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次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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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2-28
這是雲真下山之後,首次在對敵時主動報上宗門。

對上冷蘭真人時,是定元師兄道破。

遇上司徒靜,幾乎可以算是被對方給猜中身份。

別看雲真平常好像待人有禮,感覺一板一眼。實則也是個喜歡入鄉隨俗之人。

既然此地風情喜歡如此大氣,那我朱雲真自然也不會藏藏掖掖、出劍便是。

眼前那男子遞來一個認可的眼神。很好,雖然還沒有真的打起來,但是很有精氣神,很好。

「北洲劍修,前來問劍。」

那男子說道,於是一腳蹬出。

雲真不敢怠慢,手中長劍揚起,幾乎是下一瞬間,對方便已經來到身前。

長劍交錯、迸發出點點火花。

雲真相當訝異,對方與他一樣都是三境。可是單論這一下,此人似乎隱隱超越雲真此時的實力。

正面對攻,怕會不利......雲真如此想著。身隨意動,借力使力,自男子身旁先拉開了幾個身位。

男子也沒有魯莽追擊,反而是帶著淺淺笑容站定,看著眼前少年。

雲真重新提起劍來。

一旁的老者雙眼微動,原本闔著的眼瞼稍稍露出了一點隙縫。

......不急不徐。雖說有點過於謹慎了,但是方才一退、氣勢卻沒減少一分。

──老人與男子來自同一宗門,而老人則是一個六境修士。

司徒靜幾日前離開北洲,所有人都知道。可知道又能如何?難道有人敢趁著司徒靜不在時跑去掀了妖夢宗老窩?能不能找到確切地點都還是個謎。

北洲,恰恰就是正魔之分最不明顯的一洲。

魔門欺壓正道弟子?自己不爭氣被人給打了,怪誰去?有時間與長輩哀哀求救、不如自己精進修行還可靠一些。

被打了、就打回去。打不贏那就忍著、受著。

反正眼下這狀況,沒有人敢跑去找妖夢宗麻煩,四劍之一的名號又不是擺著當裝飾的。

沒想到過了幾天,司徒靜回來了。回來就算了,還帶著一個少年,少年還挺有禮貌。

訊息傳得很快,至少北洲邊界地帶的幾個城鎮沒過多久就知曉了這個消息。

這小子是誰?這是北洲人知道消息後的第一個反應。

外表看起來十七、八歲。那便可以先把「私生子」這一項給劃去了。別看司徒靜堂堂一宗之主、六境修士。實際上今年芳齡不過二十六,比起他宗宗主那可是年輕到不行。

不過管他是私生子、道侶、情人。隨便都好,反正這名白衣少年看起來就不是北洲人。

一名樵夫信誓旦旦地說道,這少年竟然好聲好氣的跟自己一個平民百姓問路。

瞧瞧,這是一個修士該做的事情?正確做法不應該是露個一兩手法術、把人嚇得半死後讓對方跪在地上給自己磕幾個響頭,再逼問自己想知道的問題嗎?

這小子,當個修行人還這麼講道理?簡直丟光修士的臉!

於是男子便自告奮勇,成為了挑戰少年的第一人。反正這規矩本來就是先搶先贏,誰愛去誰去。

本來是打算把這少年給打得滿頭包、順便滅滅女子宗主的氣焰......結果這麼一看,老人與男子反而都覺得眼前少年還不錯。

還有一點很重要。那便是這個少年說了,自己來自雲月仙宮。

仙宮?那個在東洲一帶隨便伸個懶腰,其餘宗門便會嚇得瑟瑟發抖的雲月仙宮?

