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生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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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4-08
關口本就被山脈遮蔽,通過狹窄的山道每走一步內部景象便會浮現些許,然而要看其全貌必須完整通過窄道。
入目,是那間半毀的矮房與翻覆的竹架,以及滿地被踩爛的菜粿。
再往前,同是毀損的房屋,牆面被燒得焦黑,石切磚頭碎落一地,半毀下看見內部的擺設,此刻已經看不清原貌了,除了一片焦黑,零星的火苗在未燃盡的傢具上閃爍。
下一步街道的全貌終於呈現,這一刻如大石入海沉重無比。
街道上遍地狼藉,所有物品東倒西歪,更為怵目的是那一條條鮮紅的血痕,它們從四面八方而來,匯集在中央街道,往深處拖行。
幾個時辰前,大家還談笑風生,如今呢?
這是誰造的孽!!!
他與翎兒緩步前進,警戒著四周,一路往深處而往。
不遠處滿地殘骸,他們被大火吞噬,鮮血又撲熄了火焰,饒是如此這些焦黑的屍骸依然被大火啃食的無法辨識了。那片區域滿地血紅,而那鮮紅順著石切地面往外蔓延。
噗通、噗通、噗通……
雲凡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著。
這些人是活活被燒死的,那大火中出現一道道五指焦痕,有些焦屍跪坐在地,雙手抓著喉頭,更多的焦屍倒在地上四肢扭曲。
「蔡嬸!蔡叔!牛老!徐老!……」
韓湘翎內心是恐懼的,而恐懼的同時更是擔憂,腦海中浮起一個個熟悉的面孔,她放聲大喊。
在韓湘玲差點跑離身邊之際,雲凡一把將她拉了回來。
雲凡嚴肅的表情,迫使韓湘翎停了下來,淚水卻是不停滑落:「要是我不貪玩……不貪玩的話他們就不會出事了……」她不斷嘀咕著。
「要事我們早些回來,這裡很可能會多兩個屍體。」
雲凡冷冷道,警惕著四周,將她攬到身後。
他們繼續前進,可所過之處哪還有活口,當他們來道往日賣冰糖葫蘆的地方,又見到一處屍體堆積。
這時,他們看到一個個蒼老的屍體,他們被一刀割破喉嚨,如野雞放血,而後被丟棄在這,流出的鮮血變成血泊,滲入石縫。
看向另一側他目光一縮,趁著韓湘翎尚未察覺遮住對方的雙眼。
那處小攤上躺著一顆頭顱。
是個女性,一顆女性的人頭,蔡嬸!
那顆頭顱刻意的擺在數顆大白菜中間,像是戲弄和嘲諷一般,而蔡嬸的臉部肌肉詭異的勾起來,同樣嘲諷一般。
「雲大哥怎麼了?」眼睛被遮住的翎兒小聲的問道。
「相信我,妳不會想看的。」雲凡開口,他的聲音冰冷若霜,她將韓湘翎拉道身後,深吸了口氣朝菜攤走去。
窺見菜攤下的景象,雲凡倒抽了一口涼氣。
沒有任何言語能描述這般情景,只能說慘不忍睹。
蔡嬸被肢解了,再看那把長握在蔡嬸手中的菜刀落在地面,一隻斷手始終握著它,周圍同樣有好幾隻斷手。
雲凡沒看見蔡叔,此情此景蔡叔怕是兇多吉少,而這些斷臂,必然是蔡嬸一刀刀砍下的。
也許蔡嬸是武者,也許其他,可惜雙拳難敵四手,最終蔡嬸依舊被對方斬殺,也許是洩憤,他們將她肢解,想要她求饒,可蔡嬸的遺容看來,不論是被殺死還是痛死,她並未對其低頭。
這是一個令人可敬的女中豪傑!
