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回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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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11-19
據說真月從阿達理歐那裡獲得了一個叫『雷環』的戒指,聽說是一位雷神的鎧甲上掉落的金屬,製作而成的指環。而這剛好可以協助力量不足的真月,更好的駕馭住他那狂暴的雷電。
此時我依照真月的指示,肅然跪坐於土地上,挺直了腰脊專注凝神看著前方,據說正徘徊了九隻厲鬼的屋子。
而真月運用手上的雷環,將兩道雷電招出,並且命它們化為一束然後延長,直到把那棟暫時封住厲鬼的屋子環繞住。
「你就站在那裡,有個動靜我就用雷劈了你。因為我不知道你變回厲鬼的時機……」
真月瞇起雙眼瞪著簡世凱,讓簡世凱身體僵了僵,驚恐的猛對真月點頭。
接著按照計畫,真月橙色的雷電從劈哩啪啦的小火花,逐漸增強發出轟然巨響,宛如是巨浪一般的雷電開始把面前的屋子燃燒起來。
在電擊令人神經緊繃的聲音下,一道道淒厲的嚎叫聲開始從屋子裡傳出。
那些可怖悽慘的嚎叫,彷彿是地獄才會有的痛苦哀號,而且那聲音中對被殘酷殺死的憎恨,似乎也一併直達我心中。
「是你們活該是你們活該是你們活該嗚嗚嗚嗚嗚嗚………」
我往斜方望去,同樣聽著在屋子中被焚燒,那些因為被他所殺而成為厲鬼的曾經學長、同學們,即使化為鬼後的哀號,竟讓同樣也是鬼的簡世凱恐懼不己,因而蹲了下來,用力的縮緊了身體並摀起雙耳,口中好像還頻頻呢喃著什麼?
「林長亭!」
真月的聲音阻斷了我對簡世凱的想法。我立即把自己的姿態挺正,意欲是要表達出莊嚴莊重,因為我要誠心的祈求用『歌』去傳達,想要幫助他們,平復他們痛苦的心意。
於是我聽從計畫開始前,真月給我的建議。跪坐整肅,拜天、伏地、靜心。
誠心誠意的對眼前已經燃燒了一半的屋子裡,那九道扭曲的身影,讓鼻尖都碰到地上的泥土的伏身一拜。接著立直腰桿,開口而唱。
聲音起初底且沉,是剛踏上登山步道時,腳踩在木製的步道地板的聲音,然後音調逐漸轉細而柔和,是野鳥的輕啾,還有剛綻放的櫻花溫柔的顫動…………
這時原本雷電的響聲突然消失,讓專注在我的歌裡而閉上雙眼的我,趕忙張開雙眼想知道真月的狀況。
沒想到之前那個一直喊著「大姐姐,我好餓,好孤單」的小孩子,此刻正攀在真月的背上,並且還從後方緊緊的勒住真月的脖子,並且一張裂開的嘴正用著尖牙咬住真月。
「真月!」
這時我緊張的停止了歌,真月就算試圖做出阻止我前進的手勢,也已經晚了。
一大群黑影搖晃擺盪,在樹與樹之間的黑影裡嘀咕、訕笑甚至有著尖聲哭喊的叫聲。
他們像是一群找到了屍體的蟲蟻,緩慢的靠近,但試圖將眼前的『玩具』撕裂凌虐的企圖,卻濃烈刻意的散發出那種氣氛。
我狠下心,拿出阿達理歐送給我防身的山刀,往那個攻擊真月的小孩真上刺下去!
那個被滿身猙獰的小孩張大了他滿口黑血的嘴巴,放開了真月並且用力的哭喊尖叫,卻也沒有再更多的反擊,而是消失了去向。
「妳為什麼停止了歌!!」
真月語氣嚴肅的指責了我的行為,但我還是先檢查了他被那小孩咬傷的地方。
本來是雪膩光滑的皮膚竟然在短時間內,沿著那個齒痕的傷口已經發黑潰爛。
「這傷口很嚴重,有什麼方法可以先警急處理的嗎?呃……我是說這既然是非物理性的造成的傷,所以是不是也要用非物理性的療………」
「我問妳為什麼停止了歌!妳看!大批的惡靈,還有剛剛的厲鬼都準備要把我們生吞活剝,連命都要沒了,妳還擔心我的傷口?!」
我無視了真月幾乎怒髮衝冠的態度跟責罵,雖然身體又不自控的發著抖,幾乎生理上的在叫自己離真月遠一點,不過我讓自己專注在那個傷口上,決定用對付蛇毒的民俗療法來做緊急處理。
「林長亭!!!」
這時的真月已經是超出怒發衝冠的怒火來形容了,因為他的魔女正在被一群打算殺了他們的東西環繞下,還一口接著一口的,把他被咬傷的地方的黑血吸出來。
他早就知道她蠢了,但沒想到竟然這麼蠢!
