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達里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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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11-19
「嘖。」
真月撇過頭咂嘴了一聲。
似乎是故意不想正眼看,面前這個看似在生病的斯文男性。
「哎呀~小毛球還是這麼冷淡呢呵呵呵─」
看著他們像慈藹父親與許久未歸的叛逆兒子間的互動,我這時才從火車裡的混亂中進入現在的狀況,並且慶幸自己有帶伴手禮的先見之明,好讓自己的自我介紹變得較為自然些。
「那個─您好,我叫做林長亭,是真月的魔女。雖然我是第一次接觸到真實的,呃……魔法與奇幻的世界,給真月添了很多麻煩,不過還請您多多關照。啊─這是紅龜粿,我聽真月說這食物是您會喜歡的,如果您不嫌棄的話,還請您收下。」
我客套的面帶微笑,把手上裝著紅龜粿的袋子遞交出去,而對方也客氣的收下。
本來那張蒼白的臉上掛著的是一個溫柔的淺笑,卻在我交出伴手禮後,起了變化。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嘶~小毛球現在也有名字了啊,而且還帶了一個『媳婦』過來找我。」
媳媳媳媳媳婦?我聽到對方這麼說的時候,臉整個都燙起來了,連耳根和脖子都有些發燙,此刻看我的臉肯定是通紅的不得了。
我明明只是說了我覺得我該說的部分啊,怎麼會引來這樣的聯想呢?
「嘶哈哈哈~你們是有事情才特地跑這一趟的對吧,
先去我現在暫時住的地方比較好。我車就停在附近,小毛球,啊─不對,你現在叫真月嘛,有名字就要好好使用。
那麼,真月,我知道你不擅長搭交通工具,但長亭小姐也不好就這樣讓你扛著走,她看起來有些疲累了。所以小姐就搭我的車去我的住處,那你要跟在後面嗎?」
阿達里歐斯文的微笑,讓我赫然想起,真月剛剛被火車上那個魔女的怪風割開了很多傷口,雖然傷口都很細小,但數量那麼多實在不好放著不管,更不用說讓他在路上飛簷走壁了。
於是我打算出聲提醒阿達里歐,真月的身上有傷,但還不等我說,真月幻化成一隻外表看起來,很普通的銀灰色狐狸。
「把手臂展開。」
「哎?喔,好的。」
變成普通狐狸的真月跑到我面前,對我發出命令,雖然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面對受傷的小動物實在沒有拒絕的理由。
我聽從真月的要求展開手臂,而真月竟然一跳就撲進我懷裡。突然有一隻極度美麗還毛茸茸的狐狸在我懷裡,讓我覺得自己霎時能體會受到君權神授的榮耀感。
「呵。」
阿達里歐覺得好玩的看著這一切,腦海裡不禁將從前的畫面與眼前重疊,但回憶的餘味盡是苦澀。
「長亭小姐,請妳就這樣抱著他吧。使魔如果身體不適和受傷,只要與魔女越貼近,吸收到的魔力就會越多,有了魔力補充力量,自然就容易恢復力量跟身體機能。
就跟人類吃維他命一樣,只是魔女的魔力對我們而言更是全能的萬靈丹。」
「是是是這樣啊──」
阿達里歐似乎看我有些榮耀的不知所措,好心的提醒了我真月的實際意圖後,我們才搭上了阿達里歐的老爺車。
而真月就只是狐模狐樣的打了個哈欠,完全把我當沙發椅兼坐騎使喚。
看著車窗外不斷變換的景色,雖然有時候會嫌棄的說台灣到處都差不多,
但果然還是有所不同,每個地方的氛圍、建築特色、人口組成或許是相近,但只要親自到當地,就能發現絕對是不一樣的。
其實這次是我第一次到苗栗,我以前從來沒有來過這裡,於是私底下不禁有些興奮的偷偷查詢了當地的土特產和觀光,比如桂花巷的建築跟石頭洗衣板、向天湖的蜂蜜和手工藝、也想去人家社群網站上推薦的竹林美景去看看。
但礙於這次不是來這裡觀光而是要救人的,於是這些想法只好先收起來。
不僅是那個叫李廣習的可能凶多吉少,連陳欣或陳欣的家人都連絡不上,雖然也有請別人探詢看看,但至今都沒有任何消息。
我瞄向腳邊的行李袋,那本筆記還放在裡面,簡世凱─那時候把我推落山谷的,是附身在李廣習身上的他吧?
