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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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12-19
(四)

  很久很久以前,這世界上曾經存在來自童話之國的公主,因為誰也聽不懂她的語言,所以總是感到很寂寞。



  「山田同學不在,上一堂是體育課,他好像負責把器材送回去的樣子。」

  「這傢伙怎麼老是不在啊!?」

  「你在說甚麼?下一堂是音樂課,他可能會直接去音樂教室了,你應該等不到他吧。」

  在非洲,每過兩分鐘就浪費了一百二十秒,我不確定非洲人的數學夠不夠數到一百二十,總之我又再度落空了,這是我今天第二次落空,好奇怪,感覺每次去找他他都不在,難不成他是故意躲著我嗎?

  直到上課鐘響山田同學都沒有回來,不得已我只好悻悻然離開,二年四班雖然編制上就在我們隔壁,但教室位置卻差了一層樓。我沒把握今天還能不能碰上他。

  根據我們班上認識山田同學的人的說法,山田同學似乎是個平凡不太起眼的人,對人和和氣氣的,但也沒有特別值得一提的地方。這跟我想像中會吸引漂亮女孩子目光的帥哥有點出入。話說回來,根據蘭斯洛特的說法,他之所以會拒絕她源自『不想背叛朋友的溫柔』。啊幹!這空氣朋友的空氣友情真令人感動,要是我能知道他是誰就好了,下一堂輪到我們班上體育課,我連忙小碎步加速朝操場方向跑去。





  在通往操場和校舍之間,會經過游泳池旁的近路。

  這是以我們教室這個方向而言,大部分的學生會選擇走中庭那一側,靠近合作社與沒有使用的溫室。隔著一道鐵絲網,游泳池的風景一覽無遺。「嘿,聽說一年級有可愛的女生,我們去看看!」有的時候班上的男生們會起鬨跑去偷窺。聽說不久前發生有女生的貼身衣物失竊的事件,雖然我不知道是誰幹的,但絕對是我們班幹的。

  匆匆穿過黑板樹的樹蔭,帶有秋意的涼風徐徐吹來,刺鼻的氯氣,反射著泳池水面平靜的青藍,正當我心想反正是討厭的籃球課晚點到也沒關係時,我在那兒邂逅了出乎意料的傢伙。

  「馬的咧,那個山田同學到底是怎樣……」

  說實話,那並不是甚麼太過值得一提的事,不過是一邊走著一邊用中學生等級的髒話問候山田同學罷了,但卻在我經過鐵絲網的時候,卻突然被一個聲音喚住停下腳步。

  「咦?」

  是個女孩子。

  因為穿著深藍色的學生泳裝,十分搶眼的玲瓏有緻的身材,不然第一眼不小心誤以為是個英俊的男孩子也不奇怪:明亮的眼眸,飄逸的髮梢,明明泳池裡沒有其他人卻在獨自練習。大概是因為聽到我對山田同學的碎碎念,她突然發出疑問的聲音,望向經過一旁的路人我。

  「怎麼了……」

  「你認識『山田同學』?」

  糟糕。

  雖然我並不認識山田同學,但因為說他的壞話被認出來十之八九不是甚麼好事。「那個、請等一下!」我急急忙忙地拋下陌生的帥氣的女生,連忙朝操場方向跑去。不過後來冷靜一想,自己根本不用擔心山田同學聽到壞話而跑來找我算帳,我正好要找他不是嗎?

