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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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3-01
第八章




  「哈--」

  還沒完全睡醒,她一邊打著呵欠一邊揉著眼睛下樓,已經在廚房的施屏憶率先和她打了招呼。

  「早安。」施屏憶將盤子雙手奉上,「妳看!我做了早餐!」

  「哇!」

  不由得發出驚嘆,擺在盤子裡的是總匯三明治、水果沙拉,旁邊還有看起來很好吃的烘蛋,完全是外面賣的豪華早餐,她光是用看的肚子就開始叫了。

  「妳真的好厲害!」

  衷心地這樣稱讚,而得到成就感的施屏憶翹著鼻子幫她拉開椅子。

  「快點坐下來吃吧!」

  也迫不及待想享用,她看了看,決定先拿起三明治咬一口。

  「怎樣?」見她開動了,施屏憶止不住興奮,睜大著眼睛等待她的感想。

  「好吃!土司烤得剛剛好,裡面的肉好軟!」

  不是什麼美食評論家,她說不出什麼優美的形容詞,只能很單純的表達,不過這也夠讓施屏憶露出驕傲的表情。

  一下子就把三明治吃得精光,就在她拿起叉子準備開動下一道時,發現了不對,「玄月呢?」

  記得人也是差不多這個時間、甚至比她更早起來,今天卻完全沒看到人,印象中人是不會蹺課的,又不是所有人都跟沈濬華一樣懶散。

  「差點忘了,玄月只要沒人叫她,她就會睡個三天都不會醒。」

  「……」還真好睡。

  她還沒試過躺在床上睡個三天三夜是怎樣的感覺,不過躺這麼久不會腰酸背痛嗎……

  「去叫她起床吧。」事不宜遲,說做就做,施屏憶拉著她起身要上樓。

  「其實也沒關係吧。」喻玄月他們根本就不須要上課,請假個一天也無所謂。

  「不行,妳的情況不是必須有人顧著嗎?」

  也對。

  施屏憶的考量也有道理,要是她今天莫名其妙地遇到第二個人,卻沒有人幫忙,那不就糗了。

  跟著人一起上樓,只是一到房門口,她們就發生嚴重的意見分歧。

  「妳先進去。」

  將門半開後,施屏憶很有禮貌地讓她先,但她馬上感覺到有詐。

  「為什麼?」

  事有蹊蹺,叫人起床這種事一個人做就可以了,施屏憶還特意叫她一起來,絕對有問題。

  「反正妳先,我殿後。」沒有解釋,施屏憶只是很堅持這樣的順序。

  「……妳在害怕?」

  察覺到人不是在禮讓她,而是不敢進去,所以想讓她當個先鋒。

  「當然!玄月的起床氣超差的!也不想想她的師父是誰!就算只有東皇的二分之一火力也夠可怕的好嗎?我只是情報兵啊!會被打到骨折!」

  終於說出真相,施屏憶毫不要臉地說出自己打不過人這個事實,還想推她進去,她扒著門板抵抗。

  「我也只是人類啊!我反射神經超差!會被秒殺!要送去急救!」她明明才是最弱的那一個,於是她也開始死皮賴臉把自己說得一文不值。

  「不會,不會,玄月不會對人類動手的,妳先請。」

  「不不不,玄月會把人丟進垃圾場,妳先。」

  「妳先啦!」

  「妳先──」

  就在她們兩個上演著妳讓我、我讓妳的禮讓大戲時,門自己開了。

  喻玄月就在門口聽著她們爭吵,本來還以為是她們的音量大到讓人不得不起來,要來修理她們,結果人早就已經換好衣服,書包也都已經揹在身上。

  完全沒興趣聽她們在吵什麼,喻玄月只是繞過她們先下樓。

  這不是精神超好的嗎?

  半點都沒有施屏憶說的起床氣,也沒有之前她遇過的沒清醒畫面,這讓她和施屏憶一時無法反應,呆站在原地發了一會愣,她才發表出自己的困惑。

  「如果玄月還在睡覺硬把人叫起床會怎樣?」

   問題一出,施屏憶忽然定格了,仰起眼凝望著天花板,露出不堪回首的迷茫笑容,「過肩摔……」

  「呃……」

  「超痛的啊,那個……」

  ……施屏憶的興趣該不會是如何快速惹怒一位神。

  看來也不是臉皮厚就能行走全場江湖。

  這是她今天新得到的結論。

  「對了!」想起了重要的事情,施屏憶轉身吶喊,「玄月!妳的頭髮忘了綁!」

  非常堅持要幫人造型,施屏憶不知從哪裡變出了梳子和髮帶追下樓。



  今天早上的課程還算順利──目前為止。

  今天的沈濬華當然是連校門口都沒踏進,這下非常確定人不在校園內,可給他們班的人逮到了機會,她感覺到有人在磨刀霍霍了。

  果不出其然,一到中午,老師宣布下課,在她拿出施屏憶給她的便當時,她的周邊也多圍繞了四個人。

  有兩個是上回吃鱉的情侶,人經過調適後捲土重來了,其他兩個當然就是這對情侶的好朋友,一個是有些胖的女生,但因為長得還算可愛因此頗對某些男生的胃口,簡稱甲;另外一個則是臉上長著青春痘,試圖用大量的妝粉掩蓋過的女生,簡稱乙。

