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絲不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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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12-08
銀紅的夕陽只剩半張臉,玄青的夜幕鯨吞整片天空,耀武揚威昭示夜晚的統治權。
「今天醫師不在,她交代我們早點關門回去休息。」藥士安琳夫人走到琪卡絲床邊和藹地對她說。言下之意便是請她離開了,可是黑狼還沒來接她。
「好。」琪卡絲收拾好東西、撐著新得的手杖走出醫療所,通曉人意的獨角狼夜璃已坐在外頭等候了,看見她走出來,牠慵懶起身走到她身旁舔她。
在夜璃的陪伴下,緩步走回黑狼所住的石屋。有了夜璃為伴,其他想找麻煩的人也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路途並不近,她靠著座狼休息了三、四次。
她邊走、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夜璃說著話,獨角座狼乖順而安靜地聽著。到了石屋外,琪卡絲摸了摸牠的頸子、和牠告別,夜璃舔了舔她的臉,才依依不捨離去。
琪卡絲推門進屋,迎面而來的熱氣讓她知道黑狼已坐在屋內,統領事務繁忙,時常辦公時間結束後還帶著一堆工務、文件回屋。
她將手杖置於門邊、垂首行禮道:「統領。」
「怎麼自己回來了?我正準備手邊忙完去接你。」黑狼略感意外、起身扶著她坐到桌旁、又從烘爐上張羅了穀包和濃湯,才招呼她:「先吃飯吧,今天是穀包配蕈菇濃湯。」
他坐回桌前、似在處理公務,沒空搭理她,繼續忙著手中的事。
琪卡絲摸上碗盤餐具自個兒吃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她吃完了,但黑狼還是忙著,似乎碰到什麼棘手的煩心事,他嘴裡不斷發出不耐煩的嘖嘖聲、不長的時間內已嘆了許多次氣。
琪卡絲默默收拾餐具,走到小隔間裡淨身,棉布入水,水還是溫熱的。琪卡絲嘴角輕勾、感動著他的體貼,她放輕擰扭布巾的力道,盡量減少聲響,她靜靜解開包紮、擦洗身子,洗掉身上的膏藥殘留。
順便觸撫傷處、確認復原狀態,最近傷口開始癒合,疼痛感已不復最初受傷時強烈,取而代之的是又麻又癢、令人煩悶難耐的感覺。
「應該再過幾天就能拆線了。」她自言自語。碰到腿上的縫線時,她深深嘆了口氣、搖搖頭,傷成這樣,怕是沒救了。
淨完身體,她拿著水盆走出屋外倒掉髒水、重新裝進乾淨的水,再把水盆放回原位。接著她爬上床、一如平日解下寬大的外衣,只穿著襯衣要溜進被毯裡。
此時黑狼推開椅子起身,沉默地來到床前,琪卡絲停下動作,偏頭等著他。不料他突然伸手拉開她領間襯衣的繫帶,吩咐道:「脫了。」
前襟一敞,襯衣下她並沒有穿裹胸,胸前大片肌膚裸露,她心下一驚,抬手拍掉他正要褪下她衣衫的手,護著前襟,沒有動作,面露驚疑,往後一縮貼靠在牆邊。
這是這麼多天以來他第一次要褪下她的襯衣!他一直都是隔著襯衣和薄被抱著她,不曾踰矩。今天卻要她連貼身的襯衣都脫下。
難道......可是她的傷還沒好全......她心亂如麻想著。
她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當她受俘的時候就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事實上已比預想晚上許多了,晚到她都忘記自己的身體現在是別人的東西。他說過,她的身體、她的生命都是他的東西。
「怎麼?又不聽話?」在她思考的當下,黑狼已板起臉,不悅地說。兩位副統領都不在,突然失去左右手的他被沉重的行政程序壓得喘不過氣,繁瑣難解的公事已消磨了他大半的耐心。
「統領……」琪卡絲咬牙躊躇半天,還是低下頭囁嚅開口:「我身傷舊疾未癒,怕壞了統領興致,請允准改日再伺奉……」
「說完了?」黑狼知道她誤會了,卻故意不解釋,想逗逗她、看她會怎麼做。他嘴角帶笑,卻故作嚴厲:「我回來的時候要看到你一絲不掛。」
話一說完,不給她答覆的時間便轉身推門而出。
琪卡絲深吸一口氣、凝心歛眸,忍住在眼眶間打轉的淚。她笑了,笑自己沉醉於敵人虛假的憐憫裡,竟有一絲無端的希冀,盼望他和其他人不一樣。
她的難過無關乎貞潔,她只愧嘆於自己竟如此識人不明。
她悲涼地想著,自己原是聖王的劍,替他剷除所有不應續存於世的人;現在好不容易脫離聖王的掌控,她又變成他的奴,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好好做自己?