但現實是他想甩開她也甩不了,那個小孩的冤氣竟然強到使他無法輕易動彈,如果不是林長亭堅持要將那蘊含怨氣的黑血吸出,說不定他再下一秒就會失去意識。
可是林長亭這樣吸出冤氣的黑血,她可能也會受到冤氣的毒,這樣兩個人還可能活著離開這座山嗎?
這時一陣天搖地動,好像是要把整座山都翻過來一樣的搖晃起來。
但這強大的晃動卻詭異的連一片葉子也沒有晃下來,甚至是地上的土石都毫無動靜,唯一受到震動影響的,只有那些惡靈厲鬼,還有林長亭跟真月而已。
這時一條黏膩滑溜的長條生物從土地中〝浮現〞出來,等能夠看清這詭異物體的時候,第一印象是一條可能跟大象一樣巨大的蚯蚓,但這蚯蚓除了巨大到不行以外,祂還有一顆昆蟲──可能是像蟬一樣的主頭,另外祂的肥厚的蚯蚓身體上也有許多不一樣的臉孔,有嬰孩、女子、老人、牛、狗、貓………,而且每一張臉上都顯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
「……我聽到歌,是──妳嗎?」
那有著狀似蚯蚓的身軀,但是有著蟬的臉朝我靠近過來,我下意識的把真月往一旁推去,但真月似乎也使勁了力氣不讓我推開他。
「是我。」
我對上了『祂』混濁青白的眼睛,不禁因為對方的醜陋而倒抽了一口氣。
「唱唄。」
蚯蚓用蒼老的啞嗓說了兩個字後,又呵呵的笑了兩聲。
這時真月敏銳的發覺到,本來包圍住他們倆個的惡靈們,竟然為那隻蚯蚓都退開來了,於是悄聲的靠到我耳邊對我說道。
「這可能是土神,祂大概是在給妳平息祂怒氣的機會。就算祂不是,看起來對我們也是有利的。」
我微微向真月點頭,之後面向了土神。
「您想要聽什麼呢?」
「妳的心是什麼呢?」
被土神這般反問,我愣了好大一下。
於是我張開了自己的嘴巴,讓喉嚨發出來的聲音把我帶到與阿達理歐下棋的那一天。
綠色的竹林被風吹的颯颯作響,成束成叢的竹子好像自成了一個世界,那裡面有鳥兒歡騰的跳躍啁啾,金色的陽光灑在其上。那是讓在下面看的我,找不到一句形容辭去形容的美麗。
光滑冰涼的棋子,隨著思想而落下,打響了木製的棋盤,每一個方格都像是一句話在等待填上答案。〈「……長亭小姐,長亭。如果人生只被一種情感給掩埋,是不是挺可惜了?尤其是妳把本性藏在完全相反的溫順之下。妳是會撐不住的。」〉
我想在那棋盤上填上的答案,真正的答案是什麼呢?
聲音停止了,落在了一個迷茫的聲音上。
那個被猜測為土神的蚯蚓,狀似享受了一場音樂會後睜開祂的雙眼。
「我聽到妳的心了。真是──久違了啊───」
說完這句話的蚯蚓開始蜷縮,最後成為一個巨大的宛如肉球的物體,一道如晨曦的光芒映入眼中後,蚯蚓成為了一個長著花白長鬍子的老人家,,身邊還圍繞著嬰孩、女子、老人、牛、狗、貓………
喔,還有一隻玉白色的大蟬,在老人的身邊靜靜的守候著。
「本不想管人類的事了。人類老在我身上做一些讓我不悅的壞事。但我今日聽了妳的歌,雖沒有必要,但我就帶走這些可悲的靈吧。」
老人對我嶄露微笑,甚至抖了抖祂嘴上的鬍子。
之後那些惡靈厲鬼們,就在老人身旁的那些隨眾們的驅趕下,跟著一起潛入了土地中。
「呼──這,這樣我們就可以回家了嗎?」
我扶著心臟跳動過快的胸口,大大吐出一口氣讓自己放鬆,但真月的眉頭卻是鎖緊的,顯然在他認知裡能夠放鬆松的時候還不到。
「那些屋子裡的厲鬼是順便被土神帶走了沒錯,但簡世凱從我被那小孩的靈攻擊的時候,就趁隙溜走了。」
「耶!!那那那那那我們還要在這山裡找他嗎?簡世凱沒事吧?」
我大聲的驚呼,引來真月不耐煩的咂嘴。
「問題是被他附身的那個人吧?那厲鬼有沒有事,又跟妳有時麼關係?」
被真月這樣一說,我才反應過來我們經歷這麼多事情,都是為了找回李廣習,把他帶回去給陳欣的。
