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八　秘密商場

　回到La Bar，我正式在隔天開始自己的服務員工作。
　店內除了我，還有另外四位資深的店員，因為先前作為客人來這裡消費時接觸過好幾次，即便不認識也都對我有基本的印象，知道我要來工作，她們十分熱心地引導我，在開工第一天幫我處理了很多複雜的事務，讓我從比較簡單的工作開始上手。
　聽香小姐說得淺顯容易，當自己實際參與進來，突然就感受到了這工作量累積起來有多龐大，單是送出餐點這樣的工作，光一個早上便來來回回不知道走了幾趟，到了用餐巔峰期更沒時間坐下來休息，有些坐了一大圈人的桌子叫了一頓豐盛的大餐，運送的次數更是翻倍；一大盤放著好幾份的餐點重量也不容小覷，拿在手上久了便感到沉重不已，即便忙得手腳痠麻，還得保持平衡穩穩托著以免打翻。我一邊忙碌著，邊在內心感嘆起店員們平時服務客人真是辛苦。
　第一天的送餐工作剛開始手忙腳亂，我還不習慣接應這麼多陌生人，用朋友一般的親切態度對待上十甚至上百個人，即便因忙碌而感到疲倦也得注意不能表現出不耐煩的態度，以免給人壞印象連帶影響了來客意願，我第一次知道要露出微笑一整天原來也是一門技術。
　不過好在習慣了一字排開的菜單，被前輩同事們以及需要服務的客人呼來喚去一個早上過後，我逐漸掌握了工作的節奏，持續著消耗體力的工作讓我的時間感模糊，不知不覺間工作時間就結束了。
　「小英，那邊的桌子收完就可以下班了哦。」
　和我一起負責接待顧客的同事，名叫小雲的女孩，遠遠在櫃檯對我喊道。
　「好。」
　我用低沉的聲音回答，跑去她說的那張客人剛用過的桌位，迅速將碗盤疊起收到托盤上，送回後台的清洗區。
　是的，我目前依然保持著英倫的身分，同事們遵照香小姐的指示，在店內都用這個名字稱呼我，相處時也盡量把我當作一位男性來看待，用著男性身軀的我也正在努力讓自己的舉動和聲音更像男人——主要是變聲比較困難，偶爾我忘了留意，原本比較高的聲音不小心跑出來，此時較靠近我的女性顧客聽到便會好奇地轉過來注意我，眼神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樣倏地亮起來，嚇得我趕緊清清喉嚨，假裝要幫客人收空盤溜去比較遠的桌位避開。
　這一點頗麻煩，我一邊工作，還得一邊應付女性客人們的騷擾（尤其是學院低年級部門的女孩們），她們似乎很在意變裝過後的我，三番兩次招呼我過去幫她們收空盤，實則趁機旁敲側擊問我的身家背景，從哪裡來的、名字和上班時間等等。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基於不想說太多但又不能兇她們，只好禮貌地用工作敷衍過去，然而女孩們堅守著一定要和我搭話的想法，幾個人坐到了下午才放棄離開，共計四個小時。
　把桌面清乾淨以後，我放下托盤，和小雲打過招呼後推開通往廚房的門，廚師們工作的料理區隔壁有一張專給員工休息的桌位，寬大的長桌邊坐著兩個正在吃飯的同事，是和我同個時段下班的。
　見我出現，其中一位已經吃得差不多，正在喝茶的男性員工對我點了點頭，指向他旁邊的空位，那裡已經放上一份熱騰騰的飯菜，是給我的員工餐。
