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計畫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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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12-28
你的悲慘經歷我全部看在眼裡。

莫里瑞拉……你確實非常可憐。

曾經作為「艾恩克王國」皇室禁衛軍的領導,你擁有萬夫莫敵的力量與桀傲不遜的強悍,更重要的……你是位受萬人仰慕的將軍!

收獲軍隊的崇拜與服從,儘管態度糟糕的目中無人卻不失公正,公私分明的你對於軍隊中的所有下屬,都是抱著賞罰分明的嚴謹態度。儘管脾氣暴躁且講話粗俗,但與下屬間的相處卻十分融洽,粗俗的彷彿「哥兒們」似的。

除了軍隊兄弟們的敬畏,私底下你也是位和善的一家之主。

你擁有一位美麗如花的妻子,今年將近四十歲的她早已沒有年輕時的清純,卻增添了受到歲月年華打磨的痕跡,不老反而迷人。

她甘願圍著附著濃濃菜味的汙濁圍巾打理家中所有雜物,潔白肌膚與稚嫩肉體不該承受著多次勞動的摧殘,但願為丈夫奉獻自我的愛意早已無視這些麻煩。

你擁有兩位相當聽話且可愛的女兒,她們分別是五歲與七歲的頑皮小女孩。

平常會在你下班回家之時偷偷躲在玄關的角落,趁著你毫無防備開門之際衝出來嚇你,雖然身經百戰且面對無數偷襲的你根本就不懼怕,更何況只是小女孩的玩耍。不過身為稱職的父親,你仍然頂著疲倦故作驚恐的向後退幾步,最後再來個相當僵硬的假摔。

女孩們樂呵呵的笑著,因為父親滑稽的搞笑模樣而露出真摯的笑容。

天真的笑容打消了工作後的疲憊,忘卻繁重的公務,讓你毫無意識的投入家庭的溫暖。身在廚房燒菜的妻子聽見了三人的笑聲,隨意用那身骯髒的圍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雙手,接著往玄關走去。

一聲「老公辛苦了」早已成為每天下班的固定台詞,但你卻不覺得枯燥,依舊是初戀時的甘甜,更是步入婚姻後的最喜歡聽到的一句話。

家庭、聲望、工作都已經是你人生中的巔峰,你大可毫無遺憾的死去——

但這麼做豈不是便宜了你?

