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說、無人不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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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7-23
  下頭當作起火源的木柴並不多,大概就跟野外露營的營火差不多大,只是燻黑了牆壁的一角。然而小小的水霧倒在那火源上卻像個笑話一樣,就跟那群看護臉上的灰一樣好笑。

  「你們是在澆花嗎!」我氣急。「給我用滅火器啦!」

  「苦逼牙我跟你說,現在這個世道連火花都可以養哦。亂了、亂了,這世界真是亂了,unbelievable!嗯?甚麼,你說滅火器昨天被人拿走了,好像丟到外面去了哦?臭大叔,他們好像沒有滅火器可以用哦。」

  「自動灑水器呢?院外不知道有沒有……」我焦急的東看西看,卻沒找到那東西。

  「哦~閹掉尼說,它看到冰哥哥把全部的灑水器都拆掉了。」

  ……前天我看他還很開心的把自動灑水器的零件塞在枕頭下,說是要等牙仙來。

  靠北喔!原來是為了這種事情做準備嗎!你們是要把這裡毀了還是怎麼樣啊。外頭有人在燒醫院、這邊有人在塗鴉、室友在拆東西,醫護人員都在做甚麼啊,快點管管啊!

  這群人腦袋裡面根本沒有紀律兩個字。

  黑煙從破掉的窗戶竄進屋內,害的小藝術家陣陣咳嗽。

  她絕望的摀住一隻眼睛,「難道我今天就要死在這裡了嗎……Ce、C』est la vie……」

  「為什麼在這種時候說法國人的口頭禪啦!人生不要用這種方式結束好嗎?那火不大,而且也有人在試著滅火。」

  雖然那種滅火方式真的是弱爆了,但應該是不會出甚麼大事……

  我才剛這麼想,現實馬上就把我的臉打的啪啪響。

  剛才砸破窗戶扔進來的東西原地爆炸,細小的火花如煙火般美麗,但也在我的腳踝上留下了灼傷的痕跡。

  大概是因為距離太近,爆炸的衝擊嚇了我一大跳,不受控制的往後跌去,受到撞擊的脊椎尾隱隱作痛,下半身麻麻痛痛的,但還能夠忍受。

  小藝術家大概是被嚇傻了,看不見火花的她正想要朝我這邊跑過來。

  「等等,你別動。」我咬牙。「你再後退幾步,等等連你都受傷了我就麻煩了。」

  她驚魂未定的小臉看上去有點蒼白,顫抖的手摸上牆壁,在畫好的眼睛上滑動。

  「臭大叔你沒事吧?很痛嗎?腳踝……要快點上藥才行。」

  她到底是看的見還是看不見,明明上一秒還想要踩過火花過來找我,摸到牆壁之後又清楚我受傷的地方是腳踝。

  這到底……這孩子未免也太神奇了一點。

  我甩甩頭,將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被火花擦過的地方絕大部分都是紅腫,只有一點點的部分起了水泡。

  我深呼吸一口氣,試著挪動自己的身體,盡可能的遠離已經逐漸變小的火花。有點疼,但還不至於痛到不能移動。

  還好褲子的長度有蓋住小腿,不然受傷的範圍可能會更大。

  院外傳來了瘋狂的笑聲和嚴厲的制止聲,一名看護急忙跑到破掉的窗外邊朝我們這裡看。

  「若娜小姐?小林先生?你們沒事……啊。」在看到我受傷的那一刻,看護臉上的血色盡褪。「是我們管理不當,現在在外頭的醫療人員已經去追剛才的病患了,只是我們現在無法進入室內,可否請兩位先行前往醫療室稍作等待呢?現在若娜小姐的塗鴉範圍應該已經有到那附近了,應該沒有問題。」

  「等等,你們為什麼進不來?」儘管腳上的疼痛不減,我仍舊點出了奇怪的地方。

  看護一臉面有難色、既愧疚又自責的說:「……另外一位病人把門把和鎖給破壞了,用蠻力無法打開。」

  所以你們才在外面澆花是嗎!

  搞不清楚是因為精神崩潰還是真的太痛了,我居然有點發暈。

  「你們不是都跟著病人嗎?怎麼還會搞成這樣……」

  「……院內的方針是讓病人自由發展,不到事態太過嚴重我們不會很刻意執行,以往也沒出現過受傷的案例。非常抱歉,我們會盡快將這邊的事情處理好過去找您的。」

  說完那名看護就頭也不回的、朝著瘋狂的笑聲跑掉了。

  講真的,這間醫院莫名其妙也不是第一天的事情了,看到這亂七八糟的事態發展我居然生不起氣來。

  醫院還沒倒掉真的不合常理,這種狀況通常不是有超厚的背景,就是擁有卓越的治療成果。

  「臭大叔,你能走嗎?」

  「有點難,不過你也扶不動我,在這邊乖乖等一下吧。」

  「我、我扶得動,But……唔姆姆姆姆……」

  小藝術家看上去一臉糾結,想要往前得腳才剛踏出一步又縮了回去。

  「人類的體溫好噁心……」她泫然欲泣,緊緊的抱住兔子娃娃。「可是臭大叔需要幫忙,但還是好噁心,如果死掉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帶他去治療室了。」

  喂──帶我去治療室不就是為了不要讓我痛死嗎!這裡本末倒置了小妹妹──

  「Hate、Do this、Hate、Do this……」糾結到最後,她乾脆不管我了,伸手去拔兔子身體裡的棉花……你當你在拔花瓣嗎?

