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道德敗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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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11-28
夜幕正敲敲降臨。
對於三名新徒弟的迎來,納迪盧克沒有太過分的要求進階訓練。
只有初步的能力認識。
總體而言,納迪盧克對三位年輕孩子的表現都非常滿意。
四道身影還在後院裡。
納迪盧克氣定神閒地坐在圍牆上,靜靜的看著累倒在地上的三名徒弟。
臉上全是幸福的中年微笑,似乎很久沒有與年輕孩子較量一番。
久違的快活!
反倒是累倒在地上的三位——
烏諾達爾渾身汗水的倒趴在地上。
伊西斯甚至已經體力不支的漸漸失去意識。
更別說不擅長劇烈跑動的提密威爾,滑溜的蛇身已經疲軟的蜷縮在一團。
雙方狀態上的巨大差異卻讓整個畫面顯得格外溫馨。
彷彿慈善眉目的父親正在陪孩子們玩耍。
「你們這幾個小鬼頭還真是出乎預料!在入學前是不是有受過專業訓練?」
「我們……是受福特斯大人身邊的部下……個別訓練。」
已經喘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不過仍然不減烏諾達爾對福特斯的崇拜。
其他兩名則是默默點著頭,附和著烏諾達爾的回覆。
「福特斯的部下啊……?應該都是身手不凡的存在吧?」
彷彿提到心中的偶像——抱有無限景仰的烏諾達爾強忍著急促的呼吸,調整紊亂的語速並努力維持正常口氣的回應著。
「是的——!甚至已經強到都不像是人類該有的表現。」
「確實是呢!畢竟福特斯可是超乎想像的高手呢。」
「師傅,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問吧。」
「請問福特斯大人在這個城鎮裡究竟佔有多少的地位?」
「這個嘛……」
也許是出自孩子對於英雄的無限好奇心,簡短的問題卻包含滿滿的佩服。
明明不清楚答案,卻下意識地認為福特斯受到城鎮民眾的景仰。
但其實納迪盧克非常清楚這殘酷的事實——作為城鎮裡少數與福特斯保持良好關係的人,他很清楚福特斯其實並不受民眾的愛戴。
當然不能破壞孩子對於「英雄」的景仰。
陷入短暫的沉思。
「是個沉默的英雄。」
「可以請您說得詳細點嗎?」
「身兼導師與『薔薇騎士團』重大幹部的福特斯,是以不求名利的偉大心態默默替這個城鎮謀取不少利益,甚至為不少平民爭取早先被貴族搶奪的權益。」
「薔薇騎士團?我記得您的女兒有提過,您似乎曾經也是騎士團的成員吧?」
「確實是。」
納迪盧克露出勉為其難的微笑。
似乎「薔薇騎士團」這個團體曾經是他心中的芥蒂。
不過粗神經的烏諾達爾沒有注意到納迪盧克的神情。
順著好奇心的繼續問著。
「請問這是怎樣的一個組織?」
「簡單來說就是民間自衛組織——不屬於政府的兵力,而是集結各方好手所成立的非官方騎士團。」
「這樣聽起來有點像是『見義勇為』的民間團體欸!好酷喔!」
烏諾達爾滿是憧憬的評價著薔薇騎士團。
然而納迪盧克的神情卻不像是受到稱讚的開心。
「本質上確實應該是這樣——但老實說,在福特斯加入之前,並不是這樣的。」
「甚麼意……?」
「四位該吃飯嘍!」
特提蕊拉打開後院的大門,親切的招呼著。
也順勢打斷了烏諾達爾的問題。
「都已經到這個時間了?孩子們進來吧,這餐就當作是我請你們的歡迎餐!」
整理好剛剛一言難盡的心情,納迪盧克的焦點馬上轉移到特提蕊拉的身上。