美滿的生活也只維持了十年左右,正處人生巔峰的你就在某天的餐會中答應了某位黑心將軍的表演賽邀請——那名黑心將軍正是迪爾科特。

你相信著自身的武藝與能力,你認為迪爾科特只是想與你切磋武藝。

殊不知你只是他打算用來耀武揚威的工具罷了。

論官職與地位,你與他相去不遠。

論實力,你可以跟他打個難分難捨。

但論價值觀,你與他卻存在著莫大的差異。

當然,你根本不知道,未來的你會因為你的答應而懊悔。

那場表演賽全都是迪爾科特的手下——裁判、技術人員、場地負責人……等。

你根本毫無勝算。

你因為莫名其妙的犯規而扣分甚至拱手讓出攻擊權、你所持有的武器存在著不尋常的裂痕、你所佔的場地上存在著不平坦的坑洞與障礙石塊。

當你意識到自己步入迪爾科特的陷阱時,比賽已經來到尾聲,你與迪爾科特的勝負也快要揭曉——你即將以懸殊的差距落敗給迪爾科特。

這將會非常難看,因為觀眾席上不只有與你出生入死的弟兄們與宮廷內的所有文武百官,其中更有默默支持著你的女兒與妻子。

這場戰鬥的身分並不只是禁衛軍的領導,更是身為一家之主該有的氣魄。

就算會輸,至少也要輸的有面子。

抱持著挽回顏面的決心,你投入了比平常更加認真的實力去戰鬥。

比賽只剩下僅僅五分鐘,你卻創造出奇蹟。

原本在表演賽中屢屢挫敗的你卻在尾聲展現出黑馬的精神,將迪爾科特壓制的無法還擊,你操使著各種稀有且強大的魔法,打得迪爾科特毫無還擊之力。

你的這份強大讓無良裁判也難以插手,因為你的戰鬥技巧實在太過高深。

你的執拗戰勝了武器的殘缺,即便原先就處於半破舊狀態的長劍最終變成斷刀,你仍然將其當作匕首,不斷向迪爾科特的弱點猛烈攻擊。

你的精銳強硬的無視自身場地的劣勢,踏破阻饒自己奔跑的碎石,利用魔法包覆你的雙腳,好讓你能夠輕巧的在泥濘的軟土自在的奔跑。

你確實非常厲害,無論是實力或是精神。

然而要在短短五分鐘扳回巨大的頹勢,果然是不可能的。

你最終仍然落敗——但是你卻贏得在場所有人的喝采。

身為表演賽的輸家,你卻重重打擊了將身為贏家的迪爾科特,那膚淺的自尊。

當然,這也引來迪爾科特的殺機。

這也是你人生中最大的轉捩點。

當時還擁有強權的迪爾科特派遣刺客洗劫你的娘家,將你年邁的父母親抓走,無情的餵給已經餓了三個月之久的狼群,被吃得連點骨灰都沒有。

得知父母親慘遭殺手,你還未知道殺害你父母親的殺手,你懷揣著悲痛的心情趕回娘家舉行告別式——然而,噩耗接踵而來。

你家遭到不明人士闖入,手無縛雞之力的妻子慘遭幾名大漢輪姦並殺害,除此之外,皮膚與頭髮都慘遭拔除,雙眼被銳器刺瞎,舌頭也被狠狠割除。

至於兩名女兒都下落不明,推測應該是遭到綁架並被人口販子買走。

陡然間失去身邊所有的一切,原先正氣凜然的戰士也蛻變成萬劫不復的殺手。

身為老練戰士的你利用敏銳的觀察力與廣闊的人脈循線追查,過程中你已然拋棄人性,學會了毫不留情的斬草除根,毫不猶豫地手刃不少嫌疑人士,也不分青紅皂白的屠殺,目標只為了一個——找出幕後黑手。

皇天不負苦心人,在三個月後的夜晚,渾身臭血的你淋著滂沱大雨,手持被鮮血覆蓋的長劍,眼神銳利的瞪著豪華的大門,緩緩走入盛大的官邸。

那可恨的身影傲慢的映入你的眼簾中。

正是迪爾科特——他面目猙獰的大笑著,露出那排噁心的金牙,嘲笑著眼前這位一無所有的狂戰士。

此時,躲藏在宅邸暗處的刺客們紛紛衝出,緊握著刺殺用的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向孤身一人的莫里瑞拉。

充滿殺氣的眼神閃過,一陣劇烈的氣場向周圍擴散,頓時震開數十名刺客。

緊接著是從天而降的魔法元素箭如亂雨墜落,刺客們當即全數死亡。

不得不說,即便被仇火沖昏腦袋,但在戰鬥與應對上,你依舊冷靜無比。

迪爾科特沒有太過驚訝,畢竟他早已料到。

兩雙久違的眼神再次交鋒,今晚勢必是不安分的夜晚。

隔天清晨,你與迪爾科特紛紛被軍隊押入牢內。

因為在迪爾科特的宅邸附近遍布了屍體,這件屠殺案徹底震怒了皇上。

原本應該接受死刑的你卻在眾多大臣的求情下,僥倖的活了下來。

而身為次事件的被害者,迪爾科特卻也被爆出殺害了莫里瑞拉的家人。

在多次的決議後,宮廷決定將兩人的職位卸除,各自分配到邊疆城鎮擔任政府小隊的隊長,並剝奪兩人在王國內的所有爵位與財產。

對於早已失去所有摯愛之物的你,根本不痛不癢。

不過對於迪爾科特來說,只要還能苟且的活下去就是莫大的天賜。

背負著沉重的孤單與仇恨,你就此來到這座城鎮定居。

與以前不同的是,國家給你的是獨自居住的單人房,配給也是單人計算。

因為你已經無親無故了。

毫無疑問,莫里瑞拉你確實非常可惜。

你那近似陽光的耀眼威脅到牆角的陰影,忌妒叢生的灰暗就此將你拉入深淵。

其實你也只不過是利益薰心的普通人類罷了。

因為沉溺於閃耀的光芒不會在意螻蟻般的陰暗,忘卻於安逸的麻痺,是沒辦法抵禦突如其來的變故——

就跟我一樣。

感到慶幸吧,能夠遇到同道中人,你不應該感到孤單吧?