  「喂,快給我進隊伍做暖身操,你這個遲到的傢伙!」






  「我覺得這種想法真是噁心透了,變態!膚淺!是不是第一個對象這種事,真的有那麼重要嗎?也難怪啦,像你這種沒人緣的傢伙,滿腦子狹隘的沙文主義思考模式也不是甚麼奇怪的事。」

  「少囉嗦,我是為了銷量、銷量好嗎?!只要那層膜不見了就會有讀者炎上,這又不是我的錯!」

  「反正你就是噁心透了,拜託你不要盯著我看,我都感覺你的視線正發出性騷擾的電波了。」

  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天下午當我和蘭斯洛特在文學社對『小說中的廉價免洗後宮是否依定要設定成處女』進行激辯之際,突然有訪客造訪了社團教室。

  「打擾了,我是來關心你們社團運作的情形,如何?妳們兩個新社員過得還好嗎?剛轉學來這裡過得還習慣嗎?」

  學生會的成員突然闖進教室,假惺惺的向我們問候文學社的運作狀況,話說在蘭斯洛特和結衣加入之前,從來沒有人來關心這裡僅有的社員和塵埃有甚麼不同。想當然耳,她所關心的並不是我,而是新進的天才作家轉學生與旭日東昇的校園偶像。正當我已經做好蘭斯洛特以平時毒舌的方式批評我害我在學生會的評分又降低(雖然我不知道和現在有甚麼不同)時——

  「嗯,不用擔心我喔,我過得還不錯,現在的社長是個很好的人,他非常關心我們新進的社員。這間學校真的是很棒的地方,轉學真是轉對了呢。」

  啥!?

  「是嗎?他沒有再性騷擾妳們了?」

  「沒有的事,那些都是誤會一場,其實他並沒有『傳言』的那麼糟糕呢!現在社團的活動也十分上軌道,對了,下次要編寫校刊的時候,請務必交給我們文學社,我們一定會全力協助的!」

  ……一瞬間我在想是蘭斯洛特撞到頭,還是自己撞到頭了。只見少女和平時在社團活動時損我的態度截然不同,一邊禮貌的談笑風生,一邊幫文學社和友善熱心的(?)社長說好話。喂,誰快來揭穿這女人的謊言吧,快跟來巡視的學生會天朝上使說:「一切都是胡說八道,這裡的社長對待社員簡直糟透了,快用保護以免被虐待的罪名把社員帶走!」——啊,這裡能說這話的好像只有我。

  幾分鐘後,學生會的使者完成任務滿意的走了,當門一關上,蘭斯洛特馬上放鬆似的吐了一口氣,一邊恢復惡媳婦似的嘴臉不客氣地開口:

  「呼,真是累死我了。」

  「……妳幹嘛要這樣演戲?」

  「甚麼演戲?我拚命幫你跟文藝社說好話,你還不感謝我?」少女一邊撥弄著頭髮,一邊趴在桌上。「我又不像某個人,成天只想跟上面掌握權力的大頭對幹,有禮貌好好應對也是很重要的事,如果運氣好的話,接下來的社費說不定會多一點呢!我說你呀,你也應該學著怎麼討好學生會那幫人,我聽說文藝社都快被廢社了。」

  「少囉嗦,我才不像妳這麼虛偽。」

  「你、你說誰虛偽了!?」

  「對學生會的人諂媚仰人鼻息,然後對文學社的社長就恢復惡毒的真面目,這不是虛偽甚麼才叫虛偽?」

  「拜託,我只有瞧不起你而已好嗎,平常我對其他人都是彬彬有禮的,誰叫你害我被山田同學拒絕,哼!」

  這女人的真面目比我想的還要惡劣。

  過了不久,結衣也來到文學社,並帶著便當,「好煩喔!居然叫我在午休的時候去補考英文,這所學校是怎麼了,為什麼會發生這麼惡劣的不人道行為呢?」

  我想是因為妳英文不及格的關係。

  「對了,妳來得正好,我們剛剛正在討論關於處女的話題呢。」

  蘭斯洛特突然一五一十地把剛剛我們在討論的小說的設定告訴結衣,想當然耳,她馬上漲紅著臉,惡狠狠地指著我的鼻子大罵:「下流!骯髒!不要臉!你這頭公豬,成天就只在乎這種惡心的事,去死死算了!」