琪卡絲收斂心緒,起身下床褪下衣物、本就單薄的衣物沒幾下便已除盡,她想起穆德烈曾經沉痛地說過:「敵人釋出的善意都是為了下一次更好地羞辱你、傷害你。」
即使室內已燃起許多火盆,但褪盡衣物的琪卡絲還是覺得冷意張牙舞爪向她襲來。她環抱雙臂坐在褪下的衣物上等著他,寒意從生硬粗糙的地面攀附上她,奴舍總管說過奴隸沒資格上床,她睡了太久、太習慣,就像她也習慣他的溫暖、他的保護一般。
等了又等還是不見他的蹤影,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又痛苦的。理智上她知道自己應該把握機會取悅他,黑狼似乎對自己滿有好感的,服侍他一人總好過任人隨意輕賤。要不是他的嚴令,她早和奴舍裡的其他女奴一般讓人任意挑選、夜夜輾轉於不同人身下承歡。
然而她本就不是會奉承、討好別人的人,向來也不屑那些喜歡溜鬚拍馬以求好處的小人。她可以逆來順受、對很多事情忍氣吞聲,但要她主動獻媚求辱、奴顏婢膝,她還是做不到,龍裔的尊嚴她還是無法放下。
鐘塔的報時聲傳來,已經過了一時了,黑狼還是沒有回來,寒冷挾帶睏意而上,最終她還是經受不住,屈膝抱腿、挨著火盆架睡著了。
黑狼一進門,見她未著寸縷、蜷縮著睡在冰冷的地上,連嘴唇都凍得沒有血色,知道她又在發倔嘔氣,心下不由得一嘆,放下手上裝有藥膏的木盒,抱起她放在厚毯上。
「唔。」本就因為寒冷而睡得不踏實,一被抱動扯到傷口,琪卡絲悠悠轉醒,不自覺嚶嚀一聲。
見她醒來,黑狼語氣不善教訓道:「怕冷也不裹張毯子,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
琪卡絲尚未完全清醒、脾氣衝上來,她別過臉,冷聲頂撞:「統領未吩咐之事,我可不敢擅作主張。」
黑狼揉揉青筋跳動的額際、壓下隱隱萌發的火氣,緊繃著臉審視她光裸身子上遍布的傷處,盡量語氣平和地說:「接下來可能會痛,你忍著點。」
說著,伸手梳理她散亂的長髮,將之撥於耳後。
「無所謂。」琪卡絲綻開了個燦爛的笑,但眼裡卻沒有笑意,傷到聲帶的沙啞聲音盡顯無奈和頹喪:「反正,我也只不過是個奴隸罷了,請統領盡情享用吧。」
說完,她閉上眼、放鬆身體等待他更進一步的動作。沒有靈力,她連自保都做不到,所有待遇都只得照單全收,她最大的限度只能做到不抵抗;要她滿懷喜悅的接受,還是太難。
他看著她一副自暴自棄的表情,又哀傷、又絕望,心裡一震,她的心又離開他了。他暗嘆一口氣,長臂一伸取過木盒,打開盒蓋,草藥特有的清香飄出,他以最輕的力道將藥抹上她腹部的青紫,藥膏剛擦上時的涼意滲入肌膚,琪卡絲不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疼嗎?」黑狼停下手邊動作,擔憂地問,顯得有些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