也許你沒察覺到,在你親自迎接死亡的同時,我早已經透過「魂轉」觀賞你那殘破不堪的靈魂。

乘載著豐碩的怨恨與無奈,即便你咬舌自盡也無法完全消逝,這就是執念。

雖然早打聽有關於你曾經的往事,但親自目睹與感受後仍然感到意猶未盡。

老實說——我並沒有半點憐憫的感覺。

我沒有必要憐憫你,但也不會嘲笑你。

作為你短暫重生的骨架,我只能保護你那微不足道的性命。真正在指點你路途的,是你那陰魂不散的執念。

你早就知道政府的敗壞,也早就知道那草菅人命的營長並不把你當作人類。

同時,曾經光榮的鳳凰,如今也承受不了落湯雞的落魄,最終發瘋。

陷入瘋狂之際,正是我奪回你肉體主導權的時候。

因為我的目標達到了。

你要好好地感謝我,莫里瑞拉。

如果沒有我的幫忙,你又怎麼可能因為莫須有的死亡草草結束生命。

如果沒有我的保護,你根本沒有機會認定自己生命的價值。

如果沒有我的灌輸,你到現在依舊是兔死狗烹的棄子。

能夠順利燃起你對營長的仇恨與復仇,所有的導向都要功虧於我的計畫。

儘管我根本沒打算幫助你,但也是出自於一時興起的好奇,造就這場人性的實驗。

反之,我也要好好感謝你。

感謝你這麼大方的捐獻自己的肉體,讓我順利目睹這場盛大的軍火交易——儘管你根本不知道我將我的意識藏入在你的體內。

感謝你認真的投入這場「實驗」,如何從一名忠心耿耿的寵物狗轉變成反目成仇的狼犬,這般陳腔濫調的結局依舊讓我非常滿意且喜愛。

最後,我也要感謝你——將我的思維拉升到更高的境界。

一生認為自己是主角的你,卻是以最慘淡的配角死法落幕,這感受肯定很難過吧?

其實你到頭來也只是我手邊的白老鼠,當然也包括鐵血的營長與黑蛇的所有人。

我並不聰明,因為我是個只知道屠殺與利用他人的殺手。

儘管背負著導師的身分,卻沒有名副其實的智慧。

我是很自卑的。

所以我並不認為自己是主角。

但無論如何,我在人生這齣鬧劇裡的戲分肯定比你們重。

至少,我還有綿薄的力量可以操控整盤棋局。

作為棋子的你們,已經在這盤高潮迭起的棋局裡增添不少激昂。

但還是太無聊了。

這盤棋局再怎麼有趣,理所當然的也比不過失去人性的殺戮、喪失常理的亂倫、勾心鬥角的對峙甚至是遭受背叛而萌生的殺意吧?

理性的人們在現實生活排斥著這些霍亂社會安定的因素,對此抱持噁心與反抗的態度,訂定法律杜絕這些危害的出現。

然而,是虛偽的正義壓抑了人類最原始的情感。

相信幾度想要置背叛你的營長於死地的你應該感同身受吧?

最後,我想問問——

現在的你是否還記得你最初從軍的初衷?

我願意現在就告訴你——我正是你們想要找尋的「白面惡魔」。如果你如願在撿回一條性命,你還願意將這個驚天的消息呈報給營長嗎?

我想身為軍人,你不可能違背政府的命令。

但政府對你犯下了不可言喻的背叛,想必你也不願貫徹軍人的職責了吧?

哈哈哈哈……我說得沒錯吧!

在你眼裡,我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惡魔。

葬送你手邊的弟兄們,無情宰割普通人類……但你不曾也是這樣?