我拿出手機查詢當年那樁山中慘案,雖然已經幾年過去了,但因為死亡人數有九個人,人數實在不少,而且聽說死相非常可佈。
就連喜愛譁眾取寵的台灣媒體,也在短時間內停止了所有報導追蹤。
「簡世凱的媽媽跳樓自殺啊……」
我不自覺的把手機上查到的內容說出來,讓原本窩在我膝蓋上打瞌睡的真抬起了頭來看我。
「啊,抱歉,吵到你了嗎?」
我低下頭,正好對上他那雙沒有用幻化掩蓋住的腥紅色眼睛。
一般的狐狸即使是白化症似乎眼睛應該是藍色或淺色的,嫣紅如鮮血泉湧的色彩,這不是屬於平凡的雙眼。
「是有關那個留下筆記本和指南針的惡靈吧。」
真月從我膝蓋上移動到車子裡一旁的座位,並且像隻大貓般伸了一個懶腰。人都說狐狸是貓跟狗的綜合體,或許有那麼幾分確實呢。
「嗯。我在看當年的報導。」
我想把視線轉回手機上的內容,但卻無法不去看真月。
真月輕輕的晃動他那合成一束的狐狸尾巴,讓我像是一隻被逗貓棒蠱惑的貓,專注力全被那蓬鬆又毛茸茸的尾巴給吸引過去,甚至憋的一口氣想衝過去抱住那叢狐狸尾巴。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聽你們說話的。不過你們說的事情跟我有關,是嗎?」
阿達里歐的聲音從前面的駕駛座傳來,把我從毛絨蓬鬆的狐狸尾蠱惑中,拯救出來。
「啊,是…是的!沒錯!呃,當然不是說有直接關係,就是我們要去的那座山裡,好像有特別多的幽靈……」
「惡靈。」
真月在一旁無聊至極的模樣,但還是出聲糾正了我的說法。
「啊,嗯,惡靈。那座山上有許多惡靈,雖然應該都跟我們要處理的這件事情沒關係,但真月說那裡有煞神經過,不小心引起了土神的災煞。
所以如果我們想找一個特定的惡靈,名叫簡世凱,讓他還給我們一個叫李廣習的活人,那我們可能需要您的幫助……。」
我認真的把這次拜訪的目的歸納說出,一顆心因為等著對方的答覆而有點心跳加速。
「呵呵~長亭小姐好像特別可愛啊。既然我會主動出現在你們面前,我當然會幫助你們的,畢竟我跟小毛…真月,有些緣分。
所以長亭小姐請不要這麼緊張。還有不麻煩的話,可以跟我說這件事情的始末嗎?」
阿達里歐的聲音會讓人想到山間的溪水,清澈而涼爽,比他虛弱蒼白的外貌更有力,聽著就讓人覺得再不安的一顆心,都能瞬間平靜下來。
之後我把事情經國一一跟阿達理歐訴說,包刮從陳欣打電話過來,然後被簡世凱附身了的李廣習推下來,之後遇到山林中的佝僂老人,還有遇到真月、獵魔的金色大鬍子、克菈菈、烏蘇拉,還有指南針跟筆記本的事情,到剛剛火車上的混亂過程,全部都說了一遍。
除了說到那個據說是煞神的黑色人物,要我拿真月的毛皮做選擇的那一段,被真月用尾巴打在我身上,暗示我跳過以外,跟這次拜訪有關沒關的,全都一次說清楚了。
突然覺得比起是在說明始末,更像是在阿達里歐平穩的氣質中,想把這陣子超過常識和非日常的事情,全部一吐為快!