  看到這可愛的景象我笑出聲,反倒覺得疼痛稍微減輕了一點。

  「需要幫忙嗎?」身後傳來了討厭的聲音。

  我現在是很需要人幫忙啦,但是……為什麼這傢伙老是在恰到好處的地方差一腳。

  我臉黑的說:「如果可以不是你這個協助縱火犯人的幫忙,我很樂意接受。」

  

  ***

  

  「痛痛痛痛──」

  「小林你別亂動啦,等等水泡弄破了怎麼辦?會細菌感染的喔。」

  分屍狂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幫我上藥,熟練又俐落的動作看上去意外的帥氣……呸!我先是被人救瞭然後又說對方帥,腦子壞了嗎!

  我們在治療室發現了昏厥在地板上的藺醫生,還有靜置於一旁顯得非常無辜的石膏塊,跟破了一大塊的天花板。

  可惜這醫生還有呼吸,不然我就有幸成為第一個目睹天花板砸死人的傢伙了。

  那天花板一定是看醫生躲在這邊抽卡,想為我可憐的錢包哀悼,所以決定替天行道砸死他。

  只是角度算得不夠準,所以砸到的是肩膀而不是腦袋。不然大概不只是暈過去而已了,回家領便當都行啊。

  「人生自古誰無死哦,韶華不為大叔留哦。」小藝術家一邊用樹枝戳屍體一邊說。

  「這時候說C』est la vie就好了。」我抬起另外一隻燒傷的腳給分屍狂上藥。「非常貼切這個屍體。」

  「哦~說的也是喔,C』est la vie!C』est la vie!」

  我靠回椅子上,看著分屍狂把繃帶一圈又一圈地纏繞在我腳上,他包紮的不會太緊也不會太鬆,並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彷彿是演練上百次的成果。

  分屍狂相當的專注,認真的模樣意外的讓我聯想到小藝術家喊他是冰塊這回事。回想他之前在我面前表現出來的樣子,真的很難想像他冷漠到會被人稱作是冰塊。

  分屍狂扣上了繃帶固定扣,注意到我的視線。

  「小林你幹嘛?眼睛也被火燒到喔?看的這麼入神。」

  我翻了個白眼,這人一點都不正經到底哪裡像冰塊了。「我只在想為什麼這傢伙喊你冰塊,明明一點也不像。」

  就算真的如她所說的好了,我猜應該也是腦袋壞掉的那一種。

  「哦,那個不必在意啦,」他擺擺手,一臉無所謂。「不是什麼要緊事。」

  「若娜說我有些事情可以問你,不過名字我已經知道了……」

  分屍狂瞪大眼睛,一臉疑惑。「誰?」

  「……」

  敢情這廝也不知道藝術家的本名嗎?