先不論名聲究竟如何,但仙宮在北洲這邊也算是風評不錯。畢竟仙宮之道為隨心所欲,某種程度上與修行之道、與北洲待客之道相合。

眼下看著少年,老人竟然還生出了一絲看徒孫的感覺。

──雲真此時重新擺出架式,腦中也在思考破局之道。

不必打個你死我活,雖然本意良好、但是在此時反而成為了一種障礙。

不必分出生死,意味著兩方都不必冒險求勝。這在對戰局的選擇、利益掂量上,都會造成不小影響。

既然不用兵走險路,就表示這戰鬥將會更加趨近於單純比較誰的真氣更加雄厚、更加刁鑽而已。

雲真心神一動,往前衝去。

這一衝刺,讓觀戰的老人雙眼又張大了些許。

男子顯然也有些驚訝,但還是立即提劍欲擋。

數次兵器交錯碰撞,這一次兩邊都沒佔到甚麼便宜。

雲真一凜,腳下微動。一劍重擊使兩人分開些許、而後再度衝上。

這一次,男子習慣了對方那稍微不合理的速度,便提前站定、準備迎接對方攻勢。

不只如此,男子沒握劍的那隻手,往袖裡摸出一塊小陣法石。打算等對方一進攻擊距離,就送他一個鎖氣陣。

任你出劍再快,沒了真氣又能如何?

男子打著好算盤,等到雲真踏進陣法範圍。便大笑殺上前,準備一擊把對方給打得找不著北。

但沒想到,在兩人即將接觸的一瞬間,男子眼前火光大起。

「咦?」

男子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燃火符?

男子倒是無所謂,全身真氣凝聚,不需要怕這個小玩意。而遞來之劍也失了勁道,男子已經準備好反擊回去了。

但男子袖中一陣溫熱,原來是陣法石竟然碎裂開來。同時男子面前、劍氣如奔流般往面門撲來!

「我靠!」

男子罵道。這小子還真有長輩緣,隨身帶著專門破陣法的玩意是怎麼回事?

雲真其實也沒想這麼多。但是一踏入陣法之內,雲真先是甩出一符,而後一眼望去。發現此人佈陣那就是一個隨便,根本就是拿著做為基石的陣法石後,以自己為陣心、隨手佈下的陣法。

一般來說,要破陣有兩種辦法。

一是直接暴力拆解。另一種是依據陣法佈置找出生門,而後破陣。

眼下此陣是鎖氣陣,對五境以下修士特別有效。至於六境修士會不會對其造成影響,則端看陣法石品質、與刻劃陣法紋的功力如何。比如師姐顏雪的陣法甚至可以陰一名境界還稍微不穩的六境修士一把。

不過雲真還沒強到可以無視這陣法帶來的束縛,於是先用個燃火符遮擋對方視線、順便使對方無法第一時間出手打斷自己接下來的動作。而後又是一符飛出。

鎖氣陣能封住修士真氣運行,但是符簶效果則不在此限。一道劍氣符凜然飛出,直接隔衣斬裂了男子袖中陣法石。

於是雲真一劍刺出,真氣與氣勢那是一點不減、直直往男子方向撲去。

男子也不是省油的燈。雖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手中劍靈活一動,巧妙接下雲真一劍之威。

眼見攻勢沒有奏效,雲真當然不會只有這一手。只聽袖中又刷刷幾聲、數道符簶飛出。種類五花八門,直接讓男子看傻了眼。

劍氣符、引雷符、召水符......這小子敢不敢再不要臉一點?

男子悲催地發現幾張符紙之中還有一個品質高上不少的震波符。當下便被一道震波給打飛、狠狠摔到一旁酒肆的桌椅堆去。

在桌椅堆裡掙扎幾下,男子才狼狽站起。

「勝負已分。」

老人開口說道:「雖然勝了。但朱道友倒是喜歡搬弄一些旁門左道,不夠大氣。」

雲真一聽,有些後怕。難不成其實這挑戰是不能用符的?不至於吧?方才對手連陣法都給掏出來了。還是說這是地主優勢?

一旁民眾也零散地發出了噓聲。

這讓雲真有些不知所措,才剛要說不然咱們再打過一場。才發現這些噓聲好像不是朝他來的。

噓聲是送給那名北洲修士的。

一旁有名婦女、牽著還留著鼻涕的孩兒,叫囂道:

