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要材料·恐懼元素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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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7-26
翎夜歌領到了骨灰盒,兩個,她特意帶了一個樸素的布包,裝好後抱在懷裏從殯儀館悠長的樓梯上走下。

她沒有通知親戚來見最後一面,自己一個人順理成章的完成了所有事項,等會她準備打車去公墓,安葬完畢就真的結束了。

似乎,又要下雨了。

摸了摸身上的包,她發覺忘記了帶傘,以及打車來到這偏遠的地方又沒有讓出租車等自己,現在回不去是個非常不好解決的問題。她走到了公交月臺,看到時刻表後無奈的歎氣,通往這裡的公車僅有有限的幾班,下一個時間段的車還有很久才能到。

經歷過一場夜班後,歇班了好幾天,學校那邊同時辦理了休學,直到今天仍舊無所事事。

風緊了些,她坐在有點冷的金屬凳子上,晃了幾下腿,按亮手機螢幕,對緩慢走過的時間表示出不耐煩的情緒。

「哦,太棒了。」當雨水真的開始砸下來時,她把手機摔進口袋,要不是後面離自己太遠,她早就靠上去然後翹起二郎腿了,「我要在這荒山野嶺裏孤獨終老了,哈哈哈哈真開心。」

——才怪。

翎夜歌抱緊了懷中的布包,眼神暗淡下來,低下頭咬住嘴唇,她覺得最近自己的行為有點像《五十度灰》的女主角,就差來個高富帥和自己來一場。

她又歎氣,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自家還沒個盆來接,她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給繁光,想了想後還是繼續把手機摔進口袋,等著半個小時後應該會到達的公車,說不定會有計程車偶然路過。

她想回家,把父母留給她的房子重新裝修,總不能永遠住在繁光的家裏,黑霆給她開的實習工資還不錯,至少不用擔心自己被餓死。

未來的生活,不怎麼糟糕呢,至少比現在的看起來要好太多。

雨更大了一些,打在月臺上的水濺起,弄濕了翎夜歌的布鞋,她縮回了伸直的腿,過會後直接塞到了凳子下麵,小聲哼起歌,抒發一下情感。

直到,一輛黑色轎車停到了前面,莫名鳴笛幾聲,讓她更加不開心,停止哼歌面露慍色。不過,轎車沒有走,反倒是搖下車窗,駕駛位上的繁光淡漠地瞄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上車。

「繁光!!!」翎夜歌蹭地站起,差點扔了手上的布包,立刻尷尬地清清嗓子,快速爬上車,關好車門系好安全帶。

「我看到你的定位已經有兩個小時沒有動了,所以便過來看看,估計你是被困在這裡了。」繁光後面本來想接的是「果然你被困在這裡了」之類的話,但她想了想後沒說出來,只是動了幾下頭,把想要表達的給表達了出來。

「呃,我只是忘了帶傘,以及忘了這裡沒有計程車……」翎夜歌強行辯解自己的窘境,「聽說,以往這裡是有很多人的……」

「是的,以前這裡火化都是排隊的,最近在阻止兇手的後,情況好了很多,自然也保證了噩夢師的數量不再減少。」繁光一邊開車一邊道出一些事實,但是她不會說自己來過多少次殯儀館,而送走的人中又有多少是她親自解剖的,然而在這類謀殺上,只有少部分情況會被懷疑,其他的都被歸類為自然猝死。

翎夜歌抱緊布包,她決定把父母火化也是因為是無法定為謀殺的原由,所以倒不如入土為安,既然黑霆是知道真相的唯一組織,那麼,還是有翻案的希望的,不然,她也不會決定加入黑霆。

繁光熟悉從殯儀館去公墓的路,這條路她走過許多次,她用餘光注意著翎夜歌的情況,其鎮定的樣子有點驚到她。父母去世,還能如此鎮定的人,真是非常罕見的,尤其是自己當時,可是難看地絕食了好幾天被拉去醫院吊水才緩過來,釋然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事。

這麼說,翎夜歌的家族是個世代以夢境為職業的神奇存在,她的父母為了讓其擁有這種意識,才會把她教育成現在的樣子。

她是強大且獨立的未來噩夢師,總有一天,她會撰寫出拯救世界的噩夢,而現在,她會把自己最恐懼的東西埋葬。

——可是,她仍然需要一個新的恐懼,防止有一天陷入美夢無法蘇醒。

按捺不住的,她看向繁光,試圖去看透繁光此刻害怕的是一個怎樣的事情,每個人都有弱點,都有期盼與恐懼,都是夢境能參透的羸弱部分。

在放下所有的悲傷後,還會對什麼產生恐懼呢?

也許,總有害怕失去的人吧……

翎夜歌覺得不好開口問,畢竟一般人哪會暴露出自己的弱點,不過,繁光給她的印象是真的好,即使當時給了點顏色看,但總體來說是個好人。

甚至說,她有點欣賞。

優秀與自立的女性,總是能讓人耳目一新,同時讓人忍不住的喜歡上,哪怕是相同性別的翎夜歌,也會在內心裡為之一顫。

她再次轉頭去看繁光的側臉,那緊盯向前方的藍綠色眼眸安靜清澈,她忽然覺得房子重新裝修再住進去不是個好選擇,或許,她應該賣掉房子,即便是死過人,但是作為學區房應該會有人不介意的。

短時間內,她轉變了想法,認為與繁光住在一起是個不錯選擇,嚴厲卻貼心是她喜歡的類型,可以的話,她想這樣一輩子。

「繁光,那個……」翎夜歌想問個問題,稍微有點不好意思,「我能在你家裏多住幾天嗎……」

「你想住幾天都可以,在黑霆裏,你就是我的家人。」繁光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盤,沒有絲毫的猶豫,「如果願意,你也可以把我的家當做你的家,以後有什麼困難,我都可以幫你解決。」