「父親,其實這餐是福特斯大人自掏腰包請孩子與您的餐點。」
「請我們的!?孩子就算了——這可是我的酒館,哪有客人請老闆的事情?」
「福特斯大人確實是這麼說的,說是為了感謝父親抽空教導孩子的報答。」
「那傢伙真是的……啊妳怎麼沒有拒絕?」
「實在不好拒絕,福特斯大人的態度非常堅決。」
「怎麼可以這樣呢!我去找福特斯談談——」
「福特斯大人早已離開這裡了。」
些許失望的語氣從特提蕊拉的口中說出。
「離開了!?」
「說是晚上有事情要處理,至於孩子們則會在事情結束後親自過來接應。」
「有說甚麼時候嗎?」
「大約明天早上七點鐘左右。」
「這不就是要讓孩子們借住在這裡?」
「這麼做或許是為了讓父親您不要太過在意請客的事情吧。」
「這傢伙……真是精明到讓我有點不快呢。」
「那個……師傅?」
三名徒弟紛紛露出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的不解神情。
但人都走了,就算納迪盧克百般個不願意也無濟於事。
無奈的看著筋疲力盡的三道身影。
最終也只好接受來自福特斯的善意。
「進來吃飯吧——晚點吃完飯我讓特提蕊拉幫你們安排房間。」
「請問……福特斯大人呢?」
烏諾達爾狐疑地問著。
「有事先離開了。不過大約在明天早上七點會來接你們。」
「請問是甚麼事情?」
「不清楚,可能是關於他私人的事情吧。」
「原來如此。」
「再說下去飯菜都要涼了。擦乾汗水順便洗個手,可以開飯了!」
「是的師傅!」
三位孩子異口同聲的說著。
●
時間已經來到11點52分。
令人在意的「例行軍火交易」準備開始。
不是這次交易的主要接辦人,莫里瑞拉只配備簡單短劍的在周圍巡邏著。
與自己同行的還有來自其他分隊的成員。
儘管還穿著政府的軍服。但嚴謹地說,現在的莫里瑞拉不屬於政府軍的一員。
但完整的懲處過程都在營長室裡執行,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甚麼事。自然也就不會有人清楚如今的莫里瑞拉早已被拔除隊長一職。
既然都死不了,那就乾脆再替政府盡一份心力吧。
莫里瑞拉是如此激勵著自己。
不過從周圍迎來的視線並不是這麼友善——各個都是冷嘲熱諷的鄙夷。
「那個就是輸給C級導師的第三分隊隊長嗎?」
「看起來也不過如此嘛!哈哈哈哈——!」
「欸欸,說不定你現在過去踹他一腳他就倒地了。」
「算了吧——那種人不值得我們出手。總之先去別的地方巡邏。」
「對啊!別浪費時間討論一個敗將。」
離去的聲音正在慢慢消失,可在莫里瑞拉的腦海內卻正在清楚的循環播放著。
原來這就是遭受冷眼對待的感受嗎?
真是難受。
好想要替自己辯解甚麼。
可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證明自己。
「喂!該準備過去巡邏了。」
從自己身邊擦肩而過的新兵相當不禮貌地提醒自己。
「呃……好的。」
明明位階存在著不小的差異,但自己也跟著懦弱的自卑心壓低自己的音量。
甚麼時候變得這麼卑微?
如果被福特斯殺死的弟兄們還在這裡,他們會如何對待我這個失敗的隊長?
想必相當瞧不起我吧?
心中暗自冷嘲著。莫里瑞拉驅動著雙腳挪動落寞的身影,緊跟在新兵的背後。
與此同時,以波特蘭斯為首的四人小隊正在堆積的貨物夾縫中躲藏著。
這周遭的貨櫃非常密集,能夠同時四個人擠進貨櫃夾縫中實在非常不容易。
不舒服的悶熱感覺充斥著四人之間——不過現在的他們根本沒心情抱怨。
他們的視線全部注意到聚集在渡口的政府官員們。
同時他們的心中萌生出相同的問題——為甚麼軍方會出現在這裡?
