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半身
本章節 2214 字
更新於: 2018-07-23
「媽媽！」
「媽媽——」
我快步追上即將乘上馬車的母親，飛撲在她的懷中，有點淚汪汪地問她：「您什麼時候才要回來？」
「我的乖女兒，如果順利的話……媽媽在生日宴前就能回來。只是去處理一些小事而已，不用擔心。」
「要是生日宴沒回來，以後每天都要講睡前故事唷。」
「好、好、好，但是妳在家裡要乖，別給多葛多找麻煩。」
「我盡量。」雖然嘴巴上這麼講，但我撇開頭、嘟著嘴的動作早已將自個的心虛表露無遺。母親似乎也無可奈何，她知道我就像個鬼靈精，調皮搗蛋是家常便飯。如果不把家裡搞得人仰馬翻，就渾身不對勁。
「我不在的這幾天，家裡的大小事就交給你處理了，多葛多。」
幸虧有多葛多在，他總是能趕在我後面一步，把被我搗亂的地方收拾乾淨。除此之外，在其他的家務上也很擅長，所以母親常常誇獎他是名優秀的管家。不過大概是年紀大的關係，又有心臟方面的毛病，所以近幾個月他都是命令其他的傭人來處理我的搗蛋。
「好的，夫人。定不辜負您的所託。」灰髮、西裝頭，留著小小八字鬍的多葛多深深地彎腰對母親鞠躬。
母親最後又抱了我一下，才上了馬車。
在目送母親離開後，她剛剛所交代的馬上就被我拋諸腦後，我飛快地在心底盤算起整天的行程。才一回頭要奔入屋內，多葛多卻先將我攔住，面色和善、口吻卻很嚴厲的對我說道：「小姐，別忘了大夫人的叮嚀。另外……潔菈希夫人也不喜歡妳給她添麻煩。」
「哼，我……我知道。今天才沒空找她麻煩呢。」
「那就好。不過，雖然想勸小姐別跑去鎮上玩耍，但想必您也不會聽，但您要記得在傍晚之前回來。」
「嘻，還是你最懂我了，多葛多。」
「畢竟從妳們出生開始，老僕就在一旁看護妳們。小姐們在想什麼，老僕都一清二楚。」
「可不要給大巫婆打小報告唷。」
「唉，老僕明白。但請小姐也多尊重潔菈希夫人，好歹她也是您的姑姑。」
「哼，說她是大巫婆就是大巫婆。每天都在說自己原本有著跟媽媽一樣的漂亮容貌，實在是氣死人了。我的媽媽那麼漂亮，那個老巫婆怎麼不拿下面具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臉。她會有多漂亮，我才不相信——她搞不好就是一個滿臉皺紋的大巫婆。」
對於姑姑的印象，只有她整天在陰影底下監視著每一個人，陰沉的要死。據說她因為臉上有傷，所以才戴著純白、毫無花紋的面具。晚上看到她在走廊上，沒仔細注意還會以為看到鬼。
多葛多說不過我，無奈下只好轉個話題，並從口袋裡拿出一條項鍊，上面綁著一枚帶有獨特香氣的護身符，其形狀有如一對未張開的白色羽翼。「這是夫人要老僕給妳的護身符。」
「媽媽給我的？」我又驚又喜。從小到大，並沒收過任何禮物。就算是生日，總是由常常病臥在床的「她」出席宴會，收下各種賀禮。
我不懂為什麼我們不能一起出席生日宴；或者，就不能讓我代替她出席生日宴會？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但母親總是說這是家族的規定，必須由身為長女的「她」出場才符合規矩。
雖然覺得還是沒道理，但是跟她相比，我能每天自在的玩耍，不用整天躺在病床上，就顯得幸福許多。所以這點小事，我也不多計較。
因此能收到母親給我的禮物，實在……實在太令人開心了！我的心情彷彿要沖破雲霄，迫不及待的就想將護身符掛在胸前，然後四處炫耀。
只是為什麼母親剛剛不親自給我呢？如果是這樣，我肯定會覺得更幸福；又或許，是要給我一點驚喜吧？所以才轉交多葛多拿給我。
這時候的母親肯定在馬車上、想像我雀躍的畫面，偷偷心喜吧。
「讓老僕幫小姐掛上。」多葛多想替我換下我本來就掛在脖子上的古老項鍊。但我隨即拒絕，死死握住胸口上、倒十字的項鍊，很嚴肅的回應他：