  「……什麼事?」看這陣仗當然知道有問題,不過在事情發生前,她還是裝一下傻。

  「嘿,妳最近膽子變大了嘛!」同學甲挺著有些厚度的肥肚這樣說。

  也不是變大,只是看多了那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後,這些人都變得和藹可親不少而已。

  觀察一下四周……好像沒什麼縫隙,硬要撞出一條路的話就得選最弱的那一個……不過在場最弱的應該就是她自己了。

  「不要跟她說那麼多,上次她讓瀚雄和樺芝你們這麼難堪,是不是也要讓她遭受同樣待遇。」同學乙發表了意見。

  果然是來報仇的。

  這下還真的是很難逃出,就在她想著該怎麼辦時,冷不防一隻手突然從後方把男同學拎起,接著往旁一丟──

  於是她聽見在場唯一的男同學發出了「嗚噗」這種詭異的叫聲,然後人飛了出去,撞到一旁的置物櫃後趴在地上。

  來人一臉「擋到我了」的表情,毫無歉意,而那個把人丟出去的兇手不是別人,正是喻玄月。

  真的把人扔出去了。

  想想也只有喻玄月可以做到這種程度,之前沈濬華說的傳言可信度一下飆升成了一百,不過她更驚訝的是喻玄月出現在她們班。

  沒事不會出現在這裡,顯然是來找她的,人依然發揮少說一句是一句的性格,只給了她一個眼神,於是她匆匆抱起便當。

  「等我一下!」

  跟在人的身後,這時被無視的同學甲不滿地扯住喻玄月的手。

  「喂!妳等一下!妳──」

  話還沒說完,她就看見玄月反抓住同學甲的手,接著腳朝人的後腳跟一絆,同學甲瞬間失去重心,落摔在地、四肢朝天。

  喻玄月對女生也不會留情,她把重點做成筆記。

  沈濬華好歹對女生還算客氣,不會直接動手,喻玄月大概因為自己有一半也算是女生,全然沒在意這些,這個同學甲大概會跟她之前一樣,屁股痛個好幾天。

  這下問題有點嚴重了,剩下的兩個人似乎看中喻玄月是女生,沒有太大的能力,想一起衝上前制服,但因地上那兩個陣亡的例子又不敢輕舉妄動,兩人猶豫一會後,還是決定動手。

  同學乙伸出雙手要抓喻玄月,不過這在喻玄月的眼中大概就是小朋友程度的打架,人甚至連動都不想動,只是抬起膝蓋,在同學乙衝到面前的瞬間,精準地給了同學乙的腹部一擊。

  看起來就很痛的樣子,同學乙抱著肚子悶聲哀號,於是喻玄月又拎起人的衣領,丟到旁邊去。

  她發誓她絕對不想體驗這種感覺。

  只剩下一個,因為看見同伴的慘狀中途煞了車,女同學用緩步的方式退開了一條路給她們。

  她又再一次成為焦點。

  不知道要去哪裡,她只是乖順地跟著玄月走出教室、爬上樓梯,來到頂樓。

  這裡的天臺基本上是上鎖的,不過這區區的鎖能難倒這些神的話那就是天下奇觀,喻玄月只是門把一轉,很輕易就打開。

  喻玄月熟門熟路地找到地方坐下,對這裡非常的熟悉,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該不會沈濬華也都跑來這裡偷懶。

  既然都來了,她也就大方地在人的旁邊坐下,今天的便當香噴噴的,她特別期待,在打開便當的期間,她試著跟人說話。

  「剛才謝謝妳。」

  沒有回應,喻玄月盯著圍籬外的景色看得出神。

  「那個……覺得麻煩的話不用來找我也沒關係……」

  雖然沒有這些神她就會被欺負,不過也總不能一直這樣,她很努力在擬定策略,只不過效果不是很好。

  「七天就是七天。」

  喻玄月沒有正面回應她,大概是穆東皇交待了什麼,喻玄月只是明確地在執行內容。

  「那個女生。」

  突然間,玄月又說話了,沒頭沒尾,不過她卻聽懂了。

  「啊,顏樺芝嗎?」因為喻玄月離開前,又多看了人一眼,這個小舉動被她記了下來,「該不會是第二個──」

  「不,但是敵人。」

  咦?敵人?什麼敵人?異祇嗎?被附身?但喻玄月又很冷靜的樣子,應該不是吧。

  有些不明所以,但對話沒有繼續,她的注意力也被便當的菜色吸引,她發出驚嘆;有魚、有菜、有肉,擺盤也是一流,根本就是專業的廚師。

  該不會施屏憶當過廚師吧?

