這太神經質了。我自己也知道,不過我就是沒辦法,我就是害怕。」

  「我可以問嗎?你到底在害怕什麼?有什麼人和你有仇,讓你需要擔心嗎?」

  「……」

  瓦列斯以空洞的眼睛看了靜一眼。


  「人被殺,不需要跟什麼人有仇啊。」

  「……我知道了,當我沒問吧。」

  靜換了個話題。


  「我以後還可以過來這裡嗎?」

  「我沒辦法阻止妳,不過也別太常來。還有,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請不要跟別人講。」

  「我知道,緊急用的嘛,要是太常來就會暴露了。」

  「沒錯。」

  說到這裡,瓦列斯好像完全恢復了。外面天也黑了,時間已經過了六點。



  「看來現在也不是介紹鎮上的時間了……羅梅洛,要去吃個飯嗎?」

  「謝謝妳的擔心,不過我回家自己弄就可以。」

  「是嗎?那你還要待一下?要的話我可以先走。」

  「不,我們走吧。」

  瓦列斯招了招手,兩人就從原路退回下水道。在瓦列斯的帶路下,他們從一個小巷內的人口蓋回到地表,周圍沒有別人。


  「那麼,明天見。」

  「明天見,片倉。」

  兩人打過招呼,分頭離開。




//

  午夜的下薩克森區,在幾乎荒廢的區域裡面,一群人正圍著熊熊燃燒的油桶狂歡著。聊天、喝酒、賭博、吸毒、跳舞、音樂放到最大、還有些興致一來就拉著女人去旁邊的房間作愛。

  這裡是烏鴉的本部,每天晚上他們會聚集享樂的地方。在路上大聲喧嘩的都是些嘍囉,真正的幹部,則在後方的建築裡面,試圖展現一點高雅。

  唯一不同的是聖戰士約克,他喜歡人群,尤其是人群傳來的崇拜與畏懼。所以今天他也一樣,硬是擺了張沙發在人群的正中心,旁邊跟著那幾個跟班,身前放了個酒瓶。

  今天,一個人影一直讓他無法忘懷。



  「欸,說起來,泰勒。」

  「什麼事,約克大人。」

  「今天下午在勞頓路的時候,你有看到嗎?」

  「在勞頓路?嗯……有什麼特別值得注意的嗎?我們去收錢,順帶買了酒,然後就回來了。」

  「在講什麼啊,你是瞎了嗎?」

  約克皺起眉頭,一腳翹到前面的木椅上。


  「有個很漂亮的小妞啊,她好像叫了什麼,我轉頭去看。結果不得了,超正的。」

  「……我沒印象。」

  「你爛透了,沒別人看到嗎。誰知道那是誰的?我現在腦子裡都是那小妞的身影,我真的很想上她,快受不了了。」

  「是那個黑頭髮的嗎?」

  旁邊一個剛剛沒講話的跟班開了口,一聽到他說話,約克馬上轉頭。


  「對對,就是那個黑頭髮的,頭髮有點長。你知道她是誰嗎?不知道她是誰也好,知道她住哪嗎?」

  「嗯,沒看過。但是她好像在叫什麼的樣子,好像是叫『羅梅洛』?還在追什麼人的樣子。」

  「你說羅梅洛?」

  泰勒轉過頭去。


  「我應該沒聽錯,我猜是她在追的人的名字。」

  「你認識嗎?」

  約克看起來很高興,就算不知道目標的身分,知道身邊的人,總有一天可以找的到。


  「我認識嗎我……」

  泰勒啞口無言,如果約克不是聖戰士,他就會嗆他你怎麼能忘記這件事。但是約克是聖戰士,而他不想死,他只好裝作沒這回事。


  「應該是瓦列斯.羅梅洛。住在加帝夫路上,一個窮得要死的無能力者。」

  「喔喔,連住處都知道,那很快嘛……不過我明天有點事,大神官大人找我。你們三個幫我把那女的住處問出來。不問手段,要是弄死了我來處理。問到住處之後之後直接把那個女的帶過來。」