  擺明蘭斯洛特就只是想讓結衣罵我而已,用這種女生小圈圈的方式。不過因為她越罵越過分,一點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害我忍不住反擊:「吵死了,妳才是母豬,妳該不會因為早就不是處女所以才腦羞成怒吧?」

  眾所皆知演藝圈是這星球最黑暗的地方,連獨角獸都會感到絕望的荒蕪末境。結衣氣得七竅生煙:

  「你、你說甚麼,給我再說一次看看!」

  「對,再說一次,我要用手機錄下來,然後送給風紀委員會。」

  「我才不要!」

  要做假的錄音檔自己去用deepfake去做啦。正當我們為了少女的那薄薄的那一層矜持吵得不可開交之際,叩叩叩,一位有禮貌的訪客闖進了文學社的教室。

  「歡迎,請問妳是要加入本社的新生嗎?」

  「啊,歡迎,咦?是個漂亮的女生啊。」

  如果遊戲裡有翻臉之類的技能的話,眼前這兩個虛偽的傢伙肯定都點滿了吧!門閂轉動所發出聲音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蘭斯洛特和結衣馬上從『雖然是社長但絲毫沒有尊敬充滿鄙視的態度』轉換成『營業用的偶像招牌笑容』和『故做乖巧的優等生』模樣,她們的顏面神經這樣高速轉換難道不會抽筋嗎?

  「嗨,學長學姊們好呢。」

  「啊,妳是學生會的人!」

  是今天上午經過泳池喚住我的那個帥氣的女孩子!

  一瞬間有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眼前的女生是一年級生,目前在學生會擔任『不管部會的學生會委員』。

  「那是甚麼?」

  「對啊,那是甚麼?」

  喂,人家是轉學生就算了,結衣妳應該會知道的吧?

  「用這個國家的政治術語叫做政務委員,在國外的話則被稱作不管部部長,簡單的說就是內閣的官位太少,但想領薪水的人太多就會設立的位置。在學生會裡不管部會的學生會委員跟學生會底下掌管各個部門的傢伙權力一樣大,但又不用做什麼實際的工作。」

  「哇,聽起來好像米蟲的工作喔!——好痛。」

  「才沒有那麼糟糕,我可是很認真的在處理學生會的工作的。」

  帥氣的一年級女孩子敲了一下結衣的頭,一邊如此說道,看著她坦率又輕而易舉友善的態度,我猛然驚覺到一件事。

  這個年紀比我們都還小的學妹城府比想像的還要深。

  學生會的地位和其他被統治的學生是截然不同的,學生會裡所有重要的位置幾乎毫無例外的都是由被選上的二三年級所擔任,根據學生會規章所潛藏的規定,一年級的新生是無法擔任重要職務的,唯一的例外——就是『不管部會的學生會委員』。

  每年九月開學,學生會就會從一年級新生當中選出兩、三位一年級學生擔任這個職務。

  ——而這些人當中,其中一位將成為下一任的學生會長。

  在某種地位高度的傢伙必然會展現出與常人不同的態度,這是理所當然的事,無論是表現出鶴立雞群,抑或刻意壓低身段,都會不經意地將『自己與眼前的人不同』流露出來。

  可是眼前的蓮華不同(←已經在內心為她取好名字了,等等再寫上去)。

  稍微有些優等生的氣質(能被選為不管部委員的成績都不會太差)、引人注目的外表、俐落充滿自信的舉手投足、以及以一年級學妹的身分稍微外向開朗到有點不尊重學長的個性,怎麼看都像是高中生的理想典範形象,真正的才貌雙全的優等生。

  ——那種『典範』是不可能存在於現實中的。

  換言之那必然是偽裝出來的,你問我推論的根據理由?不!這種理所當然的事還要證據嗎。眾所皆知學生會十之八九都是一群爛貨,來了一個戴著面具裝作傾聽學生心聲的傢伙也不是稀罕的事。