「連個同境修士都打不過,垃圾!」

那男子頭也不回,直接飛快往那婦女方向比了個中指。那婦女呸了一聲,眼中卻沒什麼惱怒之意。

另一旁、幾個喝著酒的大漢大笑說道:「讓你裝,連陣法都被這麼簡單給破了,說出去還不給人笑掉大牙?」

「都他娘閉嘴。」那男子笑罵道:「酒來!」

一名漢子還真的扔過一瓶酒葫蘆。

那男子接過,猛灌一口,而後走到雲真面前、遞出葫蘆。

雲真也沒有遲疑,接過葫蘆之後也是猛飲一口。

酒味嗆辣,嗆得雲真差點流出淚來。

喝了一口,雲真便將葫蘆還給男子。

「好!好一個仙宮弟子!」

不知是誰,這麼喊了一句。

於是周遭民眾紛紛歡聲雷動,酒肆掌櫃吩咐小二拿出上好酒罈。一群人們便如此坐在路旁、倚在牆旁。各自舉杯飲酒、歡聲笑語。

敬這位在北洲奪了個開門紅的東洲少年、也敬這一場還算有些意思的戰鬥。

其中,那前來挑戰的男子坐在人群中央,一邊與他人互相叫罵著、臉上卻是滿滿笑意。全然看不出幾刻之前才剛輸了一場比試。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但若恩仇難分。那便酒桌之上,一笑泯恩仇。

這便是北洲人、這便是北洲修士。

**

當晚,雲真與司徒靜在這座小鎮投宿。

客棧老闆相當大氣地免了兩人房錢,但是卻只給了兩人一間房。

看著客棧掌櫃那一臉「我懂的」的表情,雲真差點拿起劍把這傢伙給砍死。

瞄了一旁司徒靜一眼。沒想到那女人不但沒說什麼,還一邊笑著問道:

「掌櫃的,這客棧的建料沒問題吧?房內聲響應該不會給外人聽了去吧?」

「當然,那是當然。」

那客棧掌櫃滿懷笑容說道:「本店的隔音效果,那是一等一的好。兩位若是不信,本店再借一個隔音陣法給兩位便是。」

雲真覺得此行過後,在北洲這邊的名聲算是全毀了。

「緊張什麼,你們峰上不是也有女子嗎?」司徒靜與雲真走進房內,一邊說道:「怎麼,你師姐不算女人是吧?」

「師姐當然算女人。」雲真咬牙、惡狠狠地說道:「但是師姐不會跑到我的房間與我共眠一晚!」

看著雲真那又急又惱的表情,司徒靜簡直想拍案叫絕。

「司徒宗主就睡這床吧。」

雲真指著那床鋪,而後說道:「在下靠著窗邊也能安穩睡去,司徒宗主不必擔心。」

「你想要的話,一起同睡這張床也不是不行......」司徒靜看著雲真,媚聲說道。

「在下告辭。」

雲真乾脆頭也不回、離開房間。

後邊傳來司徒靜的大笑聲,雲真打算找掌櫃再要一間房。

「小兄弟真是不懂得把握機會。」

那掌櫃一邊搖頭歎息,一邊遞過一把鑰匙,說道。

「多謝掌櫃關心。」

雲真咬牙說道,拿了鑰匙便回樓上。

──即便是已經入夜,但是城內似乎還是相當熱鬧。

雖然戰鬥之後的狂歡只侷限於城鎮一隅的酒肆。但還是能從中窺得北洲一地的風情。

人們就這樣子互相串門、拿出屋中的藏酒,就著些簡單的下酒菜,便已足夠。

幾名巡邏的衛兵聽聞了此處騷動,前來查看。

正當雲真以為衛兵們會將這些人全部趕回去自己家時。幾名男子拿著酒杯,遞給的衛兵們。

而那幾名衛兵也毫不猶豫,拿了酒杯、與其他人一同加入了狂歡之中。

雲真倚著房內窗沿,看向外邊的熱鬧,微微一笑。

不得不說,雲真還挺喜歡這邊的風氣。

也許在自己的內心之中,北洲人的生活態度與自己內心的那座江湖,有那麼一點接近吧。

夜已深。

──次日。

雲真梳洗完畢,走下了樓。

這客棧也管早飯,所以雲真倒不需要擔心一早吃飯的問題。

環顧四周,雲真發現司徒靜坐在角落的桌子,此時面前擺著一碗粥。

「司徒宗主起得真早。」

雲真走到桌旁,坐下說道。

小二看那雲真坐定,便端著一籠蒸籠過來、放在桌上。

小二拿著蒸籠的手相當穩定,看來對這工作相當熟練。

籠子打開,冒出陣陣蒸氣,原來是一籠看起來相當美味的小籠包。

「這是?」雲真疑惑道。怎麼司徒靜是一碗粥,到自己這就變成一籠包子了?