  「沒有問題,我知道怎麼著手。」

  泰勒點點頭,開始在心中盤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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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梅洛,今天要繼續昨天的行程嗎?」

  隔天放學,瓦列斯和靜幾乎是慣例的一起走出學校。昨天的勞頓路只介紹到了一半,不過靜已經大致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了。剩下該知道的就只剩醫院,還有土產要買什麼。


  「可以,我們先去梅恩診所看看吧。」

  在校門口決定路線之後,瓦列斯轉身帶路,從學校到診所的路有點距離,不過一路都很安全,瓦列斯也放了不少心。不過他們還沒離開,就看到有人往他們這邊招手。

  正確地說,是往靜招手。


  「小靜。」

  那是一名半禿的中年男子,站在巷口靠著牆,右手輕輕招呼,要他們過去。他穿著茶色的大衣,大衣下的襯衫被啤酒肚撐起,沾了不少眼熟的油漬,是喀爾普工廠裡面經常會沾上的那種痕跡。從臉型和髮色來看,和靜應該沒有血緣關係。


  「來一下。」

  「啊,德馬雷。」

  「片倉,妳的熟人嗎?」

  「嗯。來吧,羅梅洛,我幫你們介紹。」

  看靜放心的表情,瓦列斯遲疑的跟了上去。名叫德馬雷的男子也轉身往巷內走去,隨著他們的步伐,巷內越來越暗,終於他們在足夠裡面的地方停了下來。外面絕對看不到他們。


  「為什麼要走到這麼裡面?」

  「嗯?嗯……為什麼呢?習慣?算了不重要啦。」

  德馬雷歪了歪頭,右手撫著下巴,一個中年男子這麼做實在稱不上賞心悅目。


  「德馬雷,這是瓦列斯.羅梅洛。你也知道,他在學校幫了我很多忙。羅梅洛,這是菲利浦.德馬雷,我現在和他住在一起,我們是很熟的朋友。」

  「幸會幸會,瓦列斯。小靜提起你很多次喔,」

  「喔、喔……」

  菲利浦伸出右手,瓦列斯尷尬的伸手去握。菲利浦的大手抓住他,用力的握了兩下,好像很親密的樣子。他還彎頭打量瓦列斯,呼出的氣噴到他身上,就算瓦列斯是善人也忍不住覺得有點噁心,退了兩步。


  「啊,對了,小靜。我來這裡是找你的,不是來認識瓦列斯的。」

  「有什麼事?說起來,你應該在工作吧。」

  「忽然有點消息得跟妳說,過來一下。」

  菲利浦又招了招手,讓靜靠進一步。



  「抱歉,羅梅洛,迴避一下。」

  「好喔。」

  瓦列斯離遠了一點,走到巷口的地方,從幾十步外看著兩個人把頭湊在一起。靜被遮住,菲利浦則是面色凝重地講著話。他們討論了好一段時間,最後說定了些什麼才分開。菲利浦直接往巷子的另一頭離開,而靜則是往瓦列斯這裡走來,看起來心事重重。

  「片倉,怎麼……」

  「不要動。」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瓦列斯僵直了身體,舉起雙手。靜看到這個景象也停下腳步,瞇起眼睛。


