Ⅵ. 殞落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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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2-06
一天接著一天,都有大批的居民登船離開,也有騎著龍的龍騎士載著居民前往他們的營地。神殿這裡則是為戰爭的到來做準備,練兵、謀略、屯糧。
銀嵐的家人與流銀蝶翼曾來神殿商討戰略,清點兵力。
樂師則是加強與幻術師的配合與防禦工事,適應不同神殿之間的作戰風格。
吉尼爾斯曆一五三六年一月十七日,寒淵的軍隊攻擊銀嵐的人馬,開戰信號就此打響。
原本如仙境的島嶼,頓時符文滿天飛,伴隨著爆炸與火光,戰吼與哀號。
前線陷入混戰,中央廣場到處都是焦黑的痕跡,拱門也染上了煙硝的色澤。救護站那裡滿是傷患,醫者們皆有倦色。所幸大多數居民都已離開,少數來不及搭船的都被龍騎士救走,安置在營地。
龍騎士團堅定地表示他們絕不加入戰局,同時也呼籲五神殿趕快停戰,不要自相殘殺。
隨著時間推移,著重防禦的舊派軍隊逐漸不敵新派的猛烈攻勢,戰線不斷地後退。第二十日,流銀神殿被攻陷,蝶翼薰風蔚夏被俘虜,在新派陣營中自盡,前任流銀蝶翼秋風熙月再度掌權,流銀神殿倒戈。
少了一個神殿,局勢對他們更加不利,清霜的臉愈發陰沉,看向冽凇的眼神愈發冰冷,令在一旁的鶯空愈感不對勁。
照新派的作風,如果蒼藍淪陷,清霜的下場不會比流銀好,而冽凇勢必會為了穩定民心而拿下蒼藍神殿的控制權。
到了那時候便大局已定,破夜寒淵絕對有能力對付銀嵐的殘餘勢力。
如果清霜先下手為強呢?
沒有。
即便沒有給冽凇好臉色看,清霜也沒有多餘的動作。
直到開戰後的第二十九天。
清霜打算明日清晨一舉攻破新派的陣線,拿下戰力最強的燦金,再朝絳紅和流銀進逼。
如此膽大的戰略,表示他打算火力全開。在這之前,他都是打消耗戰,目的就是讓敵方耗盡力氣。
讓鶯空最擔心的,卻是清霜與冽凇的談話。
晚餐時刻,清霜罕見地走到兩人面前,如深潭般深邃無波的雙眼毫無溫度地盯著冽凇。
兩人同時起立,「蝶翼大人。」
蝶翼忽略了問候,唐突地說了一句:「時候到了。」
鶯空不解,冽凇卻嚴肅地回答:「知道了。」
「完成之後,你就能好好休息了。」
「你也是。」冽凇平靜地回應。
蝶翼離開後,兩人坐下。冽凇神色如常,繼續進食,鶯空卻失了胃口。
「我覺得我有不好的預感。」
冽凇停下動作,「怎麼了?」
「你一定有什麼事情沒有跟我說,而且只有你和蝶翼知道。」她盯著他的雙眼,「我不能知道嗎?」
冽凇看起來很想閃避她的目光,卻堅持住了,「我會告訴你的。」他的聲音極低,低到她得凝神才能聽見,「你應該要知道,我卻一直無法向你坦承。」
深夜,樂師們還在團練室裡面聽冽凇最後的戰略與指示。
「如果敵方的目標是我們,優先選擇保護鶯空和蒼藍蝶翼,因為他們的攻擊目標是舊世界人,他們不會對我下手太重,明白嗎?」
眾人神情不安地點頭,這時鶯空卻出言反對:「哪有人先放棄首席樂師的道理?」
「大家都知道,新派的目的只是清除舊世界的勢力,他們不會對我怎樣,反倒是你,很容易成為標的。」
鶯空明白他說的很有道理,可她還是很想反對。然而冽凇根本不給她機會,直接宣布:「好了,沒有問題吧?散會!」
眾樂師安靜起身離開,只有鶯空和冽凇坐在位子上不動。
這人一直不管應該是比較重要的自己,要大家先保護她,一點道理都沒有,到底在想什麼?
鶯空直盯著冽凇,而他卻拒絕與她對視。
「你不是要告訴我什麼嗎?」
冽凇微微搖頭,「算了吧,說不說都一樣。」他起身,走向團練室大門。
就這樣?
到了最後一刻,他選擇退縮了嗎?
