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之九

「首先呢，你就靜下心來，閉上眼睛聽四周的聲音，聞世界的味道，想像自己跟宇宙融為一體。」

在奇冉居住的破屋裡，青芒神的二號首領終於擺出了師父的架勢，開始認真指導下一代的（偽）魔神仔。

何睿哲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聞到泥土雜草和垃圾的味道。他其實不太想和這些東西融為一體，但他不敢說。

「然後你在空中飄浮，愛到哪裡就到哪裡，你什麼都不怕，沒有任何東西擋得住你……」

看著師徒兩人莊嚴肅穆的表情，虹翼實在不忍心告訴他們，這是史上最愚蠢的教學現場。

「時間跟空間都在你掌握，你可以任意轉換……丹秧你不要吵好不好？」

噹噹坐在虹翼身邊，一顆接一顆地吃著滷黃豆，咀嚼的聲音惹惱了奇冉。

虹翼問：「你不是要跟宇宙融為一體嗎？那你也要跟吃豆子的聲音融為一體呀。」

「問題是聽他吃會讓我也想吃啊！啊，不管了！」他劈手拿起放在旁邊的芥茉滷黃豆，大口吃了起來。

「師父，接下來怎麼辦？」拜師不慎的何睿哲一臉哀怨。

「腫失（總之），咳咳……」奇冉吞下滷黃豆，再度嗆出滿臉眼淚，「你就是要放鬆心情。芒神不適合太嚴肅，自由自在盡情玩樂才叫做芒神。」

「可是我現在氣得要死，沒辦法放鬆……嗚！」奇冉把一大把芥茉滷黃豆塞進他嘴裡，差點辣死他。

「好吃的東西就是要盡情享受，要發脾氣等一下再發。」奇冉說：「反正我跟你用講的也沒用，不如我做一次給你看，你就知道了。」

※

補習班下課了，朱明振下了公車，小心翼翼地走向自己家。

街上沒有什麼人，但他總是疑神疑鬼，擔心著有人會從暗處走出來，一步步朝他進逼，逼得他無處可逃。

經過天橋下方時，他很困惑：這裡幾時多了一座天橋？他不記得早上出門的時候有看到天橋。

但是從公車站到他家是直線道路，中間完全沒有岔路，不可能走錯。

他想可能是自己最近心神不寧，所以沒注意到附近蓋了天橋。

然而走著走著，朱明振越想越不對。

為什麼他還沒到家？明明很近的，他現在應該早就坐在家裡聽父母的訓話了。

自從「弄丟」補習費後，每天幾乎都要聽一次的訓話……

重點是，這條回家的路忽然自動延長，彷彿一路通到世界的盡頭，他怎麼走也看不到自家西藥房的招牌。

然後……

天橋又出現了。

朱明振全身惡寒。

這是……鬼打牆！

他站在原地，全身上下不住打顫。

這時他注意到，身後不遠處有四個人影，正在看著他。

朱明振不及細想，拔腿就跑。

「師父，你好厲害！」看著朱明振倉皇的背影，何睿哲由衷讚歎。

「這算什麼？」奇冉嘴裡這麼說，眼睛卻笑瞇成兩輪彎月。

芒神什麼都不怕，就是經不起吹捧。虹翼心想。

吐槽歸吐槽，她也不得不佩服奇冉。

他們只是遠遠地看著朱明振下車，奇冉甚至不用觸碰他，荼界就展開了，確實是天衣無縫。

完全不像噹噹，得靠她指令才知道荼界裡要放什麼。

等到噹噹復原，他也會像奇冉一樣，不，比他更強。

虹翼比較能體會噹噹急著變回大人的心情了，因為連她自己，都有點期待成長後的他。

朱明振沒命奔跑著，但跑了半天，又來到天橋下。

「哇啊啊啊啊！」他跪下來，抱著頭大叫。

這時地上的陰影動了起來，變成許多個長手長腳卻沒有臉的黑色人偶，搖搖晃晃地朝他走去。

朱明振站了起來，連滾帶爬地跑走了。

何睿哲心情很複雜。雖然對朱明振非常不滿，看他嚇得魂飛魄散的慘狀，多少還是有些不忍。

但是如果要就這麼放過他，卻還是有些氣不過。

做了虧心事的人被自己的幻覺嚇到，只是剛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