我們都面臨著相同的困境,就像我曾經說過的「你與我同是惡魔」。

而我現在所作的一切,只是重蹈你的覆轍。

人們眼中的惡,對我們這種人而言就是正義。

這就是「復仇」,也是「人性」,更是「鐵則」。

打算翻覆這虛偽的世界,正需要我們這種看破紅塵的邪惡,讓光明不會過度渲染。

相信你會理解的……你絕對能夠明白的。

是吧?我少數看好的普通人類。

與寧靜幽閉的倉庫相比,倉庫外頭紛擾不少。

整齊卻又急躁的步伐聲此起彼落,士兵的數量似乎比剛開始交易時還要多且密集。

「找到可疑人士了嗎?」

「報告營長,非常抱歉,還未尋獲!」

「盡快搜查!港口附近的陰暗角落或貨櫃都要仔細搜查!對方利用了隱身魔法藏匿行蹤,可以增派干擾型魔導師的數量,大量安排在容易躲藏的隱密處。」

「遵旨!」

營長的語氣是那麼急躁且憤怒。

不過表情卻出奇的平淡,與下指令的口氣呈現強烈的反差。

簡直就像是根本毫不在乎的自在反應。

蒼老的眼神簡單的環顧著周圍正在緊張搜查的士兵們,悶不吭聲地走回倉庫。

同時,佈滿皺紋的右手正緊握著褲襠旁的火槍,垂老卻健壯的體魄散發出備戰的姿態,若隱若現的殺氣時不時流露,就像是倉庫內存在著敵人。

趁著士兵們手忙腳亂之際,伊芙等人快步衝進倉庫內。

無奈倉庫內實在太暗,只能依稀看見周圍遍布是堆積如山的木製貨櫃。

從貨櫃堆疊的數量與高度來看,倉庫內部的空間十分龐大。

看來還要花上不少時間進行搜索。

三人默契的在心中推測著。
倉庫內潮濕味濃烈,三人摀著口鼻緩慢前行。

直到伊芙察覺到這股味道中還夾雜著不對勁的怪味。

「兩位!你們先等等。」

「怎麼了?」

兩人異口同聲的詢問著,並停下了腳步。

面色凝重的伊芙緊皺眉頭的觀望被黑暗壟罩的四周。

「你們不覺得這裡有股淡淡的香水味嗎?」

特拉爾仔細聞著,卻沒有聞到伊芙口中說的香水味。

「有嗎?我怎麼都沒聞到?」

「不知道……總覺得是股只有女性才會噴的香水,味道有點像某種花,我小時候似乎有聞過,可是記不太起來——只記得這是非常稀少的花。」

「難道附近還有其他女性?政府軍的士兵從不徵收女性,最有可能的還是黑蛇。」

「不太對啊……半小時前我有啟動偵查術式,沒有探知到女性的身影啊?」

米特疑惑的喃喃著。

「恩……算了,繼續走吧。」

「等等,伊芙。」

特拉爾突如其然的叫住了伊芙。

「幹嘛?」

伊芙有些不耐煩的回應。

「這裡能見度非常差,就算深入調查應該也難以查獲甚麼,要不要考慮撤退?」

「都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撤退豈不是太愚蠢了?」

「不是……我認為這裡並非囤積貨櫃的倉庫這麼簡單。我依稀能感覺到周圍藏著甚麼不明生物,正在盯視著我們……」

「恩……我也有同感。」

米特膽怯的推著眼鏡,身形捲曲的附和著。

「你們這兩個漢子竟然比我這個弱女子還要膽怯,真是沒用。」

「話不能這麼說,我們只是學生,這種危險的場所本就不該是我們這種身分的人可以闖入的,即便像你這種學生會會長也不應該輕易涉及。」

「我是背負著會長的使命,我本就有這種權力。不過這也不能怪你們,畢竟你們只是普通學生,會膽怯也是正常的……我也不強迫你們,想撤退就撤吧。」

「你不撤退嗎?」

「當然,我自己一個人也沒問題。」

伊芙堅定著回應著。

「伊芙……你這樣做跟波特蘭斯有甚麼兩樣?」

沒錯,確實沒有不同。

不過也絕非如同波特蘭斯般有勇無謀。

不願浪費太多唇舌理會特拉爾的挽留,伊芙的眼神筆直向陰暗的內部盯視著。

「無論如何我是絕對不會離開,直到任務完成。」

丟下斬釘截鐵的話,伊芙繼續深入倉庫內部。

留下茫然的特拉爾與米特於原地。

兩名男性只能駐足原地,望視著伊芙深入黑暗中。

三人的行動短暫分開。

嘴上鎮定且自信的回答——伊芙其實被周遭的詭異氣氛壓迫的喘不過氣來。

其實伊芙很怕黑。

冷汗緩緩從額間低落,拜於「隱藏之風」之賜,滴落的汗珠並不會遺留在地上。

這才是普通女孩該有的表現。

無所適從的雙眼仍然要故作不懼怕的堅強,裝得很像大人似的。

但內心卻疑惑地想著——

這到底是甚麼鬼地方?