「這是掌櫃特別請少俠的。」

那小二笑著說道:「昨日少俠風采絕倫,咱們城裡人都看在眼裡呢。先不論其他城鎮,但在我們這,少俠現在可算是個小名人了。」

「原來如此。」雲真笑道:「那朱某便在此感謝掌櫃高看在下一眼了。」

「哪裡的話。」

小二笑著,搓了搓雙手,說道:「那少俠請慢用,小的就先回去忙了。」

一旁的司徒靜美眸低垂、似笑非笑。

雲真看了那小二的手一眼,笑著問道:

「這位小二,在此處工作多久了?」

「少俠不知,小的在這其實工作也沒多久。」

那小二說道:「仔細算來,大約半年前才開始在此工作。」

「這樣子啊。」

雲真點點頭,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筷子。一邊準備夾起小籠包、一邊自顧自地說著:

「工作半年,雙手卻全無粗繭;手端蒸籠、手掌卻白皙如常。奇哉、奇哉。」

司徒靜發出一聲輕笑。

那小二也笑笑不說話。

──下一秒,小二陡然出手,右手併作劍指、往雲真拿著筷子的手刺去。

雲真見狀,手中筷子也往對方劍指一擋。

以筷子對上一人劍指,兩人在這佔地不大的餐桌之上、一時之間還打得挺有聲有色。

司徒靜自顧自地端起一旁的熱茶,輕啜一口。

......道之一途,本來就無所限制。揮舞著長劍是劍道、手指成劍怎麼就不能是劍道了?

只見那小二手腕靈活,劍指也進退得宜。手中真氣流動,竟然是一門相當傳統的劍招。

但雲真即使是首次遇見如此狀況,也沒有產生遲疑。手中木筷一轉,竟然也是一招劍式,迎向對方劍指。

小二挑眉,手上再施勁道。

雲真輕笑,筷子隨心意微動,頑強抵擋對方攻勢。

司徒靜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場「比試」。

若是昨日第一局,在於考驗朱雲真面對大局觀的反應;眼下這第二局,便是考驗朱雲真的「方寸變化」。

有些修士對敵,往往講究氣大勢猛、為自己搶出氣勢上的優勢。

這並不能算是錯誤,實際上部分以刀作為武器的修士的確受益於這種對敵方法。

但是,也有部分修士在戰鬥時更偏好於「從分寸見大局」的戰鬥方法。沒有誰對誰錯、各人習慣不同而已。

那麼,朱雲真在這一種戰鬥方法下,表現如何?

意外的還算不錯,司徒靜看著少年手中真氣流轉,輕輕頷首。

對於真氣流動的掌握,司徒靜可以斷定朱雲真在這方面的表現絕對不差。

同樣,這必須歸功於師門長輩的指導。司徒靜如此想著,薄唇輕啟道:

「──可以了。」

女子一說完,小二手中劍指驟然一收。全身真氣收斂、像個沒事人一般坐在桌旁。

雲真也同時收手,手中筷子輕輕放下。

無論是桌子、椅子、杯子、筷子,周遭所有物件都完好無損。

小二伸出了手。右手中指內側,原本白皙的皮膚現在透著一點點微紅。

這幾乎不能算是傷口,頂多就是被甚麼東西給擦過、力道極輕。

「朱兄弟好身手,是我輸了。」

小二開口說道:「喬裝小二發起挑戰,若是惹了朱兄弟不滿,還望見諒。」

「這位兄弟不必在意。」

雲真拱手說道:「兄弟手中方寸之變,在下大開眼界。」

「朱兄弟謬讚了。」

那人站起說道:「三局挑戰,如今過了兩局。」

「最後一局,還望朱兄弟小心謹慎,莫要被眼前所見給迷惑。」

說著,便笑著離開,離開前說道:

「──那麼,朱兄弟請,包子冷了就不好吃了。」

雲真起身抱拳還禮,遙送那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