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死殘爛打叫乾爸總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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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2-26
曹玖月努力拜了又拜,但就是不見阿樹出現,這讓她覺得越來越火大,從遇見阿樹後就不順利的人生讓她覺得委屈,現在還拜了半天也沒個人影出現。
她直接撿起樹根邊的石頭,作勢要扔擲的威脅:「我又不是做了什麼天大的壞事,為什麼我一定得被說死不可,就算你不幫忙,也要出來把話講清楚!我管你是真的神還是假的神,再不出來我就直接砸樹了!出來!榕松公!」
叫罵好幾句還是沒人出現,曹玖月氣到欲將石頭往前扔,沒想到就在此時,手腕突然被人從後方抓住,回身一看,竟是阿樹。
「扔出去真的會出大事,我勸妳,別亂來。」
「只要你出來,我就不會扔了。」
阿樹靜靜的盯著,發現阿樹的目光在她手上,曹玖月趕緊丟下石頭,有些侷促的問:「你真的……真的是榕松公嗎?」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曹玖月一愣,沒想到阿樹會說出這種繞圈反問,想想自己有求於人,還是壓下脾氣,說:「有人說你能幫我。」
「誰?」
「我不知道。」曹玖月有些懊惱:「我本來想找到他,但找不到人,他說完話就不見了,我說的都是真的。」
阿樹似笑非笑的問:「妳就因為這樣一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人跑來找我,如果我說我幫不了呢?」
「你可以!」
「妳怎麼能確定?」
怎麼確定?那位提點她的人說不定是她一時錯覺,連是不是真有這個人都不確定,又要怎麼肯定眼前的少年一定有辦法幫助她。
曹玖月垂下眼簾,手指不知所措的按捏,像是溺水抓到浮木的人,用著虛弱且掙扎的語調說:「我現在能做的只有相信,如果連你都沒辦法,那我也不知道還能找誰,是你說我會死,那麼你一定也知道該怎麼讓我活下去,我會多燒點金紙、多供香,也會每天來幫你打掃……」
一名老人拿著掃把從外面進來,與曹玖月對上眼還親切的點了點頭,開始在門前打掃起來。
阿樹微微一笑,打臉:「我不缺掃地工……也不缺香火。」
最後的補述讓曹玖月本要脫口而出的話語又吞回肚子裡去,她鬱悶的垂下肩膀,對於這位神明,她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麼利誘了。
白色的萌物出現在腳邊,鉌曄仰頭向阿樹勸:「阿樹,別再逗她了,不然她等等哭出來怎麼辦?」
看看曹玖月已經有點紅眼眶了,難保下一秒不會在這個小祠堂哭得掀屋頂,多難看。
「麻糬……」
「是鉌曄不是麻糬。」鉌曄走到曹玖月身旁,尾巴鉤住她的腳踝:「阿樹喜歡吃點心,這裡不缺掃地工也不缺香火,但缺買零食的跑腿工,妳可以買好吃的來孝敬,榕松公會很開心。」
最後不是稱呼阿樹而是榕松公,也是鉌曄對阿樹的暗示,請他幫忙的請求。
昔日好友兼上司跳槽,阿樹只能暗暗嘆氣,怪自己當初交了一個胳膊往外伸的朋友。
「要續命就要將破碎的魂魄補齊,沒那麼簡單,就算我是神,也不能太過沒規矩。」
「你當初跟阿鷺亂跑亂鬧還差這一筆嗎?」