  「我是來看看蘭斯洛特妳過得怎麼樣的,剛轉來這裡還有很多不適應的地方吧?」蓮華的聲音有股稍帶低沉的富含魅力的磁性,歪頭一笑。「隨時關注學生們的困難也是學生會的工作,啊,我還沒有跟學長姊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

  印象中自己沒有聽過這個名字,蓮華一邊伸出手,像個忘了宣傳禁止期間的候選人般輪流和社員們握手,當她握到我的時候,眼角似乎閃過一抹不詳的意味,感覺好像將我的手多握了零點五秒,不過如果這個質疑說出來大概只會被當成普通的變態,所以我還是把話語吞入肚中。

  學生會的人會來這裡肯定沒有好事,所幸這裡還有兩個傢伙,應該不會發生甚麼奇怪的事......

  「對了,學姊妳是轉學生吧,輔導室好像要妳去填寫一些東西,最好馬上過去。」

  「真是的,怎麼那麼多麻煩的手續?」

  「啊,還有結衣學姊,學生會長找妳喔!好像最近有部電影要在我們學校取景,要安插本校學生入鏡學姊妳肯定是不二人選呢。」

  「咦咦咦?真、真的嗎!?我要去,學生會在哪裡?」

  「妳們兩個給我等一下!」

  「幹嘛?」

  「那個……現在是社團活動時間,妳們不幹點正事嗎?……」

  兩個人同時露出你在胡說八道些甚麼的表情。「你在說些甚麼啊。」「我們在這裡有做甚麼正事嗎?」

  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珍貴的僅有的社員就被有效率地排除了,現在,我和蓮華獨處一室。只見學妹綻開難得的笑容,一邊慢慢地像走向羊群的狼般靠近過來。

  「終於見到你了,好久不見……」

  「是嗎,哈哈……」

  時間過得真快,距離我們上次見面差不多已經是四個小時的事了。不對,我在怕她個甚麼鬼!?冷靜下來,仔細想想不過就是個比我年紀小的女孩子,我幹嘛對她的學生會成員身分這麼恐懼?虛張聲勢也是很重要的一環,我鼓起勇氣,來吧不管要說什麼都行誰怕妳這頭學生會婊子母豬——


  我直接被少女捉起領口,雙腳懸空。


  「真的是好久不見了,渣渣,上次見面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吧?要不是聽到那個令人懷念的名字,我差點認不出你了。」

  「我還以為我們早上才見過面——哇哇哇哇哇哇哇~~!」

  「這笑話很好笑嗎?嗯?」

  蓮華用怪力拎著我,一邊將我的身體按在牆壁上摩擦,短短一眨眼的工夫,品學兼優的模範生少女不見了,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不曉得打哪來的專門在後巷堵人的不良大姐頭』。尖銳有如刀鋒般的眼神,一瞬間我還以為自己會被殺掉。

  「妳、妳幹嘛這樣?妳是想勒死我嗎?」

  她的動作害我要喘不過氣來。

  「誰叫你和以前一樣,和白癡沒兩樣。」

  啥?「等等,我們認識嗎——」

  我的腹部馬上又挨了一記膝擊。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在我們三個人裡面是最蠢的一個。」

  「三個人?……啊,不不不,我想起來了!妳變了好多喔。」

  想當然爾,自己甚麼也沒想起來,不過既然對方都擺出了頭槌的姿態,不說謊就是傻瓜。

  我、蓮華、以及『山田同學』十年前就認識了,那時候是好朋友,常常玩在一起,但後來因為轉學各奔東西,就再也沒有見面了。原本蓮華以為她再也見不到『山田同學』一面了,但卻在今天早上忽然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才忽然驚覺原來我們居然又念同一所高中,這真是驚人的巧合。

  「所以妳也是早上才發現是我的嘛……」

  「渣渣,我認出你的臉幹嘛?你又不重要,我只是聽說你居然當了社長,順便過來看看打個招呼,像你這種渣渣居然能管理社團,我看天都要塌下來了。」

  「妳、妳非得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嗎?」

  「少囉嗦,反正你都知道我的『真面目』了,我幹嘛在你面前特地裝模作樣?」

  啥?真面目?