軍方會出現在這裡屬實讓四人感到非常詫異。
伊芙率先以狐疑的口氣向波特蘭斯發問。
「欸!為甚麼這裡這麼多軍方的人,難道他們猜到白面惡魔也會出現在這裡?」
「恐怕不是。」
詫異之餘,波特蘭斯的目光一直定在被木板包覆住的神祕貨品。
而軍方的勢力正圍繞在這些貨品旁。
從他們正在四處圍繞並仔細的盤點貨物,波特蘭斯有了猜測。
「看來政府正在執行某種交易。」
「你認為會是甚麼交易?」
「不知道——不過想必是非常危險的交易,不然不會挑在這種偏僻的地方。」
「那怎麼辦?要是真像你猜得那樣,我們若是被發現不就完蛋了?」
「不!我自然有計畫。」
波特蘭斯相當堅定的向伊芙回絕。
不過目前面對的難題並不止這點。
特拉爾提出相當關鍵的問題。
「可是軍方都出現在這裡,我認為白面惡魔不會愚蠢到直接出現在這裡。」
「我也這麼認為。」
特拉爾淡然的附和著。
不過針對這個癥結點,波特蘭斯自然也有自己的看法。
非常的自信。
「你們認為能夠輕鬆寫意的屠殺大批敵人的殺手會懼怕政府嗎?」
「難道你認為那個殺人犯依舊會在今晚行動?」
「那是肯定的。」
聽起來似乎有點荒唐,不過波特蘭斯始終認為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彷彿好像早就知道殺人犯的個性似的。
儘管這些士兵的出現出乎波特蘭斯預料,不過他也冷靜的擬定出對應之策。
「米特,你對我們所有人施加『隱藏之風』跟『氣味消除』。特拉爾負責施展『群山堡壘』增加我們的重心藉此消除多餘的腳步聲。至於伊芙負責施放『鷹之眼』偵測四周,若有陷阱就以拍打我們肩膀為提示。」
「沒問題。」
三人異口同聲的小聲附和著。
米特與特拉爾遵照著波特蘭斯的指示迅速替對方施加魔法。
沁涼的微風從米特的掌心散發,溫柔的包覆在場四人的肉體,彷彿披上一層無法看見的透明外衣,在掩蓋所有氣息的同時,四人的身影也緩緩消失。
緊接著是特拉爾——伸出厚實的雙手輕碰自己與三人的肩膀,宛如群山壓迫著肉體的笨重感襲捲眾人的身體,卻沒有感到半點不適,只覺得步伐變得沉重。
確認眾人的狀態,波特蘭斯神秘兮兮的口袋裡掏出散發微弱元素的寶珠。
約一個掌心大小的寶珠,看起來像是玻璃製成卻不透光,呈現黯淡的墨綠色。
女神加護石。
屬於很常見的魔道具,作為輔助用的工具可以強化所有時效性的魔法。
比如佈開的結界、強化肉體的格鬥類魔法或是控制心智的精神類魔法等。
但也沒有想像中的萬用。
加護石沒辦法強化會在短時間內消失的魔法,也沒辦法在施展魔法前使用,只能針對已經施展過的魔法進行強化。
「『女神加護石』可以加強我們所有人身上的增益魔法,你們都靠過來點。」
眾人點點頭,像是取暖般往波特蘭斯手中的女神加護石靠近。
過程沒有浮誇的能力波動,只感覺某種不可見的力量正在從這塊寶珠緩緩流散並附著在各自的身上。
約莫五秒鐘後波特蘭斯就將手中的寶珠收回口袋裡。
一個眼神下達給剩餘三人,轉瞬間開始行動。
皎潔的月光灑在堆積如山的貨櫃堆,卻早已不見四人的身影。
在渡口的中央空地聚集不少政府的士兵,無不繃緊神經的四處巡邏。
似乎是很重要的交易。
在港口旁站著一名身穿軍服的白髮老人,背脊挺直的望著平靜的海平面。
準備與政府交易的對方還沒有抵達。
做為政府的負責人——營長以立正稍息的端正姿態凝望著海平面,已經半小時之久。
不知道對方究竟是甚麼身分,竟敢讓頗有威望的營長等待許久。
不過那張老練成熟的臉龐上沒有絲毫的氣憤,只是靜靜地等待著。
此時身旁一名年輕士兵腳步整齊的走向營長身旁。
首先是個恭敬的敬禮與鞠躬。
直到營長准許士兵的發話。
「有甚麼事情?」
「稟報營長,對方傳來密報說會晚點抵達這裡。」