緊鄰漁港口的倉庫會有這般潮濕的海味也是無可奈何,但那股清淡的花香味又是從何而來?

也不清楚周圍堆積如山的貨櫃裡都裝些甚麼。

既然是那個鐵血政府專用的倉庫,想必這些貨櫃的內容物也不是甚麼好東西吧。

無奈夜晚的這裡實在太暗了,肉眼完全看不見半點東西。

自己造成的風波應該讓倉庫內的人員通通往外跑了吧?

既然如此,那就賭一波吧……!

伊芙悄悄啟動魔法術式。

「偵查鷹眼。」

稍加壓抑住啟動術式時引起的氣流,以伊芙為中心佈開可以感知一切的法陣。

緊閉著雙眼,靠著法陣回傳的結果在腦內感應著。

除了周圍堆積如山的貨櫃之外,似乎還有幾雙腳踩在法陣上……

幾雙腳!?

一、二ˋ、三、四……有七雙!

感應起來不像是駐守在這裡的雜兵……

疑惑的伊芙為了滿足內心的好奇,她稍稍加重術式的強度——

頓時間,她失去原先的淡然,不禁吞咽一口水。

這……這是多麼可怕的元素含量?

這些人根本是鬼怪等級的敵人!

頓感不妙的伊芙立刻中斷術式,慌張的睜開雙眼。

難道倉庫內還有實力如此強大的敵人嗎!?

那幾雙腳不可能全是來自於特拉爾或米特,透過法陣回傳的雙數有足足「七雙」!

撇除特拉爾與米特,另外五雙腳又會是誰的?

「隱藏之風」的效果只能消除肉體的蹤跡,對於施展的魔法是無法一併消除的。

也就是說剛剛施展的「偵查鷹眼」是會被對方察覺到的。

雖然本該有這個覺悟,畢竟政府與黑蛇沒有愚蠢到為了外頭的動靜而動支所有駐守在倉庫內的人員——但這五個人確實超乎自己的想像。

「偵查鷹眼」不僅能感知周圍的異樣,甚至也能偵測敵人的戰鬥力。

五人的戰鬥力都是出奇的可怕。

或許是指揮官、抑或是將軍等級的敵人。

非常不妙,這種等級的「偵查鷹眼」絕對會被輕易搜查到的。

更別說「隱藏之風」與「氣味消除」這種粗淺的潛行魔法。

不行!勢必要回頭找特拉爾與米特——特拉爾說的沒錯,自己太草率了。

自己與對方的實力差距,是絕對撐不到「那個人」的援助!

行色慌張的伊芙抑制住不禁發抖的雙腳,回頭使勁地奔跑——

卻不見特拉爾與米特兩人在原本的位置。

「看來他們聽話地離開了。」

伊芙淡淡鬆了口氣。雖然心中不免有點被拋棄的感覺,但這種危險的任務沒有必要讓他們兩個共同承擔。

正當伊芙打算計畫下一步——

眼角餘光掃到地上的眼鏡。

這副眼鏡是米特的。

伊芙的神情變化宛如翻書般快速。

焦躁與詫異全寫在臉上,顫抖的右手緩緩拎起掉落在地上的眼鏡。

米特與波特蘭斯一樣患有深度近視,少了眼鏡是絕對不可能看清路況。

證明米特並非自願性離開這裡。

特拉爾並不像是強迫他人服從自己的人,所以可以排除是特拉爾強行拉走米特。

也就是說……兩人是被第三者強行帶走的。

逐漸悲觀的思緒湧入腦內,伊芙被迫拋下完成任務的執念,思考著如何找到兩人。

在這種節骨眼,波特蘭斯也不知何去何從。儘管波特蘭斯在班級內的身手算是數一數二的優秀,不過面對老練的士兵們,依舊不是對手。

怎麼辦,要先打退堂鼓向「那個人」呈報嗎?