可能是這幾天總是在接觸簡世凱的東西,以及在夢境中以他的視角,同化後看到了一些牽動到自己的事情,不自覺已經把注目的焦點放到簡世凱身上去了。
「啊,對了,我之前用這個找到過他,不知道還行不行………」
這時我把李廣習送給簡世凱的那個指南針,再次托放在掌心上。
原本這次指南針又變回那副生鏽殘破的樣子了,還擔心它不會再動,沒想到和剛到這裡來時一樣,它又再次移動起來……或許,是簡世凱希望我們找到他吧。
這次我們跟著指南針的方向,除了路上一些隨意孳生的植物以外,再沒有任何東西擋住了我們的去路,就連剛剛的大雨也早就停止,只是天空還有些陰灰黯淡。
最後我們在一處斷崖前發現了簡─李廣習身影。這個斷崖跟我之前被推下來過的那個不太一樣,哪裡不同我不太會說,只能這樣講,簡世凱只要用李廣習的身體再往前踏一步,李廣習絕對會死。
「哼!我去把他抓過來,之後用雷慢慢凌虐,說不定他就會把身體讓出來呵。」
我慎重的拉住了真月,並且非常謙恭有禮的是圖說服面露真心笑容的他,是圖說服他不需勞煩他九尾狐族大人勞煩,讓人類去說服人類就行了。
這才讓真月似乎有點為了無法正當凌虐人類,而覺得可惜的收起了他的笑臉。
我故意讓自己走路的聲音比平時還響,就是要讓背對著我,正面對斷崖的簡世凱知道我在接近他。
「妳叫……林長亭對吧?妳看,這邊可以看到夕陽,好漂亮啊!這只有登山時才能看見的美景喔。」
我停下了腳步,順著他的話看向了眼前的夕陽。
「是李廣習邀請你一起登山的,對吧?你想要有一個發洩情緒的出口。但地面上太狹小了,每一處都充滿了人,都有著人的自私,所以後來你也愛上了罕有人跡的山上了。」
簡世凱用著李廣習的身體轉過頭來,他笑著。一張應該要哭泣的臉,卻掛著笑容。
「我做錯了事。但那是他們應得的不是嗎!」
「……李廣習也是應該被你傷害的人嗎?」
我盡力讓自己在激動的簡世凱面前保持平靜。
「他知道的!他知道我被社團的學長欺負…但是他…但是他假裝不知道!!!!」
我向著簡世凱伸出手,讓他看見我手上的指南針,那個李廣習送給他的指南針。
「他不是在送你指南針的時候,曾對你說過嗎?『指南針能夠指引方向,就像天上的星星會指引黑暗的人』他或許沒有成為拯救你的人,他可能就像你被籃球故意砸重臉的時候,那些只會旁觀沒有幫助過你的人。
但是我想這個指南針,以及他送給你時所說出來的話,對於在痛苦之中的你來說,難道還那麼值得你可恨嗎?」
簡世凱看著我手中殘破的指南針愣了一下,隨後卻又像是強迫自己要憎恨似的大叫起來。
「你閉嘴你閉嘴你閉嘴你閉嘴你閉嘴你閉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一情緒化的激動下,原本就已經在斷崖極邊緣的地方,他幾乎是理所當然的身體失去了平衡────
我在他就要掉下去前拉穩了他的身體,而真月也極迅速的拉住了我,把我們兩個人都拉進了斷崖內,不再那麼靠近危險地段上。
「我……我我我我我……我」
簡世凱似乎失去了理智而開始錯亂起來,於是我也仗著有真月在一旁護著,趁隙握住了簡世凱的手。
「簡世凱,我是一個精神狀況不太健康的人,因為我不太知道怎麼發洩情緒,所以我的精神科醫生一直希望我能夠大叫,但我甚至連這件事也做不到。
我連最悲傷最憤怒的時候,都無法要求讓自己大叫來發洩情緒。
不過最近我學到了,唱歌就是在把心顯現出來喔!
所以很多人壓力大都會去KTV唱歌吧?哈哈~~
不介意的話,要不要跟我一起唱歌呢?我們就像朋友一樣一起飆歌吧!你看─山上算是不錯的包廂吧?」
簡世凱雙眼發直的看著我,他一臉的呆滯彷彿失去了魂,讓人擔心他是不是連李廣習的魂也一起帶走了?
