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佩槍與兼職

　　我早該料到的，格蕾是那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就會忘記其他要素的傢伙，或許是所謂的研究者特質吧，許多為了重現戰前科技的科學家大部分都是這種性格。


　　沒有汽油的車跟沒有子彈的槍一樣都是廢鐵，那些研究者不會考慮這一點，而是會考慮「怎麼把這些東西變得更好使喚，更強，更有效率」，除了這個以外，其他要素他們「完全不會考慮」。


　　幫他們打理這些麻煩事就是我們常識人的工作了。


　　汽油很好找，把報廢車的油箱給打一個洞，通常汽油就會像噴泉一樣嘩啦嘩啦的流出來，在水泥叢林裡，汽油比起飲用水要好取得多了，只有傻子才會去加油站找，那種地方早就被抽乾了。


　　不久我便提了能裝滿油箱的汽油回來，那台車進化成有附加裝甲的突擊裝甲車，側邊加裝了鐵絲網，看起來連火箭推進榴彈都能防禦。


　　「算了，我在發表評論這台車一定會變成坦克。」


　　把另幾桶裝滿的便攜油桶扛上車斗，我坐上駕駛座，把機關槍交給格蕾，示意她去後面把槍架上。


　　「文鶇先生……我一定得操作機關槍嗎？」


　　「算了，坐我旁邊，順便學怎麼開車。」


　　「好的！」


　　感覺比起讓她玩機關槍，坐在車子裡她的興致還比較高昂。


　　不懂耶，這是機關槍耶。


　　馬克三型機關槍耶！


　　還是說女孩子全是這副德行？比起能夠屠殺核後生物，用沖壓鋼板製造的大殺器，女孩子似乎比較喜歡坐在位子上待著，以前的車輛實習課，我寧願在後面把玩沒裝子彈的白朗寧也不願意坐在副駕駛座看教官上課，同班的男孩子幾乎都是同副鳥樣子，下課還在猜拳下回合輪到誰上，最輸的那個理所當然滾去坐副駕駛座或是在後車斗看戲。


　　女孩子真難懂呢。


　　我用裝甲背包的內置電池接電發動汽車發動機，隨後倒車出庫，在廢土開車基本上沒甚麼規則可言，只要學怎麼打檔跟踩油門就好，交通規則早在核彈落下那刻就死光了。


　　能路殺就盡量路殺，我們最討厭友愛動物這一套了。


　　裝甲車在馬路上咆哮，引擎的怒號與排出的黑煙像是人類在地表生活僅存的絕響，以前的人類恣意開拓土地，享用食物，當時每個人都認為那樣的生活是種理所當然，直到大部分人認為是個無稽之談的笑話成真。


　　最後能在公路上享受速度感的多半是奔馳的土狗群，我們這些人類只是配角。


　　「文鶇先生，我剛剛在改裝的時候發現這個。」


　　「這可是好貨呢，拿到市場上賣還可以換到一些不錯的東西。」


　　格蕾手上那塊戰前生產的光碟可說是文化在這片土地上的絕響，現在的娛樂設備肯定會被戰前人狠狠笑話，像是虛擬實境電影這種東西只是在歷史課本上的專有名詞，一個早已滅亡的神話。


　　「放來聽聽看吧，如果光碟機能運作的話。」


　　我將光碟插入的光碟機中，在短暫的讀取後便迎來了前奏，吉他的快彈以及人的尖叫。


　　激昂的吉他聲，沉悶的怒吼，像是敲擊金屬般，像是扣下板機般，像是槍機復進時退出的彈殼一樣，強韌，炙熱，滿是侵略的音符對耳膜無情衝撞的無盡暴力。


　　這音樂還真是令人愉悅。


　　不久我就跟著音樂的歌詞一起狂吼「耶──！讓死屍遍布鎮上！撒旦榮耀！機槍咆嘯！人群尖叫！原爆！絕望的怒號──」


　　「文鶇先生你好吵啊！」


　　「妳說甚麼我聽不到！」


　　「你很吵啦！」


　　這首名為戰爭原爆的死亡重金屬樂曲深得我心，但好景不長。


　　格蕾切歌換上另一片鄉村音樂後，那片金屬樂就此在後車廂沉默，我倆對於音樂藝術的爭論偶爾會有幾隻不要命的土狗從一旁出來搗亂。


　　「吵死了，滾旁邊去！」


　　我抽出格蕾大腿槍套裡的柯爾特，兩槍讓牠們腦袋開花，要是發生交通意外我會很困擾的。


　　「文鶇先生，柯爾特是那柄手槍的名字嗎？」


　　「嗯，正確來說應該是製造廠的名字，據說是在戰前某次美利堅大選辜負眾人結果，同時新的禁止步槍法案上線後，這間製造廠推出了.500口徑的狩獵型槍枝，美其名是打獵啦，但這鬼玩意連一定厚度的鋼板都能用貫穿，在只允許手槍的州，這把槍根本就是對抗政府的首選，它出現在這座島上也是個奇緣，這傢伙是貨輪上某個武裝保全的遺物，找到它時，它在滿是枯骨的擱淺貨輪裡躺了半個世紀，一看就知道是被洋流沖到東部海岸的可憐蟲。」


　　「.500口徑復刻型麥格農彈，配上12.5吋長槍管，沒有它一槍殺不死的核後生物，不過妳真的得注意喔，這把槍只能在雙手持握的狀態下開火，槍口焰就能把手指削掉。」


　　「真的要把這支武器要交給我嗎……？」


　　「馬克三開火的後座力只要一秒就會讓妳黏在地上喔。」


　　「不是啦，只是……這支武器很特別吧？感覺文鶇先生在保養的時候特別用心呢。」


　　「是很特別，但妳沒有武器，這孩子就暫時歸妳了。」


　　「我……我會好好珍惜的。」


　　鬧哄哄的搭車，還跟人吵起來、談天閒聊甚麼的，很久以來都沒人跟我這樣做了。

　
　　跟我搭車的人通常都不會與我攀談，這才不是部隊所屬的問題，他們對我只有質疑，以及恐懼，了解這片裝甲化面具的權限，以及頭盔側邊灰狼圖騰的意涵，任誰都會恐懼的。


　　「對了文鶇先生！文鶇先生！」


　　「怎麼了？」


　　「這麼說來，我都還不知道文鶇先生的工作是做甚麼的呢，只知道文鶇先生是甚麼……裝甲步兵，那文鶇先生的工作內容是甚麼呢？除了對付強盜土匪以外。」


　　「怎麼突然想知道這個？話說這沒有很重要吧。」


　　「不，這很重要喔，夥伴互相了解可是很重要的呢。」


　　「唉，我的工作是拓荒吧……之類的，之前不是說過嗎？還有清除強盜之類的……雜事。」


　　「這只是一部份吧？其他部分都沒有提的感覺……。」


　　「以後被妳管薪水的那位傢伙肯定十分悽慘。」


　　「甚麼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


　　她露出一臉狐疑的眼神，瞞不了多久，而且依她的個性大概會一直追問到我願意吐出東西來。


　　就算絕口不提，或許往後她也會從絲絲線索中，從眾人對我的態度中覓得一絲警覺。


　　或許我也希望她發自內心信任我，希望她能明白我們的歷史，知道我們造就了多少的悲歌與成就。


　　「我的工作嗎？哼……好好聽著吧。」


　　「至於妳會不會喜歡？這就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