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之亂
本章節 5048 字
更新於: 2020-11-18
幫真月買了一張悠遊卡,雖然想著他可能超過六十五歲了,不知道能不能買優待卡?
不過開口詢問站務員前,感受到真月的視線好像要咬到我背上,於是乾脆作罷。
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錶,雖然在地底下看不見太陽,但時間已經被我消耗到正中午的時間,看著火車進站時刻表離進站還有一段時間,我又趕忙去買了兩份台鐵便當。
現在是平日,應該車上人不會很多,那麼午餐就在火車上解決好了。
坐上火車後,車上果然沒什麼人,而真月雖然變幻成了普通帥哥的樣貌,但那副比坐上火車前還不悅的臭臉還是很美麗。
「如果你在體驗暈車之苦,你就能體會我被你抓著超高速奔馳時的暈眩了。」
我有點幸災樂禍的竊喜,趁此機會表達一下感同身受的發言。
「妳再多說一句,我讓妳在這裡噴血。」
真月雙手環胸,順帶把頭撇向窗戶那一頭。
而我知道做人要識時務,被人威脅了當然也不敢多嘰一聲,畢竟被那麼大一隻的狐狸咬過一次,就不會想再被咬第二次了。
不過既然對方會對交通工具有不適的反應,我又只吃得下一份便當,那另一份的便當可能就要浪費了。
「哇─這不是台鐵便當嗎?!我剛剛想買但是賣光了耶!果然中午時間就是會很多人要買便當吧?
但是坐火車,果然還是會想配上台鐵便當來吃啊~~妳那一份是多的嗎?對吧?是多的齁?如果妳吃不下可不可以賣給我呀?」
我眼前跳出一個粉紅色蓬鬆的東西,發楞了一會,才驚覺那是一個大男孩氣質的人的頭髮。
把頭伸到我面前的他,他的外觀就像是當代年輕人喜歡的偶像明星,一頭精心打理的粉紅色頭髮,讓他給人的感覺好像充滿了時尚感。
「呃…不,不用賣啦,我可以直接送給你。」
我有些怯生生的遞交出便當,沒想到他拿到手後竟然開心的蹦蹦跳跳。
「喔耶!謝謝妳啦!雖然我平常都是吃素居多,不過我早就想坐火車的時候要試試看吃這種鐵路便當了,因為我平常根本沒有機會坐火車嘛。」
「是你幫了我一個大忙,不用謝啦!」
我有點退縮,對於眼前粉紅色頭髮的青年熱情,感到有些棘手,不禁往真月那邊靠了靠,但他依舊沒有什麼反應。
不過幸好粉紅頭的青年一拿到便當後,其實也沒有想多再哈拉,直接一屁股就坐到我隔著一條走道的座位上,打開來吃他得手的便當。
只是他每一口好像都吃不多,比起他略為浮誇的裝扮,他的吃相就顯得文雅許多。
想著大概小我兩三歲的青年,應該不會再襲來,我一邊繼續扒自己的便當,一邊觀察身旁的真月。
原本還以為真月會像之前幾次,警慎的確認接近的人的身分,可能就是在預防遇到金色大鬍子那種人吧?聽烏蘇拉說,那好像是會狩獵妖魔和魔女以及各種非人類的獵魔人。
不過這次真月沒有反應,說不定是因為對方是普通人類的關係?
唔……我看了看真月面如土色的側面,或許也可能是他在暈車才忘了要狐疑吧。下次要記得逼他吞暈車藥呢。
「真月你很不舒服嗎?」
我輕輕碰觸真月的手臂,他此時變幻為黑色的眼睛向我看來。
「……沒。」
騙人。
我心裡暗自反駁。但鑒於對真月這幾天的理解,他願意說的事他自然會說,但不願說的我猜死也別想他開口。
我從行李袋裡抽出一罐保溫瓶,用瓶身再次輕碰真月的手臂,讓他沒有焦距的視線從窗外再度移到我這裡。
「這是加了酸梅的洛神花茶,喝了說不定會好一點喔!對我而言是有效啦…」
真月猶豫了一會,就接過了我遞過去的保溫瓶。本來以為他只是懶得拒絕,會把保溫杯放到一邊,意外的是他立刻就口喝了起來。
「還可以。」
他接連灌了兩大口後,豪邁兼併優美的姿態對我的茶做出結論,面色似乎漸漸的沒那麼僵硬了。
「重要的是你還有沒有不舒服,不是問你味道如何啦!雖然你說還不錯我也挺開心的,可是……」
真月伸手搓揉了我的頭頂,讓我因這意外的舉動好像被電了一下。
「我沒事。別囉嗦。」
我安靜下來,讓真月去跟暈火車的不適對抗。
突然之間,安靜的車廂讓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要做什麼,一個爽朗的低笑聲,讓我把眼光不自覺往右手邊探。
那個粉紅色頭髮的青年,竟然正在一邊用手機看影片一邊吃便當中。
最終閒來無事,我暗自思索後下了決定,彎腰從椅子下把隨身背包拿出來,把背包裡簡世凱的筆記本拿出來翻閱。
我叫做簡世凱,就讀1013班,這是我的復仇計畫…………
10月13日
今天我在學校中庭畫速寫,卻被王德強、葉偉廷和楊國正用籃球砸中臉,讓我跌坐在地上,鼻血一直流……我覺得自己好丟臉,在圍觀的人眼神中我看見遜到不行的自己,我活得好狼狽。