但沒有想到他卻笑了出來,一個很簡單的笑容。
「什……什麼包廂啊─山上有迴音耶~一般包廂都不希望有迴音的吧?哈哈~」
我不好意思的抓抓頭,但看到他好像心情好了一些,當然就趁勝追擊的再提議。
「你覺得要唱什麼歌好呢?像《忘記你的情水》還是《男人男人哭吧不是罪》一起唱嘛!」
沒想到簡世凱這次笑的更大聲了,原因是因為他覺得我選的歌太過久遠,完全暴露年齡。明明我們年齡根本差不了多少好不好!!我猜他肯定也度對錄音帶的年代的啦!
就這樣我還真的跟簡世凱一路唱到天黑,不知道唱到了第幾條我們還記得的曲子了,我只記得最後簡世凱是邊唱著歌,邊流下了眼淚,稀哩嘩啦哭了好多好多的眼淚,那真的是流盡了一輩子了淚水。
「所以簡世凱就那樣走了?」
對於清醒過來的李廣習,不知道為什麼我對他說出了事情的真實經過,並且將指南針送還到他手上。
可是就在已經損毀嚴重的指南針,被放到了李廣習的手上時,指南針卻崩解開來,最後還不符常理的化成了粉塵。
「……我是真的想跟他做好朋友,而且是一輩子的那種好朋友。妳知道嗎?他的速寫非常厲害,我一直以為他即使無法親口對我說他的經歷,也可以用畫的給我……但……說這些都沒用了,對吧。」
相較我上次遇到山難的狀況,這次我們找到了山區管理處的辦公室。
就在與李廣習分別時,他答應我,會去幫簡世凱跟他媽媽上香,而且會再買一個指南針到簡世凱的納骨塔去。
但他是否真的會那麼做,就不是我該去追究的事情了。
李廣習之後有平安的回到他的住處,會知道這件事,是因為陳欣終於回了我的簡訊,並且告訴我她們全家莫名其妙的睡了幾乎一個禮拜。雖然這樣的結局十分可喜可賀,但對我而言最歡樂的,就是陳欣大人慷慨大方的匯了一筆錢給我,讓我差點為了我的存款簿痛哭流涕一番。
「所以?我們又來這山上幹嘛?妳還要去魔界見巫統。難道妳忘了?」
真月在我身後,語氣冷淡的對我碎念著。當我回過身時,他正挑起他一邊好看的眉毛,像是在抱怨我東拖西拖的行為。
「沒啦~正好得到了一筆錢,而且櫻花和杜鵑花都開了,就想來這裡野餐嘛~」
我討好的對真月笑道,並把野餐籃掀開一部份讓真月看到。
阿達理歐幫我把寄放在他那裡的行李寄到我家來時,還特地附上了一張紙條給我,上面寫了真月討厭餅乾,但喜歡起司之類的食物。
於是我這次特別向一家有名的蛋糕店訂了一條濃厚起司蛋糕,沒想到真月見到野餐籃裡的起司蛋糕後,竟然真的哼了一聲撇開了頭後,就真的不再碎念了。而且我好像看到真月的頭上,有一對隱形的狐耳朵豎了起來。
擁有起司蛋糕的我一下子擁有了主導權,選了一處櫻花樹下擺起了野餐墊。
真月慵懶又兼具美感的,斜倚在一旁等候著我侍候上切好的起司蛋糕和茶水。
「真月,我有個要求,你能聽聽嗎?」
我微笑著拿著切好的起司蛋糕,半帶威脅的對真月說道。
「哼,說來聽聽啊─」
面對我的柔性威脅,真月似乎理所當然的,對我勾起姣好的挑釁之笑。
「我想幫你綁辮子……」
我把起司蛋糕恭敬的放到真月面前,並從口袋裡拿出我編織的那條幸運繩。
「妳要用那個綁我頭髮?」
真月的臉朝我逼近,讓我的臉及耳根很快的就燙了起來。
「它是從一個幽靈的手裡拿回來的,你介意嗎?」
「繩子是妳編的?」
真月的這句是噴在我耳朵上的,那曖昧的距離讓我開始手足無措,但真月很快的又把距離拉開了,並用他的手順了順他銀白的長髮,對我笑道。
「以後它歸妳管了。」
山上徐風吹撫過紫紅的杜鵑花,一片粉嫩的櫻花輕柔的落下。
之前像是即將凋零沒有生氣的植物,此刻都綻放出春天耀眼的生命力
在一片春天的山中景色中,兩個人影有一搭沒一搭的享受著春之初的恩惠。
但一道黑影就在這不遠處看著這兩人,只有這一道黑影是從這一切中被隔絕出來,而祂的身邊常年皆是一切都是死寂。
或許僅在她夢裡的短暫之際,祂才記得自己的存在,是為了什麼而執著至此,而那份執著是什麼樣的痛楚。
〈在山林中的復仇舞台─完。敬請期待《魔界的夢魔的實驗地窖》*暫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