「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你以前才不會因為這種小原因就縮了。」
以前的榕松公膽大多了,就算知道逆天,只要是正確就會去幫去做,庇佑萬里鄉民,絕對不是在這裡耍嘴皮子。
「我和阿鷺有緣,和她無緣。」
「只要有緣就能救嗎?」曹玖月問。
阿樹望向眼中出現期盼的曹玖月,回答:「救也不一定能成功,只是有干涉的機會罷了。」
有個機緣去動手,但成功與否還是得看個人造化。
「那……我認你當乾爸!初一十五都會來上香,還幫你慶生,這樣就有緣了吧!」
曹玖月指著阿樹的鼻頭,充滿氣勢的發言讓阿樹愣了好一會兒才怪異的抬起眉尾。
「誒?」
「你不是說只要有緣就能救,乾爸,你乾女兒有危險,幫忙救命啊!」
他三百年來還沒看過這麼蹬鼻子上臉的,這句乾爸叫得也太順口了,她想當乾女兒也要看他收不收。
阿樹好笑的搧扇,駁回:「妳叫我乾爸,但我不想收乾女兒。」
「別這樣,我很好相處的!」
「我看不出來。」
「不當乾女兒,總不能……」
「總不能什麼?」
那乾女兒真的是她一時口快說出來,但接下來的話要說出來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總不能……」
併攏的手掌舉得直挺挺,阻止她接下來的話語,阿樹皺著眉,嫌棄道:「還是別講了,總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嫌棄什麼,別看我這樣,我至少比外面那些喜歡買名牌包包的女生要好太多了,好歹我還會洗衣煮飯!」
比起現代追求物質生活的女性,她物慾少、花得少,根本就是好媳婦人選,她都不嫌他老了,他嫌個屁。
阿樹用著懷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一邊發出「嘖嘖嘖嘖嘖」的聲音,聽得曹玖月都火大了,又揪住阿樹的領子,動手動腳的樣子又讓阿樹再度搖頭。
鉌曄晃了晃尾巴,直接跳到曹玖月的手臂上,勸道:「話要好好說,不可以不到三句就生氣。」
隨後他轉而面向阿樹,語氣平淡中帶著嚴肅:「別再鬧她了,要幫忙就直接講重點。」
前面的拌嘴只不過是阿樹的餘興,在點頭之前總得讓對方緊張一下,不然太容易獲得就不懂得感激了。
阿樹蒲扇一撥,輕輕鬆鬆就將領口的手隔開,接著在曹玖月面前攤開手,掌心是一串用紅線與木珠編織的手串,木珠圓潤光滑,串接到中心的手串長命鎖。
曹玖月看著手串,疑惑問:「這是?」
「戴上。」
聽見命令,雖然不知道這手串的用意,曹玖月還是取過手串戴上。
長命鎖相當精緻,鎖下垂吊三個鈴鐺,叮噹得清脆,鎖面有顆生命樹,天地根抓長命鎖。
「物品有傷如果不修補,就會越裂越大,靈魂也是一樣。那些木珠子是用我的原身的樹枝做的,可以運用這棵樹的靈氣暫時控制妳破損的靈魄,不讓死氣繼續侵襲。」
「那些小珠珠是什麼?」曹玖月指著鎖面,可以看見生命樹的枝頭鑲著好幾顆彩色小珠,有些珠子閃閃發亮,有些珠子則黯淡無光,怪不吉利的。
「那是妳三魂七魄的顯徵,三魂七魄化十火,十火盡滅命終壽。妳命中三火灰暗,半燭殘燃,那是因為魂魄有損,只要在這段時間將妳破損的靈魄碎片給找齊並修補,那些灰暗的命火恢復光彩妳就能真正的度過死劫,但如果無法補齊,火滅之時,就是妳命絕之刻。」
曹玖月吞了下唾沫。
意思就是這些珠子如果讓它們恢復光彩,她就能活,但要是全部都失去光彩,她就會死。
「那、我該去哪裡找你說的……那個靈魄碎片?」