「大概多晚?」
「一小時。」
「那就慢慢等吧——先讓弟兄們再次盤點並準備迎接對方。」
「請問要交給對方的報酬該怎麼辦?」
年輕士兵有些緊張的問著。
與氣定神閒的營長呈現強烈的對比。
「我很了解對方的需求,這方面自然就不需要擔心。」
「恕小的直言,對方是熱愛研究活體的組織,這方面的需求恐怕……」
營長微微扭過頭瞥了士兵一眼。
稍嫌嚴肅的眼眸直視著士兵。
「你是哪個單位的幹部?」
「稟報營長,第五分隊的指揮官。」
年輕士兵的回答讓營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營長擺出和藹的微笑並輕輕的點著頭。
「怪不得知道這麼多,原來是戰術方面的負責人嗎?」
「小的不成材無法理解這次交易的風險究竟有多高。只是有種不好的預感。」
「呵呵呵呵……老實說吧!上禮拜我也對此感到非常焦慮,對方可不是單純用錢財或珍寶就能打發走的危險人物,若沒有相對誘人的利益,這份交易隨時都有可能產生破裂,甚至影響城鎮的安危。」
「難道對方所持有的商品足以讓您冒著如此大的風險執意執行嗎?」
「那是當然——這可是存在著能夠擊退『白面惡魔』的希望。」
「提到白面惡魔——我與第七分隊的隊長已經在周圍部屬鐵衛兵與魔導兵各三百名,與此同時也設下能夠阻礙所有魔法波動的陷阱,在此與您簡單匯報。」
「陷阱的分佈呢?」
「大倉庫周圍設置十台『元素混沌儀』、每座貨架旁各設置五台、至於港口的部分,考慮到混沌儀不能碰到水,特此安排善於製造結界與『精神干擾』的魔導師,安排的間隔大約每一百公尺設置兩名。」
「就這樣嗎?」
那抹平淡的嘴角透露出不滿意的語氣。
營長的反應讓年輕士兵顯得驚慌失措。
這可是國安級的防備!縱使白面惡魔再怎麼厲害也難以逃過這般天羅地網。
懷著不解的驚恐,年輕士兵膽怯地確認道:
「您還需要小的加強更多的防備嗎?」
「恩,這是絕對不夠的。」
「可……可是小的沒有準備多餘的混沌儀與人力。」
「也就是說沒辦法再佈下更進階的防線了嗎?」
「很……很遺憾,是小的沒有深思熟慮,以至於犯下這種愚蠢的錯誤。」
「恩——沒關係,人非聖賢,總會犯錯的。」
「謝謝營長的原諒。」
士兵鬆了口氣的低頭道謝,呈現九十度的敬畏鞠躬。
然而低頭的士兵卻沒看見閃爍在黑夜的槍口——正對著自己的後腦勺。
「碰——————!」
駭人的槍聲猖狂的在冰冷寂靜的夜晚嘶吼著。
一具新鮮溫熱的屍體倒臥在大量滲出的血泊中,後腦勺應聲被鑿穿出一個洞口。
在場的士兵們皆是驚恐的面面相覷著,但卻沒有人敢直視屍體超過三秒。
深怕自己令營長不高興而成為下一個目標。
營長淡然地盯著屍體,似乎很習慣這種不必要的殘暴制裁。
「儘管人非聖賢,但並不代表我會原諒你。」
淡淡的吹熄火槍口的白煙並熟練地收回褲襠,接著向最近一名士兵使了眼色。
指揮官的慘死讓士兵不敢有任何怠慢,強忍的顫抖的雙腳迅速往營長跑去。
嚥了嚥口水並故作鎮定的行禮,士兵努力不看向慘死的屍體。
「請問有甚麼吩咐?」
「恩,從現在開始你就是第五分隊的指揮官,頂替這個傢伙的職位。」
「可……可是小的只是第五分隊的新進官兵……」
「有沒有才能都沒關係,這些職位只不過是給予你們的身分,實際上還是得聽從我的指示,所以不需要你們的才能。」
「遵……遵旨。」
無視那張受寵若驚卻又笑不出來的複雜神情,營長的目光依舊冷淡。
挑選人才的眼光是如此隨意卻又極具權威。
「任職儀式就免了——讓人將這具屍體好好保存並收進等身的木箱,有關於這名指揮官的死亡報告就寫因為受到『白面惡魔』的虐殺而死亡。」
「遵……遵旨!」
新任指揮官連忙點頭並強忍著嘔意的扶起被一槍爆頭的前任指揮官。