  「進去。」

  一個尖銳的物體刺在瓦列斯的背上,讓他被逼著往前走。靜和他們保持距離,也一步一步往後退,最後退到了剛剛那個外面看不到的地方。

  「慢慢轉過來。」

  瓦列斯聽話轉身,看到拿刀抵著他的人,往後退了一步。對方沒有進逼,只是看著瓦列斯狼狽的樣子,笑了起來。


  「呀,好久不見了,瓦列斯。」

  「你是……!」

  聖戰士的跟班泰勒,還有另外兩個跟班。


  「運氣不錯,原本只是要找你的,沒想到連女的都在這裡啊。」

  「你們,要做什麼?如果只是要錢的話──」

  「閉嘴,找到人就沒你的事了。」

  泰勒反手一揮,正中瓦列斯的鼻樑。瓦列斯被甩到牆上,鼻血流下,一陣暈眩。


  「約克大人有個麻煩的習慣,看上眼的女人就一定要搞到手,所以那邊的小姐,乖乖跟我們來吧。在約克大人回來之前,我們三個還可以先和妳玩玩。」

  「你們……」

  看到靜的厭惡表情,三個人齷齪的笑了起來,將瓦列斯放在一邊,往她走去。



  「來吧,別抵抗喔?不然傷到了臉讓約克大人不滿意,麻煩的也是我們。」

  「我、建議你們不要這麼做。」

  「啊?」

  沒想到瓦列斯還敢說話,泰勒不悅的看過去。不過在泰勒再扁他之前,瓦列斯先開口了:

  「她是外國人。」

  「哈啊?」

  泰勒愣了一下。瓦列斯趁這個機會,努力將自己的身體撐起來,將鼻血擦掉,直視他們。



  「外國人,冬季運動會。你們應該也有受到指令吧。在這段期間,外國人碰不得。不然鬧出國際新聞,國家警察對你們不會善罷干休。」

  「……」

  泰勒咬緊牙齒,狠瞪著冷靜說話的瓦列斯。從瓦列斯的眼神中看不見屈服,那是他們最痛恨的眼神。


  「我建議你們收手,我也建議你們和聖戰士這樣說。我想他不會不明智的挑戰國家權力,如果你們惹上麻煩,他也會把你們處理掉的。」

  「給我閉嘴!」

  泰勒用力一拳打在瓦列斯的腹部,讓他跪了下來。隨後他右腳一踢,讓瓦列斯翻滾在地。當瓦列斯想爬起來的時候,一腳踩在他的身上。


  「啊,是啊。麻煩得要死。外國人不能動,哼。麻煩死了,本國的就可以吧。就算沒洞還是可以當沙包!」

  「羅梅洛!」

  「別來煩喔?我不能對妳怎麼樣,不過要是妳來干擾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可管不了那麼多規矩喔?」

  泰勒舉著小刀,對著往前一步的靜。


  「片倉,我沒關係。」

  「哈哈?事到如今還想當英雄?你覺得你很帥嗎?看看你的蠢樣子吧。」

  異常的巨力傳到瓦列斯身上,讓他四肢一陣劇痛,肩膀好像快要脫臼一樣,關節以極限的角度扭曲。


  「我們要不要來賭瓦列斯可以撐多久啊?」

  「三十秒以內,賭五百。」

  「二十秒,一千。」

  「快住手!」

  「住手?好啊,妳陪我們玩玩的話。」

  「別亂來,片倉!」

  對方是能力者,受到惡之神庇佑的人。能力十分單純也十分常見,只是肌肉強化而已,而且還只限腳部。不過光是這樣,普通人要對付他,已經完全沒有勝算。


  「閉嘴。瓦列斯,這裡沒有你說話的餘地。」

  泰勒的腳又加了兩分力。瓦列斯握緊拳頭,但是除了這麼做以外,他什麼都辦不到,只能祈禱警察為了業績趕快過來,不然就是想辦法先昏倒。


  (……我恨你們……惡人,烏鴉,聖戰士,大神官,神。我恨你們,我恨你們的這個世界。)