「翎兒將眼睛閉上。」
雲凡道,靜靜地抱住對方而後鬆開,來到蔡嬸身旁,向其致敬,並抽起那把菜刀,這才回到翎兒身旁。
「走吧,我們回山上。」他道,他只希望韓松溪並未遇害。
就在他話落,不遠處忽然傳來凌亂的腳步聲,夾著著交談聲。
聽及,雲凡又將韓湘翎攬到身後,一手提著菜刀,望著那處不敢鬆懈。
「他娘的,山上居然還藏著個臭老頭!」
「馬的,這些賤民佔地為王,還一個個囂張得很。」
「都給老子閉嘴,那老頭也不過凝氣後期,咱們回去通報大人,還怕殺不死他?」
說話者明顯是領頭,這一聲落下瞬間讓其他人安靜了。
「也好在這臭老頭被拘束,要是他在山下,咱們這次的行動可不會這麼輕鬆。」
「就是就是,頭頭英明。」
十幾個人從山口處出現,與雲凡二人撞得正著。
「哈哈哈,頭兒,這還有兩隻漏網之魚呢?」
「他娘的,剛剛那臭老太婆砍傷了咱們這麼多兄弟,那臭老頭也打死好幾個弟兄,現在咱們好好報復在他們身上。」
「嘖嘖嘖,那旁邊那頭小母狗似乎不錯,要不把她綁回去,就放在軍寨培養成軍妓如何?」
「嘿嘿嘿,劉軍這話我愛聽,不過培養前哥們先爽一爽。」
「哈,你還是人嗎?你不看看她多大年紀,這你都下得了手?」
「你下不了手,你等等就別碰!」
「這哪行,老子下的了,下得了!」
一字字汙穢的言語傳入兩人耳中,雲凡並未多說,只是盯著那領頭的大鬍子:「你是什麼人,這些人是你殺的?」
「媽的臭小鬼你是在向我們余統領問話?這些難民逃兵,本就該殺!怎麼你還想逞英雄是不是?告訴你不只他們該殺,你也該殺!你旁邊那小鬼就該成為軍妓,你想怎樣?哈哈,你又能怎樣?」
他口中的余統領就是那個大鬍子並沒有說話,不過他高傲的仰著臉龐,顯然默許自己手下的話。
「難民?逃兵?」雲凡眼中閃過厭惡:「在你們眼裡還有王法嗎?」
聽他一問,余統領迫聲道:「他娘的,老子他媽的就是王法,咱們城主府就是行王法者,你小子有意見不是?」
「城主府嗎?城主真是好大的權力!」雲凡冷哼一聲,菜刀橫向一砍。
噗滋。
一道鮮紅從他掌心流出,滴答滴答的落到地上。
這些兵痞不知道雲凡為何這麼做,一個個捧腹大笑:「怎麼小子自殘壯膽啊?」
「哎呀,好兇殘我好怕啊!」
「怎麼不砍脖子,砍手掌算什麼?當爺們嚇大的!」
鏮鐺。
雲凡並不理會,將菜刀鬆開。
這讓軍痞更加囂張了。
「怎麼投降了?繼續啊!」
「你剛剛的魄力呢?」
「你們看,那小子不是很護那頭小母狗,要不我們在他面前把她給辦了?」
「嘿好主意!想想都興奮。」
一句句穢言此起彼落,那余統領卻是驚駭的吞了口口水,他倒不是怕雲凡,而是看見對方低下的血液竟然侵蝕地磚,那把菜刀更是不堪,如今鏽跡斑斑的。
「你小子城主府辦事,也是你能質問的嗎。看在你並非奸狡之人,現在退下切莫自誤。」
「統、統領你說什麼啊!」
「是啊,統領,這小子不能讓他離開!」
「你們給我閉嘴!」余統領喝道,他確實被雲天河一連竄舉動給嚇到了,偏偏這些手下一個比一個蠢。
「自誤?你來我的地盤,殺我子民,奪我土地,還要我退下?」雲凡反問。
「統領您也聽到了,這小子明顯和這些判反一夥的!」
「是啊是啊!」
眾人一言一語,余統領更是騎虎難下,他實在摸不清雲凡的底細,對方態度又這般強硬,他也怒道:「軍爺好心放你小子走,你居然不知死活,你可知道你說的話是對天朝不敬,我可代天子諸你九族!」
「諸我九族?來啊!」
雲凡也是爆喝,牽著翎兒往前走去:「來啊!帶種的你試試!來啊!我倒要看看城主大還是雲侯大!城主代天子諸殺雲侯嶺,旨意為叛逆!到底是皇帝之意,還是城主假公濟私。
雲侯嶺佐武殘關,一綜七十子民無一生還,雲侯義子,雲凡被以叛逆誅殺。
好好好,好大一個帽子扣在我雲凡身上,砍啊!我就在這,不閃不躲,爽快點砍下來!」
這話一句比一句重,同時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讓得余統領與一眾兵卒竊竊私語。
雲凡鬆開韓湘翎盯著她道:「去吧,去找你爺爺,告訴他一切,若他願意下山請他三個時辰後下來一會。嗯,就這麼朝著他們中間穿過,別怕一切有我。」
韓湘翎凝視著雲凡,重重的點頭,她很害怕,但是她信任雲凡。
她朝著眾人走去,那些下流的話猶言在耳,本地生活的他們都是被這些人殺害的,韓湘翎不敢看他們,甚至怕自己會露出膽怯,她就這麼盯著眾人的間隙,看著通往山頂的山道,一步步往前。
雲凡在後方又喝道:「你們可以試試,誰要是感動她一根寒毛,我敢保證死對他來說是奢求。」
