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上)

　　第六章


　　我坐在操場旁的水泥矮牆上，看著放學時的校園光景。
　　沒想到還滿順利的。
　　進入彩光高中快一個月，過了下禮拜的段考之後，接下來就是眾所皆知的光彩祭了。
　　因為第一天就被選為光彩季負責人的原因，我很快就融入了班級裡，也得到了能和小姒往來的藉口。我們每天放學後都會留下來和大家一起討論活動的細節，把「當然了」這個遊戲做了一些改動，如今也差不多定案了。只有一件事，我到現在還習慣不了。
　　好想和小姒一起回家啊……
　　為了和她錯開回家的時間，我每天都要像現在這樣在學校裡閒晃。
　　「「唉……」」
　　咦？
　　聽見了重疊的嘆息聲，我訝異地轉過頭，卻發現同樣詫異的表情正在盯著我，對方是有過一面之緣的熟面孔，學生會副會長。
　　「副會長好。」
　　「你好。」
　　我連忙開口打招呼，他舉起手回應我。
　　「你是永賀吧，習慣這裡的生活了吧？」
　　「副會長還記得我？」
　　「我記得這所學校的所有學生。」
　　「太厲害了吧……」
　　副會長的回答讓我嚇了一跳，彩光高中全校少說也有上千人，能夠記得所有人得有多好的記憶力啊？
　　「你也滿厲害的啊。最近常聽說一年五班很熱鬧，一問之下才知道你已經融入了班級，還主導全班策畫光彩祭，我是由衷感到佩服。像我這種只有記憶力的人，實在很仰慕這種有能力的人啊……」
　　副會長戴著眼鏡的斯文臉孔看起來十分憔悴，臉上的笑容看起來也有點勉強，但我不敢多問什麼。
　　「吶……永賀。你覺得青春是什麼？」
　　「啊？」
　　對於副會長沒頭沒腦丟出來的問題，我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要怎麼回應，但他並沒有等待我的答案，而是自顧自地繼續說。
　　「我覺得青春就是愛情，就是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心情。」
　　「啊，我好像能了解。」
　　對我來說，對核能少女的憧憬就是我的全部。而如今這些憧憬具體化為四個女孩子陪在我身邊，我的願望就只有能永遠和她們在一起。
　　「對吧！」
　　得到我的附和，副會長像是受到鼓勵一般，興致越來越高昂。
　　「她是那麼的美麗莊重，光是為了站在那個人身旁，就得全力以赴。本來覺得在一起就好了，只要每天能夠看見她，就算維持現狀也沒有關係。」
　　副會長鏡片後的眼神十分激動，談論著愛情的他和平常沉穩斯文的樣子十分不同。
　　「但是，我們都已經三年級了呀。要是就這樣直到分離的那一刻，我覺得自己一定會後悔！所以我告白了！為了不讓自己後悔而告白了！」
　　在一旁聽著的我也不禁被他的情緒感染，卻同時隱隱約約感覺到他內心傳來的辛酸。
　　「然後我後悔了！」
　　副會長的聲音雖然依舊高亢，但就和他現在的笑容一樣顫抖扭曲。我不忍地將視線轉開，接著聽見幾聲倒吸鼻水的聲音。
　　「所以說，永賀啊。」
　　副會長站起身來，背對著夕陽讓我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腳下的影子有如他心情一般無限拉長。
　　「真正的青春，其實是不斷的放棄。」


　　好沉重啊……
　　副會長所說的話，在我回到家之後仍不斷縈繞在我的心中。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告白的對象應該就是依晶。
　　他愛上了不能談戀愛的核能少女，註定得不到幸福快樂的結局，最後只留下了不斷放棄的青春。
　　說實話，我很害怕自己未來也會變成那樣。
　　這一個月來有點得意忘形了，「想見到核能少女」這個願望終於實現，每天都開開心心地為核能少女處理家務，都沒想過關於將來的事情。
　　真的只要在一起就夠了嗎？
　　「唉唷！不曉得……為什麼這麼困難……」
　　「永賀？怎麼了？」
　　「噫！」
　　在我不小心吐出心中鬱悶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依晶的聲音，讓我不禁驚叫出聲。
　　「嗯？」
　　依晶皺著眉頭對我露出困惑的表情，為了怕心中的思緒被看穿，我連忙隨口胡謅了個答案。
　　「沒有啦，我只是在想光彩祭的事，畢竟班上同學都很期待嘛。」
　　「是這樣啊……」
　　依晶聽了我的回答之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接著語重心長地說。
　　「專心準備學校活動是很好啦，可是你是不是忘了段考這回事啊？」
　　「咦？段考？有什麼問題嗎？」
　　「攸關你會不會被退學啊。」
　　「退、退學!?為什麼！一般不是頂多補考或是留級嗎!?」
　　「這就是這所學校的校規。學生在享有自由的同時，成績也要有一定的表現，為的是向外界展示學生自主性對於教育的重要性──對外是這麼說的。」
　　「多此一舉！」
　　糟糕，我還真沒想到會被退學……怎麼可以這樣！
　　「不過你應該沒問題吧？」
　　「怎麼可能沒問題啊……學校考試會考煮飯洗衣打黑王嗎？」
　　「呃，不會。」
　　我抱著頭痛苦哀號，剛剛還想了很多未來可能會遭遇的事，沒想到危機是這麼的近在眼前。
　　「對了！反正我入學也是政府的命令，讓他們在我的成績上動手腳不就好了？」
　　「你想太多，學校裡有很多一般人士，為了我們也就罷了，要為了你去成績上動手腳而引起懷疑，他們也許會直接換個人來吧。」
　　「……很有可能。」
　　因為一次段考考不好而換掉培育了三年的人才，我們的政府很有可能會幹這種事……嗯？
　　「妳剛剛說為了妳們也就罷了，所以妳需要政府幫妳──」
　　「這樣下去不行呢，嗯。」
　　依晶很強硬地打斷我的話，用右手撐著下巴假裝沉思，但她那鏡片後方飄移的眼神已經出賣了自己。
　　「離考試還有一個禮拜，你加緊用功吧。」
　　「哪來得及啊！我根本就不會念書。」
　　「沒關係，我們家有一個很厲害的家教。」
　　「如果依晶小姐要毛遂自薦的話恕我拒絕。」
　　「沒禮貌！」
　　依晶氣得鼓起臉頰，但還是小小聲地說了一句「不是我啦」之後對我說出一個名字。
　　「是小麻啦，小麻。」

