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託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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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1-30
很快的大學四年過去,眼看兩人已經要畢業,但是達銘卻酸言酸語諷刺。
「唉~過幾天就是本年度的畢業典禮,結果妳要再讀一年。」
「這又不是我的錯!是—」
「魯蛇族只會推卸責任,不要再為妳的無能做辯解了。」
「明明就是—」
「怡箏,這種時候再找其他藉口搪塞,只會顯現妳的卑劣以及懦弱。別說了,勇於承認吧。」
「吵死人了!別欺負我們讀五年建築系學生!」
該所學校的建築部分類組需就讀滿五年方可畢業。
「延畢就是延畢。」
「多當學生一年沒什麼不好的,何嘗不可?」
「也是,我們也要開始出社會工作賺錢了,成為獨當一面的大人了。」
「是阿,時間過得好快。一眨眼就過去了。」
「怡箏,妳未來有什麼樣的夢想?」
「夢想?」
怡箏稍稍想了會,回答。
「我希望自己能創造出『溫暖』的感覺。」
「溫暖?」
「對!沒錯,家庭家人的溫暖。我期許自己設計出合乎人心的居家設計圖,日後能幫助一些獨居老人,或是和我相似經歷,早年失去親人的家庭,讓他們感受到家的溫暖,讓他們覺得自己並不孤單。」
「所以妳才會選有關建築的科系?」
「是阿。起初我發現自己有這方面的潛能,我才會將室內設計師當成目標。」
達銘眉開眼笑默默聽著。
「怎麼?覺得我的想法很天真?」
「不、我覺得妳很厲害。我非常欣賞妳。難怪我一開始見到妳感到一種強烈的共鳴。」
「哦~是你口中說的『共~鳴之眼』嘛!!!」
「別再翻我的黑歷史了啦!還有,不要學我的動作,那不是妳能駕馭的力量!!」
達銘大聲制止,將怡箏的雙手束縛在背上。
「好啦好啦!不說、不說了,放手吧。」
達銘放開雙手後,怡箏詢問有關剛才的話題。
「你呢?以後的工作想做什麼?」
「有關諮商心理的工作吧。」
「有什麼特殊契機,使你想從事這方面工作?」
「……有。」
怡箏單純的發問,達銘略為沉重的開口,表情顯些嚴肅。
「說來聽聽。」
「……」
最後達銘轉換心態,傻笑自嘲。
「我的想法很單純,可別笑話我喔!」
「視情況而定。」
「喂!」
「好啦!不笑不笑!」
「我要說囉。」
達銘長嘆一氣,道出心中的理想抱負。
「我期望世界上的所有人類都是好人。」
「嗯?好人??定義是?」
「擁有樂觀積極進取思維的人類,看到別人有難會挺身相救,不被世俗的煩惱所拘束,能開心過活的人,並且不會傷害同類。」
「你所說的這類人在社會上難以立足吧?感覺像是小孩的想法。」
「是阿,我希望所有人都跟小孩子一樣,天真無邪。」
「啊!??你的腦袋又在想些什麼?怎麼,不想出社會工作,想賴在家裡耍廢,當個家裡蹲是嗎?」
「我在妳眼裡是這種爛人嘛!」
「......」
「別突然沉默!」
怡箏逗趣的笑了一聲,接應著。
「姑且繼續說下去吧。」
「我的意思是,不想看到人類互相傷害。」
「互相傷害?是指同行職業競爭?還是政治方面?」
「不、是更為廣泛。不管是殺人、竊盜、偷竊、販賣人口等違法之事,我不希望在這世上出現。這種傷害摧殘同類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
此刻達銘越說越激動,如此表示。
「我期許自己能夠以更為正當、合法的手段,達成此目標。讓這個社會的生活更加完善美好。」
「恩......但是僅憑一人而言,根本做不到宏大的目標吧?」
「確實如此,所以我能夠做到的,我會盡我所能辦到,以人類心理治療未來潛在犯罪者的心理,杜絕那些事情發生。」
「真是頗有正義感的年輕人阿。」
達銘微微笑著,不知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你懷有此抱負挺特殊的,是以前有發生......不、沒事。」
怡箏話說到一半,便嘎然而止。
「(達銘不喜歡別人探究他的過去,差點不小心踩雷了。)」
然而他瞇細眼睛遠目前方,唐突的說了一句話。
「我已經看過兩種不同類型的『樂園』了。」
「樂園?」
應該不是指遊樂園那種吧。
「我的樂園意涵是,表面上是供人享樂,令人喜悅的地點、設施或是物品。基於看與觀察以及感受的角度、深度,在深層意義上會產生莫大的反差。」
「......」
他是在暗示什麼?
