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鬼城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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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3-12
死亡……死亡……。
逐漸凋零……。
為什麼你……還活著?
看看你醜惡的臉。
你殺了多少人?四位數?更多?
看看你滿是傷痕的手。
上頭是血,碎肉,內臟的殘渣。
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我們無冤無仇啊!
我不是特工!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為什麼要殺了她!為什麼!
瘋子!瘋子!
看,那就是我們最強的戰鬥單位。
不,那不能算是單位,那只是機器,沒有感情的機器。
狼群?如果殺人可以當績效的話,他們倒是表現得挺好的。
為什麼大總統會訓練這種禽獸出來當作直屬部隊?
你不懂啊,就是因為殺人不眨眼才有價值。
人都已經夠少了還搞這一套出來。
噓!小心被聽到。
聽說他們可不會區分敵我。
為什麼要殺了我們?為什麼?
小鶇,為什麼?
為什麼那個時候……拋棄我?
「渣宰,別靠過來,死了的東西就給我乖乖滾回地獄去。」
我提起機槍朝著那匍匐前進的死屍開火,陰暗虛空卻爬出更多殘缺如破布的屍塊,肉塊長出噁心的手指,緩緩地爬行,機槍子彈撕碎它們,新的又如海浪般撲上。
「不要……我們不是自願死的,我們不要,不要!」
「誰管你們要不要,殺了你們,毀了你們就是我的工作。」
「你要嘴硬到甚麼時候!殺.人.魔!」
「小鶇……為什麼……為什麼?」
「滾。」
機槍子彈用罄,我扔掉機槍,手槍擊錘不斷敲下,野戰刀揮落,血水淹上腰部,像是在泥沼中越陷越深。
「總有一天,你也會被淹沒的,被自己泯滅人性的作為!」
防毒面具被那伸出的手給扯開,更多腐爛的屍體一擁而上,將我拖入紅色的沼澤。
然而煉獄的景象,卻在瞬間,被流螢般的光點給粉碎。
「甚麼?」
那像流螢的光點環繞著我,被碰觸的地方滑過一絲柔順的觸感,以及難以言喻的暖流。
就這樣,持續了不知道多久的時間。
伴隨著不斷重複的「沒事,我在這裡。」
*
最有勇氣的事是睜開眼睛。
我在早上經常對自己重複這一句話。
「累死了……。」我睜開眼睛,做了早晨該做的例行公事──抱怨。
後腦杓的觸感不是昨晚那堵冰冷的牆壁,而是柔軟的物體,有不斷散發的熱度。
現在的狀況很明顯,我躺在格蕾的大腿上。
等等?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睜開眼睛倒是看到了不得了的東西呢。
這大概是格蕾的傑作吧?我可沒有厚著臉皮躺在別人腿上的習慣,先不論她為什麼這麼做,昨晚睡得倒是挺好的,大概是有個舒服的枕頭的關係,還做了一個好夢,雖然是半路才開始做的。
我看了一下腕錶,四點整。
昨夜添的柴火仍在炭堆上跳動,不過火勢確實小了一點,應是略低的氣溫讓我醒了過來。
她垂著頭,瞇著眼睛,細細的呼吸聲順著鼻息傳來一絲溫暖,現在叫醒她似乎也太早了,我打算不驚動她緩緩起身,不過她的手卻溫柔地摟住我的脖子,感覺像是我微微側身,就會吵醒她的夢境。