「當靈魂因意外的損傷時,衝擊當下而離開肉體的靈魄碎片會因為無處可去而徘徊在原地,先去出意外的地點找找,只要那些碎片沒被其他事物吸引而亂跑,找到的機率很大。」
「那還等什麼,我們快點去……」
「咚。」
遠處傳來迎神的鐘鼓,吸引曹玖月的注意,只是聲音再響,溫和的聲音卻變成利刃般尖銳,靈魂深深震撼,視覺跟著渙散,她的呼吸變得紊亂,雙腳一軟直接屈膝跪地。
奇怪,為什麼她聽到這鼓聲就全身使不上力氣了。
曹玖月想起身,頭腦卻發暈得厲害,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意識像是脫離軀體般的毫無重量,整個人又虛又冷。
耳朵被一雙手給蓋住,透過皮膚傳來的溫度遮掩令人難受的聲響。
「迎神天鼓震天地,不是現在的妳所能承受,將知覺放在長命鎖上,不要專注於鼓聲。」
溫和的聲音穿透鼓聲,瀰蓋她的知覺,曹玖月努力盯著手腕上的長命鎖,珠子的光輝忽弱忽強,光芒有如水流般包裹在她身周,她終於感覺呼吸比較順暢一些,只是卻有些想睡。
阿樹看著垂著頭開始有些小打盹的曹玖月,哭笑不得。
他是叫他轉移注意力沒錯,但不是讓她直接轉到睡夢裡。
鉌曄壓了壓前肢,問:「現在怎麼辦,讓她睡在這裡嗎?」
「你陪她,我要先去巡邏了。」
「誒?」
阿樹用著飛快的速度將曹玖月放平,一把抓住想跑的鉌曄往曹玖月的腦袋下一塞,堂堂五條港的在地守神瞬間變成軟綿圓枕一枚。
「阿樹!」
「誰叫你剛才要幫她說話,這是給你的小懲罰。」阿樹無視鉌曄的抗議,直接邁大步的離去。
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鉌曄只能鬱悶的乖乖當顆枕頭,直到曹玖月睡了一小段時辰醒了才能脫身,只是那時他也全身麻痛到不行就是了。
投影片一張換過一張,臺上的登山社社長張峰林講解每月一次的攻略介紹,這個介紹多半是登山百岳景點的知識傳遞,而不是真的要做為實踐使用,畢竟要高中生去登百岳還是過於吃力了些。
台下的林椒圖努力聽著張峰林的講解,一邊振筆疾書的抄下重點,時不時的右點頭給予正面肯定。
查覺到旁邊有股炙熱視線,張薇芯轉頭,見曹玖月托著下巴笑得心花怒放,皺眉小聲道:「笑得這麼噁心?」
「什麼噁心,這是愛的表現,啾咪。」曹玖月拇指與食指交叉,送了一枚小愛心給張薇心。
前兩天一張臉像是家裡辦喪事,今天精氣神十足還可以對她送秋波,變化那麼大要嘛吃錯藥,要嘛就是……
「我說妳……」
緊盯的眼神令人發毛,曹玖月眨眨眼,問:「什麼?」
張薇芯摸著嘴巴,露出意有所指的推理表情,「該不會摔下山的後遺症還沒好,我真心建議妳再去做一次斷層掃瞄,說不定真的是腦袋撞到出問題。」
「我腦袋很好,沒問題!」曹玖月拍拍自己的後腦,證明自己傷早好了。
「那妳怎麼前兩天一臉好像得癌症,今天這麼歡樂?」
情緒大起大落很沒道理,這麼年輕又不可能更年期,除了撞壞腦袋沒有其他的解釋。
曹玖月拍拍衣袖,用著不可一世的表情道:「煩惱有機會解決,心情自然神清氣爽。」
「什麼煩惱?戀愛?」
母胎單身,難得好友要脫單,張薇心也忍不住想八卦了,可惜曹九月給得答案太令人失望。
「薇芯,妳這樣講就太過分了,妳應該知道我是最愛妳的。」曹玖月抿嘴,嚴肅的伸出魔爪摸了下張薇心的小軟腰,又愛不釋手的往上往下的多摸了好幾下,認真道:「這麼好的身材過了這村就沒了,別人可沒這麼舒服的抱枕。」
張薇心挑眉,嘴角微上揚,又快又準的掐了一下曹玖月的腰,也因為出奇不易的攻擊,曹玖月毫無防備的瞬間驚叫,但立刻就摀住自己的嘴,因為其他的同學目光已經從台上的演講人轉到她的身上了,有同情、有瞭然,還有看戲的閃亮目光。