他的意思是某個東西有正反兩面?
「妳有看過嗎?」
「額、你說的挺抽象的,可否說明白一些?」
「說實在的,我很想將樂園的真相公諸於世,但是我做不到。」
「?」
「第一個我所見到樂園裡的人們是......」
達銘抬頭望著藍白交織的天空,感慨的說道。
「他們在現實生活中,可能工作一籌莫展,遭遇不幸意外,甚至是失去一切,身旁無人依靠,孤立無援,事情的發展總是事與願違,在社會上是人生輸家、敗家犬。但是!」
達銘語末加重口氣,氣勢磅礡的演講著。
「他們偶然發現樂園,在那裡堅持自己的信念,自信地抬起胸膛,勇敢向前邁進!」
「雖然他們手裡什麼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他們可以忽略物理上的距離,牢牢握住彼此的手,互相依偎!」
「就算他們現實中是獨自一人,但是他們不再迷茫,因為他們發現自己並不孤單!」
「在樂園裡,他們以自己的本色為傲,自由奔放的揮灑自我意志。在那個世界裡,他們可以回溯時間,改變命運,或是創造生命,傳遞情感,或者防止人們重蹈覆轍,親身赴險,達到自己的目標。」
「在那所樂園中,他們用自己的雙手,無中生有的孕育無數生命,為這個世界點綴的色彩繽紛,亮麗光輝!」
「就算沒有人認可他們!在現實中並沒有了不起的社會地位!不過他們藉由自己的手一定也能......讓未曾相識的某人,展露開懷的笑顏吧。」
達銘氣宇軒昂的將上述語句,一字不漏有情感地傳達怡箏,但是......
「(額......是我的問題嗎?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文中沒有艱澀的詞語,意思我都理解。但是......思緒連結不上。)」
於是怡箏不免發問。
「你口中的樂園究竟是什麼啊?他們又是指誰?」
「這個樂園現實中看得到,就明顯的擺在那裡。無奈的是,它的真面目只被少數人知曉,而且那些人非但知情,卻不會告訴任何人,將其隱瞞。」
「為什麼?你口中所說的樂園感覺很玄?什麼回溯時間,創造生命什麼的,那到底是什麼???」
怡箏不明白達銘口中之意,他語氣哀傷的說。
「部分人把樂園當作是心靈上慰藉的聖地。簡單來說,是心靈的寄託,治療內心傷口的療傷劑,有點類似於宗教信念的存在意義,但兩者本質完全不同。」「樂園中的人們發自內心慘烈的咆嘯,苦痛的吶喊,悲傷的哀鳴,不過在我們眼裡卻是以無聲的形式呈現。」
「!?」
怎麼越問越搞不懂......
「抱歉,我很認真聽,但是我聽不太懂。」
「沒關係,我本來就沒有打算讓妳理解那份真相。」
「嗯?為什麼還要說?」
此時達銘轉向歪頭不解的怡箏,靠近她的臉龐,輕聲細語。
「因為我想讓妳知道,世界上有這所樂園。」
「!」
「如果妳以後遭逢困境,有發現到樂園存在的話,務必去那裡感受,不要以那裡為恥,他們的意志會在關鍵時刻幫助妳。」
「!!」
重點是,樂園的真實面目??