  肩膀傳來喀擦聲。瓦列斯倒抽了一口氣,慘叫一聲,再也無法保持姿勢,癱倒在地。而泰勒還是沒有停手的樣子,腳上的力量反倒增加了。



  「我說住手。」

  「啊?所以妳要──」

  「我就陪你們玩玩。」

  冷澈如冰的聲音傳來,瓦列斯背上的力量完全消失。

  他抬頭一看,只看到一根棍狀物,架在泰勒的腳上。

  那是一把未出鞘的長刀,拿著長刀的人──是靜。


  「啊?妳想做什麼──咦?」

  流氓再次試著施加力量,可是不管怎麼試,踩在瓦列斯身上的都和平常人沒兩樣,甚至還輕一點。

  「妳做了什麼!?能力嗎!」

  神的加護千奇百怪,這是什麼能力他完全沒有頭緒。泰勒慌了,顧不得靜是外國人,對她揮出刀刃,後面兩個人也伸手去拿武器。


  然而接下來靜的動作,讓他們的舉動都形同兒戲。

  她直接抓住泰勒的胸口,用暴力把他按到牆上,衝擊在牆上產生了裂痕,骨頭碎裂,讓泰勒發出慘叫。

  靜才不管他,手握刀柄,現出刀刃的一小段,抵到他脖子上。銳利的刀鋒和脖子碰觸,劃出淺淺的刀傷,讓鮮血流下。


  「你還想玩什麼?」

  「住手,住手!我認輸!不要殺我!」

  「這麼快?這麼快!?羅梅洛到現在都還沒有求饒喔!」

  憤怒已極的靜反手一揮,刀柄打在泰勒的臉上。腦震盪讓他一陣暈眩,雙腳無法直立,趴在地上。同時靜找上了另外兩人:

  「你們也要來嗎?」

  泰勒的兩個好夥伴拿出武器,一個是手槍,一個是蝴蝶刀。但是靜一個眼神就讓他們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樣,別說戰鬥了,動都動不了。


  「我賭你們活不過五秒,賭全部身家。有人要跟我對賭嗎?」

  「「請饒命,請饒命……!」」

  那兩個人也跪了,靜以看垃圾的眼神看著他們。


  「我不殺你們是因為收屍體很麻煩,所以給我聽好了。你們回去告訴你們的聖戰士,他看上的女人是個外國人,你們拿她沒辦法。要是你們敢提這以外一個字,我們就來繼續剛剛的賭局。現在,給我滾。別讓我再看到你們。」

  「是,是!」

  兩人拖著泰勒逃走了。靜哼了一聲,長刀就像融化一樣消失在空氣中。


  「羅梅洛,你沒事吧。」

  靜轉身,伸手去拉瓦列斯,但是坐在地上的瓦列斯沒有抓她的手,反而向後退了。

  「羅梅洛……?」

  事情不對,靜的心情從擊退敵人的高昂中一口氣冷卻。瓦列斯看著她,但那表情不是感謝,甚至算不上友善。他的眼神中只有恐懼而已,身體微微顫抖。


  「片倉同學,妳……是能力者嗎?」

  「咦。」

  心裡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拋出這個問題。


  「不,我,我是……」

  「妳是能力者嗎?」

  「……」

  靜不知道怎麼解釋,不如說她無法解釋,從各種方面來說。她只能站在原地,看著瓦列斯的敵意漸漸升高。

  而瓦列斯就當她默認了。


  「……為什麼要騙我。」

  「……」

  「為什麼要說自己是善人。」

  「……」

  「快點說服我啊!!」

  「!」


  靜被瓦列斯的大喊嚇到回神,才結巴的開口:

  「我……沒辦法跟你解釋。」

  「……是嗎。」

  瓦列斯拖著受傷的身體站了起來,眼神和靜相對,退了兩步。


  「羅梅洛,你受傷了──」

  「別靠近我,我不知道妳想要的是什麼,不過我不會被妳利用。」

  靜的好意被瓦列斯打斷,瓦列斯的眼神已經成害怕轉為敵意。


  「……我還以為我們可以做朋友。」

  留下這句話,瓦列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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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來了,小靜……怎麼啦?」

  稍晚,菲利浦一回到家,就看到靜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沒有看電視也沒有看書,連燈也沒開,就只是坐著,看起來十分沮喪。