「咳、曹同學,張同學,先聽完報告,要玩等等再玩吧。」
林椒圖委婉的提醒讓曹玖月困窘到想找洞鑽,找一找,最後直接窩進張薇心的大腿上。
「薇芯,我需要妳的呼呼。」
張薇心用力拍了曹玖月的肩膀一下。
「還玩,我看我直接折一個紙蓮花給妳比較快。」
微笑裡帶著危脅,顯然張薇芯是不想跟她兜轉了,再玩就直接送她痛快。
張薇芯家裡開金紙鋪,摺紙蓮花的手藝是家族裡最出眾的,而且她摺出來的蓮花不是給死人用,而是給活人用,卻也不是人人都能拿到,聽說還有人花大把錢只為了買到她折的一朵紙蓮花,只因為聽說那蓮花拿去祭神改運都有極大的效果,但前面說了,不是人人都能拿到,全都由張薇芯自己決定是否要給,所以拿不到的人用搶的,但搶到後卻暴斃身亡,也因為太過離奇,所以久而久之就變笑話看了,只覺得是那人原本就有心血管疾病,何況張薇芯又有種男女通殺的氣質,人緣極好,這件八卦也慢慢淡出校園圈了。
她曾經偷偷問過張薇芯傳言的真假,張薇芯只是給予一抹微笑,神秘的回答:「如果沒有足以扛起福分的力氣,那麼只會壓死自己。」
只有扛起一斤的力氣,卻妄想扛起十斤的福分,就像叫小朋友扛起一袋米,最後只會被過重的負擔給壓成肉餅,想要得到福分,也得先看自己的命格是否扛得起。
聽起來略可怕的說明,反而讓她覺得她這個朋友有種神秘的吸引力,反正只要是漂亮妹子,缺點都不是缺點。
「收了會暴斃嗎?」
「妳可以收看看。」
「還是算了。」曹玖月正襟危坐,舉起併攏的三指,誠懇道:「女色誠可貴,生命價更高。」
張薇芯白了她一眼。
「就愛鬧。」
短小的四肢奮力向前走,鉌曄穿梭在市場人潮中,透過對各種靈魂的感知來進行觀察,處處都是陌生的氣味,海水的氣息毫無殘留,唯一留有一絲絲熟悉的就是他所經過的這些土地,過去貨船通行的河港變成道路,看似遺留,實際上卻已不存在。
穿過條條大道與小巷,建築清一色都是鐵皮水泥,紅磚木屋幾乎不見殘影,地面是黑壓灰樸的柏油路,太陽曬久就熱烘烘,過去雖然是石板沙地,交通不便,但至少不會熱到燙腳。
腳踏車從旁經過,輪轉的車輪颳起帶有地熱的風,拂過他的面梢,夾雜油臭氣味,一點也不好聞。
汽車的喇叭鳴響,嚇得鉌曄驚震,看著路上互相叫罵的駕駛,嘴線拉成嚴肅的直線,隨後他輕輕開口,吹出一氣。
清涼的海潮風聲拂過駕駛的顏面,安撫心煩氣躁的情緒,理性一來,兩人也像醒神般的互看不解,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在路上和別車駕駛因為車道行駛快慢這種小事而大吵。
時間的空隙中,一條黑色的蛇體從車底鑽出,向路邊滑溜逃竄。
鉌曄穿越車陣,俐落的將各個交錯的車體當作跳板,從車頂跳躍而出,一腳將逃竄的黑蛇死死踩在腳下。
黑蛇兇猛吐信,張開獠牙企圖狠咬對方一口,卻沒想到看似溫和的生物,竟然在下一秒反過來張嘴就將牠整個吞下。
將蛇尾吸進嘴裡,鉌曄打了個飽嗝。
「鉌曄。」
回身看著出現在身後的友人,鉌曄沉重道:「這裡的雜質太多了,以前明明很乾淨,阿鷺還在的時候、『我』還在的時候。」
阿樹靜靜地將鉌曄從的上抱起,觸摸隱隱透漏黑光的白鱗,勸:「你才剛醒,別勉強自己。」
「我得把缺空的時間給補齊。」
他睡了太久太久,久到這個世界變得不再純樸,失去守神的地方容易聚集穢物,任何惡念在這裡都會被放大,是他沒遵守約定與職責,既然他回來了,就必須重新擔起這份責任,另外就是……
「如果這裡變乾淨了,阿鷺會回來嗎?」
總是開朗的少年,會重新回歸這塊土地、再次回到他的面前嗎?
