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之十

「湘湘café」今天不營業，所有成員坐在拉下鐵門的餐廳裡，面對他們艱困的處境。

聽到噹噹的種種異常狀況，奇冉當然火氣很大。

「你真是越來越過分，遇到這麼嚴重的事居然不告訴我？」

噹噹自從闖禍之後一直很消沈，低垂著頭不跟任何人視線接觸，就算被奇冉罵也沒有抬頭。

「如果我告訴你，你有辦法治療嗎？」

「當然沒有，芒神被幻覺困住的蠢事，我聽都沒聽過。」

「那我告訴你也沒用。」

奇冉沒話可答，嘖了一聲，又坐回自己最喜歡的角落吃滷黃豆。

虹翼試著保持樂觀。

「大家不用太擔心，噹噹的達荼洛已經結花苞了，很快就會開花結果，到時噹噹就可以復原，所有的幻覺一定都會消失的。」

奇冉沒好氣地說：「妳知道從結苞到開花結果，要過多久嗎？等到結果，他大概已經把鎮上每個人都踹過一輪了……不過這也挺有趣的。你乾脆去踹我那個傻徒弟的老爸好了，最好一腳把他踹進地獄。」

想到奸商被踹翻的畫面，他頓時心情大好，開始哼起歌來。

噹噹終於抬起頭來。

「龍眼，妳要被送走了嗎？」

「你放心，我哪裡都不會去的。」虹翼向他保證，「就算社會局派人來接我，我也會把他們趕走。這也簡單，我們可以把他們帶進荼界，讓他們忘記為什麼要來；還有更簡單的，讓奇冉去……」

然而噹噹用一句驚人的話打斷她。

「我覺得妳跟他們走比較好。」

「咦咦咦？」

「你是腦袋撞壞了嗎？」

湘玲和奇冉分別發出強烈的質疑，而虹翼因為太過震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妳應該要離這裡遠一點，到沒有芒神的地方去。」

「等等！」湘玲再次確認他的意思，「你要虹翼離開鎮上？離開姑姑？那你呢？你要跟她一起走嗎？」

噹噹搖頭，又重覆了一次。

「龍眼應該待在沒有芒神的地方。人類跟芒神住一起實在太危險了，我跟奇冉還是回山上比較好。」

沒有人治得好他的幻覺，當然也沒有人能防止他一時昏頭殺死虹翼。所以他非走不可。

「太好啦！咳咳……」奇冉高聲歡呼，一個沒留意又被芥茉嗆到。「終於要回……咳咳！」

「可是你們沒有地方可回啊！一開始就是因為鳶鳴山沒地方給你們住，你們才下山的，不是嗎？」

「我們可以去更高的山，人類上不去的地方。」

那樣的地方當然會有其他的芒神或妖魔，鐵定會給兩個無家的芒神苦頭吃，但這點不必詳細說明。

「開什麼玩笑……」

湘玲六神無主。她本來做好心理準備，要為了保衛他們人類與魔神共存的日常生活大戰一場，沒想到日常生活居然這麼容易就土崩瓦解，連奮鬥的機會都沒有。

「虹翼，妳發什麼呆？說句話啊！」

虹翼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噹噹，看著他水靈清俊的側臉，不知何時變得如此憔悴，臉色蒼白，大眼中寫滿疲倦，眼神卻堅定無比。

她心中盤桓已久的問題：「魔神仔真的適合跟人類一起生活嗎？」似乎答案已經浮現了。

「噹噹，謝謝你擔心我，但是我一點也不怕許瑞光或社會局，或是跟蹤我的人，我也不怕你們或其他魔神仔，所以我不會離開鳶鳴鎮。現在你告訴我，你真的想回山上嗎？真的是真的嗎？」

噹噹怔怔地看著她。他現在仍然會聞到花香味，熏得他頭痛欲裂，視野也一片模糊，唯有她的臉仍然清晰無比，那雙眼睛仍然深深吸住他的心。

龍之眼。

他緩緩點頭。「我聽到達荼洛的聲音了。祂說，不要待在這裡。」

——否則你就會殺光所有的人。

虹翼深吸一口氣，微微一笑。無比溫柔優雅，美得讓人心碎的微笑。

「我知道了。其實我也知道不該把芒神留在身邊，但是你實在太小，沒辦法自己生活，所以我決定，只要你需要我照顧，我就絕對不會拋棄你。現在既然你決定要走，就表示你已經復原，可以照顧自己了，沒有比這更讓我高興的事，我當然不會阻止你。所以你就安心的走吧。」

「虹翼，妳！」湘玲氣得差點昏倒，但是看到虹翼的表情，她也知道眼前不可能讓她改口，只能想別的辦法。

「那個……要走是可以，但是可不可以再等幾天呢？如果真的有人想帶走虹翼，還得靠奇冉把他們趕走呢。」

噹噹皺眉。他很想立刻遠離虹翼，避免任何危險，但是他也很難拒絕這最後的要求。

和奇冉互望一眼後，他點頭。「好，我們就等到那時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