「恩,這還是第一次遇到的狀況。」
「這次就順著妳吧,讓我吃點豆腐也不錯。」
我放棄掙扎,享受本不該出現在生活中的一切。
「沒事……我在這裡。」
我看著仍然在夢鄉流連的格蕾,嘴角揚起一抹微笑「妳的夢話可真是動聽啊,小妮子。」
過了不曉得多久,難得的太陽的確從山嶺上探頭,看來今天天氣不錯。
「恩……文鶇先生?你醒過來了啊。」
「早,雖然八點已經不早了,話說為什麼我躺在妳腿上。」
「啊,這是……昨天文鶇先生睡著時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不知道要怎麼辦我才這樣做的……討厭嗎?」她害臊的樣子完全變成紅通通的顏色抹在臉上。
「我很久沒有一覺好眠到底了,感覺不錯,謝謝。」
我覺得自己有些狼狽,現實世界任何東西都沒辦法阻擋裝甲步兵的鐵蹄,在夢裡卻仍如雛鳥般脆弱。
「不……不客氣。」
我起身,重新把外骨骼動力服的複合裝甲掛上,沉重的後背包也隨即上肩,那金屬製的防彈背包可裝著一堆東西,幾乎所有生存用具,機槍的彈鏈,甚至連無線電都有。
不過多虧昨日被夢魘甩飛的重擊,無線電已經先行宣告陣亡,這下除了步行到最近的自治警勢力範圍重新補給之外沒有其他選擇。
為了減輕負重,那具壞掉的無線電已經變成炭堆的一部份。
「為什麼要把無線電給燒掉呢?」
「連不上總部的無線電就是廢鐵一台,又重又沒用,壞成那樣子就算送回高港保修大概也很難救活,與其被敵人撿走,不如把裡面的通信參數給毀掉。」
「那我們現在就是斷訊,又缺乏資源的狀況嗎?看來我應該來想個辦法。」
「洗耳恭聽。」
「我們先弄到一張地圖如何?接著我想弄到一台能用的交通工具,這樣子移動的速度也可以比較快吧?」
「很理想化的方法。」
「我們的糧食還可以撐上幾天,嘗試一下應該沒問題。」
「嗯!謝謝!」
基礎的目標都訂了下來,我也沒有理由不嘗試一下,加快移動速度是很大的誘因,而且這裡距離高港有一段距離,意味著原爆並沒有讓死亡覆蓋這塊區域。
這一區的資源並沒有被火球給蒸發,建築並沒有被震垮,馬路沒有像高港以北一樣殘破,但這裡是一座死城,殺死這一區居民的是恐懼,以及喪失希望的冰冷,死的死,散的散,留下的是不被看好的灰色城市。
一記衝擊砸向用木板條封起來的大門,厚實的木製槍托不只能用來把人的頭骨敲出坑來,拿來破門也是特別好用,鋁門瞬間被打出幾個缺洞,我伸出雙手,人造肌肉的力量直接讓鋁門發出響亮的悲鳴。
「文鶇先生的力氣還真大呢。」
「這套外骨骼裝甲服的第一層是人造肌肉,第二層才是附加的複合裝甲,裝甲模組化的設計好穿好脫,有時我還真佩服戰前的技術,竟然為了科技戰爭而生產這麼厲害的東西。」
我扯開一個大洞,把手中的鋁片扔到一旁。
「最後還因為核彈這種兩世紀前就出現的老古董而滅亡,簡直讓人笑話。」
「不過人類還是積極的振作了起來,為了重現以前的光景而努力吧?」
「當然。」我不打破她的理想,卻在心裡對自己撥了幾桶冷水。
這種理想在短時間是實現不了的,就算科技能回復,文化卻是毀得一蹋糊塗。
畢竟儲存大量資料的電子設備在第一波核轟炸中就被摧毀殆盡,紙本資料在高熱氣浪中也難逃一死,終究變成捲上雲層,久久漂浮不落的碳屑。
再重現戰前的一切只是空想,說不定是不切實際的夢幻。
第四次世界大戰不會是石子與木棍,而是第三次用剩的核彈。
但能讓人為了明天而睜開雙眼就是好的夢想。
我如此認為。
「這裡的書店應該沒有被波及才對,裏頭應該還有舊政府發行的地圖副本。」