　我活動著微微發痠的手，在那個位置坐下，迫不及待地開始享用我的晚飯。我記得這是屬於中低價位的經典套餐，一份牛腿肉和四色蔬菜的蓋飯，附一碗濃湯及飲料，有些食量大又不想花太多錢的客人經常點這份餐，可以用便宜的價格吃到飽足。
　印象中還在上學的時候，我沒在菜單上看過這道餐點，是最近才加的嗎？
　「辛苦了。」
　吃了一會兒，不遠處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我回頭看去，才發現原來香小姐也在廚房，正從料理區域的廚師們身邊走過來，似乎剛剛在和他們討論事情，手中拿著一張寫著字的紙，她邊走邊將紙對折收起，向我和我身邊的男同事打了個招呼。
　「今天的工作還可以嗎？」她對我問道。
　大致都還行，只是那些喜歡問東問西的小女生們該怎麼應付……
　「嗯……遇到問很多的客人怎麼辦？」
　我想到今早頗有些不知所措的窘況，考慮半晌還是問了出口——我覺得這點不是我自己就能處理的事情。
　「哎，女客人？真受歡迎。」坐在一旁的男同事呵呵笑了兩聲，總感覺有看好戲的意味。
　「纏著你要聯繫方式的學生妹妹？除了你真實身分，其他你斟酌告訴她們無妨，只要不打擾你的私生活。」香小姐一聽露出饒有興致的神情，看起來不認為這是什麼麻煩。「八成是她們喜歡你，想多跟你接觸，打算以後都挑你在的時間過來消費啦。閒的時候你可以去跟她們聊聊天，不過記得點到為止就好，不要問太深，要是有人想更進一步，被死纏著不放就麻煩了。」
　原來是這樣，這算是一種促進消費的方法？
　「也有很多人是衝著看大小姐來的啊，很快就習慣了。」男同事喝了一口茶說，「不過要是她們知道妳只是披著男人的皮，大概會很失望吧，哈哈。」
　「吸引到固定客源了，滿有一套的嘛。」香小姐眨眨眼笑著說。「等等沒事的話，跟我出去轉轉，我幫你買一些好看的衣服。」
　有一套……那還真是多虧了那位狼人青年，畢竟是他把我的外表變這樣的——說起來這變身能力還挺強，從昨天施展到了現在，一點要失效的跡象都沒有，這似乎能維持很長一段時間。
　「明天或後天就可以讓妳練習其他工作了，小雲會帶妳，有問題妳盡量問。」
　我塞了一口食物進嘴巴，只嗯了兩聲表示聽到。
　香小姐走到我對面的椅子坐下，拿起桌子中央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熱茶，捧在手裡慢慢地喝，不時望望我盤裡的剩菜，望了好半天才慢慢開口：
　「一直聞香味肚子有點餓……方便借我吃一點嗎？」
　「欸……好啊，這給妳。」
　盤子裡只剩一塊被我吃一半的牛腿肉，不得不說這份餐確實有點大，還沒全吃完已經覺得有點飽了，她這一問，我乾脆把盤子往她面前推，香小姐把頭上的輕紗拉到一邊固定，低頭默默地把我那塊肉吃掉。
　「妳還沒吃飯嗎？」我忍不住問。
　「有，只是我沒吃很多。」香小姐笑了下，「忙一忙就又餓了，不好意思啦。」
　「沒關係。」
　我拿起留在最後的飲料輕輕搖晃幾下，淺藍色的玻璃杯裝著充滿氣泡的透明液體，看上去不過是泡泡多了點的普通開水，我抱持著小小的疑惑喝了一口，頓時感受到舌尖上奇妙的刺麻感，隨著飲料喝進喉嚨一起把這感覺帶了進去，而後才是一點細微的砂糖甜感，談不上喜歡但也不討厭的奇特味道。