因為屍體是臉朝下的倒臥在地,若要背起整個屍體勢必就要將其翻過來。
被恐懼支配的雙手不安的轉過身——
尚餘血色的臉孔佈滿驚恐,死得太過倉促都還沒來得及闔上雙眼。
這幕看得新任指揮官膽顫心驚,全身的肌肉都不自覺地顫抖。
但是命令還是得遵從,自己可不想成為在場第二具屍體。
陡然間,營長冷眼看著過程的同時再度下達指令。
「對了——傳喚莫里瑞拉過來。」
「您是指第三分隊的隊長嗎?」
「恩,有甚麼疑問嗎?」
「沒……沒有!」
聽似平淡的疑問卻充滿殺機,讓新任指揮官頓然冒出一身冷汗。
連忙背起屍體就往指定的位置跑去。
望著逐漸遠去的士兵背影,營長再次將和藹的眼神放在平靜的海平面。
彷彿甚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似的。
當然,在某處看似無人的空氣裡卻有著躁動的心跳。
這幕都被隱藏身形的四名學生目睹。
他們剛好經過營長的身後,被這一幕嚇得連動都不敢動。
就連向來大膽的波特蘭斯都不禁冒了幾滴冷汗,心有餘悸的瞪大雙眼。
這是從未在學院裡發生的謬論——弱肉強食的屠戮抑或是位居權貴的傲慢。
被強大的恐懼氣場壓迫著胸腔,四人下意識的憋住呼吸——儘管「隱藏之風」已經將自身的呼吸聲稀釋掉。
也是拜於「隱藏之風」所賜,四人的聲音也不會被魔法以外的人聽見。
駭人的畫面使他們駐足不前,開始交談起來。
「怎麼辦?如果被抓到我們可是要被槍斃的啊!」
米特極度慌張的問著波特蘭斯。他應該是四人中最害怕的一位,渾身發抖的宛如寒冬侵蝕他的血肉般劇烈。
特拉爾雖然看起來相對冷靜,但厚大的軀體卻誠實的在微微發抖。
伊芙也在瑟瑟發抖著,但依舊保持剛強的韌性,強忍著快被嚇出的淚水。
五味雜陳的伊芙吞了吞口水,試著壓縮著心中如潮水般湧來的膽怯與決心,最後將害怕的眼眸轉向身前的波特蘭斯。
「現在該怎麼做?軍方的出現明顯不在我們的計畫範圍內,要是被抓住恐怕會造成學院的麻煩。再說我們也沒有把握能夠記錄到白面惡魔的真面目,這樣衡量下來風險實在太大了。」
「難道你害怕自己身為學生會會長的名譽因此受到汙損嗎?」
「你瘋了嗎?我可是在為你們的安全考量。」
氣憤地伊芙惡狠狠地瞪著波特蘭斯,對於剛剛的質疑表現出相當的不悅。
波特蘭斯冷笑著,看來他早已將剛剛的恐懼拋諸之腦後。
其實他才是四人之中最渴望這次任務成功的人。
儘管非常衝擊,但也不能因此卻步。
「我告訴你們,如今我們已經半隻腳踏在棺材內,要做就要做到最好,遵照原先的計畫乖乖執行,這些外在因素從來不是問題。」
「我贊成波特蘭斯的決定。」
特拉爾堅定的附和著。儘管身體還在微微顫抖。
「與軍方相比,白面惡魔更是具有威脅的可怕存在,既然我們能夠無畏白面惡魔的與老師提出賭約,自然就要抱著存在其他威脅的風險去執行。」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我們都還未確定白面惡魔會不會在今晚出現啊?只靠波特蘭斯竊聽到的字面話語又無法確定對方的出現。」
「不可能!我能確信白面惡魔會在今晚出動。」
「你不認為白面惡魔可能是故意說給偷藏在暗處的你聽的嗎?」
相對冷靜地伊芙都難免揣測出相當不可思議的可能性。
不過孤傲的波特蘭斯當即否決這個可能性。
「那是不可能的——那晚我非常機伶的隱藏自己的氣息,他是不可能察覺到我的身影。」
「這麼有自信嗎?」
「那是自然。」
還沒讓波特蘭斯說完,米特終於逐漸冷靜地整理出現有的困境。
「先別提這些——剛剛我們也聽到軍方在倉庫周圍佈下能夠解除所有魔法的『元素渾沌儀』、在港口甚至安排密集的魔導師施展干擾結界。儘管軍方的目標是白面惡魔而不是我們,但也會間接影響到我們的『隱藏之風』、『氣味消除』跟『群山堡壘』,要是執意走進魔道具的影響區域內,我們勢必會被抓個現行。」