11月5日
我和斑導說我受不了了。但班導告訴我要多為我媽媽想一想,難道我媽媽那麼忙,工作那麼辛苦還要抽空到學校來嗎?你忍心讓你媽媽為難嗎?當班導對我這麼說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好愧疚,我也打算自己解決,但該怎麼做呢?斑導告訴我,同學一定都喜歡開朗的人,要笑一笑才好!我說我笑不出來,班導告訴我,笑不出來就假笑啊!班導笑我真傻,假笑久了就會是真的了。
1月16日
隔壁的人問我媽要不要賣,這真是太噁心了,我想要保護我媽,但我媽要我不要管,鄰居是長久的,要忍耐。要忍耐…忍耐……忍。
2月22日
討債的太過分了,欠錢的人明明不是我和媽媽,為什麼要這麼逼迫我們?難道把人逼死就有錢了嗎?到底我做錯了什麼……………
3月3日
要忍耐,只能忍耐嗎?我是活該被踢嗎?我好怕,我覺得他們的霸凌越來越誇張了,我說不定會被揍死,但導師和媽媽都叫我忍耐,要笑,要開朗樂觀起來才行──
…………。
簡世凱的筆記看起來像是日記,但既然一開頭寫了復仇,那我想內容大概是他記錄下來,想報復的事情吧?
一個高中男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記錄下這些的?
從筆跡上看到的更多是顫抖的歪扭筆劃,在那些沒有被泥土沾染的地方,還看的到像是淚滴的水漬,甚至好多字寫到一半就斷了。
我再多翻了幾頁筆記的內容,雖然不是每天都有記錄,但似乎真的像我猜測的那樣。
簡世凱會把他特別悲傷的事情記錄下來,包括在夢中體驗到的,那個性虐待的事情。
他竟然一直忍耐到高三,直到住院才休學。
9月19日
我加入了李廣習也在的登山社,每天都過的很開心,雖然我比同年齡的人低了一年級,但好像在大學裡,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
而我本來也喜歡歷史,尤其是台灣原住民的歷史文化特別吸引我,。雖然好像理工科系未來出路比較好,但我想為我自己活一次,我要為我自己活一次!
………。
4月8日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啊!!!!!
我就是活該嗎?我活該要被這樣對待嗎?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5月6日
李廣習問我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陰沉?我能告訴他嗎?
5月25日
我去乞求葉偉廷,要他放過我,讓他要社團的學長放過我,我拜託他放過我,他告訴我我害他被家裡趕出來了。他要我幫他口交。
6月28日
學長們還是沒有放過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聯絡不上葉偉廷了。
7月6日
李廣習送了我一個指南針,他告訴我指南針能夠指引方向,就像天上的星星會指引黑暗的人。我想他發現我被社團的學長性侵了。我能明白他不想涉入,他這麼做已經盡力了。但我好希望他……
7月31日
本來想下個月,但我現在就要他們死。
李廣習以前曾說過,登山可以發洩心情。
這次,我要好好哭一次。
「羅羅羅羅伽─妳等一下啦!」
我從簡世凱的筆記裡出神,好像聽到右手邊的粉紅頭青年緊張地叫著什麼?
突然眼前突然全部暗下來,讓我的心臟一瞬間頓時被嚇的痛了一下。
那不是火車進入隧道時的黑暗,而是伸手不見五指,被黑暗吞入無隙的腹中。
彷彿突然被蛇吞下肚的青蛙,迷惑的同時已經無所遁逃。
我感覺到有陣詭異的風,從我耳邊呼嘯而過,緊接著是溫熱的液體從臉頰上,爆出刺痛的地方流了下來。風會割人?哪來的風啊?
「快趴下!」
真月一掌把我拍到地板上去,讓我瞬間覺得比剛剛被風割傷,受到的傷害好像還更痛。不知道妖魔界有沒有對女性要憐香惜玉的觀念?雖然也不是想爭取被捧在手掌心上呵護,至少對一個身體不太強壯的我,能夠不要這麼粗暴,要不然我覺得這幾天下來都快散架了。
「魔女應該是要站在指揮使魔的位置上,被使魔這樣對待,真是讓同為魔女的我感到被侮辱。」
黑暗中傳來的聲音,雖然聽得出來是女人的說話聲,但那帶著高傲的嗓音,卻比一般女人來的低沉。
即使我此時狼狽的貼在地上,因為視野被黑暗阻礙而無法行動,但或許如此,反而讓我更專注到對方的說話內容。
其中我在她的話中聽到了兩個重點,在這樣的黑暗裡對方看的到我,而且剛剛攻擊我並且正在對我說話的人,可能不是大鬍子的同夥而是魔女?