　秉持不浪費的原則，我把飲料一飲而盡，上樓去把工作服換掉，等香小姐把「點心」吃完，就一起出門上街。



　晚上八點鐘，大多數人差不多吃飽喝足，正進行著飯後活動或者將一天的工作收尾的時候，朵思街的人流多半會移動到隔壁的鉑賽塔街來，不論是當地人放鬆閒逛，或是於外地觀光客參觀遊覽的去處而言，都是不錯的地方。
　記得第一次來是為了執行白金閣的委託，忙完也沒多花時間逛一下就離開，因此我對這裡的印象僅停留在「販賣非食物品項的商街」而已。我本來猜想香小姐是為了帶我熟悉這條街才來的，但她並沒有走回路口從頭開始，而是就近找了一條店與店之間的小巷鑽過去，出來馬上就到達鉑賽塔街中段的位置。我往街口的方向望過去，白金閣就在我們出來的這條小巷不遠處，大量的顧客進進出出。
　「只逛前面會錯過很多好東西哦，看那裡。」香小姐輕輕戳了一下我的頭，讓我轉過去看街尾的方向，在一間販賣奇形怪狀燈具的店家附近，有一塊不起眼的木製小路標插在地上，指向這家店的後方，但上面沒有任何字。
　它指的是什麼？
　我以眼神向香小姐詢問，她神祕地笑了笑，朝那塊路標走去。
　燈具店和隔壁的店家之間只有一條極為狹窄的小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大小根本過不去，這路標應該指的不是進去這裡面，而是要我們繼續往街道尾端走吧？或者是要繞路？
　「我們進去吧。」香小姐指著那條小縫，一臉正經地說道。
　「啊？」
　開玩笑……的吧？
　「走就對了。」
　嗯……
　我忍不住開始思考起香小姐對我開玩笑的可能性，狐疑地盯著縫隙看。
　可以隱隱約約感受到裡頭有法力存在，但這條街本來就到處都是充滿法力的人和物品，就算這只是一道什麼機關都沒有的普通牆壁，感覺也差不多。
　試探性地伸出手，往那條牆縫摸上去，我立刻明白了牆縫確實隱藏著秘密——縫隙兩側本該摸到阻礙的地方什麼都碰不到，視覺上就像是手陷入了牆內。
　解除了疑慮，我才放寬心往牆縫走進去，看著即將撞上的牆壁在瞬間消失，進入了一條比方才寬敞許多的小巷，我往出口看出去，發現是條以小碎石鋪成的嶄新街道。
　那條外表看起來像條普通牆縫的神祕巷口，牆上釘著與路標同樣樸素的標示牌，上面寫了這條街道的名稱：武具商場——巴利亞司。
　「手伸出來。」
　剛走出小巷口背後就被戳了戳，一回頭，香小姐手中捏著一個小袋子往我掌心放，摸起來是一疊紙幣。
　「這個是……」突然被塞錢讓我有點受寵若驚。
　「那隻小老虎託我交給你的，是你的酬勞。你好像跟他一起做了學院的委託吧？發薪日到之前就先用吧。」
　被她一說我才想起來！雲太有說過要跟我共分賞金，為此我跟他跑了一趟遙遠的夏露村調查人魚族、救出名叫多維特的少年，但後來遇上學院裁決隊的追擊，我的注意力全轉移到了逃跑上，加上後來受香小姐幫忙偽裝身分，這幾天四處跑來跑去，我完全忘了雲太還沒跟我交代酬勞的事情……幸好他還記得。
　說起來，多維特從回村後便不見人影，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希望別到處亂跑又被困在什麼地方等人去救就好了。
　拉開布袋看了一下，裡頭大約有5000芬幣，思索了一下自己在香小姐店裡工作的福利，對於不需要另外處理食宿費用、大半時間都在酒吧工作的我，這些錢可說綽綽有餘。