面對門口的櫃台,斑駁的收銀機後坐著一個人,曾經是人的骨架,水果刀刺入口中,從脊椎旁穿出,死時的樣子像極了禱告,永遠守護自己家的意志透過這具骨骸隱約傳達了出來。
「辛苦了……安息吧,我們會好好利用店裡的資源的。」
「格蕾妳幹嘛對著骷髏講話?」
「我覺得還是要尊重人家一下,就算已經去世了也一樣!進到別人家也該問個好,對吧?」
我第一次被格蕾反駁得說不出話來,像是應付長輩一樣,用個拖長音的「好」帶過。
書櫃上的書頁嘩啦嘩啦被我翻下,格蕾倒是很小心的抽出書本,溫柔的將無關的書籍堆得跟大樓一樣。
「文鶇先生太粗魯了,這是書耶!」
「會嗎?」
「當然啊!書就是要好好對待,不然會對不起寫出他們的人的!」
我看著手上那本英文字母P開頭的裸女雜誌,思考了一下。
「說得有理。」
默默塞進側背包裡。
「找到了!」她在書店一角翻出了斑駁泛黃的地圖,喜孜孜的像是發現了甚麼不得了的東西。
那張古老的地圖的確指示著我們找到了一間廢棄車行,被拆的零碎的金屬佈件被放置在箱子裡,甚至連千斤頂上的汽車都還保持得完好,除飄散在空氣中的灰塵,一切宛如靜止在核轟炸的那一晚。
我搜了整棟建築,沒有核後生物的足跡,這時我才敢把機槍掛在背後,跟在我背後,盯著汽修書籍猛翻的格蕾很明顯根本不在乎有沒有威脅這碼子事。
不過格蕾卻先我一步躺在滑板上,一個小腦袋鑽進小貨卡的底盤下,從那黑暗的窄縫還傳出聲音,示意我把工具箱給拿過去。
「格蕾妳會修車?」我盯著那台保險桿扭曲的小貨卡,仍然不相信格蕾真的有修車的本領。
「文鶇先生真是的!我好歹也是科學家耶,剛剛看了一下,應該知道構造了,車軸變速箱跟懸掛都沒有問題喔,請幫我把引擎蓋打開一下。」
「喔……喔好。」就算是我也被她的氣勢給嚇呆了,她在學習方面表現不俗,我還以為她只是對於槍枝操作略有天賦,不過很明顯的,她的學習能力不是一般人窮其一生能達到的等級。
至少能把我在高中的通識課程甩好幾條街了。
科學家都那麼聰明嗎?
她一眼就揪出了車子出了哪些問題,鉛電池壞了,油蓋失蹤,水箱破洞,保險桿變形,儀錶板壞得一蹋糊塗。
「格蕾妳修車,我去找零件。」
「好的。」
就給她試試吧,如果她真能修車,我也可以把這種安全的工作交給她,自己去隔壁的廢車場找零件。
「我回來……喔幹,這三小。」
我拖著所有零件回到修車廠,眼前的那台小貨卡已經變成我不認識的東西,漆黑的鋼板披覆在車殼外,除了銲接以外還有用鉚釘固定,車頭焊上了撞角,還有槍架焊在後方的車鬥上。
「我說……格蕾……這是?」
「裝甲車,考慮到文鶇先生有機關槍的關係,所以我就在車頂焊了個槍架上去,如何!還不錯吧!」
我看了時間,一個半小時左右吧。
「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有種自己二十幾年來都是屁的感覺,當年差點在車輛維修的通識課程上被當掉,老師還時不時損我一翻,上課直接點我起立罰寫課文,甚麼「連車都不會擺弄活著幹嘛」這份陰影讓我超討厭載具,我現在反倒是最能在廢土上橫行無阻的那一個。
那個老番顛最後在政治肅清中被幹掉,不予置評。
「嘻嘻嘻,沒有那麼厲害啦。」
「當然很厲害。」這下就能鏟飛那些該死的野狗了,有槍架也很好,很好!能有一挺重機槍的話,這樣連夢魘都能打下來。
「可是文鶇先生……沒有汽油呢,哈哈哈……哈。」
「哈哈哈。」
啪。
「好痛,不要每次都彈我額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