  想要問喻玄月,不過一個抬頭,發現人已經睡著了。

  好快。

  對於人這快速就能入睡的功夫感到佩服,難道喻玄月今天這麼反常不是因為突然改掉了壞習慣,而是都沒有睡的關係?

  看人閉著眼打盹,為了不讓自己也被過肩摔出去,她很安靜地一邊吃飯,一邊欣賞天空的白雲──



  崑崙本殿前天空上的雲朵一直都是那麼雲淡風輕、了無生趣。

  這是她看了將近千年後整理出來的感想。

  沒有什麼大變化、也化不出什麼新奇造型,雨天時更是烏壓壓一片,沒有任何樂趣;偶爾經過的飛禽走獸也不怎麼可愛,不是那邊的蒼龍出來散步擋住半邊天空,不然就是那邊的赤鳥出來蹓躂順便放個火,差點燒光半邊森林。

  坐在階梯上,她的背後就是通往崑崙最核心宮殿的大門,幾乎都待在這裡,只有偶爾會到一旁的森林、或者溪旁,不過一有狀況就得立刻趕回,說這裡是全崑崙最無聊的地方也不為過。

  旁邊的人正靠著大門閉著眼,這是人千篇一律的睡覺姿勢,大白天反而是假寐的好時間,因為敢光明正大在白天闖進本殿的,不是笨蛋就是沒有想太多。

  但她知道人並沒有真正睡著,只要她稍微有點動作,對方就會醒過來,所以她已經練就一身能夠讓自己長時間維持同樣姿勢的功夫,就是讓人可以再多休息,就算只有一秒也好。

  在人睡覺時她偶爾會幫忙保持警戒,雖然她的專注力沒有人高,有時連自己都會睡著,不過那些奇形怪狀的異祇她還是能應付。

  並不是她的工作,老實說這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就算她放跑了敵人也沒有人能怪她;想當初她第一次搶了人的工作、解決掉異祇時,對方露出了一點不可思議的表情。

  因為她曾經,非常、非常討厭這個人。

  討厭到想要人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從來不知自己是怎麼出生的,只是當她醒過來時,已經在崑崙的神域中。