　「這裡雖然叫武具商場，其實也有賣衣服和首飾，而且有不少具有特殊效果，對於旅行或戰鬥需求的人，來這裡比較能找到強力耐用的貨。」
　我四處看了一圈，這裡的店家多半擺著簡單的地攤，較少像隔壁兩條街那樣完整的獨棟店面，商人們將各類武器一字排開，拿一塊蓆子或布墊著便放在地上陳列，自己只搬張椅子坐在後面（也有人乾脆席地而坐），若有感興趣的客人靠近挑選，就湊上去聊兩句。
　比起公開的街道，說這裡是一塊隱藏的交易區更為妥當，因為瓦利亞司不和其他道路相接：按照方位看過去，理應連接著學院轉移點那條路的路口，並不存在出口，取而代之是一間輕甲商店擋在了該位置。似乎是因為這樣，以尖峰時段的鉑朵兩街相比，瓦利亞司的客人就少了一些。
　這商場的大部分人潮都集中在另一頭的一塊方形廣場上，那裡明顯吵鬧很多，不時傳來激動的叫喊聲，待了一段時間我便注意到其他原本在閒逛的人，一走到那裡便停下了腳步，好像正在圍觀什麼？
　「原來是這個時間開始啊……那正好，先過去那邊看看吧！」
　香小姐也看到了，語氣饒有興致地說了一句，拉著我跑向廣場。
　逐漸靠近廣場時我聽見了武器相擊發出的清脆撞擊聲，從擠成一團的人群中央發出來——這些人正圍繞著一座用繩子圍了兩個大圈的低矮擂台，對台上的人喊加油，而擂台上有兩個人正持劍戰鬥著。其中一人頸上綁著有些許污痕的灰白色圍巾，戴著黑色露指手套的青年手中握著一把黑刃劍，往對手防備薄弱處連續刺擊；另一個身穿輕甲，打扮看上去像是普通旅人的男子，手拿一把白色長劍不斷揮砍，動作看上去比對手遲澀了些，沒反攻幾下便被彈了回去，看來對於黑刃劍流暢的攻擊毫無辦法。
　「他們在做什麼？」我不禁問。
　「競標呀。你看，就是這裡。」
　香小姐拉我鑽過人潮來到一排大貨箱前。這些箱子每個都標有一串數字，被放在擂台邊緣，剛剛沒擠進來因此沒注意到有不少人是圍在箱子旁，從裡頭拿出一個個包裹端詳，而不是看台上的比賽。
　「這個賣場很特別，所有的商品價格統一，但直到你買下來之後，才會知道自己買到了什麼。」
　還有這種賣法？看不到商品是怎麼回事？我把每個箱子都掃了一遍，裡頭裝滿了用不透明盒包裝的物品，它們大小各異，包裝盒的材質從厚紙板到明顯價值不斐的精美寶盒都有，上面除了一張標著價格的標籤什麼都沒有，不存在任何裡面放著何物的提示。
　我拿起其中一個金屬製的方盒輕輕晃動，裡面的東西隨著搖晃撞了兩下盒壁，發出「叩叩」的輕響。從重量、物品晃動的感覺和聲響可以大概推測裡面東西的大小和類型，感覺也不是完全沒有蛛絲馬跡可循，但只靠這些得不出可靠的答案。
　「覺得這個價格太貴的話，可以去找老闆討價還價喔。」香小姐拿了另一個紙製的小盒子過來，將貼著標籤那面舉到我眼前，那上面寫著「1000」，要價一千芬幣……裡面裝什麼那麼貴！
　「只要打得贏老闆，想免費帶回家也可以。」
　「免費……那競標是？」我望了望台上，原來他們打架就是為了這個，不過按她這麼說不過是殺價而已，那所謂的競標是何意？
　香小姐解釋道：「競標者輸了的話，老闆會把價格調高一些，問現場有沒有人要開別的價格購買，有便繼續對戰，一旦出現獲勝者就以獲勝者所開的價格賣出；若沒有的話，第一個競標者就必須用老闆最後開出來的高價買下商品。」
