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星之棚」（中）

　　告別健談三鼴鼠的根莖蔬菜攤後，默爾寇領著喬馬諾、珮菈菈一行人繼續深入星之棚，尋找喬馬諾切切思慕的「沼地穀物」。
　　
　　當然，這不代表大夥的注意力不會被其他攤販吸引。在優米娜與塔穆穆的請求下，眾人在花精嬤嬤經營的水果攤繞了一圈，珮菈菈也順道在胡狼人青年的沙漠香料攤補充了一些稀有調料。
　　
　　「我說，我們身上帶的錢夠嗎？」
　　
　　見自己與塔穆穆肩上的籮筐已經半滿，喬馬諾有些不安地問道。
　　
　　「沒問題的喔。」小優咬下一口新鮮的「翡翠桃」——有著蘋果清脆口感，味道卻像浸蜜杏桃的水果，神情自若，「要是真的不夠，我再請『蘿賽塔』送過來就好。」
　　
　　「蘿賽塔？」
　　
　　「蘿賽塔是迪蘭卓氏族在城中別館的——你們看，是海！」
　　
　　當一行人走上通往內環市場的臺階，鹹爽海風撲面而來，越過石造欄桿投望，便是捱著鹽白色港灣的翠藍海洋。
　　
　　「優米娜小姐應該很久沒出來看看海了吧？」默爾寇臂環胸前，迎著海風的剛毅面孔顯得柔和許多。
　　
　　「這就是......海啊。」塔穆穆拉緊籮筐，站在姊姊身後，神情有些恍惚。這是他頭一回看見海洋，也是少數幾回與這麼多夥伴一同拜訪阿斯塔諾斯。
　　
　　一聲疾鳴劃過天際，有著四片白銀羽翅、身形優雅修長的飛龍從眾人頭上掠過，驚擾悠閒翱翔的海鷗，朝海的盡頭飛去。
　　
　　「是『黎明龍』！」小優興奮大喊，「那就是曦之國的鎮國神獸——是勇氣與運氣的象徵！我們今天一定會無敵幸運！」
　　
　　攀上臺階頂端後，格局更為齊整，明顯有人在管理的攤位並排展開。
　　
　　「這裡是由塔哈吉馬商會資助、管理的異國市集。所有舶來品都可以在此找到——當然，那些原先就十分稀有、名貴的另當別論。」
　　
　　確實，走入以矮牆分隔、七彩帆布為蓬的市集後，喬馬諾聞到的氣味不再熟悉，彷彿踏入無國界廚房，來自各地的食材不分你我，花枝招展、爭奇鬥豔。
　　
　　但也不是完全陌生。一股溫潤酸氣如百鳴管樂中一絲弦音，穿過市場，勾引著他的嗅覺。
　　
　　「你也聞到了吧？」默爾寇微笑投望，「那個鮮明卻不刺激的味道。」
　　
　　「是白穀醋嗎？」珮菈菈闔眼抬頭，抽動小巧羊鼻搜尋氣味來源。
　　
　　「什麼味道？這邊的氣味好雜，你們在說什麼啊？」優米娜與塔穆穆歪過頭，一副無辜小動物的模樣，無法理解廚師們的對話。
　　
　　大夥循氣味脈絡前進，在佔地足有兩個攤位的商販前停下——攤位不論桌檯還是地面都鋪著深色草蓆，各式穀類、乾果與醃貨成堆擺放。在那小山一般的商品後，則是不斷與客人溝通喊價的兩名爬蟲男子。
　　
　　「托雅克、古魯雅克，好久不見！」
　　
　　半山怪出聲吆喝，喚來商店主人注意。
　　
　　「喔！這不是默爾寇嘛！這位白皙可愛的小姐，該不會就是你的主人，大名鼎鼎的迪蘭卓氏族大小姐吧？」
　　
　　蜥蜴人走來，簡單招呼眾人，僅在面對優米娜時微微躬身。他們一人穿著無袖布衫、頭戴寬邊草帽；另一名上身赤裸，只披著粗布織成的短斗篷。
　　
　　草帽男子開口：「我記得你們宅子裡的南方人不多，你也不是沼地食物的愛好者，怎麼會特地來訪？」
　　
　　默爾寇搖了搖手指：「不是我要找你們。是這位先生要找你們。」
　　
　　半山怪將喬馬諾推上前，爬蟲拍檔一看見對方猛獸的面孔，嚇得不約而同退後兩步。
　　
　　「我們最近都有好好繳租金，可沒有欠債吧！大爺要催租的話，肯定找錯人啦！」
　　
　　喬馬諾苦笑，揮了揮手：「我不是來討債的。我也是廚師，聽說你們可能有販賣『白穀醋』的原料，所以想來看看。」
　　
　　「白穀醋的原料？啊，大爺是指沼米嗎？想不到居住極西之地的『羅剎族』，居然會對沼米有興趣！我還以為喜愛米食的，只有南方沼地民呢！」
　　
　　珮菈菈插嘴發問：「所以米食文化在南方很盛行嗎？」
　　
　　「也不算是。半島聯邦很早就已經接受麥食，沿岸坡地的農田幾乎都是種植大麥。大概只有黑潭沼澤跟三環湖區的人民以米飯為主食。」
　　
　　「你們都怎麼料理稻米？」喬馬諾發問，心裡最希望聽到的答案，莫過於去除穀殼、以蒸或煮料理的米飯。
　　
　　「沼澤地區不易保存薪材，所以我們多半運用地熱蒸煮米食。我們會先去掉米殼——不論紅穀、白穀還是黑穀亦然，然後直接蒸食米粒，或將稻穀磨成米漿，製作成米餅或米糕。」
　　
　　喬馬諾聞言，難掩驚喜：「喔喔！所以你們有蒸煮食材的器具囉？」
　　
　　見客人興緻勃勃，草帽蜥蜴男也越說越起勁：
　　
　　「當然！大爺可問對人了！不瞞你說，我們家族在南方就是經營蒸具生意。雖然聯邦人民不吃米食，但也很愛蒸煮料理。我們還有對應不同食材的蒸具，像是專門蒸魚、蒸甲殼動物，或是可多層堆疊、一次蒸煮大量食材的『巢籠』。」
　　
　　「我能看看嗎？」
　　
　　「當然可以！」
　　
　　店主人向夥伴眨了眨眼，對方便往攤販深處預作準備。
　　
　　「你不只能看，還能品嚐！我們來到阿斯塔諾斯那麼久，還是第一次遇到沼地老鄉之外的人對米飯與蒸煮料理有興趣。剛好早上做的米餅還剩一些，大爺一定得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