「我自己能戴上。」一把將護身符搶過來戴上後，感覺有些累贅……因為一次戴著兩條項鍊，不過我不在意，畢竟這兩條都意義非凡——一條是母親的禮物；另一條則是這個家族的象徵。說什麼我也不會讓誰拿走任何一條，就算是很親近的多葛多也不行。
多葛多似乎看出我的堅決，沒多說什麼，只是拍了拍我的頭：「是老僕唐突了。那麼，還請小姐今天安分一點，因為我得去準備兩天後的宴會。」
「喔。」看到多葛多受挫、有點喪氣的神情，我感到有些愧心，畢竟他也是出自一片好意。不過握了握胸前的護身符，這個愧疚的心情馬上就被開心的情緒給沖散。
隨著多葛多去忙，我就先返回屋內。從玄關一路穿過走廊，就到了大廳。我抬頭往左一瞥——由於一二樓之間是鏤空，所以恰好能看見姑姑剛入二樓房間的背影。
一想到她三不五時就把我抓去管教舉止，肚子裡就升起悶氣。
我撇過頭，轉而瞄了瞄大廳四處——幾名女僕正在佈置裝飾——畢竟兩天之後，這裡將成為讓「她」在所有貴賓注目下登場的場所，至於真正的宴會地點則是在上了中間的大樓梯後、居於正面的宴廳。
但是那些都不是我能參與的，「她」在生日那天獲得一日的自由；而我必須將自己關在房間內，只能靜悄悄地從門縫偷窺外頭的熱鬧。
一邊爬上中央的大樓梯，往ㄇ字型走廊的左邊轉彎走到底，站在鮮少人出入的房間門口。這時我不禁一愣——
想到我與她的處境就像媽媽在某些故事裡中了「魔女的詛咒」的主人公們，我與她只有一人能出現在眾人面前，宛如某種詛咒。若是打破詛咒，或許會有不幸降臨？
但我一點也不信會有什麼詛咒，因為——早就打破不知道多少次了。
我先戴上了我的半臉面具，上面只有右半邊雕有半朵的紅花花紋，看起來好不完整。不過也沒有什麼好在意的，純粹是讓別人可以區分我與半身而已。
就像暗號般，我用輕快的節奏敲響了房門，並輕輕推開。「她」一如以往地坐在黑暗的最深處，然而從面具下露出的雙眼卻散發著雀躍的明亮。
我們相視而笑。
「我的姊妹，一起出去玩吧。」
*******
第一晝（間幕）
「媽媽——」
我快步追上即將乘上馬車的母親，飛撲在她的懷中，有點淚汪汪地問她：「您什麼時候才要回來？」
「我的乖女兒，如果順利的話……媽媽在生日宴前就能回來。只是去處理一些小事而已，不用擔心。」
「要是生日宴沒回來，以後每天都要講睡前故事唷。」
「好、好、好，但是妳在家裡要乖，別給多葛多找麻煩。」
「我盡量。」雖然嘴巴上這麼講，但我撇開頭、嘟著嘴的動作早已將自個的心虛表露無遺。母親似乎也無可奈何，她知道我就像個鬼靈精，調皮搗蛋是家常便飯。如果不把家裡搞得人仰馬翻，就渾身不對勁。
「我不在的這幾天，家裡的大小事就交給你處理了，多葛多。」
幸虧有多葛多在，他總是能趕在我後面一步，把被我搗亂的地方收拾乾淨。除此之外，在其他的家務上也很擅長，所以母親常常誇獎他是名優秀的管家。不過大概是年紀大的關係，又有心臟方面的毛病，所以近幾個月他都是命令其他的傭人來處理我的搗蛋。
「好的，夫人。定不辜負您的所託。」灰髮、西裝頭，留著小小八字鬍的多葛多深深地彎腰對母親鞠躬。
母親最後又抱了我一下，才上了馬車。
在目送母親離開後，她剛剛所交代的馬上就被我拋諸腦後，我飛快地在心底盤算起整天的行程。才一回頭要奔入屋內，多葛多卻先將我攔住，面色和善、口吻卻很嚴厲的對我說道：「小姐，別忘了大夫人的叮嚀。另外……潔菈希夫人也不喜歡妳給她添麻煩。」
「哼，我……我知道。今天才沒空找她麻煩呢。」
「那就好。不過，雖然想勸小姐別跑去鎮上玩耍，但想必您也不會聽，但您要記得在傍晚之前回來。」
「嘻，還是你最懂我了，多葛多。」
「畢竟從妳們出生開始，老僕就在一旁看護妳們。小姐們在想什麼，老僕都一清二楚。」
「可不要給大巫婆打小報告唷。」
「唉，老僕明白。但請小姐也多尊重潔菈希夫人，好歹她也是您的姑姑。」
「哼，說她是大巫婆就是大巫婆。每天都在說自己原本有著跟媽媽一樣的漂亮容貌，實在是氣死人了。我的媽媽那麼漂亮，那個老巫婆怎麼不拿下面具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臉。她會有多漂亮，我才不相信——她搞不好就是一個滿臉皺紋的大巫婆。」