頓時孤身一人的伊芙再度留下冷汗,地面上也多出幾滴汗珠的痕跡。

「……先離開吧!」

權宜之計下,伊芙總算決定暫且撤退。

原本丟失波特蘭斯還算預料之內,況且他本人的戰鬥能力也不至於太快落敗。

然而米特跟特拉爾並不是如此。

米特與波特蘭斯一樣,擅長控制精神方面的魔法。不過與波特蘭斯不同的是,他的格鬥技巧比波特蘭斯遜色不少,先天體能不好的因素加上他對於元素魔法的實戰技巧也不如波特蘭斯,倘若真要與敵人交鋒,肯定立刻就敗下陣來。

至於特拉爾則相當擅長格鬥,體能也非常優秀——僅此。他非但不擅長使用元素魔法,甚至不會半招常見的超物質魔法,戰鬥能力更是遜色米特不少。

兩人的戰鬥力加起來都不超過波特蘭斯,風險實在太大了。

如果失去了波特蘭斯的保護,那現場少數能夠保護兩人的只有自己了。

嗯!先離開這裡,之後再與「那個人」重新協商吧。

下定決心的伊芙當即撿起地上的眼鏡,打算馬上逃離這裡——

卻忽然感覺後腦杓有甚麼物體頂著。

「請問妳想去哪裡呢?」

熟悉且蒼老的聲音讓伊芙發自內心的不寒而慄。

「你是……那個營長?」

「看來你們躲藏得非常久了,連我的身分都知道了。」

沒錯,營長正緊握著火槍,將冰冷的槍口底在自己的後腦勺上。

可是說也奇怪,自己的行蹤明明還依靠著「隱藏之風」跟「氣味消除」,那現在身後這個鐵血營長是怎麼看見自己的。

不過現況已經沒有時間找出原因。

伊芙吞了吞口水,微微深吸口氣,將冰冷的空氣填入胸腔,試圖整理紊亂的思緒

「你們大費周章的動用兵力就只為了找我這個懵懂無知的女學生?」

「呵呵呵呵……小小年紀就非常懂得說話的藝術。」

「……甚麼意思?」

「妳說我們大費周章只為了抓妳?恐怕妳早已心知肚明,妳的同伴們也被我們抓走了。不過妳不確定我們是否知道那兩人的存在,才故意用嘲諷釣出線索。」

「是嗎……果然被你們抓走了。」

「不過確實厲害,能夠無聲無息躲過所有士兵的眼線破壞所有混沌儀,為了闖進倉庫內而特意將現場弄得杯盤狼藉,成功勾引出倉庫內的士兵出去搜索,以一名學生而言果然非常不容易。」

營長讚許的稱讚著伊芙的計畫,同時更加大力的將火槍抵在伊芙的後腦勺。

和藹可親的笑臉瞬間閃過一絲恐怖的陰險。

「只不過聰明反被聰明誤,當妳們放下戒心之時我就已經猜到妳們意圖了。」

「說得這麼好聽……其實妳早就發現我們了吧?」

「喔?何以見得?」

「也許妳能騙過我的同伴,但騙不了我的直覺——先前你傳喚士兵之際,妳那雙望向遠處奔來士兵的眼神有那麼剎那是停留在我們的身上。」

「呵呵哈哈哈哈——!這就是少女的直覺嗎?不過也有來自菁英的敏銳,不愧是『芙蘿爾』學院長的親信,確實後生可畏。」

「你……你知道我的身分?」

「別小看政府的偵查能力,你們的身份我都瞭若指掌——除了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

「小孩子不必管這麼多——總之妳現在已經受到軍方的管束,不得有任何反抗。」

「如果我說『不』呢?」

「那我只好依『叛國罪』置你於死地。」

兩人的對話就此引燃新的導火線,雙方間的空氣瞬間凝結——

伊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瞬間離開火槍口下。

營長看得有些震驚,視線還未捕捉到伊芙的身影,接踵而來的攻擊從身後襲來。

「水花彈幕!」

濕冷的空氣迸裂出無數水花,如針刺般朝營長的後背射去。

面對猛烈的攻勢,營長悶不吭聲的朝水花開槍。

子彈連射的速度快得無法以肉眼捕捉,營長手中的火槍並非普通的火槍。

輕鬆的抹消掉第一波攻勢,從營長左手邊襲來的第二波攻勢緊接在後。

「水花彈幕!」

連給營長填裝火藥的空檔都沒有,伊芙的攻勢相當不客氣。

然而營長也絕非泛泛之輩。

為了阻擋第一波的攻勢,營長耗費了估計四分之三的火藥量。

然而營長竟連火藥都不補充,淡然的對應第二波攻勢。

悄然躲在暗處觀察的伊芙對於營長游刃有餘的反應感到震驚不已。

這老傢伙手中的火槍子彈這麼足夠嗎?還是我的攻勢太淺薄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加重攻勢吧!