「那你有甚麼見解嗎?」
「沒什麼見解,現在只能放棄了。」
「開甚麼玩笑?」
波特蘭斯難得一見的憤怒與不穩重。
雖然其餘三人早已知道這個結果。
米特緊接著道出心中的困惑。
「你先冷靜點——這次行動充滿了風險,勢必需要我們的幫助才有機會順利完成,可是我們甚至連要如何執行都不知道,你不認為太過自私了嗎?」
「自私?你們現在是把責任怪罪在我身上?」
「我不是這個意思……」
「閉嘴!既然這麼不想跟我行動,那你們就自己離開!只需要我一個人就夠了。」
氣憤地丟下告別辭,波特蘭斯義無反顧的拔腿就跑,往港口深處跑去。
這荒唐的舉動讓三人面面相覷。
「我剛剛有說錯甚麼嗎……?」
「沒有,你甚麼也沒說錯。」
伊芙只能無奈的安撫著茫然的米特。
「真糟糕——都還沒看見半點白面惡魔的身影,我們之間的向心力就分崩離析。」
「不過你們認為波特蘭斯要利用甚麼方式捕捉到白面惡魔的真面目?」
伊芙依舊疑惑地將問題重心拉了回來
這疑問正是原先三人心中的疑惑,也就是米特剛剛對波特蘭斯表示的疑惑。
特拉爾先是猜出自己的揣測。
「依照波特蘭斯個人的能力,他或許要利用『束縛魔法』禁錮住白面惡魔的行動,在藉此迅速摘下白面惡魔的面具吧?」
「重點是對方不可能乖乖受到波特蘭斯的束縛吧?況且對方的能力疑似是可以創造任何兵器的能力,若是可以遠端操控兵器的話,那更不可能靠近對方吧?」
「對齁……完全忘記對方具備創造並操控兵器的能力。」
特拉爾頓時疑惑的闔上了嘴。
這時換成米特祭出自己的揣測。
「難不成波特蘭斯想藉由魔道具的幫助?」
「如果利用『女神加護石』強化束縛魔法的威力,確實有可能——不過仍然無法封印對方能力,畢竟波特蘭斯的束縛魔法只能控制對方行動而不是壓制魔法。」
「我可沒有說是『女神加護石』——你別忘了他的父親是魔導具的大盤商,任何用途的魔道具他都唾手可得,所有千奇百怪的能力都不稀奇了。」
「如果不是能夠強化自身能力的魔道具,難不成是針對敵人的控制型魔道具?」
「恩恩!也許跟軍方提前設置的『元素渾沌儀』類似,或許是能夠壓抑甚至封印對方體內元素的魔道具也說不一定。」
「但是你們別忘了——這些計畫都是建立在只有白面惡魔的前提下。」
一語驚醒夢中人的提醒讓米特與特拉爾恍然大悟。
沒錯——兩人都忘記現在還有軍方的干擾。
儘管這次的任務準備的再怎麼周到,如今還有意外的因子存在,勢必是趟不明智的危險任務。
絕對要拉回波特蘭斯。
三人在心中堅定的決定著。
與此同時,透過「鷹之眼」的感知能力,伊芙似乎感覺到自己的身旁有雙強烈的視線正專注在自己的身上。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扭過頭看去——伊芙差點嚇得說不出話來。
佈滿皺紋的眼眸剛好與自己的視線對上。
那是營長的眼神。
他似乎發現到我們的存在!?
心聲一驚的伊芙不敢轉移自己的視線,只是連忙拍打著身旁米特與特拉爾的肩膀,示意他們跟著看向營長。
兩人順著伊芙的眼神看去,雙雙面露驚色。
頓時三人彷彿木雕般靜止不動,連呼吸都漸漸放慢。
「發現我們了?」
米特焦躁不安的壓低嗓音的詢問。
「不確定——還是安靜為妙。」
「伊芙說得沒錯。倘若察覺到對方準備擺出攻擊姿態的瞬間,我們就各自逃跑!」
「嗯!」
兩人點著頭異口同聲的附和著特拉爾的提議。
就這麼靜靜的待著。
雙方沒有半點行動。
折磨的十秒鐘靜止彷彿過了十年之久。
沉靜使三人的聽覺變得靈敏——他們的身後正有略快的腳步聲正在靠近。
音源越來越清楚。
這次又是誰?