對於姑姑的印象，只有她整天在陰影底下監視著每一個人，陰沉的要死。據說她因為臉上有傷，所以才戴著純白、毫無花紋的面具。晚上看到她在走廊上，沒仔細注意還會以為看到鬼。
多葛多說不過我，無奈下只好轉個話題，並從口袋裡拿出一條項鍊，上面綁著一枚帶有獨特香氣的護身符，其形狀有如一對未張開的白色羽翼。「這是夫人要老僕給妳的護身符。」
「媽媽給我的？」我又驚又喜。從小到大，並沒收過任何禮物。就算是生日，總是由常常病臥在床的「她」出席宴會，收下各種賀禮。
我不懂為什麼我們不能一起出席生日宴；或者，就不能讓我代替她出席生日宴會？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但母親總是說這是家族的規定，必須由身為長女的「她」出場才符合規矩。
雖然覺得還是沒道理，但是跟她相比，我能每天自在的玩耍，不用整天躺在病床上，就顯得幸福許多。所以這點小事，我也不多計較。
因此能收到母親給我的禮物，實在……實在太令人開心了！我的心情彷彿要沖破雲霄，迫不及待的就想將護身符掛在胸前，然後四處炫耀。
只是為什麼母親剛剛不親自給我呢？如果是這樣，我肯定會覺得更幸福；又或許，是要給我一點驚喜吧？所以才轉交多葛多拿給我。
這時候的母親肯定在馬車上、想像我雀躍的畫面，偷偷心喜吧。
「讓老僕幫小姐掛上。」多葛多想替我換下我本來就掛在脖子上的古老項鍊。但我隨即拒絕，死死握住胸口上、倒十字的項鍊，很嚴肅的回應他：
「我自己能戴上。」一把將護身符搶過來戴上後，感覺有些累贅……因為一次戴著兩條項鍊，不過我不在意，畢竟這兩條都意義非凡——一條是母親的禮物；另一條則是這個家族的象徵。說什麼我也不會讓誰拿走任何一條，就算是很親近的多葛多也不行。
多葛多似乎看出我的堅決，沒多說什麼，只是拍了拍我的頭：「是老僕唐突了。那麼，還請小姐今天安分一點，因為我得去準備兩天後的宴會。」
「喔。」看到多葛多受挫、有點喪氣的神情，我感到有些愧心，畢竟他也是出自一片好意。不過握了握胸前的護身符，這個愧疚的心情馬上就被開心的情緒給沖散。
隨著多葛多去忙，我就先返回屋內。從玄關一路穿過走廊，就到了大廳。我抬頭往左一瞥——由於一二樓之間是鏤空，所以恰好能看見姑姑剛入二樓房間的背影。
一想到她三不五時就把我抓去管教舉止，肚子裡就升起悶氣。
我撇過頭，轉而瞄了瞄大廳四處——幾名女僕正在佈置裝飾——畢竟兩天之後，這裡將成為讓「她」在所有貴賓注目下登場的場所，至於真正的宴會地點則是在上了中間的大樓梯後、居於正面的宴廳。
但是那些都不是我能參與的，「她」在生日那天獲得一日的自由；而我必須將自己關在房間內，只能靜悄悄地從門縫偷窺外頭的熱鬧。
一邊爬上中央的大樓梯，往ㄇ字型走廊的左邊轉彎走到底，站在鮮少人出入的房間門口。這時我不禁一愣——
想到我與她的處境就像媽媽在某些故事裡中了「魔女的詛咒」的主人公們，我與她只有一人能出現在眾人面前，宛如某種詛咒。若是打破詛咒，或許會有不幸降臨？
但我一點也不信會有什麼詛咒，因為——早就打破不知道多少次了。
我先戴上了我的半臉面具，上面只有右半邊雕有半朵的紅花花紋，看起來好不完整。不過也沒有什麼好在意的，純粹是讓別人可以區分我與半身而已。
就像暗號般，我用輕快的節奏敲響了房門，並輕輕推開。「她」一如以往地坐在黑暗的最深處，然而從面具下露出的雙眼卻散發著雀躍的明亮。
我們相視而笑。
「我的姊妹，一起出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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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晝（間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