  明明啥麼也不知道、卻還能將對話延續下去,是隔壁魔術社社長的專長,不過經過一年的對話之後自己多多少少也學會了那一套。現在我不僅有了空氣朋友,連空氣友情和空氣青梅竹馬都補上了。這裡頭絕對有甚麼古怪的陰謀在,我心裡想,等等,該不會又是——

  「該不會……妳也喜歡『山田同學』嗎?」

  少女沒有回答。

  只是她突然把臉轉了過去,好像不想讓人看見自己的表情似的。

  「果然,被我猜對了吧!妳也暗戀『山田同學』沒錯吧,妳來找我只是個藉口,妳以為我認識他,所以想透過我和山田同學增進感情,這一切都被我看穿——」

  猛然間,自己的身體再度被以兩倍的力道重重舉起,這次衣領好像要被跟著脖子一同扯斷了!

  「是啊,被你看穿就好。」不良少女泛紅著臉,一邊以可怖的語氣開口威脅:「我從很久以前……就喜歡上他了,為了他我已經徹底改頭換面了。你不想幫我就算了,要是你敢阻礙我,我就宰了你,然後把你從窗戶推下去……不對,既然你不幫我你的存在毫無價值,還是現在就推下去吧——」

  這裡是一樓,就算妳把我推下去也頂多壓死貓而已!就在這貓貓千鈞一髮之際,蘭斯洛特終於回來了,她打開門,睜大眼睛看著牆邊不知在做甚麼的我們。

  「你們……在做甚麼?」

  「這傢伙威脅我!她想把我勒死丟出窗外——」

  「啊,因為我看到學長的領口皺皺的,想說幫他整理好呢。」

  一瞬間,怪力消失了,可怕的不良少女退駕、啊不,是馬上換了一張面孔,蓮華歪著頭,別過頭去,開朗的對走進來的蘭斯洛特打招呼。

  「啊,學姊妳回來了,事情辦妥了嗎?」

  「笨蛋,妳在做甚麼?」

  卻見蘭斯洛特三步併作兩步,衝上前來馬上把我和蓮華拉開,一邊馬上轉頭對蓮華告誡說道:

  「妳也太沒戒心了,怎麼可以對男生做這種事?男生都是愚蠢又容易誤會的動物,一點點親暱的動作都會被誤解成『這傢伙是不是喜歡我?』況且這傢伙還是有在獨處一室時性騷擾前科的變態!沒有比這更危險的了。」

  「是那樣嗎?誤會?」

  「那真的是誤會,我才沒有性騷擾!」

  「妳知道嗎,性騷擾的源頭很多都來自『這傢伙地位比我高,好像不能反抗的樣子』所發生的悲劇,雖然妳是學生會的成員,但畢竟還是比我們小一屆,要是不小心被這傢伙『好像是學長』的氣勢所迷惑,很有可能就會無法拒絕了。」

  「妳們馬上給我滾出去!從窗戶給我出去!」

  「我剛剛把事情都辦好了,真是的,這裡的輔導老師太愛操心了。」……這兩個傢伙完全沒打算理我。「話說回來,蓮華妳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嘛?」

  「啊,我差點忘了這個。」

  蓮華有禮貌的微微一笑,一邊拿出了入社申請書。

  「根據學生會的規定,一年級的不管部委員為了能更了解各個社團的實務運作,必須要加入一個社團見習才行,我想加入文學社,可以嗎?」

  「廢話當然不——」「當然可以,非常歡迎妳喔,蓮華學妹,我是副社長蘭斯洛特,請多多指教。」

  「我甚麼時候有任命過副社長了!?」

  「你這白癡。」蘭斯洛特不分青紅皂白,朝我的大頭猛揍:「人家可是學生會的耶!她想加入哪裡就加入哪裡,如果她要當社長你就乖乖把位置讓出來!有學生會成員在我們社裡,以後不管活動還經費場地通通都不用愁了好嗎?」