  全身被黑暗的力量包圍,既強大又令人恐懼,她順從這股力量漂浮著,能力自動攻擊了大半前來討伐她的神祇,她戰無不勝,直到被封印為止。

  封印她的人,有著沉穩的笑容、和漂亮的異色雙瞳;也是她在崑崙第一個認識的神。

  被封印後,她失去異祇的力量,變得無法站立、也不會說話,就像剛出生的嬰兒。

  但她會思考,也懂得崑崙那些神,對她投射過來的眼光是惡意的。

  那時正值涿鹿之戰,為了不讓她被敵方蚩尤所用,全部神祇一致同意將她剷除,只有一位獨排眾議。

  開明陸吾──崑崙宮殿的守門人、萬獸之首,鎮壓群妖的第一天神,也是被全崑崙不分敵我,公認最強的戰爭之神。

  替她辯解、為她開罪,最後成功留住她一條命。

  很顯然的,是同情。

  同情這個才剛來到世界、什麼都還不懂就被決定命運的她。

  她討厭被同情。

  因此即使全崑崙只有陸吾是真心地對她笑,她還是討厭。

  她對人的厭惡顯而易見,單方面的相處不睦在崑崙不是大消息。

  她總是找機會想解決人,用盡各種手段,不論是拳頭、削尖的樹枝、牙齒,只要能傷到人一分一毫的機會她都願意去做,但她的行動每每都在刺殺前就被發現。

  「多餘的動作太多,氣息沒有隱藏住,下次要注意腳步的聲音。」

  輕輕手一轉就扭掉她的攻勢,人淡然地指正她的缺失,把她的殺意當作訓練的一部分,這份從容激起她的厭惡。

  偶爾成功的機率就只有在人教她走路,她趁其不備咬了人的手,但對於她那咬到見血的傷口,人只是抬起手,轉身問正好在一旁的西王母。

  「……這是什麼意思?」

  「先關心一下你的傷不會痛嗎?」

  於是人歪頭想了兩秒,「……會痛。」

  顯然一點威脅性都沒有,她的反抗在人眼中都只是過眼雲煙。

  但不論再怎麼討厭,她必須依靠陸吾才能存活的事實無法撼動,所以更討厭了。


  外界的人都說陸吾是她的師父,這句話是對的。

  不過「父親」這個定位也許更適合。

  語言、生活、價值觀、武術,甚至連命名,陸吾幾乎包辦全部。

  教導她許多事,包含崑崙的生存型態,陸吾從不說神祇的好、也不講異祇的壞,僅單純地陳述事實。

  用最公正的立場,要她選擇站在哪一邊,但這種事她從來沒放在心上,反正不管走到哪,她都不過是被稱為雜種的下等生物。

  所以她想,她討厭人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太過耀眼。

  還有陸吾對誰都友善,事實上能交心的卻沒有幾個;越強大的人越孤獨,她不知道這句話的對錯,至少她眼中的陸吾是如此──

  偽善。

  明明擁有一切:敏捷的反射神經、強大的術力、聰穎的思路、眾神的尊敬、上位者的信任,卻要裝得孤高,像是「全世界都不懂我」的可憐模樣,還多此一舉救她,來增加優越感。

  因此她敷衍練習、逃避學習,對方的話一直都是左耳進右耳出,人常常擺出無奈的表情,卻也沒真正強迫她練習,所以她更加肆無忌憚。

  就算變強了又能怎樣?報仇?那是不可能的,眼前的這個人肯定會先阻止她,何況她再怎麼努力也無法超越這個人……既然如此,不如就繼續這樣下去,她至少還能生存,她抱著這樣半放棄的心態渾渾噩噩過著每一天。
  

  那天早晨天還沒亮,陸吾就被黃帝召去本殿,出來以後人的臉色有些難看,甚至連招呼都沒跟她打,就逕自離開工作崗位。

  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雖然陸吾離開崗位這件事不少見,她知道人常被派到前線,她背後的這扇門總有成群的士兵集結出征,陸吾有時會跟隨軍隊,更多是一人前往,帶著焦屍的餘味回來;這個囉唆的男人總會將她安頓好、確定她的安全無虞之後才動身,今天卻沒有。

  因為想知道人會鬧出什麼笑話,她決定尾隨,還以為馬上就會被發現,但對方似乎已經沒有把心思放在她這邊。

  人果然到了戰場,前方大片的士兵排場震撼了她,這是她第一次看見現場。

  在那裡的士兵一個個都充滿殺氣,把眼前的神視為唯一斬殺的目標,明明見都沒見過,卻弄得像是有什麼血海深仇,敵人叫囂的音量差點沒震破她的耳膜。

  但面對這樣重重沒有由來的怨氣,陸吾一動也沒動過。

  真的太奇怪了。

  一點都不像人平時的作風,人看起來像是已經厭倦一般,放棄抵抗,就連敵人拿起兵器衝上前,尖銳的刀鋒就近在咫尺,人依然沒有行動。

  於是她的身體自己行動了。

  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做,在她衝到人的面前時,刀刃也刺穿腹部。

  很痛,但她沒來得及去細究,她整個人就被敵人甩了出去,在身體重重摔落在地,骨頭發出喀啦的斷裂聲響時,她瞥見陸吾震驚的眼神在動搖後轉成了憤怒──

  接下的事情她沒有印象,只是當她再次睜開眼時,第一眼看見的依然是湛藍的天空。

  幾片白雲悠悠飄過,耳邊傳來的是鳥的鳴叫聲,一切都如此美好……扣除掉那難聞的焦味外。

  撐起身,腹部上那一道很深很深的傷口不見了,骨頭也沒有什麼問題,困惑地皺了下眉後,她抬起眼。

  本來土黃的大地染上了血紅和漆黑,遍地焦屍衝入她的眼簾,那樣規模的軍隊轉眼已成為過去式,只剩下佇立在前方的男子是唯一的完好。

  這是她見慣的背影,在無知的人類踏上階梯、狡猾的異祇侵入時,這樣的身影總在前方。

  好像有什麼東西從眼睛裡跑出來,她伸手摸了摸,是水。

  第一次哭泣,依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她忽然明白,她的那些自以為都是一廂情願,她以為她看透人的一切,但結果她和那些她厭惡的神一樣,沒有人真的想懂陸吾在想什麼,只是將所有重擔不負責地丟出去後,躲在人的身後享受安逸的日子。

  就連她那些無謂的幼稚抵抗,也是建立在人的溫柔之上。

  在戰場上的陸吾,幾乎都能一擊就讓敵人斷氣,她又很久以後才明白,那不是在炫耀自己的強大、也不是在展示自己的能力,而是想讓敵人在感覺到最少疼痛的情況下逝去。

  這是人在戰場上為數不多的選擇中,殘留下來的最後溫柔。

  這種連對敵人都仁慈的人,唯獨沒有放過自己。

  陸吾對自己很嚴格,承擔責任像是天生就該做的事,人從來不找藉口、不想理由,甚至不知道休息是什麼,只是日復一夜地建立起強悍的防線。

  於是她開始想,如果有一天,她有足夠的力量站在人的身旁,用同樣的高度面對同樣的風景時,她是不是就可以明白,即使遇到這樣的事也依舊能笑得溫柔的原因──
  

  場面突然一轉,她在一片空白的領域中,眼前站著一個女人……是黃帝的女兒。

  她很少跟神交談,這個女生是少數跟她說過話的,只是都不是什麼友善的話題。

  「就看看妳能害陸吾到什麼程度吧。」

  女子的聲音幽幽轉轉,每一個字句都是她們曾經真實的對話──


  「!」

  猛然張開眼,眼前渺渺飄過的雲像水一般流轉,她頓了頓。

  「啊,妳醒啦……」

  旁邊傳來的是女生的聲音,她用餘光瞥向人,人類的女子還在吃飯,只是被她突然驚醒的動作嚇了一跳。

  這裡是學校。

  想起自己的地點,但腦袋還有些昏沉……她睡多久了?