心中那份不安的躁動難以壓抑,她衝上去,從他背後一把抱住他。
「你……」冽凇詫異。
「從你那天在我房間前說那句莫名其妙的話開始,我就覺得你怪怪的,好像在隱瞞什麼東西……今晚你和蝶翼的對話讓我更確定這個事實……」她語帶顫抖,「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明天……」
明天……就要面對什麼不好的事?
鶯空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像槌子般瘋狂敲打胸腔,呼吸極淺,深怕一個失神就錯過重要訊息。
冽凇的身體十分僵硬,呼吸也很淺。她的臉緊貼著他的背,感受他的溫度,心裡卻比以前都還不踏實。
「對。」
她呼吸一滯。
「我明天……就要死了。」
明知道她會聽到這個答案,她的心還是像被刀割過一樣。她緩緩鬆開手,冽凇慢慢地轉過來,紅色雙眸裡盡是哀傷。
「為什麼?」
「為了神殿穩定。」
「不,我不是說這個……」
冽凇瞭然,「清霜對我下毒,毒藥潛伏在我體內,平日我可以用幻力鎮住毒性,但是明天勢必會大量消耗幻力,清霜肯定會要我用盡……明天是最適合毒發的時刻。」
果然與清霜有關。
淚珠止不住地流下,鶯空的話語中染上哭腔:「你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去求解藥,要任由他宰割?」
冽凇伸出顫抖的手,出賣了他激動的情緒。他替她拭淚,「我求過了。」他輕柔地說,「解藥只有一劑,我只能救一個人。」
「難道……不是只有你中毒?」
「你還記得那天清霜跟我們敬的酒嗎?他那時候同時對我們下毒。我後來找他求解藥時,證實了這個猜測。」
鶯空順著這個思路往下走,心再次揪起,「你……」
冽凇溫柔一笑,在她眼裡卻是最深沉的哀傷,「我選擇救你。」
清霜同時對兩個人下毒,解藥只有一個,意思就是兩個人非得要死一個不可。
而他選擇把解藥給她。
「你還記得那杯甜甜的牛奶嗎?我趁你離開座位的時候倒了解藥進去,想不到它竟然是甜的。」
那杯有甜味的牛奶。
冽凇精神不濟。
「你那天……是不是徹夜去求清霜給你解藥?還有你對甜牛奶的感覺是裝出來的?」
「對。」他用一個字回答兩個問題。
「你這個傻瓜……竟然選擇犧牲自己……我值得你這樣做嗎?」
「肯定值得。」冽凇再次伸手拭去鶯空的淚,「別哭了。」他輕輕地將她拉進他的懷裡,低聲說:「明天,我們一起把最後一戰打得漂亮,好嗎?」
鶯空貼著他的胸膛,隱約聽見那穩健的心跳,每一下都在朝終止邁進。她低低地「嗯」了一聲,腦子一片混亂。
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不該迷戀這裡,此刻卻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冽凇表示他還要在團練室待一會,要她先回去休息。她很想再陪他一下,哪怕是多待一秒,但在冽凇的堅持下還是離開了。
一關上團練室的大門,背後便傳來蒼藍蝶翼的聲音。
「冽凇這時候才告訴你啊?看來他真的很保護你。」
清霜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彷彿一切與他無關。
鶯空瞪著清霜,「為什麼?」
「問我為什麼對你們下毒?」蝶翼深邃的雙眼毫無波瀾,「你們始終是我背後的兩根刺,尤其是冽凇,只要他活著,蒼藍神殿就不會同心。原本我也想平和相處,但到最後,冽凇的支持者的作為逼我選擇這條路。而你……」他垂眸,「我最終還是戀舊,看在你姓凌夢的份上決定放過你。如果我連你一起殺了,過去的兩位友人絕對不會原諒我。」
她才不管他為什麼放過她,因為他要冽凇死,光是這點她就無法原諒他。
「我現在不想多說什麼,因為一切都成定局。」
「我知道。」
「那麼,晚安。」她微微行禮後,朝自己的房間快步而去。
「凌夢鶯空。」他又叫住她。
她有些不耐煩地停下,沒有回頭。
「戰爭結束後,你就離開這裡,去奧絲特發展吧。或是,加入龍騎士也行。」
這人的存在彷彿是要一直提醒她,冽凇即將在萊傑恩消失。
怎麼這麼多話?
「謝謝大人的指點。」她生硬地道謝後加快腳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