　也就是說，如果一直打不贏老闆，價錢就會越來越高……
　「失敗不能放棄不買嗎？」我問。
　「不行唷。」香小姐微笑著回答，「決定競標就等於決定要買了，如果每個人都隨便放棄的話，等老闆體力消耗到極限的時候才來競標，不小心就給人便宜帶走一堆好貨了，這樣很虧。」
　原來如此，畢竟做生意要賺錢，為這麼特殊的生意定製的規則，得同時考量自己的能力所及。
　我盯著盒子，不禁想這種看不到商品的買賣，老闆在裡面塞垃圾也不是不可能，要說他怕自己虧錢，不如說他一開始用這種方式賣東西，客人就算買到了垃圾，付出去的錢也不能反悔了，這本身就是對老闆百利而無一害的買賣，有種騙人花大錢的感覺。
　「你會覺得這是噱頭吧？」香小姐瞭然的眼神看了過來，摸著她拿來的紙盒說，「我跟你一樣，一開始也很懷疑，雙方資訊不對等本就是大忌，因為這會讓客人無法信任賣方，買賣也就難以成立。不過，這盲盒競標賣場在這兒做了兩年，每天來這裡試手氣的人不減反增，我認為重點就在於裡面裝的貨——老闆是有精心挑選過的，並不會讓我們感到真的那麼不值。」
　熱烈的歡呼打斷了香小姐的話，我把視線移回台上，穿輕甲的旅人站在擂台的外圈，一臉遺憾地把劍收回了背上，似乎是認輸的意思。綁著圍巾的青年笑了笑，黑刃劍甩了一圈也放了下來，伸手和對方握了握，從場邊拎起一個白色的大方盒走到對方面前，將盒子交給他後，舉起黑劍大聲喊道：
　「一千五！有人要嗎？……沒有就一千五賣給這位小哥啦，拍手！十分鐘後開始下一局競標，要試的趕快找結帳區小助理登記，逾時不候啊！」
　觀眾們紛紛鼓掌，本來聚在一起的觀眾們三兩散開，有些只是來看比賽的人見戰鬥結束轉身離開，還想繼續看的人則待在原地，或者乾脆繞到裝滿商品的貨箱旁，拿起盒子掂量打發時間。
　「要買看看嗎？」香小姐問，指著最右邊的貨箱，裡頭的盒子都不超過手掌大小，上頭標價一律只要100元。「感覺裡面是飾品類的，就算是最簡單的款式，百元的價格也不算太虧，大概是這裡面最安全的吧。」
　我走到箱前，隨意撈出一個很輕的小盒子晃了晃，沙沙的聲音頗像鍊子劃過會發出的聲響，我猜裡頭可能裝著手鍊或者項鍊？這種垂墜的飾品容易掉，平常我是不會隨意戴在身上的。
　唔，雖然我有點懷疑這看不見的商品，但香小姐都這麼說了……反正也挺便宜的，不如就當作試水買一次就好。
　「這個吧。」
　我把盒子給香小姐看，她手上依然握著一開始就拿出來的紙盒子，似乎很中意的樣子。
　「那我就買這個了～錢給你，幫我拿去結帳，我再看一下。」
　「好。」



　貨箱的最邊邊就是結帳區，我拿著兩個盒子，付了兩張百元紙鈔給那兒站著的服務員小姐，她推推臉上的眼鏡，收下紙幣向我微微彎身鞠了一躬。
　「感謝您的惠顧。」
　結完帳回去找香小姐，我看見她手上又多了一個稍大一些的商品盒，正在跟那位綁圍巾的青年老闆說話。
　「啊，來了……英倫，來這裡。」
　香小姐招手呼喚我過去。我抱著兩個盒子走近，賣場老闆也轉了過來，近看才得以看清他端正的五官——看上去很年輕，可能比我大不了多少歲，雙眼泛著奇異的黃綠色，瞳孔如針一般細長——他和雲太擁有類似的，貓科動物特有的眼睛；黑色的頭髮在腦後綁了個短而蓬鬆的馬尾，一邊的瀏海用兩根紅色的細髮夾別在耳後。剛剛的戰鬥對他而言似乎不怎麼費力，他沒有流汗，整個人清爽得跟完全沒動手沒兩樣。