  「遇到什麼事了嗎?名單有拿到手了?」

  「抱歉,德馬雷,我失敗了。」

  「失敗了?發生了什麼事?」

  菲利浦收起輕浮的口吻,走到她旁邊。靜以右手撐著額頭,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菲利浦聽了,一半是啞口無言,一半是氣憤:


  「我去找他聊聊。」

  「別,拜託別把事情變得更複雜了。」

  「可惡,也太極端了吧那個傢伙,我還以為他是個好人。」

  「算了,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現在沒有找出整座高中全部善人的方法,更不說國中還沒去找。」

  「偏偏今天又來了時間限制,是吧。」

  菲利浦一拍自己額頭,坐在靜旁邊。


  「那小靜妳打算怎麼做?我這裡照進度進行,雖然沒收穫不過再兩個禮拜可以結束。」

  「精確地說是幾天?」

  「九個工作天。」

  「……好。那邊完成之後,麻煩幫我找一下國中的部分。」

  「啊,果然嗎?妳還是想從瓦列斯身上著手?」

  「嗯。」

  要分辨一個人有沒有能力,年紀和分辨的難度會成反比。原因無他,使用能力很難掩飾痕跡,如此而已。在能力影響前途的這個世界,只要在漫長人生的任何一刻被人發現,就很難被人忘掉。

  也因此,年紀小的國高中生更難分出能力者與非能力者。如果要硬找的話,花上幾個月都有可能。


  「好吧,我對這方針沒意見。但是我想聽聽妳想打算怎麼做。瓦列斯都說這麼絕了,妳不會還想跟他和好吧。」

  「……至少,得搞清楚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我看妳真的挺喜歡他的嘛,一直繞遠路,搞不好我都搜完國中了妳還沒解決喔。」

  菲利浦雙手一攤,笑著嘆氣。


  「妳跟本部聯絡過了嗎。」

  「講過了,雖然沒講到這麼細。」

  「好喔,預言者大大說可以?」

  「她沒特別說什麼。」

  「那就看妳表演了,我這裡繼續就是。我要洗澡了,妳洗過了沒。」

  「你用吧。」

  靜心事重重地向菲利浦點了點頭,思考明後天應該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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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菲利浦和靜報告狀況的同時,城市的另一端,有個人也結束一天的旅行,從布靈頓回來了。

  「喂,泰勒,那個女的呢?你不是說你會找過來嗎?」

  聖戰士約克不悅的看著自己的跟班,一天的行程讓他疲累,他還以為一回來就有女人可以幹。

  泰勒不自禁的拉拉領子,隱藏被劃傷的下頸。


  「約克大人。我們這裡,有個壞消息。」

  「啊?說來聽聽。」

  「我們雖然找到了那個女的,但是她是外國人。現在政府要求我們絕對不能製造糾紛,尤其是對他們。我覺得也許還是暫時不要動她比較好,至少等到冬季運動會結束。」

  「外國人?嘖。」

  約克抓了抓臉,要用聖戰士身分詭辯的話,其實他還是可以不甩這些規定。不過威爾蘭政府這次十分認真,他決定不要挑戰政府。


  「算了,反正我現在有別的事要做。那女的就放著吧,反正你們知道怎麼找到她對吧。」

  「是。」

  「嗯。那就不急了。好了,你們三個跟我來一下。」

  「要去哪裡,約克大人?」

  看到約克拍著雙手,好像準備做些什麼一樣,讓泰勒好奇起來。


  「去找老大借人,剛剛也說了吧,我有事要做。你們也來幫忙。」

  「是!」

  三人放下酒瓶,站起身來。他們跟著約克離開人多的地方,往後方的五層樓公寓走去。烏鴉的首領就在最上層,昏暗高雅的住家中。

  約克按了電鈴,裡面的小弟從監視器確認了他的身分,很快地門就打開,烏鴉的首領舒服地坐在沙發上,比了手勢要約克也坐。


  「約克,什麼風把你吹上來。」

  「單刀直入地說了吧,我想借人。」

  「喔?」

  首領笑了,這輩子他還沒聽過約克說這種話。


  「雖然說名義上你是我們的幹部,不過我們實際上是獨立合作。所以我必須問──有什麼事?我可不能讓我的手下不明不白地去送死。」

  「啊,不是太危險的任務。事情是這樣──近期之內還有兩個聖戰士會來到這裡。我是李奧尼達大人的聖戰士,要來的兩人則是柴弗大人的聖戰士。他們兩人有任務在身,我則是被吩咐全力協助他們。」

