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紫紜送走了道士後，走到了摘星樓外，見樓裡燈還量著，想是司徒玴還在裡面，便只停在外面抬頭看樓上有什麼情況，不過卻什麼也看不到。

　　司徒玴將戀塵鬆綁，戀塵似乎全身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司徒玴將他打橫抱起往內室走去，不久司徒玴就離開內室，下樓，走出摘星樓。

　　似乎是沒料到一離開摘星樓就會見到了紫紜，司徒玴看著她愣了一下。

　　紫紜也看著眼前這人，心裡想著，這人是她熟悉的那個，還是不認識的那個？

　　可司徒玴卻露出紫紜熟悉的那個笑容，說道：「我今天累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

　　紫紜點點頭，知道現在眼前這人，還是她的爺。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紫紜看著司徒玴的背影，雖然對剛剛再摘星樓發生的事情仍然餘悸猶存，可是卻抵不過舊日那些情愛與記憶。她伸出手，拉住前方那人的手。

　　司徒玴被紫紜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他轉頭看著她，眼裡全是不解。

　　紫紜一笑。他們相識時，兩人都遭逢家變，他們倆人向夥伴一樣的扶持著彼此，雖也有愛戀，但更多的大概還是革命情感。儘管他們兩人再親密，這樣簡單的牽手漫步在月下卻是極少的。

　　也難怪他如此訝異了。

　　這幾個日子以來，經歷的事情雖不像以往那樣轟轟烈烈，可是卻也足以讓紫紜的心境轉過好幾回。她以前總是跟隨著司徒玴，在他的帶領下走到如今，紫紜想過，看起來好像是自己在幫助司徒玴，可是其實她心裡很明白，是司徒玴讓她留下來，就算沒有她，司徒玴也能把這些事業做得有聲有色。

　　她以前從未想過如此，只覺得她的爺就如同她的天，她視他為這一輩子的歸宿，她這輩子都只願停留在他的身邊，甚至他的懷抱。

　　可是，他的懷抱已經不容她再停留了。

　　他也掙扎、也猶豫、也不知所措，可是卻無法抵抗心裡那些情感不斷的增強，最後終究還是只能放棄對她的責任。

　　所以他對她，還是有愧疚的吧……

　　「我會陪著你的，不管什麼事。」紫紜說著，手也握緊司徒玴的，下定了決心，從今以後她不再仰望著他，她要與他並肩而行。就算不能做他的妻，也要作為他的幫手，助他一臂之力。

　　司徒玴卻只是看著紫紜，什麼話也沒說。

　　紫紜知道，他正想著的，已經是她無法了解和探究的了。

　　他們之間，不知不覺，已經從親密無間變成這樣了啊……

　　「我已經不只是我了……」司徒玴頹然開口，語氣之中有著太多的無奈。

　　「你當然還是你，只是你需要更多時間去整理這一切。」紫紜回答他，比他本人更加堅定和相信。

　　「我怕我再這樣下去，終究會負了妳……」司徒玴皺眉看著眼前的女人，她如此美好，他曾以為紫紜就是他這輩子唯一的愛人，可是他卻……

　　「說不害怕是假的，但我希望你能幸福，不再掙扎、不再自苦，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我如何都與你無關。」紫紜踮起腳尖伸手舒了舒司徒玴的眉間，可司徒玴卻沒有因此舒心。

　　「還是讓我靜一靜吧。」說完，司徒玴輕輕柔柔的放開紫紜的手，便自己離去了。

　　紫紜看著司徒玴離去的背影，心裡雖然苦楚，可是卻不準自己落下眼淚。

　　突地，紫紜想起幾日前的容燁的表情好像也是這麼苦。

　　這是不是報應呵？

　　她轉身，走回摘星樓。

　　摘星樓裡只有兩個侍女守著，她們兩見是總管，忙向她行禮。紫紜招呼他們去門口守著，便自己走到戀塵的床邊。

　　戀塵此時全身無力，癱軟在床榻上，可是一雙眼睛卻張得大大的，水靈靈的雙眼中似乎在琢磨著什麼。

　　而紫紜只是靜靜待著。

　　「妳不恨我嗎？」許久之後，戀塵開口，有氣無力的聲調顯示她此時的狼狽。

　　紫紜卻只是淡淡一笑，搖頭。

　　「我不願如此……」戀塵看著紫紜。

　　「我啊，三年前被家人謀害，差點淪落風塵，是無悔把我救了出來。」紫紜沒有離開，反倒在床榻邊坐了下來，迎上戀塵的目光。「從此之後我就在灝景苑裡住下來，本來以為這就是這輩子的事了，五年、十年、二十年，都會是如此的，沒想到只持續了三年。」

　　「妳來到這裡時，我想著大概也跟過往一樣吧，爺不會放在心裡的，畢竟我們一起經歷衰敗，一起得到勝利，那三年裡跌跌撞撞，卻都是相互扶持著的，就算我不是他的妻子，我也不認為有任何人比我與他更加親密。」

　　「未來也將如此。」戀塵衷心的說，她並不打算留下來。

　　「就算妳和我都不想改變，那也是無法的，因為事情已經改變了。」紫紜無奈一笑，想起了那道士離去前說的話。「妳離開過，我也忽視過，但是那些情感進行著不容我們忽略，就如同妳終究回來了，而無悔也終究明白了你們之間的情感糾纏。你們為什麼會相遇？你們為什麼難捨五年前那一面之緣？難道這些都不是冥冥之中註定的嗎？」

　　「我不願如此……」戀塵喃喃自語反覆說著，與其說是說給紫紜聽，倒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紫紜站起身，說道：「在急著否定之前，不如好好想想吧，是不是妳有什麼一直沒有面對的，才會糾纏到此生還無法了結。妳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來看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