因為米特與特拉爾紛紛注視著眼前的營長,伊芙這才不安的轉向音源看去。
有位身穿軍服的中年男性正往三人的位置靠近。
直到營長用著親切的語氣打破令人窒息的死寂。
「終於到了嗎?」
明顯是在跟那名正在小跑步的中年男士兵打招呼。
保持著急躁的小跑步,男子帶有敬畏的語氣回應著。
男子正是莫里瑞拉。
「非常抱歉!讓您久等了。」
「倒也沒關係,這段等待並非毫無價值。」
三人這才放下戒心,原來是看嚮往這裡靠近的士兵啊。
營長露出老爺爺般的溫暖微笑,隱形的三人卻絲毫感受不到令人放鬆的愜意。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笑裡藏刀」?
三人連忙挪出空間不敢擋到士兵的路徑,畢竟身體隱形並不代表自己的肉體變成空氣,是無法任意穿梭的。
士兵停在與營長距離三步之遙的位置,俐落的敬著禮。
「請問有甚麼事情需要吩咐嗎?」
「恩——先等等。」
營長向周圍使了個眼色。
在場守候著營長安全的士兵群立即退場。
場面瞬間只剩下營長與莫里瑞拉兩人——嚴謹來說應該還有隱形的三人。
打量著早被拔除隊長職位的莫里瑞拉,營長再次確認著心中的疑問。
「身體有甚麼變化嗎?」
「報告營長,非常遺憾,並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是嗎……?」
營長露出遺憾的表情,同時也緩緩朝莫里瑞拉靠近。
這舉動驚動到莫里瑞拉,但是出於屬下的尊敬,他沒有懦弱的向後退。
以為是要對他拳打腳踢或是惡言相向,殊不知卻意外的溫和——
彷彿父親替兒子整理衣袖似的,營長竟開始替莫里瑞拉理直衣袖上的皺褶。
身為卑微的下屬,莫里瑞拉感受到莫名的壓迫與不適應。
豈有長官替下屬打理服裝的道理?
「營長……!」
話都還沒說完,莫里瑞拉忽然感覺腰間被甚麼東西刺中。
不過緊緊只是感受,卻沒有劇烈的疼痛。
低頭一看——營長正緊握著暗殺小刀捅向自己的右側腰間。
之所以沒有痛覺全都拜於福特斯的詛咒。
因為神秘的黑霧再次竄出保護著自己的肉體,抵禦著刺刀的攻擊。
黑夜的壟罩下這團黑霧沒有很清楚,偷看的三人完全沒看見。
只知道莫里瑞拉的神情似乎很不自在。
營長並沒有太多的意外,反而露出失望的神情。
「看來詛咒還沒有消除呢。」
「是……是的。」
冷酷的營長無視了夾雜著驚恐與錯愕的莫里瑞拉,收回刺刀並站離莫里瑞拉。
轉過頭再次看向一成不變的海平面。
「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請……請問。」
「莫里瑞拉你會恨我嗎?」
「恨……恨您?為甚麼會恨您呢?」
「我無數次的試圖殺掉你,難道心中沒有半點恨意嗎?」
「不……不會的!畢竟屬下也犯下無可挽回的錯誤,自己沒能以死謝罪才是最不應該的謬論。」
莫里瑞拉看似理直氣壯的回應,語氣卻有氣無力,來自於內心的無助與徬徨。
自己到底算甚麼?
早已不是第三分隊隊長的自己為何還要秉持著軍人的精神效忠政府?
其實自己跟平民完全沒有兩樣,只不過是受到高層丟棄的棋子。
可是為甚麼還是不敢反駁眼前的營長?
我也不是笨蛋,營長擺明想利用自己。
那是甚麼理由讓現在的自己繼續順從營長?
早已超脫死亡恐懼的我,根本就不懼怕營長的鐵血與淫威,甚至能扛著所有攻擊殺死眼前這個待自己為垃圾的惡人。
難道是因自己的傲慢而犧牲的無數弟兄所產生的愧疚嗎?
這不就意味著……無處洩放的愧疚感只好透過營長來贖罪?
現在的營長對於我來說只不過是出氣筒罷了。
對了……意義上來講現在的自己就是不死之身,隨時都可以奪走營長的性命。
包括那些曾經嘲笑我的那些臭魚爛蝦。
會是潛意識唆使我假意服從營長,實則藉機將政府軍消滅殆盡嗎?
這樣看來自己也將營長利用的淋漓盡致呢!自己似乎沒有想像中的卑微。
沒錯!看似高高在上的營長其實也只不過是我心中的棋子。
剎那間——莫里瑞拉露出不明所以的微笑。
心境上突然的轉變令莫里瑞拉的心中感到無比的力量,是前所未有的膨脹。
這到底是甚麼感覺?