  「那個所謂的任務是?」

  「說起來很複雜,也有一些我不能透漏給外人知道的……不過簡單的說,我們要找一個人。那個人是個善人,除此以外沒有任何線索。」

  「那要怎麼確定是哪個人?」

  「沒有辦法。」

  約克的話讓首領皺眉。



  「聽我說完,大神官大人指示,有可能有另外的人也在找那個人,而我的任務就是阻止他們。目前無法確定這些另外的人存在,不過一旦確定,大神官大人就會親自前來指揮。」

  「你說大神官……!」

  首領顫慄了,面前的聖戰士他還可以稱兄道弟,但是大神官可是完全不同等級的人物。神的使者,完全獨立於教會體系的最高領導人,那種人物要直接出動,他完全無法想像這會是什麼規模的事件。


  「是啊。不過目前為止都還只是猜測,大神官大人沒辦法根據猜測行動,所以就靠我們來。」

  「而你要阻止那些神秘人士……而你想的辦法,就是先一步找到他們要找的人?」

  「對。這是最單純也最簡單的辦法,不管那些人有什麼飛天的本事,只要他們找的人在我們手上,他們也沒轍──或是,在地獄也一樣。」

  「……所以你打算怎麼做。」

  聽到危險的字了,首領冷靜下來。


  「可別說把這個鎮上的所有善人都殺掉之類的喔。」

  「雖然我的確這麼想過,不過現在時期不好,不能轟轟烈烈的幹一場。所以我請大神官大人幫了我個忙。」

  說完,約克從懷中拿出了個鮮紅的小袋子。


  「把這個稀釋一百倍。聞到水氣的人,很小一部份人的眼睛會有反應,雖然不能完全肯定,不過我們要找的人就在這裡面。把這些人殺掉總沒有問題。」

  「原來如此。立丁人口六萬多,預計會殺掉幾個?」

  「誰知道?不重要吧,不會超過一百的。」

  「嗯,這個數字小心處理,政府那邊我可以讓他們閉嘴。好吧,你要多少人幫你找?」

  首領斟酌了一下。


  「給我個兩百人吧。不用整天打打殺殺的沒有關係,武力方面有我們聖戰士處理,我要對鎮上人物掌握比較熟的。」

  「可以,我把人挑了給你。你自己指揮,你什麼時候要?兩天夠快嗎?」

  「夠了。啊,還有另兩位聖戰士會在大後天抵達,我想要兩間房間給他們當客房。」

  「可以,這裡二樓和三樓拿去用吧。」

  「謝了。」

  「不必客氣,我們都合作這麼久了。你也沒拒絕過我的求助啊,有什麼新消息也跟我說吧,畢竟你指揮的是我的人,我可不想平白無辜就被抄了。」

  「當然。你們三個也聽到了吧,明天開始幫我,最近要忙起來了。」

  「是!」

  三名跟班尊敬的敬禮,兩邊就這麼說定。


  不安的氣氛漸漸在鎮上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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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安,羅梅洛。」

  「片倉同學,早安。」

  「……」

  隔天早上,瓦列斯比平常還早到學校。在靜進入班級之前,他就已經坐在那了。靜在坐下的時候,若無其事地和他打起招呼。他依然有禮地回應,但也就是這樣而已。靜忍住了沒有發出呻吟,看向班上的其他人。