「當然,你們也可以當成只要殺了我就沒事了,反正也沒人知道是誰殺的。」
雲凡這話落下,兵痞是你看我我看你,他們方才就是這個心思,余統領更是掌心沁滿了汗珠。他感覺自己的心思都被對方看穿了。
韓湘翎就在雲凡話語下穿過了他們,沒有一個人對她出手,她如願的踏上那條山道。
至此雲凡心頭一松,他自然是虛張聲勢,要的是讓對方摸不透。
「大鬍子,你確定是城主下的令?」雲凡眼睛瞇成一線。
「是、是城主下令的。」余統領老實道,他也是一陣後怕,不懂這個毫無修為的凡夫這般氣定神閑。就是猜不透他反而更加不安。
「這麼說你們也只是別人的槍使摟?」
「是、是的大人。」
「即便如此你們依然屠戮了這裡的子民,而且你們對此沒有半點懊悔,反而以之為喜!我與你們不同,此事我會告訴雲侯,哪怕要懲處也不會禍及家人。」
他噸了噸,面對一雙雙慌恐中夾雜憤怒的目光,冷冷一笑:「現在去給我將那些遺骸收集到那處,並給我掘個大坑,要是有一片屍骨落下了……我保證你們除了請人來用抬的出去不會有第二個方式。」
說完雲凡不待他們反映,轉身就往蔡嬸那處走去,將被肢解的遺體一一撿在懷中,往指定處走去。
當雲凡來到定位,余統領帶領著他的隊伍開始將屍體找出來,他們私下交流著什麼,雲凡並不在意。
約莫一個時辰,眾人的遺骸都落入大坑中,眾多兵痞用著滿是鮮血的雙手一點一點的將土壤覆蓋,這是雲凡要求的。
雲凡將他記得的每一個名子刻在那燒殘一半的木板上。
雕刻完畢,他站在凸起的大土丘前,輕輕壓著木板,深吸一口氣。
一手壓著木板,另一手抽出輕狂,一下重重敲在木板上。
碰。
木板入土三分,這一擊同是敲在眾人心底,這些心中有二者更是惶恐不安。
雲凡收回輕狂,跪在地上,嗑了三個響頭:「無能者雲凡,未能保全領地子民,願你們在那方世界能無紛擾,此生之仇,我雲凡立誓,若是不死,必咎不赦!」
晴空閃過詭雷,此誓竟被蒼天認可了,任誰都知道蒼天誓言何其隆重。
蒼天也就是天道誓言,從來都是最毒的誓言,你可瞞天卻不可欺天,一但違背誓言受天地排斥是小,更可會遭逢天罰。這種鐵誓有二,一是讓蒼天見證,也就是以天道起誓,第二者就是自身堅定與情感使天道自主見證,此刻雲凡便是其二。
天道誓言哪怕你是凡人,一但你起了誓,這誓言遍伴你終身。
對這變故,雲凡並不在乎,他起身,額頭滿是泥土,他對著余統領一笑,這笑容如索命厲鬼。
「你的機警救了你,你們沒落下半點遺骸,否則此刻你們就不是站在這裡,而是人頭掛在地上。」
「現在……」雲凡深吸了口氣:「滾出我的領地,趁我還沒改變心意!不然就永遠不要出去了!」
這一聲落下,余統領急忙招手,兵痞一臉茫然下聽從指揮,眾人如喪家之犬般迅速退出他的視線。
危機解除雲凡卻沒有因此輕鬆,這幾天一次又一次感受到惡,這些惡將良善遮蔽,更蠶食並抹殺了善。
他並沒發現,丹田一角不知何時落下一顆黑色的種子,這顆種子不斷的吸收他自身的憤怒,與空氣中瀰漫的負面情緒。
※※※
一路遠遞到此,余統領才大口喘息,他早已滿頭大汗了。
「統、統領!那小子根本毫無修為,為什麼我們要聽他的?」
「是、是啊!」
「你們懂個屁!」余統領一陣後怕:「我當然知道那小子沒有半點修為,我怕的是暗處的人!」
「暗處?」這名兵痞大驚。
「廢話,你如果毫無修為,面這一隊人馬,說話敢大聲嗎?他一開始站在遠處跟我們說話,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忽然……」余統領噸了一下,一副緩然大悟的樣子:「那一刀!對!就是那一刀,他砍了自己一刀!」
「砍自己怎麼了?」
「笨啊!你真當以為他是自殘啊!我聽說有些強者會在子弟身上留下神識,一但子弟遭遇風險就會第一時間感知,只怕那時候對方已經感知到了。這人可能就在暗處觀察我們,所以他才敢命令我們取屍骸甚至挖坑,一但我們哪一步沒做好,那我們可能就人頭落地了!」
余統領一副理解清楚,或者說這是雲凡希望他們這般理解的,而一眾兵痞也是恍然,陣陣後怕。
這時又有一人不解的問:「統、統領,假設真的有一個高手在暗處,他不更該將我們趕盡殺絕嗎?」
這話說得大家心驚,偏偏想來又是正確的,因為他們可是屠戮了眾多居民,而雲凡最後那三扣頭與誓言都如此篤定。
「也許他不是不殺,而是要殺更多。」另一個兵痞膽寒道。
這話讓他們想起,雲凡詢問是否是城主府的親令。
不得不說,這群人一言一語,還真的理出個合理的結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