有股想要將營長碎屍萬段的衝勁正在誘惑著全身的肌肉與神經。
但是莫里瑞拉隨即壓抑住心中的慾望。
隨即冷靜下來。
怎麼回事?彷彿變了個人似的,心中突然萌生出無量的殺意……?
冷冽的空氣凝結兩人的對話。營長再度問話。
「莫里瑞拉,你認為軍人是甚麼?」
隨然問題很莫名其妙,但還是將制式的回答覆誦一遍。
「應該是為了人民與國家的安全而存在。」
「呵呵……」
營長冷淡的輕笑兩聲,笑意裡充滿了對於莫里瑞拉的言論感到幼稚的嘲笑。
「軍人並不是這麼美好的存在。在我眼中,軍人即棄子——在所有兵役教育中,身為長官的我們極力的灌入虛假的『英雄』主義,只不過是為了能讓你們不求回報的將自己的生命奉獻給我們,這才符合『棄子』的身分。」
「您……您這樣說是否太過激進了?」
「激進?我倒覺得已經非常含蓄了。不過你也別感到灰心喪志,我也不是最一開始就是至高無上的長官,曾經的我也是剛剛口中所謂的棄子,也曾經差點完美的成為至始至終的棄子——然而擁有濃烈求生慾望的我不斷踩著身邊弟兄的屍體逐一踏上現在的高位。這證明了我並不是棄子的料。」
營長越說越難以壓抑心中的傲慢與得意,開始冷笑起來。
堅挺的後背因為冷笑而開始顫抖著。
不過莫里瑞拉倒也沒有太過意外。
他早已看透營長的本性。
就算沒有這次事件的發生,自己也非常清楚。
現在的心情只能以失望透頂來形容。
煩悶的莫里瑞拉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種場面,只好委婉的轉移話題。
「恕小的打斷您的發言,請問您有甚麼事情要吩咐屬下?」
「喔喔!關於這點啊——」
故意停在令人在意的斷句,營長轉過頭望向莫里瑞拉——
「待會跟著我與對方會面吧。」
「您說甚麼!?可是屬下如今連隊長一職都被拔除,何來權力參與這次的交易?」
「呵呵呵呵……說甚麼傻話,你可是身帶有趣的新發現值得給對方賞味一番呢!」
「新……新發現?您是指……?」
「你以為我為甚麼會讓沒有位階的你前來這種秘密的交易場所嗎?」
「是因為……『福特斯』那傢伙嗎?」
熟悉的名子震撼的從莫里瑞拉口中說出——營長毫不掩飾的笑出聲。
與此同時,隱形的三人也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能夠在這種神秘的場合聽見自己導師的名子,屬實非常震撼。
「有關於福特斯在你身上施放的詛咒勢必會成為我們對抗他的最好樣本,為此將你帶來軍火交易現場也是為了讓對方準備好相關的配件與武器,僅此罷了。」
「原……原來如此,能幫上政府實在是太好了……」
「這不正是身為士兵的你們該做的事情嗎?」
「所言極是呢!哈哈哈哈……」
臉上硬是堆上尷尬的苦笑,莫里瑞拉笑得心裡非常痛苦。
心中的怨恨蠶食著理智,從原先的無奈轉變成哀怨,如今正在慢慢化作憤怒。
不知道營長是否感受到這股隱晦的怒火,他隨後又補充道:
「不過我還是奉勸你一句話——別想著依賴福特斯的力量叛變,縱使你能仰賴著自身的不死來對我復仇,你也敵不過整個政府的力量。」
「請您放心,屬下是絕對不會做出違背政府意志的愚昧行為。」
「不愧是『前任』的第三分隊隊長,能夠抱持這種精忠報國的精神果然令人敬佩。」
聽似佩服的讚美語氣卻平庸不已,簡直就像是搪塞小孩般的敷衍。
此時,遠處一名士兵以小跑步的方式往營長跑去。
還沒等到士兵的匯報,營長就猜到士兵想要傳達甚麼消息。
「看來對方已經抵達了。」
「您是指……?」
「這次與我們交易的對象——來自海外的『黑蛇分部』。」
震驚的名稱讓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除了被蒙在鼓裡的莫里瑞拉之外,還有隱藏自身已久的三名學生。
今晚勢必會發生不小的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