  「你之外的人我也不是每個都熟,不過一些事情應該還是知道的。」分屍狂打了一個哈欠。「說快點,我還有緊急求助鈴還沒拆。」

  「拜託你住手!再拆下去真的會出人命的好嗎!就算是快死了在去天堂之前我也想找個按鈕託付遺言啊!」

  好不容易制止他接下來的念頭,我跟分屍狂打聽出不少事情。

  若娜的事情,還有我之前記憶不連貫的事情。簡單來說就是差不多每隔一段時間,記憶就會整個重置,醫生他們已經是習以為常了。也很難從這一點去判斷我的狀況到底是好還是壞。

  而且重置的間隔時間每次都不一樣,沒人知道我甚麼時候會發作。

  原來當初在夢中聽到的是這個啊……

  「但我覺得我現在很正常啊?記憶好像也沒甚麼問題,除了想不起來之前的事……」

  「你上次、上上上次也這麼說。說完之後過沒多久就去醫院裸奔了,大家還以為你是設定了甚麼關鍵字,只要提到就會開啟奇怪的開關。」

  好囉,既然我剛說出了這句話,看來我該去裸奔了喔。

  「還有你不要叫她若娜比較好。」分屍狂語重心長的說。「她不喜歡這個名字,也不喜歡別人叫她這個名字。」

  「我都叫她藝術家,」看著分屍狂,我心裡做出了另外一個決定。「沒事,我會努力不踩她地雷的。」

  在這之後我又問了辦活動辦活動這事,想弄清楚這些人在搞甚麼名堂。雖然我也知道到這時候才問清楚很莫名其妙,但原先以為這事大概也不會鬧多大,也就沒往心裡去。

  分屍狂說,過去幾次大家都只是無傷大雅的找點樂子玩,沒出現過甚麼受傷的情況,頂多醫院差點整個被燒沒了。

  「這還不嚴重!?你們的基準到底在哪裡啊!」

  燒個醫院、拆拆東西、畫畫眼睛……但是這還是第一次院內出現爆炸。從分屍狂說的內容來推斷,照理來說應該是不會有炸彈出現的才對。

  雖然醫療人員對病人的方式非寬鬆,但是危險物品一定是會嚴格管控的。所以在院外就連外接水龍頭和水管也沒有。

  「怕病人灌水灌到死,」分屍狂搖頭嘆氣。「這很可怕。」

  「用澆花器滅火就不可怕嗎!這裡的邏輯到底出了甚麼問題啊!而且室內也可以灌水灌到死好不好!」

  一邊聊一邊吐槽,夕陽的餘暉灑落在我們身上,暖橘色的雲層沾染上太陽的顏色,我眼前的他也是。不知為何我竟有種,現在的他最像人類的感覺。

  是因為太陽的關係嗎?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沒開口去問,畢竟一個大男人說出這麼細膩的話,會讓人反感也說不定。

  靜待的藍色天空一步步趕走落日,宣告夜晚的來臨。剛剛的錯覺轉瞬即逝,眼前的室友還是我認識的那個人。

  應該說,是我現在認識的分屍狂。

  「哦~醫生起來了。」畫到一半的小藝術家突然說。

  醫生坐起身,不停地揉著應該瘀青的肩膀。「好痛……你們怎麼都在這裡?難不成又來偷扁我啊?」

  怎麼講的好像你經常被偷襲啊?

  「看你被天花板砸死而已,真是可惜。不過這裡為什麼會破一個大洞啊。」

  「我勸你放棄去理討論無辰天生帶賽的基因比較好。」分屍狂說。「那個已經不是我們可以理解的世界了。」

  為什麼講得那麼嚴重?不過被天花板砸死真的是千萬分之一的機率沒錯。

  也搞不好是哪個病患趁夜黑風高的時候,做了什麼事情也說不定,就跟火災的時候沒有自動灑水器、和緊急按鈕可以按是一樣的道理嘛。

  結果就在醫生剛要站起來的時候,他頭頂上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就這樣咚的一聲,正中醫生的腦袋。

  還沒等我們反應過來,醫生又一次的倒了下去。

  「果然這就是人生啊……」

  我們在這邊待了那麼久都沒事,這人只是想站起來而已就腦袋開花,這不是人生是什麼。

  不過我還在奇怪這醫生就這樣放任病人胡鬧嗎?院長不在就這樣放牛吃草很不敬業喔。

  「我總覺得這還不夠慘,平常的要更狠得多了。」分屍狂一臉若無其事的說著。「這時候不是應該還要來台卡車碾過來嗎?」

  這哪裡不太對吧?怎麼人沒邏輯就算了,連運氣也沒條理?

  院內你要一台卡車衝撞過來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欸,尤其是在這種被高牆圍起來的地方。

  但似乎只有我一個人在質疑這問題,就連小藝術家都點頭表示同意。

  是說,自從進來醫療室之後都是我跟分屍狂在聊天,小藝術家不知道為何都沒開口說話,明明也是個愛講話的孩子才對。

  還是其實他們兩個關係不好?我開始思考各種可能性。

  分屍狂白白帥帥的,雖然不到那種超級陽剛的程度,而且因為膚色白、體格纖細的關係,有點偏向中性的陰柔氣質,但也是個不折不扣的養眼美男。

  小藝術家……都說外國人的小孩顏值超高嗎,我這個守備範圍應該沒有很廣的男人都有點心動了。小蘿莉那種天生的嬌弱感真的很可以!雖然身材還沒發育完全但也別有一番風味。

  當然,我是絕對的「只可遠觀不可褻玩派」,雖然也很想捏捏她的臉頰治癒一下心靈,但是因為我很怕看到女孩子的眼淚,所以還是算了吧。

  而且當然是要好好相處未來才更有機會進行養成計畫啊!才沒笨到一開始就越界呢。

  說到底這些俊男美女應該自己組一個小圈圈出去禍害別人才對,為什麼我一安靜下來就完全沒有人要說話?

  尷尬死了現在這情況。

  「……啊哈哈,分屍狂你說,小藝術家是不是超可愛?又長的很漂亮。」

  他沒說話,小藝術家則是一秒變臉,冷聲道:「我討厭別人對我的外貌指指點點的,就算是稱讚也一樣,尤其從女生以外的人種說出來尤其討厭。」

  系統提示:炒熱氣氛,失敗。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汗顏,「只是想說可以三個人一起愉快的聊天,因為難得聚在一起……吧?」

  拜託你們隨便說點甚麼話啊,不然我很難做人欸。跟誰聊天都會冷落另外一個。再不開口我想要使用尿遁落跑了……

  結果我講完這句話之後,整個氣氛反而沒那麼難受了,好像這樣的狀況對他們來說才是最正常、最自在的狀況。

  那兩人的互相對看了一眼,又轉回來面對我。然後異口同聲的說:「沒甚麼好聊的。」

  「恩、喔……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