未等第二波攻勢結束,新的魔法繼續進攻——

「水波亂舞!」

浪潮般的波浪瞬間充斥整間倉庫的地面,營長被突如其來的猛流影響,當即差點失足——這也正是伊芙的好機會。

「別怪我不客氣了臭老頭!『蒼玫瑰之擁』!」

只見淹沒半隻腳的波浪衝出以水元素凝聚的藤蔓群,迅速的緊縛住營長的身軀。

渾身肢體與關節都被水藤蔓綑綁,營長頓時連舉槍的動作都無法做出。

伊芙這時候才從暗處走出,纖細的身軀輕踏在水面上。

「你手上那把火槍看起來非常棘手,但除此之外應該就沒有其他殺手鐧了吧。」

營長略顯不可思議的打量著規模如此大的魔法,不得不嘖嘖稱奇的讚歎道:

「不愧是聖歌德魔導學院的學生會會長,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可怕的實力。」

「好了!廢話少說,我希望你能讓在場所有士兵束手就擒,等待院長前來捕捉!」

「呵呵呵呵……也真不愧是會長,口氣竟然如此狂妄。」

「你要是不聽話,我隨時都可以手刃你的老命!自己選擇吧。」

「手刃我的老命?那你也要有本事才行。」

話音剛落,平靜的水面突然出現不安份的躁動。

這是……?