「你自己清楚的不是嗎?」
話語如同鐘鼓,敲醒不復存在的奢望。
「人命會那樣珍貴,是因為本身脆弱無比,死了,就不存在了。」
鉌曄失落的垂下頭。
「阿樹,能不能讓她別死。」
阿樹知道鉌曄指的是曹玖月。
「也得神,也得人。」
「你只要多出一點力就行了。」
阿樹拍了下鉌曄的小屁股,笑道:「得寸進尺。」
熱鬧的商街一角,曹玖月打開紙袋,香噴噴的甜味迎面撲來,她喜孜孜地拿起排了將近二十分才買到的白糖糕咬下一口,唇齒留香,心情也跟著愉悅不少,再咬一口,但下一秒跳上桌面的白色生物卻讓她嚇到噴出嘴裡的美食。
鉌曄被噴了一頭白糖碎糕也面不改色,倒是曹玖月發現自己幹了什麼事情後,慌張的邊道歉邊掏出衛生紙手忙腳亂地幫鉌曄擦掉頭上的食物殘渣。
「你怎麼會來這裡?」
「因為等了很久妳都沒出現,發現這裡有妳的氣息就找過來了。」
今天曹玖月跟他們約好要一起去出意外的山林找尋靈魄碎片,誰知道約定時間快到了還不見曹玖月出現,他本來想拖阿樹一起來找,但阿樹似乎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曹玖月自己不上心,那自己也不用太認真,就窩回祠堂去納涼了。
無奈只能自己出來找,因為曹玖月手上有阿樹給的手串,所以要找起來並不困難,誰知道真的找到人,卻是看到曹玖月窩在商街吃白糖糕,他瞬間明白為什麼阿樹不跟他一起出來,根本是阿樹早知道曹玖月躲在這裡才不想浪費時間出來找人,就像他之前說的那句──也得神,也得人。
「結果妳居然躲在這裡吃東西。」
被講得有點羞愧,曹玖月默默的摺好紙袋的封口,收進塑膠袋裡,指著手錶嘴硬的反駁:「還有兩分鐘才到我們約定的時間,而且你們自己說可以不用搭公車,用另一條路很快到達,前後又差沒幾分鐘,又不會有很大的影響。」
「是誰蹬鼻子上臉的為了活命直接叫阿樹乾爹的?」
「是我,但……」
「是誰那一晚拚命耍脾氣又叫又罵的說想活下去?」
「是我……」
「妳要人家幫妳自已也要努力啊!」
不能覺得自己有僥倖的機會就開始不付出努力,自己不掙扎求生只想要別人把你拉上岸,沒有誰是得無償付出去救與自己不相干的一條命。
被講到面紅耳赤,曹玖月磨磨蹭蹭的起身,悶頭往神農街的方向走,鉌曄一路沉默的跟在後方,顯然也被曹玖月這種半調子給氣得不輕,他自知自己說重了,但不說重又要怎麼讓她明白自己的處境,清醒一點。
阿樹站在祠堂前,看著身上壟罩低氣壓到來的曹玖月,再看看身後同樣沉默的鉌曄,拿起蒲扇往前搧了搧風。
涼風吹起前額的瀏海,曹玖月看了眼前方的阿樹,從手上的塑膠袋拿出另一包未動過的紙袋,塞給阿樹。
「給你。」
阿樹打開紙袋一看,是附近商街裡的攤販賣的白糖糕,古早美食總是吸引大排長龍的人潮,要買到可得花些時間。
「你喜歡吃零食,我想應該會喜歡這個,所以才去買,想說等一下會沒時間吃,才忍不住偷吃了幾口,沒有要佔……唉呦。」
摸了摸被蒲扇輕打一下的額頭,曹玖月愣愣地看著難得在她面前露出微笑的阿樹。
「難得有心,供品,我收下了。」
「……喔。」
隨後阿樹看向她身後一臉懊惱的鉌曄,好笑道:「怎麼一臉鬱悶,不會是不小心說了什麼傷人的話吧?」
「知道還問。」
只要是樹根通往之處,周遭土地發生的事情都逃不過榕松公的眼睛,阿樹不跟他去找人,根本不是因為覺得浪費時間,而是早就察覺曹玖月在做的事情、她的心思,才會悠閒的在祠堂等待。
而他卻是只專注於眼前發生的事物,睡了百來年把他的智慧都會睡掉了。
「曹玖月。」
「?」
「剛才誤會妳,我很抱歉。」
沒想到鉌曄會這樣直白的承認錯誤,曹玖月反倒不好意思了起來,她將鉌曄從地上抱起,眉頭舒展,笑嘻嘻的回:「沒關係,讓我蹭幾下就原諒你,麻糬。」
「我不叫麻糬,是鉌曄。」
「麻糬比較可愛。」
「但我一點也不可愛。」
曹玖月將鉌曄舉高,太陽的光線將鉌曄的身形染上光暈,小小的,軟綿綿,又白亮亮……嗯!很可愛!