  對時間的流逝感一直都比較薄弱,她拿出手機看了看,二十分鐘。

  沒有打算要休息的,但昨天她幾乎一夜未闔眼,正想調整姿勢重新振作,肩上跳躍的身影讓她一怔。

  轉過眼,在視線對上的瞬間,文鳥略略歪著頭,用可愛的表情看她。

  「啊,牠在妳睡著的時候突然出現,不過就只停在妳的肩上而已。」隔壁的人類女孩咬著筷子說明。

  是在幫她警戒嗎?

  最近的氣氛稍微緊張了點,穆東皇不在以後她更加緊繃;伸手摸了摸信使,於是文鳥也在她的指尖上蹭了下當作回應。

  結果她還是得靠人。

  對自己這沒有成長的專注力感到有些不甘心,這時文鳥跳了幾步,又湊近了些,知道要做什麼,她將頭微微低下,讓文鳥可以靠上她的前額。

  有一股暖意在額前散開,是藏在文鳥內的術力,其實他們一般信使能做到的只有傳遞「訊息」,但穆東皇卻能做到傳遞其他的東西,這很不公平,但這就是人的實力。

  階段性的工作結束,文鳥拍拍翅膀回到空中。

  吃飽了飯的人類女子開心地跟她道別,還又跟她道了一次謝,她明明什麼都沒做。

  回到教室,本來還有些吵鬧的雜音全部消失,她到座位前的那條廊道也頓時清空,所有人看見她都像是見到鬼怪,因為昨天被她丟出教室的男生今天請了假。

  坐回位置上,上課鐘聲也響了,老師站上講臺。

  班長呢?沒來,那就副班長吧。

  老師的聲音在她耳邊迴盪,起立、敬禮、坐下的指令執行完畢,她從書包拿出課本,打開到指定頁數。

  教室頓時安靜了下來,四周只剩下課桌椅,全班只剩她一個人在位置上和她翻課本的聲音,屏障內的流速一向都很緩慢,就連空氣都像是停止了一樣。

  往左方瞥了一眼,在離她座位幾排遠的半空中,有隻蟲在進食。

  奇怪的生物。

  到現在還沒查清楚這是法術,還是特殊能力,就連施術者是誰都不知道,她跟穆東皇已經追蹤了一陣子,還是沒什麼結果;這隻蟲不吃肉、不吃人,就只吃空間,被咬過的地方會形成一個黑洞,可連接到崑崙,他們就親眼看過有異祇從這個洞爬出。

  不能再讓這種東西長大。

  越吃會越茁壯,默默抬起手,瞬間她的頭髮垂下,化成女生的模樣,帶著黑色手套的手幻出同樣黑色的小刀,刀子順著她的手甩出去的方向飛去,命中蟲子的頭部。

  蟲子掉到了地上,蠕動幾下後消失。

  輕輕喘了口氣,她從左胸前的口袋掏出眼鏡。

  已經換了新的,是她昨天去散步時特意經過專門店買的;其實只是想修理,結果店家告訴她毀損得太嚴重,讓她不得不放棄這個選項,但又找不到一樣的,只好挑了個她自己看順眼的。