　「妳終於想到交男朋友了啊？」青年老闆用揶揄的語氣笑著說。
　「別亂說……是我店裡的新人，叫做英倫。」香小姐咳了咳，「經營這家賣場的就是他，你們認識一下。」
　「你好啊，我叫藤村紀，直接叫我藤村也可以，不過客人都喊我紀哥，你就這麼叫吧。」
　黑髮青年的嗓音宏亮，說起話隱隱有股龐然氣勢往身上撲，不自覺地讓人想後退半步，但並不是讓人感到害怕，反而有種敬畏感，真給人一種老大哥的感覺。
　紀哥伸出手，我也伸手握住，調了調聲線回答他：
　「英倫，請多指教。」
　「哈！請多指教這種話，上台競標再說才合適。第一次來，要不要玩？不收你錢，跟我過兩招熱身也不錯，小子看起來身手不錯，肌肉線條挺漂亮。」
　「我可不是帶他來給你練手的，人家跑了一天，讓他休息吧。」
　香小姐苦笑搖頭，體貼地幫我婉拒了這個邀約。確實我送餐送了一天有些疲倦，以我現在的狀態去跟這位看起來頗有實力的老闆打架，只會被壓著打而已。
　「哎，不然香大小姐來吧。」紀哥邀約不成，轉而把目標轉向另一個人，「耳聞朵思街大名鼎鼎的La Bar闆娘是很厲害的占卜師，甚至能操控卜具裡寄宿的強大靈體……一位就好，我想見識一下大小姐的靈。」
　「……這樣啊。」
　等待競標開始的群眾離得近，兩人的對話互動都盡收眼耳，不知不覺一大批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我們身上，聽見青年這樣說，也開始鼓譟起來。
　「切磋！」
　「手下留情啊！」
　「紀哥加油！」
　……看來事已成定局了，也不知道紀哥是不是故意講出來，好讓香小姐在群眾面前無法斷然拒絕。
　我看著香小姐考慮數秒，隨即嫣然一笑：「老闆都親自邀請了，我也不好拒絕……那好，我能不能提個要求？」
　「請說。」
　「如果我贏了，這千元區的貨讓我挑一個拿走；要是你贏，就按照競標規則，我出錢多買你一個千元區的商品。這樣如何？」香小姐舉了舉手中的新盒子微笑著說，「畢竟是你的主場，來者是客，入境隨俗。」
　「小姐的好意我收下了……那就台上請！」
　「喔喔喔喔——！」
　真的要打啊？
　在觀眾們興奮的呼聲中，我趕緊抱著盒子鑽到最靠近擂台的位置，確保視線不會被擋住。
　香小姐將方盒交給紀哥，隨青年走入擂台內圈的中央，四處看了看，開口問道：「出界淘汰制對吧？」
　「沒錯！」紀哥拔出黑刃劍，指向擂台靠裡側的圈線，「十分鐘之內，只要身體有一部份超出內界就算輸，超時的話算老闆我贏。另外，武器也算在身體範圍內，飛出去也等於出局。」
　畫兩個圈的意義原來是這樣。
　「明白。」
　香小姐解下頭紗，巧手一折便將它收成一朵花形，別在頭側。看見頭紗底下少女動人的容貌，令觀眾們紛紛低聲讚嘆起來。
　「塔羅太洛斯，切利葉特……以拉彌亞維亞之名，呼喚你現身。」
　她照慣例拿出了一張牌，低聲吟誦召喚詞，這咒詞我聽過很多次，我也不禁期待起來，這次會出現什麼樣的塔靈呢？
　塔羅牌緩緩發起白光，飄飄晃晃地在她手中立起，只見香小姐手一抽，白光散去，掌中正握著一把雕著神祕圖紋的美麗月牙彎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