　　…………
　　……………………真的假的？

　　我站在寫著「天翔麻閃」的門牌前，半舉著手猶豫不決。
　　依晶說每天晚飯後可以找麻閃請她教我念書，可是那傢伙會看的書應該只有漫畫書吧？她真的能夠幫我通過段考嗎？
　　段考什麼的！一記正拳就可以打倒了──總覺得她會這麼跟我說。用正拳能打倒的只有老師而已啦。
　　我對心中的麻閃進行無力的吐槽之後，用正拳輕輕敲了兩下房門。
　　「請進。」
　　「打擾了──咦？」
　　進到房間裡的我，看見眼前的景象忍不住發出吃驚的聲音。
　　本以為會看到麻閃趴在床上踢著一雙腿看漫畫，沒想到她卻端正地坐在書桌前，桌上攤開的也不是漫畫，是一本本的課本和筆記。
　　「嚇死寶寶了。」
　　「你站在那邊說什麼啊。」
　　此時的麻閃還戴上了眼鏡，平常綁成馬尾的金色長髮如今正自由地披散在她頸後，再加上她皺著眉頭看著我的冷淡模樣，一瞬間讓我聯想到依晶。
　　「妳是……麻閃吧？」
　　「看不就知道了？」
　　「就是因為看了覺得很奇怪才問的啊。」
　　「對喔，你是第一次在這個時間來找我對吧。這是我的發電模式。」
　　「原來如此。」
　　麻閃沉穩地說著，而我聽了之後也理解地點了點頭。
　　依晶曾經說過，為了能夠有效率的發電，核能少女們存在著極端的兩種狀態。萼果是喝了牛奶就會變得色情，而麻閃則是從中二好動變成理性文靜嗎？
　　「所以你為什麼會來找我呢？」
　　「是這樣的──」
　　我將段考危機和依晶要我來找她當我的家教的事告訴她。
　　「既然是晶姊的吩咐，那就沒辦法了。」
　　聽見依晶的名字後，麻閃的嘴角微微上揚，輕輕一甩金色的長髮站起身來，拍了拍椅子要我坐下。
　　「我得先知道你現在的程度，先試著解看看這些題目吧。」
　　「好！看我的吧！」
　　我抄起桌上的鉛筆，抬頭挺胸面對講義上的題目。雖然我知道自己可能一題也解不出來，但至少要奮戰到最後一刻！

　　1.設a、 b、c為實數，已知坐標平面上拋物線y=ax2+bx+c與x軸交於P、Q兩點，且PQ連線長度為7，若拋物線y=ax2+bx+(c+2)與x軸的兩交點為R、S，則RS的連線長度為何？

　　…………
　　……………………這蝦餃？

　　沒想到才第一題就讓我冷汗直流，這就是高中一年級的題目嗎？難道我中斷三年的學業影響這麼大嗎？教練我還想唸書啊！
　　過了許久，我顫抖著手將講義遞給坐在床邊的麻閃。
　　「寫完了嗎？我看一下。」
　　麻閃接過講義，才瞥了一眼就皺起眉頭，一臉不可置信地說：
　　「為什麼答案會是『This is a pan.』？」
　　「啊！應該是『This is a pancil.』才對喔？」
　　「……誰管你是用什麼筆寫的，這是數學題喔。」
　　「咦!?真不敢相信！」
　　「那是我的台詞吧……」
　　麻閃喃喃自語地在講義上打上一個大大的叉叉後遞回來給我，我還看見上頭的「pan」被訂正成「pen」。
　　「唉……看來得從頭教起了，不知道一個禮拜的時間夠不夠。」
　　麻閃雖然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但是她的眼神裡卻蘊含著堅定的光芒。
　　「我不會辜負晶姊的託付，你要給我繃緊神經喔！」
　　「喔、喔……」
　　在麻閃驚人的氣勢之下，我開始了短期的地獄補習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