  戴上眼鏡,沒有度數的鏡片怎麼看景象都大同小異,她望向玻璃窗,窗面反射出她現在的模樣,她皺起眉。

  一點都不適合。

  緩緩眨了下眼,在她張開眼的瞬間,那空氣的流動聲又回到耳邊。

  「今天我們要說關於世界國際組織的成立與目標──」

  低下頭盯著課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她拿起筆在角落畫上了一隻戴著眼鏡的貓。



  今天的喻玄月看起來很煩燥。

  從中午睡起來之後就沒什麼精神的樣子,好像在煩什麼事。

  放學時施屏憶來找她們了,是工作完後順便過來的,於是她們三個一起回家。

  只是這氛圍好像哪裡怪怪的,她左右那兩個神都各自在思考什麼事,必須想辦法活絡一下氣──

  「啊!」忽然一個轉眼看見醒目的目標,她用力指向對面,「那個好可愛!」

  「哪個?!」

  結果施屏憶反應比她大,人迅速從恍神境界中回過魂,順著她的手勢看過去。

  是一家遊樂場,半透明的玻璃櫥窗裡,坐著隻大型的晴天貓娃娃。

  看起來快要有半個人那麼高,因為真的太大,所以遠遠地也看得到,她們三人來到店門口,準備來個近距離考察。

  「可惡!」近看以後發現那張純真的笑臉還真的是充滿療癒,貼在櫥窗上,施屏憶瞪大眼睛,「真的好可愛──」

  施屏憶對這類東西不是很關注,昨天人在喻玄月的房間就對這些東西表現得興趣缺缺,現在連施屏憶都淪陷,看來還真有幾分洗腦性。

  而身為晴天貓的忠實護航者,喻玄月的遲疑根本不過0.1秒,快速走進店裡,她見狀趕忙拉著施屏憶一起。

  「我要買那個。」

  直搗重心,喻玄月一進入店內劈頭就指著玻璃櫃裡那隻大型的晴天貓。

  「抱歉,妹妹,那個是非賣品。」

  看見是女孩子,老闆的口氣還算客氣,不過還是讓喻玄月皺了下眉。

  「那要怎麼樣才能拿到?」竟然不是用買的,這下她也好奇了,於是她代表喻玄月發問。

  「要集點喔。」

  「集點?」施屏憶歪過頭,好像第一次聽說。

  「就是玩這裡的電動,機臺會視妳的得分給妳點數,這隻晴天貓是我們前天才剛進貨的鎮店之寶,要一千五百點才能換喔。」

  「這麼多?」聽見這數字,就知道不是一天半日就能收集到的,她想還是放棄比較快。

  「那最快集點的遊戲是哪一種?」施屏憶看了看店內的遊戲機種。

  「最快的啊,射擊遊戲吧。」老闆摸了摸自己的鬍子,「選擇最高難度,滿分的話一次可以得到二十點。」

  「二十?」她又掐指數了數,就算每局真的都拿滿分好了,也得玩七十次以上,太困難了吧!

  「最好快一點喔,因為有人的目標跟妳們一樣。」

  「咦?」沒想到還有對手,她錯愕地發出聲音。

  「也是你們學校的……啊,就是那對情侶。」

  老闆指向也正在槍擊遊戲機臺前的人,她踮起腳看了看……這不就是她們班上的顏樺芝……啊!難道喻玄月說的敵人就是這個意思?!

  大概是在顏樺芝的哪個地方也看見晴天貓的限量商品,所以才說是敵人,沒想到這麼快就碰上,真是狹路相逢。

  「換錢。」從頭到尾都沒有退縮,現在有敵手更是一刻都不能耽擱,喻玄月很乾脆地從口袋掏出鈔票換取遊戲代幣。

  換好以後,玄月一邊走近目的地一邊將書包取下,她很自動地走上幫忙接了過來。

  是一般在電動玩具場常見的射擊遊戲,最多可以兩個人一起,一走近她就看見她們班的那對情侶正在雙人合作,邊玩邊嬉鬧,感情好得不得了,看見他們之後更是露出挑釁的表情。

  肯定也聽到她們跟老闆的對話,但顏樺芝已經收集一陣子了,她看見人放在機臺上的點數卡只經厚厚一疊,光起步就輸了,這下要追上很難。

  不過喻玄月連看都沒看,只是站定在機臺前,在兩邊都投下代幣。

  「咦?」見喻玄月也開啟雙人模式,她指著施屏憶,「妳也要玩嗎?」

  「怎麼可能。」施屏憶聳了聳肩。

  那該不會是她吧?

  雖然她是很想貢獻一點心力,但她這個連槍要怎麼拿都不清楚的人,完全只會扯後腿兼浪費錢。

  沒有理會她們的討論,喻玄月只是雙手都拿起了槍,蓄勢待發。

  「……咦?」

  啪啪啪啪!

  還沒反應過來,畫面就出現敵人,左右開弓,玄月一個人玩雙人份的氣勢驚人。

  好強!

  只是虛張聲勢的話大家都辦得到,可喻玄月那彈無虛發的狙殺率讓人目瞪口呆;不但讓老闆的下巴掉下來、本來坐在位置上廝殺的玩家站了起來,只有施屏憶一臉稀鬆平常,她這個拿書包的小妹也莫名沾光變成焦點。

  至於隔壁的那對情侶……啊,別說了。

  被喻玄月的氣勢怔得都傻了,兩人瞪大了眼,完全忘了自己的遊戲還在進行中;如果這是真槍實彈,震撼力一定更強。

  槍聲沒停下過,螢幕上的分數也不斷往上飆升,遊戲結束,機臺吐出的點數如雪花般源源不絕,短短一回合,就得到四十點。

  果然不是人類做得到的事。

  沒有理會眾人的眼光,喻玄月又投下錢,下一回合開始,照樣是分數不驚人不方休,強悍到所有人都搖頭自嘆不如,電玩界最強少女傳說或許會就這樣誕生。

  大約半個小時後,喻玄月就用最少的利潤達成目標;這下那對情侶又吃了癟,顏樺芝一臉不甘地跺腳,還哭了起來,但男朋友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憤恨地看著喻玄月拖著那一張張的點數去給櫃臺老闆清點。

  從現在開始,她有了神都擅長玩電動的偏見。

  「小妹妹,我跟妳單挑。」在老闆算著點數的期間,一個男生走過來搭訕了,手順勢要搭上喻玄月的肩膀。

  「不要碰我。」

  沒正面回應,但也夠明白了,喻玄月的眼神讓男子不自覺地退縮。

  「哎呀,這小妹妹好冷淡,有男朋友嗎?」

  另外一個男的也不怕死地來挑戰,這回手真的過來了,但男子連喻玄月的衣服都還沒來得及摸到,喻玄月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人,在大家都還沒反應過來時,男子的身體忽然騰空,在空中畫了個漂亮的弧度後重重摔落在地。

  出、出現了!過肩摔!