「真月,對方是魔女?」
我小聲的對壓在我上方,用身體掩蓋我的真月表達我的猜測,但他似乎專注的在跟什麼東西對峙著。
「我知道。長亭─給予我妳的魔力。」
真月的說話聲像是嘆息,好像有某種東西讓他有些分身乏術。難不成對方還在往我們這邊刮出那陣詭異的風嗎?
「好的,真月。不如說你要多少都可以!」
想到正護著我的真月說不定有難,雖然我也不清楚這樣回答是否真的如真月所說,能夠給他力量的魔力,但我還是記得我必須回應他,叫喚他的名字。
「等一下啦!我們沒有要打架,不要給魔力什麼的,太誇張了!羅伽!我們明明說好今天只是來看新進的魔女………」
「可是這傢伙軟弱的樣子,看了就讓人火大!魔女應該要充滿自信,像是烏蘇拉一樣。」
「不不不,我說魔女比起說是自信,更多是女王病……」
「碧落!你這使魔竟然敢侮蔑魔女──」
「這話太嚴厲了吧!不要誤會好人啊大人!!」
我聽到對話中有一方,好像是剛剛那個粉紅頭髮的青年,那個人原來是魔女的使魔嗎?
此刻一道雷電轟然把黑暗劃開來,並且秉直的往攻擊的對象猛擊而去,粉紅頭髮的青年本來還在跟他身邊高挑的女性爭執,卻只是用了眨眼的時間,就已經用了他手上迅速成長出來的花束,把雷電全數吸納過去,雷電化為成團的火焰在他手上,他似乎也不怕。
這時我才看清了魔女的樣貌,那是一個擁有紅棕色極短髮,以及夢幻的紫色眼睛的女子,雖然是女性,但她的外貌卻非常的中性難辨,像是希臘神話中被神所眷顧的美男子一般,要不是她的衣著與身材還是比較偏向女性,或許我此刻也會認不出她的性別吧?
「哼!看來不合格的魔女資格者,配一個不合格的使魔呢。」
陌生的魔女臉上擺出傲慢不羈的表情,微微揮動了一下她兩手中,其中一把的細劍,頓時粉紅頭的青年手上,那一團被雷電劈成火團的花束瞬間熄滅。
「羅伽,妳這樣說話就太過分了。」
粉紅頭的青年拍了拍兩手上,剛剛拿來檔真月雷電的植物灰燼。
「使魔的存在就是為了好好保護與自己簽訂契約的魔女,那邊那位好像叫真月的先生,可是處處應付了妳的威脅,
好好的保護了他的魔女,對使魔來說這可是稱職的表現啊!」
聽到他這麼說,我才仔細的看了真月的身上,果然有許多細細小小的割傷,雖然傷口小,但數量非常的多,皮膚幾乎是無一處完好了。
「真月……」
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麼要攻擊我們,但看著至少她的使魔好像在說服她,我暗自思索著要不要趁現在帶真月逃跑?但真月卻拍了拍我的頭,像是要拍掉我的想法。
「不需要想多餘的蠢事。而且──我放出的雷電是兩道。」
真月露出一個非常符合他狐狸身分的冷笑,而結果也沒有讓他等太久。
「怎─怎麼會!!」
我聽到一聲驚呼,循聲轉頭看到了那雌雄難辨的魔女,整個人好像特別古怪,種覺得她身體變的十分僵硬?
「羅羅羅羅伽啊!!」
粉紅頭髮的使魔青年,趕緊貼近他的魔女,但是我好像看見了那名女性身上發出細小的雷電火花,而那粉紅頭肯定也看到了,所以他並沒有立刻去碰她。
「樸咬腳,垮向辦發拉〈不要叫,快想辦法啦〉」
眼前原本氣勢凌人的魔女,此刻好像是被電到肌肉僵直,連控制說話的肌肉都不聽使喚,以至於說出來的話,變的像是人家說的含滷蛋那樣。
看她憤恨的瞪著,向她撒出一些像是種子的粉紅頭青年,兩個人一個說話模糊動彈不得,另一個極力討好安撫,看起來真像是一對感情很好的姊弟,讓原本要打架的那種凶險氣氛,突然變得鬆懈下來。
「長亭,走了。」
真月看了手上蛇的鱗片一眼,一把抓住我的衣領,就要把我往不知道何時被砸破的窗外拽。
「等等等,等一下!我的行李還有紅龜粿伴手禮──」
我的手才剛抓到我的隨身行李和伴手禮袋子,立刻就被真月往外拉出去。
等我因為太過緊張而閉上的雙眼睜開,我們已經安穩的站在鐵路平交道之外,而且眼前還有一個戴著金色圓框眼鏡,看起來有些病態的斯文男子。
「歡迎你來找我啊!小毛球~還有這位是你的魔女吧?初次見面哈,我是阿達里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