  雖然是在本人面前,但如果刻意不說出來反而多少叫人感到有些虛偽:在學校裡大家都知道學生會的權力有多麼的大,讓學生會的人掛名絕對有利無害,就算不明著有好處,也暗地裡有幫助。

  「……這樣真的好嗎?」

  「喂,我不是說了不準給我拒絕她——」「妳是因為『不管部委員』的身分才要加入一個社團沒錯吧?這樣的話,加入我們這種毫無影響力的社團好嗎?」

  我凝視著蓮華,將社辦氣氛帶往沉重的節奏。

  表面上,『到社團見習』不過是一個官樣程序,但為了在不久之後到來的學生會長選舉,加入『影響力最大的社團』才符合潛在候選人們的最大利益,也因此,歷來的不管部委員幾乎都毫無例外的加入排名靠前的社團,像是籃球社、棒球社、康輔社、吉他社等等。如此一來,這種共犯利益結構同時能為雙方帶來好處,候選人能得到選票,而社團則維持影響力於不墜。

  不管怎麼想,加入只有三個人的文學社對少女來說,都是沒有幫助的事。

  「那個、我喜歡文學。(棒讀)」

  「不要胡說八道!」

  「是喔,可是我們這邊不太做正統文學社該做的事喔。」蘭斯洛特說明道。

  「比方說?」

  「因應社長的要求,一個人負責寫色色的小說,一個人負責畫色色的圖。」

  說罷,一邊蘭斯洛特對我露出自然而然的少女應該露出的鄙視目光,而蓮華也望向我,一邊露出『少女必須露出的戴著面具的鄙視的目光』。

  「現在是這樣,不過只要妳加入的話,有了更多對文學志同道合的夥伴,就能用多數暴力決改變風氣,把文學引導到正途上。所以拜託妳,務必要加入我們,這個變態的性騷擾犯我會好好管教的。」「不要給我自作主張!在把閒雜人等趕出去之前,我事絕對不會放棄社團方針的。」「你才是給我放棄那些無聊的手段,給我好好做些文藝社該做的事。」「我就說了這裡不是文藝社!」

  正當我們兩個吵得不可開交,學妹怯生生地伸出了手,打斷我們尖銳的爭吵:

  「那個,既然一個負責寫小說一個負責畫畫,那我負責當責任編輯,可以嗎?」

  「「啥?」」

  「還是說,學長已經負責擔任編輯的工作了嗎?」

  「不,這傢伙甚麼事也沒做,只會出一張嘴。」

  蘭斯洛特開口說道。

  「因為學生會的工作有點忙,所以可能沒辦法一直待在文學社裡,不過我會盡量努力的……為了完成一部色色的小說?」

  「等等,妳是認真的嗎?」

  學妹微微泛紅著臉,露出有點勉為其難的模樣相當少女的模樣。我知道那是裝出來的,因為她的真面目我已經看過了,那就是『山田同學』喜歡的類型的女孩子嘛?(雖然說,應該沒有人喜歡暴力女就是了)為了十年前喜歡上的人,讓自己徹頭徹尾改變到這般地步,她就真的那麼喜歡那傢伙嗎?不知道為何,我心裡突然感到有些酸溜溜的嫉妒。

  完成了入社手續,蓮華因為有其他事情先一步離開了。「抱歉呢,如果稿子寫好的話可以寄給我,用入社申請書上的信箱就可以了,我會看的。」「我們這裡是用手寫的喔。」「咦咦?為什麼還在用這麼古老的方式?」「托某個白癡的福。」

  當蓮華的背影消失在門後,不知道為何的蘭斯洛特愣愣地盯著,沉默良久:

  「居然寧可寫『這種東西』也要加入……這是不是學生會的甚麼陰謀?」

  「妳沒有資格這樣質疑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