  沒想到喻玄月真的動手,頓時場面陷入一陣驚恐,施屏憶發出了「嗚哇」的聲音,替男子默哀。

  於是那群想搭訕的男生在隔了三秒後立即像是見鬼般鳥獸散,而那身先士卒的倒楣鬼也在爬起身後落荒而逃,就連顏樺芝也嚇到停止哭泣,被男朋友拖走了。

  現場只留下撇嘴的她和淡然數數、表情冷靜的老闆;換到晴天貓以後,喻玄月看起來非常滿足。

  太好了,心情似乎好一點了。

  雖然跟她無關,不過因為這隻娃娃是她發現了,讓她有點貢獻的感覺。

  「妹妹妳太厲害了,今天給妳點福利,還可以選這個。」

  賺到了錢,心情大好的老闆給了她們其他選項,櫃臺上有些文具類的商品,喻玄月看了一回後,把眼神傳向她。

  「給妳吧。」

  「可以嗎?」

  對手上那隻以外的都沒興趣,為了不浪費老闆的好意,她挑了隻筆回去。

  多了一隻貓陪她們回家,不少女生路人看見喻玄月手上的玩偶時都露出羨慕的眼神,看來天氣貓真的很受歡迎。

  回到家以後,她照慣例先吃飯,接著洗完澡後拿著作業去找喻玄月;這次只有她一個人,不過在進喻玄月的房間後,她發現施屏憶原來在這裡。

  整個人趴在今天下午剛換回來的晴天貓身上,因為過度放鬆,施屏憶整個五官都已經鬆散開來。

  竟然早她一步。

  也想要試試看,於是她一坐下沒有忍到三秒就決定也撲上去,跟施屏憶搶一半的空間。

  「好好摸……」

  比她想像的柔軟,外表的絨毛也很清滑好摸,霎時她覺得自己像來到天堂。

「我不想工作了……」施屏憶用軟呼呼的音調發出嘆息。

  工作?什麼工作?什麼作業?她什麼都不想做,只想這樣賴著……

  突然,一隻手伸了過來,硬是抽掉了晴天貓,讓她跟施屏憶瞬間摔了個跤,喻玄月把作業遞到她眼前,她回歸到了現實。

  這隻貓好可怕,是毒品啊……

  她在心中暗自驚嘆。


  於是沈濬華他們不在的第一天就這樣平安地渡過。



  第二天早上她一起床,沒看見施屏憶。

  已經出門了,人在桌上留下了已經準備好的早餐和紙條。

  吃飽後她跟喻玄月到學校,突然換了個上學的同伴,引來了一些人的好奇,甚至在她進校門時,有人偷偷拍了拍她的肩,在她的耳邊竊語。

  「妳知道穆東皇去哪裡了嗎?」

  竟然問起她穆東皇的事情,她看了看這個見都沒見過的男生,眨了眨眼。

  「他有事情,要請假好幾天。」

  「真的假的……」一聽見還要好幾天,男生一臉要哭出來的模樣,「我們班的和平須要他來維持啊……」

  「……」這麼可怕。

  想想她一開始也是這種反應,但最近跟喻玄月相處的機會大增後,她慢慢覺得也沒這麼可怕,只是反應稍微冷淡了點。

  再多一些時間,大家就會發現喻玄月人其實還不錯,不過現在說,這個男生也不會信,就讓人自己去體會。

  今天一天的模式跟昨天差不多,放學回家後還是沒看見施屏憶,直到晚上她都洗好了澡,準備到喻玄月的房間時,才看見施屏憶拖著疲憊的腳步上了二樓。

  「啊,妳回來啦。」她跟人打招呼。

  「咦?啊……嗯……」

  有氣無力,對她說的話反應明顯慢了好幾拍。

  沒想到這麼累,就在她考慮要不要去扶人的時候,喻玄月打開了房門。

  一眼就找到施屏憶,人瞇上眼。

「妳去了哪裡?」

  竟然主動關心起人的去向,這實在太難得,如果她是施屏憶,現在應該會感動到痛哭流涕。

  但施屏憶的反應卻非常平淡。

「嗯?就是去了那個社區調查一下事情,還有到……呃……那是哪?反正是蒲公英帶我去的,我不知道啦!」

  「蒲公英?」不知道施屏憶在講什麼,她滿是茫然。

  「我可以跟植物溝通喔!它們會告訴我很多事。只是有的記憶力很差,一問三不知……」

  「這樣……」原來植物也有性格。

  第一次聽到人的能力這麼有趣,那她是不是要問問外面那些花,對住在這裡的住戶們有什麼感想;不過施屏憶已經跑回客房要洗澡,她只好把這件事放在改天。

  晚上她準時上床睡覺,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睡夢中她隱約聽見房間門被打開的聲音。

  以為天亮自己睡過頭有人來叫她,但她還好睏,有些不怎麼甘願地揉著眼起床,發現外面的天還是黑的。

  「?」

  既然天還沒亮,就更讓人不能理解,她勉強張開眼,透過一點的亮光,看見站在她床頭前的是施屏憶。

  「屏憶,怎麼了?」她打著呵欠,張不開的眼讓她又打了個盹。

  「沒事,」施屏憶的聲音異常平靜,「妳繼續睡。」

  既然要她睡,那幹嘛來──!