伊芙頓感不妙,立即跳離營長的身邊。

還未完全遠離營長的身旁,營長身邊突然引發劇烈的爆炸,硬是將溢滿整間倉庫的浪潮噴灑於四周,空氣裡全是朦朧的水霧。

伊芙撐起右手保護臉部,同時觀察著綑綁營長的位置。

健碩的身影從朦朧的水蒸氣緩緩乍現。

營長手裡的火槍正閃爍著七彩的光芒,似乎剛剛的爆炸正是出自於火槍的傑作。

「小鬼頭你似乎太過心高氣傲了,老夫我得好好治治妳這年少輕狂的個性。」

「有本事就來!」

營長緩緩舉起火槍,蒸發著熱煙的火槍口無情的瞄準著伊芙。

「要來了嗎?」

伊芙當即拔腿就跑,然而槍聲卻也應聲響起——

這是一發充盈猛烈火元素的攻擊,射程將近百米之遠,其威力卻大於霰彈槍。

子彈所及之處全是狂烈的火勢,地面也被這發衝擊波震出近一米的地痕。

儘管伊芙迅速躲避這發槍擊,右半臉龐仍然被這發槍擊引起的高溫波及,呈現微弱的灼燒狀態,甚至連右手的袖口與右腿的褲管都被燒到部分衣料。

確實非常猛烈,營長沒擺出過多複雜的準備儀式,僅僅只是簡單的扣動板機。

對於伊芙而言絕對不是好消息。

「你這把火槍似乎是可以將使用者體內的元素倍數施放,以子彈的形式展現吧?」

伊芙冷靜的分析著,著實讓營長露出震驚的表情。

「如此精闢的分析啊!像你這種人才竟然浪費在芙蘿爾手裡,真是太可惜了。」

「不准你汙辱我們院長大人!『激光水槍』!」

這發彷彿依樣畫葫蘆的攻勢,簡直就像是從槍口噴出的射擊,強烈且尖銳的四發水彈衝破空氣,無情的各朝營長四肢猛烈射擊。

在營長眼裡卻是如此無聊的舉動。

「鬼彈——『關門放狗』。」

應聲的爆炸聲響起,煙霧四散,瞬間吞噬營長的身影。

「結束了嗎?」

「當然還沒喔!」

「甚麼!?」

從煙霧突然衝出五道不明身影,宛如鬼影般狠狠纏住伊芙的纖細身軀。

以影子匯聚而成的狼犬,紛紛面目猙獰的露出兇牙緊咬著伊芙的四肢,痛得伊芙眼角泛淚,行動也遭到狼犬強迫性的控制。

營長颯爽地走出煙霧中,佈滿皺紋的右手熟練地轉著火槍,和藹可親的微笑望著伊芙。

「非常可惜,攻擊與破綻都太過明顯,你顯然是沒辦法活捉我了。」

「可……可惡!你手中的火槍到底是甚麼魔器?」

「這把可是老夫的寶貝,我可不能隨意告訴你。不過我還真是被小瞧了,既然不選擇往我的致命害點攻擊,盡是攻擊些只能限制他人行動的部位,有勇無謀啊!」

「即便你是我們院長的敵人,但我仍然要遵守國家的法律,不得隨意殺害身為營長的你,就算你是背叛國家的營長也是如此。」

「隨意殺害啊?你身為個整天待在書堆中的學生,能夠明白『殺人』的快感?」

「我並沒有親自體驗過……不過我目睹的殘忍畫面絕對超出你的想像。」

「是嗎……那可真是恭喜你。那麼也該說說正題了——你是怎麼破壞混沌儀的?」

「難道你不相信是我做的?」

「我當然相信了!但在剛剛粗淺的交手後,我發現你是個只能夠使用水元素的魔導師,甚至連點稀有能力的超物質魔法都不會,你又是如何辦到的?」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也沒辦法,如果不告訴你,我想我應該也是死路一條。」

伊芙略顯絕望的低著頭。原本還在掙扎的四肢都不動了,完全是放棄求生。

營長不免笑了笑,對於伊芙的順從表示滿意。

這才是正常孩子該有的求生慾望。

「看來你的智慧也無可限量,乖孩子。」

「其實……我是利用某種魔道具才辦到的。」

「甚麼魔道具?交出來看看。」

營長隨手一揮,咬住伊芙右手的幻影狼緩緩鬆口。

嫩白的右手臂上全是滲血的齒痕,伊芙忍著痛從口袋小心翼翼地掏出。

「就是這個……」

彷彿珠寶般的水晶小球從口袋中緩緩顯現,有點老花眼的營長仔細的看著——

這才驚覺不妙。

營長的神情瞬間鐵綠,伊芙的神情瞬間多了點狡詐。

是裝滿炸藥的透明炸彈,依照炸彈體積的大小,足以炸毀半個倉庫。

「既然都是死路一條,那乾脆同歸於盡!」

「臭小鬼!」

營長準備提起火槍抵禦炸彈的爆炸,可惜伊芙早在掏出前就啟動了炸彈的引爆。

「去死吧!臭老頭!」

撂下最後的狠話,伊芙緊握著即刻爆炸的炸彈朝營長丟去——

下一秒,劇烈的爆炸瞬間震開周圍的貨櫃山,大量木頭貨櫃被炸成木屑,強大的衝擊震破倉庫的鐵皮,地面也引起不小的震動。

外頭的士兵終於聽見倉庫內的聲響,紛紛往倉庫內跑去。

連牆壁都被微微震開,變形的壁面告訴了士兵們這次的爆炸威力有多大。

「裡面怎麼回事了?」

「不知道!總之趕快向營長匯報!」

「報告隊長,營長並不在倉庫外!」

「你說甚麼?難道營長就在倉庫裡面?」

「恐……恐怕是的。」

「搞甚麼鬼!趕快搜查!」

「遵……遵命!」

士兵們連忙放下手邊搜查的工作,一個個投身進煙霧中搜查。

直到遠處有道聲音傳來。

「停止搜查吧!」

「這聲音……是營長!?」

沒錯,這蒼老硬朗的聲音確實是營長。

士兵們紛紛往港口的方向看去,只見營長安然無恙的朝士兵們走去,手中還拎著某位昏迷的女孩,就這麼拎著後頸的袖口。

那女孩正是伊芙。

在營長身邊還跟著三名原先與營長交易的黑衣人——其中兩名就各抓著昏迷的米特與特拉爾,他們早已將兩人制伏。

四人紛紛踏著輕鬆的步伐朝軍隊靠近。

「營長大人!您沒事吧?」

「所幸有幾位大人的『轉移魔法』傳送我的位置,不然我早就葬身於爆炸之中。」

「那麼……營長與兩位大人手中的孩子是……?」

「只不過是調皮的入侵者罷了,外頭的混沌儀也全是他們造成的。」

「也就是說……找到罪魁禍首了嗎?」

「對的——不過這並不代表全員捕抓完畢。」

「您這句話的意思是……?」

營長面色凝重的將視線轉移到空曠的海港旁,滿臉細紋的神情全是疑惑——

——「還有漏網之魚沒有捕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