「第二所認知的樂園是......」
達銘持續的發言,打斷怡箏的思考。
「算是扭曲卻又是理想的世界吧。」
「理想的世界?是指現實中真實存在?」
「嚴格來說,它還沒存在過。目前還只是測試階段,但是,我已經看到他們希望建構的樂園藍圖。」
「願聞其詳。」
怡箏顯些感興趣,達銘卻是以提問的流程推動。
「妳覺得這個社會怎麼樣?」
「怎麼樣是指?」
「美好嗎?還是過得去?或是覺得迂腐、敗壞?」
「恩......不到完美,但是我覺得還不錯。」
「沒有到達完美的原因是?」
「你聽了可別笑話我,因為我的完美社會像是天真的小孩想法。」
「沒關係,妳說說看。妳不管說得多天真,我不會笑話你。」
此句達銘絲毫沒有玩笑之意,依舊抬頭望著天上聽取怡箏的想法。
「我說囉!我覺得,完美的社會不會有犯罪、戰爭發生,人人平等,沒有太大的貧富差距,彼此和諧相處,大概就是這樣。」
達銘聽完後,淺淺微笑著。怡箏觀察到他的表情,如此打抱不平。
「喂!你不是說不會笑嘛!」
「聽我解釋,我沒有嘲笑的意思。」
「不然你在笑什麼?」
達銘的微笑頓然消散,轉為嚴肅的神情,臉部不見心情起伏。
「如果妳心中的完美社會能夠實現,不會發生犯罪事件,社會問題一併解決,即使犧牲所有人類某項重要的東西,妳會想看看嗎?」
「?犧牲的東西是?」
達銘與怡箏面對面相視,簡潔的說出。
「人性,道德上的良知。」
「你是說,拋棄人性,能建構完美社會??」
「沒錯,人類所擁有的慈愛情感、善良個性、樂觀心態,以及認知的倫理道德、價值觀,還有社會上的運行、準則、法律常識,一併銷毀。」
達銘沒有絲毫猶豫,回答上述補充。
「嗯?不可能吧,如果世上的人類都沒有良心,怎麼和諧相處?同時捨棄社會制定的規範,犯罪事件的數量可能還會有所提升吧?」
「是阿,依正常人的觀點去想,或許妳的答案沒有錯。但是想出計畫的人類,他們並不是普通人。」
「??」
我想說第一個樂園已經夠奇妙了,沒想到一山還有一山高。
「如果有一場交易,讓妳失去人性,喪失情感,以此為代價獲得聰敏過人的智慧,無可比擬的感應能力,以及體能發揮至人體極限,擁有高智商、敏銳感知、運動健將的體魄。妳會參與這場交易嗎?」
達銘的語氣並非平常開朗,而是深入思考同時不失輕鬆的氣氛詢問怡箏。
「恩......這場交易完會有什麼副作用嗎?像是壽命簡短,或是老年容易失智?」
「先假設沒有任何副作用的前提下,單純的失去人性,獲得異於常人的智力、感知、體能這三點。」
「恩......」
這個問題好詭異。
雖然得到的能力項目大於失去,但是——
「我不會想要參加這場交易。」
「!為何?」
「我覺得人如果沒有人類應該具備的情感,那個人類什麼都不是,只是個披著人皮,卻不是人類的生物。」
「......」
「人有了情感,才能創造一個溫馨的家庭,進一步發展文明的社會。」
「......」
「我覺得所有人類一旦失去人性,這個世界不是腐敗,就是毀滅。」
「是阿,我也覺得人不該屏除人性上的道德觀念,這麼做是讓世界快速滅亡。」
「?......不過有一點我很好奇,失去人性為何能建造無犯罪案、眾人平等、每人財富相等的社會?」
「我只能說,妳與他們的觀點不同,價值觀不一樣,思維不在同個次元上。」
「?達銘,可以告訴我嗎?他們的想法是什麼?」
達銘的說法、問答激起怡箏的好奇心,試圖了解達銘的話中之意。
「如妳所說,社會沒有法律的約束,人民道德觀念淪喪,人類或許會走上滅亡的道路。但是!從他們的角度來看,唯有『毀滅』世界,人類才會有進一步的成長。」
「毀滅??成長??」
「心中的正義驅使他們行動,可以說是為了全人類,不惜犧牲別人,也要弄髒自己的雙手。為了達成他們的目的,同時為了全體人類著想,卻要傷害同類,說起來真是諷刺。」
「你是暗示民族戰爭嗎?」
「妳要這麼理解也是可以。我只能說,他們有自己的理性思考,為了自己的目的,他們必須這麼做。他們的行動不是為了報復社會,更不是單純以傷害為樂,他們只是想要活在樂園裡。」
「嗯~~~?」
怡箏腦筋跟不上達銘的話,他最後說了這麼一句話。
「在我眼裡,樂園只是讓人類活在更狹隘的世界生活,人類會確實地走向滅亡。樂園是世界的終結,同時也是新人類的誕生,他們會以全新的姿態,獨立的個體,立於這個世界,享受沒有社會案件發生,人人平等,得以悠然自在的度過餘生。可以說是既可笑,卻無法否認的理想世界。」
「............」
這是什麼玄學啊?