  還真的倒頭準備繼續睡,好在閉眼前的那一刻覺得不對勁,又多看了人一眼,發現人手上拿著一把亮晃晃的小刀。

  霎時睡意全沒,她幾乎是彈跳起身,但已經沒有地方可以躲,房門離她又有點遠,想去開門還得先略過施屏憶,最後她只能縮到床角。

  「妳……妳要做什麼……」

  人帶著刀步步逼近,就算她對這些也差不多要免疫,但在這種氛圍下她還是害怕得直發抖。

  更何況眼前這一個還是她認識的神。

  不知道人怎麼忽然性格大變,還是打從一開始就是這樣計畫,她看著施屏憶揚起讓人不寒而慄的笑。

  「乖乖睡覺就不會痛了。」

  施屏憶高舉起手用力朝她揮下。

  「!」

  這下她本來縮起的身體現在縮得更小,抱著頭咬緊唇逃避現實,但施屏憶還來不及碰到她,從她身後竄出的手不偏不倚地抓住施屏憶握著刀的那隻手。

  是誰幫了……不對,她身後明明就是牆壁。

  慢了一拍才發現那隻手出現的方向太過詭異,她用斜眼望向那隻手──

  嗚哇!手!有手從牆壁裡伸出來了!這是什麼靈異怪談!

  嚇得只差沒尖叫,她的臉色發青,錯愕到忘了要說話。

  這時另外一隻手出現了,抓住她的後領,她整個人穿過了牆壁,來到外頭的走道。

  「……」

  短時間之內還沒反應過來,她茫然地看著自己的所在地,再看看旁邊還拎著她衣領的人。

  是男生的喻玄月。

  「走了。」

  喻玄月的話一說完,瞬間她就感覺腳下一陣騰空,在她「哇」地尖叫中,她穿過了三樓和二樓的地板,直達一樓。

  差點站不穩,還是喻玄月將她拎起才勉強穩住,喻玄月又帶她穿過了大門,來到庭院,只是走沒兩步,喻玄月停了。

  看看後方、再看看前面,喻玄月思考了幾秒放開了她。

  「去找個地方躲起來。」

  話是這麼說,但要她再回去屋內是不可能的事,前進也不可行的樣子;喻玄月收回能力變回普通的模樣,轉過身面向建築,略略彎下膝蓋,將雙手放在腰間,一把武士刀在人的手間成型。

  和穆東皇一模一樣的拔刀架式,在喻玄月把屏障打開的同時,強力的水柱從屋內破窗衝出,直奔喻玄月;看準了時間,喻玄月拔出了刀,一擊就將水花砍成兩段。

  水嘩啦嘩啦地落在地上,慢慢聚集靠攏變回了施屏憶的模樣;她現在才看清楚施屏憶,兩眼無光,表情呆滯,好像沒有自己的意識。

  被控制了嗎?

  才剛這樣想,她就聽見細碎的腳步聲,有人穿過了屏障,進到了空間。

  「看吧,我就說用這一招可以找到他們的根據地。」

  一身旗袍,臉上的妝有著豔麗的色彩,並踩著一雙看起來就非常名貴的紅色高跟鞋的女子站在了眼前,臉上的笑容嫣然,美麗得像條蛇是她第一個感想。

  「哈哈,孟槐那個膽小鬼,連偷襲都不敢,現在不就是最好的時機嗎?」

  另外一個男子出現了,身材很高卻駝著背,五官長得猙獰,但基本上還是屬於正常的範圍內,人舔了舔舌頭,衝著喻玄月揚起不懷好意的笑。

  這些人剛剛提到了孟槐。

  馬上把這些人跟前幾天的對話聯想起來,肯定就是異祇,而且還是殺害了其他神的兇手。

  玄月瞇上了眼,四周輕風揚起拂過,頓時一頭及腰的長髮也跟著落下,原本就纖細的身體現在看來更玲瓏有致,五官也變得更加柔媚。

  接著喻玄月的右手被黑影包覆,快速織製成黑色手套並幻出了劍,只是形狀有點奇特,顏色也是全黑。

  「小雜種,」面對玄月的備戰不忙不徐,女子手指著人,露出挑釁笑容,「叫『最強防線』出來。」
  

  三對一,一股不祥的預感在她的心裡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