「聽起來事態已經滿緊迫了。妳敘述中叫李廣習和
陳欣的這兩人,如果再過一些時日就救不回來了。不過事情再急,需要的準備還是不能少……啊,我在苗栗的暫時住處到了。」
車子此時停在一處山中的房子外,附近盡是鬱鬱蔥蔥,除了眼前這一棟,用了多面落地窗設計,看起來也兼顧了隱私的別墅,看起來附近是沒有任何居民了。
等阿達里歐下車後,我跟著早就跳出車外的真月後面下了車,仰頭看著眼前這間山中別墅,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真月,阿達里歐是不是很有錢啊?」
對於我失禮的小聲提問,真月側頭過來,一張毛茸茸的臉上有著對提問者的無奈。
「如果妳差不多從台灣形成開始,一直存活至今,還有點智慧的話,妳說會不會有錢呢。」
真月說話的最後一個音,幾乎是從鼻子裡哼出來的,一雙狐狸眼睛還彎的細細長長,只差沒有發出嘲諷的嘻笑聲了。
我拿著手上的行李站在原地,看著真月和阿達里歐走向房屋的身影,有點賭氣的鼓起了臉頰。
人家怎麼可能會想到,如果活那麼長時間會怎樣嘛!幾日前我都還活在雖然已二十好幾,卻還沒有正當工作,諸如此類擔心自己前程未來,一個既平凡又迷茫的青年,頂多只是會做惡夢了點,愛妄想了點,甚至還比別人容易攪進事裡,因而衰了一點,但我之前的日子多符合現實常理啊!
才不會因為不知道台灣形成多久了,而覺得懊惱到不行呀!
「長亭小姐是怎麼了?」
阿達里歐用鑰匙打開別墅的大門,低頭去問還是普通狐狸模樣的真月。
「肯定是在想一些沒有重點的無聊事情。根本用不著讀心。」
真月輕輕的左右晃動了他的尾巴,說話的當下同時用眼角的餘光,看向在他身後,此時姿勢有點糾結的屬於他的魔女。
「呵,是這樣嗎。」
阿達里歐推開房屋那深褐色的大門,室內有一股凍寒的風往他身上襲來,但那陣風並沒有讓真月感覺到,因為全都吹到了站在門前的阿達里歐身上,雖然也可能是他正在注視著林長亭而沒有發現。
但不管如何,那陣風一剎那就融合在室外的氣溫中,只是普通的秋末初春的涼意,就像此刻阿達里歐那斯文的微笑一樣。
此時終於所有人都進入了屋內,真月也化成了銀髮紅眼,美艷絕倫的人類外貌,只是一頭長髮在那而甩呀甩拖呀拖的,讓我實在是在意。
「長亭小姐,不好意思,今天可能要請妳住下來。
雖然我知道妳可能會著急妳要尋找的人,但我要妳做的事情需要妳保持一個良好的狀態,所以妳現在略為疲憊的情況下,我會希望妳能先讓自己休息。明天一早我會再詳細和你們討論。」
阿達里歐一面將我跟真月安置好,一面有些手腳錯亂的去找了三杯水出來。
看著阿達里歐端著拖盤把水拿出來時,令人心驚膽跳,深怕他一個踉蹌就人和杯子全部沒有一個能夠完好的。
「沒有問題,我有先準備了。非常感謝您的費心。」
我對阿達里歐展露一個微笑,並且微微彎腰鞠躬,表達感謝。
本來就覺得即使手上有光速石,這樣極度方便的魔法道具,也很可能無法在一天內就請教到,幾乎要淨化一整座山的方法而且折返家中。
即使我現在的世界裡有了妖魔和魔法,很多事情應該也不會僅憑一項神兵利器,就能夠化解一切災厄麻煩。
我現在還不知道能夠幫忙到陳欣的方法,但我想以阿達里歐話中的意思猜想,如果我想要幫助到她,就必須靠我自己的力量來完成吧。
正當我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阿達里歐竟然真的一個踉蹌就要跌到地上去了!
就在電光石火之間,我從思緒中脫離想拔腿上前扶住阿達里歐前,真月已經把阿達里歐拎住,還拿穩了托盤,一臉受不了的表情。
「阿達里歐,你可以不要老是走蛇行嗎!」
被拎著的阿達里歐此時也毫不覺得羞恥,依然掛著一個溫和的微笑。
「唉呀~如今小毛球解脫了封印,有了完全的實體了,真有點不習慣呀嘿~以前你身體是半實不虛的,每次想拎我九次有七次都抓不到呢。」
真月接著把阿達里歐放的端正了,才帶著一絲壓抑的煩躁用力坐回他剛剛的位子。
看著一切發生的我,認真揣摩真月之前看似貼心的小舉動,可能是從哪裡養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