不管是哪個樂園,我完全搞不懂它們固中的涵義。
「話說回來,我們怎麼講到沉重的話題啊?」
「起初是你過問我的夢想是什麼,突然衍生到什麼樂園。」
「原來如此。」
「別再賣關子了,你所說的樂園究竟是什麼?」
「不告~訴妳。」
「哼!誰稀罕,不說就不說。我一點也不在意。」
「哈哈~」
達銘稍微緩和氣氛,隨即沉穩的開口。
「嚴怡箏,當時妳為何會答應跟我交往?」
「?怎麼突然說這個?」
「因為我想確定一下我們之間的關係。」
達銘沒有直視怡箏,看向前方。
「為什麼會答應喔?當然是因為看你太可憐了,不忍心發卡,順勢交往囉!」
「所以,妳只是在跟我玩玩的意思,是嗎?」
「咦??」
怡箏以為達銘隨意找話題聊,帶些開玩笑的語調,沒想到達銘是認真的。
「你是問認真的?」
「......」
達銘以沉默表示肯定。
「如果我沒有對你抱有好感,不會答應交往的事。可以解釋成我當時很喜歡你。」
「妳現在也跟當時一樣,喜歡著我嗎?」
「當、當然阿,如果你現在是在尋我開心,我會生氣喔!」
怡箏面色羞赧的不滿,畢竟被男朋友一直確認喜歡的事。
「嚴怡箏,我希望往後的日子可以和妳度過。」
「!」
從達銘手中丟過來的超快速直球,速度過快,身為捕手的怡箏漏接了。
「你剛才說了什麼?」
「我說,我想和妳共組家庭,想把下半輩子的人生託付給妳。」
「!」
「我和妳交往並不是純粹玩玩,我希望自己孤身、無依無靠的時候,有人可以在我身邊陪伴我。我現在的身分說是『孤兒』也不為過。」
「!」
「雖然我不是什麼天才,沒有什麼過人之處,只是平凡無奇的學生,即使我過去是個罪人,可是身懷缺陷的我,仍舊認為我們兩人可以攜手相伴、共度美好未來。」
「......」
怡箏的頭腦已經瀕臨極限,害羞值節節高升。
於是怡箏以動作轉移注意力起身,走到達銘的面前背對著。
「我不知道你的過去經歷什麼,身分是孤兒我並不在意。但是達銘,感覺你今天有點自卑呢?沒有自信。」
「!」
達銘被怡箏的這番話點醒,反省道。
「是阿,我怎麼會說出那種話。真不像我。」
「對吧!」
怡箏仍然沒有轉身面對達銘,明朗的回應。
「像妳這種人,配上我就該偷笑了!搞得我像個下人樣。」
「喂!你轉變得太大了!」
怡箏轉身以開玩笑的語氣,生氣的說。達銘言歸正傳的詢問。
「所以,怡箏,妳的答案是?」
「還用得著我明說?你要對我的未來負責喔!」
達銘聽到明確的答案後,淺淺一笑。
「怡箏,我會明白的告訴妳我的過去。雖然還要再過個幾年,甚至是幾十年,但是總有一天,我不會任何隱瞞,親口告訴妳我的故事。」
「即使你不說,我不會刻意追問,畢竟人或多或少會隱瞞一兩個秘密。」
「說得沒錯,但是我想說,應該說是我必須說出來。這麼做,我才能從過去的陰影走出來。如果未來真的有那麼一天,妳願意聽我說嗎?」
達銘真情流露,從眼神中感受到他的冤屈、悲傷,怡箏對此表示相對的回應。
「不管要我等多少年,我願意等。我會等到你願意說出來的那一天!」
達銘起身擁抱怡箏,怡箏從他的身體顫抖得知,達銘因為開心喜極而泣。
怡箏不曉得達銘的過去,不知道以前的他是什麼人,不過怡箏十分信任現在的達銘。
或許如他所說,以前自己是個罪人,但是現在的達銘在怡箏心中是無法取代,重要的一人。
幾天後,達銘順利從成名大學畢業,怡箏晚年後進入職場,兩人一起在北部都市工作。
經過數年,兩人的工作、收入穩定後,他們完成結婚登記,順理成章的結為夫妻。
自從大學畢業12年後,他們養育一位女兒,在一棟20餘坪的北部都市公寓共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