那雙閃亮亮的眼眸讓鉌曄知道自己在曹玖月的眼裡已經是無法更改的小萌誤了,以前的他可是很威風的,絕對不會被冠上可愛這種詞彙。
「不過不搭公車,從這裡真的能到林場嗎?該不會……這裡藏著那種魔法通道之類的地方吧!?」滿心期待,蒼蠅式搓手手。
「能夠自由穿梭的只有靈體,我可沒辦把有實質肉體的人類送到另一個地方。」
「不然我們要怎麼去?」
阿樹指指地板。
曹玖月疑惑的朝地上看,恕她眼拙,地上除了一些無傷大雅的小落葉,她真的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連個她想像中會出現的符紙、金紙之類的都沒有。
「呃……地上有什麼、哇啊!」
粗壯的樹根從地上竄出,直接將曹玖月整個人拱上天,城市建築縮得像積木玩具一樣小,還有小鳥在身邊飛,許多人夢寐以求翱翔天際的景色就在眼前,但曹玖月卻無暇欣賞,四肢併用的緊緊抱住樹幹,滿腦子都只想著不掉下去。
相較於驚慌失措曹玖月,鉌曄早已溜到樹枝的最前端,像個領航員般的欣賞風景。
阿樹有如走空中步道,從樹枝接連的縫隙跳下,落在曹玖月身前,雙腳一蹲,單手托著下巴,好笑的看著少女誇張的抱樹行為。
「不用那麼害怕,就算妳摔下去,也會有下一層的樹枝接住妳,別人可沒機會體驗這景色,把握機會,很難得的。」
曹玖月頭也不抬的叫罵:「正常人都會怕的好嘛!我寧願搭公車!」
阿樹聳聳肩,坐了下來。
「你一定是挾怨報復。」
小聲的抱怨傳進耳裡,阿樹拍了拍膝蓋,說:「誰叫妳之前對我大不敬。」
「我就知道。」曹玖月猛的抬頭,瞪著前方的少年,「雞仔腸鳥仔肚愛計較,別人都說神明有包容心,你的包容心呢!」
阿樹拿出剛才曹玖月給的白糖糕,邊吃邊說:「人家也說女子溫柔如水,妳烈得像團火一樣,動不動就發脾氣,這是磨磨妳的心性。」
「罵我脾氣不好還吃我送的點心,還給我……」連剛才的懼高都忘了,急忙忙的要搶,結果卻因為站不穩摔在阿樹的大腿上。
「矜持點。」
調侃的語氣讓曹玖月又來氣,伸手去搶阿樹手上的紙袋,但阿樹閃得靈活,不,應該說完全把曹玖月當然玩耍的對象,紙袋在雙手間換來換去,曹玖月每每要搶到時,紙袋又換到另一隻手,到最後曹玖月搶到都腦袋暈了,差點往後摔,還是被阿樹給抓回來,才沒發生什麼社會新聞慘案。
就算一時腦氣上衝忘了懼高,但還是無法撇除自己真的是在高空,而且還不是用正常工具在一棟,樹木前進的速度極快,幾乎快要跟高鐵並行。
「誒,不玩了。」
嘴裡被塞進一塊白糖糕,甜甜的滋味讓高空不適緩了些。
「與其在意那些小情緒,不如看看其他更廣闊的事物,這樣妳活過的時間,延續的時間,才不會白費。」
頭頂被人溫柔撫摸,與自己差不多大的手掌有著許多細紋,像樹枝一樣密密麻麻,有人說過,掌紋越複雜代表思緒越多,他也是這樣嗎?
曹玖月鼓了鼓臉頰,許多的脾氣最後全變成一口嘆息。
「我知道我脾氣不好,但很多時候就是忍不住,做事也不積極,連以後想幹嘛也想不到,我知道你根本不想幫我。」
就算神明的包容再大,也不可能實現每個人的願望,神並不是萬能,她明明知道,卻還是忍不住任性的要求對方幫助自己,因為她只要想到「死」,就覺得恐慌,那是她無法想像到的世界。
「妳怎麼知道我不想幫。」
「因為很麻煩,而且又不值得,還有就是……」
「嗯?」
「……我覺得你好像不喜歡我。」
細弱如蚊的聲音,阿樹終於聽清楚了。
雙手侷促摩娑,是少女只要不安時就會下意識做的小動作。
阿樹開口,正要說些什麼,前方的鉌曄突然出聲打斷他未完的話語。
「阿樹、曹玖月,已經到目的地了。」
樹木從樹林上方越過,帶著三人降落在森林一角,到達目的地,樹木也咻的縮小鑽進土裡。
森林特有的潮濕氣味撲鼻而來,曹玖月四處張望,明明是相同的景色,但卻好像有那裡不太一樣。
長命鎖上的鈴鐺發出聲響,一聲一聲,喚醒沉睡於山林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