  克拉克、羅威爾、貝塔…好幾個人看著她,不過都在和她的目光對上的時候移開視線。毫無疑問地,他們已經知道了自己的事情,而且很有可能是瓦列斯做的,這靜還能接受,但是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學校所有的善人竟然都跟瓦列斯一個樣子。


  (天啊……這所學校是有什麼毛病。)

  靜忍不住發抖,用心理抱怨來發洩情緒,換做是一般人,可能會直接哭出來。但是她不能哭,也不能光是在心裡抱怨,她得往前進才行。


  「羅梅洛。」

  「什麼事,片倉同學。」

  「你說過你知道全校的善人吧,我需要這份名單,想要拜託你。」

  「……片倉同學,妳太看得起我了。我怎麼可能知道學校裡面所有的善人呢。」

  「你……」

  竟然來這招,靜稍微激動起來。但是一看到瓦列斯的眼神,好像在說著『那妳也要揍我嗎』一樣,她又冷靜了。


  「……」

  「沒用的。」

  背後一個聲音傳來,靜轉頭過去,是卡羅,她看著靜的表情和前幾天截然不同,盡是憐憫。


  「歡迎來到『這一邊』,片倉。」

  「這是什麼意思?」

  「稍微陪我一下吧,我跟妳解釋。」

  卡羅招了招手,逕自走出教室。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瓦列斯,最後起身,拿了書包跟上。


  「……現出本性之後第一天就翹課嗎。」

  瓦列斯看著關上的教室門,心裡莫名的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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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跟著卡羅走,一路穿過操場,來到體育館的後方。不良少年們群聚的地方,已經有幾個人在那裏蹲著,他們一出現就看過來,看來是卡羅早就說好在這裡碰面的的。

  「你們想做什麼?」

  「想做什麼?想安慰妳啊,不過看起來妳不是很需要安慰。」

  人群裡面的其中一個這麼說,一邊打量著靜。



  「……我不懂。」

  「嗯,所以我才要解釋,找塊石頭坐吧,可能會花點時間。」

  卡羅找到了自己的位子,靠在牆上,看著靜坐下。他閉起眼睛,卻了一會,才想到怎麼開口:

  「片倉,妳覺得這所學校最強的人是誰?」

  「不知道。我對小孩子打架沒有興趣。」

  「哈,小孩子嗎?確實,妳感覺起來十分成熟。不過我不是說那個。而是更複雜一點的。社會地位,權力,人脈,說話的份量,能夠為了達成目的,出動最多力量的。妳覺得,這所學校裡面力量最強大的人是誰?」

  「……是誰?」

  「瓦列斯喔。」

  卡羅露出懷念的表情。


  「如果說惡人是狼,善人是羊的話,那瓦列斯就是羊群的首領。因為有他在,所有的羊隻拿起武器,槍口一致對外,排除所有可能襲擊他們的狼。

  羊很弱,就如妳所知道的,他們不管事在什麼方面,都贏不過優越的狼。但是在瓦列斯的領導下,他們承認這點,並拒絕和我們交流。他們不害怕我們,不崇拜我們,不與我們競爭,只是單純的,把我們當成另一個世界的生物看待。

  妳昨天也看到了吧,我昨天打瓦列斯的時候,瓦列斯看我的表情。」


  卡羅一說,那幅畫面就在靜的腦中浮現。


  「簡直一點反應也沒有,就像被蟲咬了一樣。對他來說,我就是這樣的存在。」

  「所以你說的,道歉沒有意義指的是……」

  「就是這個意思。不管我怎麼對待他,他和我的距離都不會改變。妳也一樣,只要妳一天還是能力者,他對妳的態度就是公事公辦,沒有這以上的感情也沒有這以下的感情。

  狼群不要說傷害羊了,簡直像是被圈進帶刺的鐵絲網裡一樣,每個人都弄得全身是傷。我們找找碴能造成的皮肉傷,簡直不值一提。」

  「全身是傷?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妳不是親身體驗過了嗎?」

  卡羅苦澀的撇嘴,讓靜恍然大悟。


  雖然被冠上了惡的名號,但惡人們也還是人,而且只是十幾歲的學生。想和他人相處,交友,交那些好的、令人安心的朋友。不用擔心會被背叛,自己也不會背叛對方,能夠互相信任的朋友。想向其他人敞開心胸,毫無顧忌地打鬧,暢談自己的夢想,還有許多想做的事。