「我……」翎夜歌眼眶濕潤,她是未成年少女,第一次脫離家庭獨自闖蕩,繁光願意照顧讓她受寵若驚,「不應該麻煩你的……」

「怕什麼,我又不隨便吃女孩子,我口味很挑的。」繁光意味深長地瞄向翎夜歌,她的話裏似乎有話的樣子。

「噫,這麼說——」翎夜歌歪頭,陰霾消散的臉上煥發出紅暈,「——你難道喜歡我?」

繁光吃癟,翎夜歌這句話直接堵上她的嘴,她沒辦法將話接下去,她一向對相同性別的人很好,沒有動歪心思的出於愛與憐憫,以及相似的人生經歷,作為噩夢師,她自然而然的會去照顧每一個加入黑霆的人。

——就像翎夜歌這樣的少女。

——本應長徜徉在自己世界裏的少女。

「你說,今後我應該害怕什麼?」翎夜歌抱著布包,嘴角的笑沒有消退,淡淡的弧度溫柔地掛在嘴角。

「害怕你害怕失去的人和事物,今後總會有你珍視的,世界上與你擦肩而過的人很多,抓住每一個吧,不要像我一樣,到最後只剩自己。」繁光轉頭正視翎夜歌一眼,隨後很快轉回去看向前方,最後的話沒有說出來。

「不,你說過我是你的家人,黑霆裏的每個人都是家人,所以你不是孤身一人,你不該……」

「我還說過,我口味很挑的。」繁光把翎夜歌的話打斷,語氣平淡,「家人並不意味著全部需要放在重點上,有些腦子有坑的人,還是死了比較好。」

翎夜歌有點尷尬,也就說自己要是當不好一名黑霆的噩夢師,繁光一定會在背地裏詛咒自己死在一次夢境中。

看來,解決完這終了之事後,要加倍努力了呢。

她決定閉嘴,讓繁光安心的開車,說不定到了公墓會需要繁光幫忙呢,安葬親人什麼的,畢竟是人生第一次。

即使感覺停車的時間好像花費了一個世紀,但在下車之後,她立刻恢復活力搶先走到前面,還催促著繁光快一點,走在後面的繁光無奈的加快點腳步,跟上後依舊被她拽著小跑,甚至差點沒抓住自己的雨傘。

——這可是個加急事情。

繁光其實只是雙手單兜,站在一旁看著翎夜歌自己完成安葬的事情,不是掃墓的時節,公墓裏荒涼得很,沒有任何的掩護讓繁光有點不自在。

她握緊了口袋裏的解剖刀,空氣掃過她的面頰帶來了不同尋常的訊息,每一個字元都被她嗅探到,熟悉不過同時很陌生的味道。附近的那個白衣男人也是夢境師,持著象牙白的雨傘,緩緩走來的樣子目標明確——

——這裡。

——自己和翎夜歌。

她習慣性的向一旁走幾步,把翎夜歌擋在自己的身後,對方傳遞過來的危險資訊讓她汗毛直立,她絕對不會讓其靠近翎夜歌一步。

翎夜歌在專心安放骨灰盒,沒有注意到繁光的異樣,但是這意想不到的來者是翎夜歌永遠不會想到的人,擁有相同的姓氏,甚至一部分差不多的基因,卻僅僅是知道名字和關係,從未熟悉認識過。

她封閉好墳墓後,起身拍拍腿上的土,把手中的白菊一股腦塞入了花瓶中,等她發覺到身後繁光的發絲掃到她臉上的時候,不自覺地回頭,視野被繁光的身影擋了個乾乾淨淨。

好奇心是永遠不會被阻止的東西,她探出頭,順著繁光的目光方向望去,不遠處的男人竟是抬手向她打了個招呼。

繁光愣住,嘴角抽搐了幾下,這種情況不對,身上美夢力量太多的人只會讓她聯想到一個方向。

「那是我堂哥,雖然很少見面,但還是能認出來。不過,從你的反應來看,他也是個會動用夢境的人了?」翎夜歌的警惕依性舊保持放鬆狀態,對有血緣關係的親戚一般來說的確是不會有警惕,「果然,姓翎的人都是噩夢師……」

「不,只能說他是夢境師,純粹的噩夢師是必須和夢魘造物簽約之後才能得到的稱號,然後你就會得到一條冷颼颼圍巾。」繁光把翎夜歌按回自己的身後,關於來歷不詳的夢境師,她的第一選擇永遠都是保持警惕和距離,更何況,這個傢伙她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噫,別擔心,我們家的人都是溫和派的。」翎夜歌不顧繁光的阻攔,從她的手臂低下鑽過去,奔向了自己的堂哥。

「翎夜歌……」繁光叫不住,並且她不願意跟上去,與背景和底細不明的人相處,會讓她渾身不舒服,「你不應該只看到人的表面……」

翎夜歌沒心沒肺的向前跑,根本沒有聽到繁光的話,然而她突然在半路剎車停下,回頭盯著站在原地沒動的繁光,以及被風帶向一側的黑髮和白大褂,在繚亂的氣流中翩躚蕩漾。.

她僵住,一邊是以後會照顧自己的繁光,另一邊是有血緣關係的親人,讓她一時無法選擇。

「怎麼了?」

聽到這一聲,她猛地抬頭,看到了她堂哥的面容在之上,不由得搖搖頭,繼續望向繁光的方向,「挽棠哥,今天你為何有空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