  但是這些權力,全部被瓦列斯剝奪了,你們惡人就和惡人自己去玩吧,你們沒有安心的資格。而他們自己也被這個既定印象所囚禁,再也無法互相信任。學校的生活對他們來說,比起對那些無能力者來說還要沉重不知多少。


  「……我一到班上就覺得翹課的比例很高,和這也有關係嗎?」

  「其中至少一半和這有關係。妳沒發現拒絕上課的都是惡人嗎?我想妳的國家應該不是這樣吧。」

  「的確不是。」

  靜扶著自己額頭,現在回想起來,這三天過得太爽了,就連這種事情都沒有發現。帶著難得上學交朋友的心情來到這所學校,似乎本身就是個錯誤。

  現在她得修正這個錯誤。


  「羅梅洛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想他不是天生就這麼極端吧。」

  「……原諒他吧,這是有理由的。」

  卡羅看著天空說。


  「瓦列斯的家人全都死了。」

  「欸?死……」

  「死了,在三年前,烏鴉做的。瓦列斯剛好那天出去玩,晚了點回家才逃過一劫。他親眼看到了他家人的死狀,從那以後,他就變得奇怪了。他……變得很神經質,很容易害怕,我這樣形容可能很難懂──」

  「不,我明白,我看過他害怕的樣子。但是為什麼?我是說,為什麼烏鴉要這麼作?」

  卡羅頭低下來看著靜,牙關一咬。


  「他的父母是被打死的,用拳頭活活打死,屍體像破布一樣。而他的妹妹,被發現的時候裸著下半身,死因是休克。」

  「難不成──」

  「父母是為了保護女兒而死的吧,在聖戰士的力量前一點用都沒有就是了。」

  「犯人是聖戰士嗎?確定嗎?」

  卡羅瞪了靜一眼,眼神說著妳在說什麼天真的鬼話。


  「目擊者就是瓦列斯本人,他看著聖戰士和兩個手下從他家出來,和他擦身而過。就是在烏鴉裡的那個傢伙。」

  「……」

  靜現在明白了,為什麼瓦列斯對烏鴉和聖戰士的反應這麼大。


  「從那以後,瓦列斯就變了。他痛恨所有的惡人,把所有的善人集合起來,用言語奪走我們的朋友,並且像是敵人一樣對待我們。當然,我們之中也有人不爽的。有人辱罵他,有人揍他,用能力羞辱他,不過這些,都只是證明了能力者之所以為能力者而已……」

  卡羅看著自己的手。


  「……我也是其中的一份子,我們全部都是。」

  「你們和羅梅洛,究竟是什麼關係?」

  「我們是朋友。曾經是朋友。幫你介紹,艾凡、馬爾可、湯瑪斯、艾比……我們全部都是他的朋友。」

  卡羅寂寞的說著,其他人也一樣,看起來都接受了這個事實。



  靜看了他們的樣子,握緊拳頭,振作起來。

  「……我不會放棄。」

  「放棄什麼?」

  「當瓦列斯的朋友。」

  「妳是要說妳和我們不一樣嗎?事到如今還想假裝自己是乖寶寶?那可是沒用的喔?」

  卡羅聽了靜的說法,表情變得猙獰。


  「……我的確是和你們不一樣,不過那跟善惡沒有關係。」

  靜起身,準備離開。



  「差別只是決定放棄和決定不要放棄而已。」

  「……我們,也沒有放棄好嗎?」

  看著靜離開的身影,卡羅帶著痛恨低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