頹倦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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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11-19
琪卡絲在迷迷糊糊之中感到一陣溫熱靠上她的背,她也貪戀那暖和的感覺,主動貼近。她感覺自己被一股強大的氣息包圍著,很安定、很溫和,她放下心又再度睡去。
再次清醒時,她發現頭痛已不像之前那般劇烈了,現在只是隱隱抽痛。曲在面前的手輕動,蓋上額頭,前額的熱度不再燙手,僅剩一點餘溫。
琪卡絲稍稍檢視自己,襯衣被換成北域又輕又暖的質料、襯衣之外也蓋著溫暖的獸皮。身上各式傷口好似被處理過,在襯衣之內被纏上一圈又一圈包紮,藥草特有的香氣縈繞著她。
她伸手想探向腰側的烙傷,不料一動,腹內排山倒海的疼痛襲捲而來,她一縮身子,腰側竟有一手滑落到腹前。
琪卡絲的神智立刻清明不少,昏厥前的記憶逐漸浮現,想起暗蛛的肆意凌虐,她不禁苦笑,看過多少聯軍對俘虜的所做所為,這樣的遭遇終究發生在她身上了。轉念一想,都傷成那樣了,竟然沒死,不知該慶幸自己命夠硬,還是該感謝聖神保佑?
她苦笑著微微側身,按壓腹部痛處,想推開那人的手,才剛推動一點,身後人驚醒,她的手突然被猛力抓住反剪到背後。
經歷過手銬和繩縛摩擦的手腕本就腫脹難耐,被鐵箍般的勁道一握,琪卡絲疼得差點掉下淚來,她吃痛悶哼一聲。
頭頂上傳來黑狼低沉的聲音:「醒了?」手上也放了力,她趕緊把手抽回來。
琪卡絲縮在獸皮裡點點頭,輕撫手腕。原本還沒發現,身下睡的是墊得厚厚的長毛軟毯,與她在狼場裡得到的厚毯完全不是同個檔次,她想不透自己為什麼會睡在黑狼床上。
「天還沒亮,再睡一會兒。」挾帶了濃厚睏意說著,他伸手環抱住琪卡絲,把她往懷裡又拉近一些。她的背緊緊貼著黑狼的胸,她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靈氣,輕輕壟罩她,難怪睡一覺之後,覺得身體好多了。
她昏了多久?黑狼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她會在這裡?那天之後究竟發生什麼事?身上的包紮摸起來不像草率行事,為什麼給她這樣的俘奴治療?諸如此類一個個問題浮現,卻不得其解。
她皺眉苦思,突然頓悟了!這怕是他們留的後手,也是訊問情報的一環,裝作關心她、對她好的模樣,實是博取她的信任,讓她疏於防範、說出他們想知道的資訊。
她心中戒備,但還是乖乖任由黑狼抱著,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卻怎麼也睡不著。他也發現了,黑狼嘆了一口氣,隔著頸環摸向她紫青挫傷的喉嚨,問道:「能說話嗎?」
「可以。」琪卡絲以沙啞的聲音說,說完才感到喉部的緊繃,她推開他的掌,按著自己的頸子平淡補充:「只是有些脹痛。」
黑狼翻過她的身,有著短刺鬍渣和堅毅線條的臉頰靠上她的額,感受她額前的熱度已然下降、不再如前些天那般熱燙,他安下心說:「嗯,燒終於退了,你已經昏睡三天了。」
他握住她的手將溫暖傳給她,輕輕地來回推揉她的手腕,舒緩瘀傷的腫脹。
「疼嗎?」
溫柔的言語讓她心裡警鐘大響,他戲做得真好!琪卡絲心中腹誹、沒有回答,她抽回手低下頭、縮進被毯裡。過了一會兒見黑狼沒再說話,她小心往後移一移身子,忍著疼痛側身想坐起來。
「去哪兒?」黑狼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扯回來,全身上下的各式疼痛同時炸開。
這麼快就露出本性了?她冷笑心想。
黑狼粗暴的動作令她心生厭煩,琪卡絲向後出肘攻擊,但他的動作更快,他閃電般抓住她的上臂、把她壓倒在床上,腹部撞上床板的疼痛並沒有阻止琪卡絲脫開他的箝制、順勢翻身,揮出一記凌厲手刀攻向他的頸子。
然而,她虛頹的身體早就沒剩多少力氣,他輕輕鬆鬆伸臂格擋、反捉住她的手,接著將她的雙臂都按在頭上、推倒在地。
「這是你道早安的方式?」他跨坐在她身上、制住她,由上而下凝視著她蜜色的臉龐,那雙紅色的眼睛深邃而有神,一點也沒有剛睡醒時的惺忪。
她蹙眉蹬著腿、扭動身子想掙脫黑狼,卻敵不過他的力氣,她轉頭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溫熱的血液絲絲流入口腔,血腥氣在味蕾瀰漫,他卻沒退縮、沒發怒,動也不動任她咬著。
「真是隻不馴的小野獸。」
鬧騰了會兒嘴也痠了、見效果不彰,她才喘著粗氣,絕望地鬆口、放棄掙扎。她那金色的眼眸雖然失焦,但在漆黑的夜裡仍隱隱閃著微光。
「還有什麼手段通通使出來啊!吊刑、電刑、輾刑。告訴你沒發生的事就是沒有,還有我是絕對不會說出降詞、背叛我的國家的!」琪卡絲的臉緊繃著,分不清是誰的鮮紅血液緩緩從嘴角流出,但她仍倔強地瞪著他聲音傳來的方向,她的聲音極冷、受傷聲帶吼出的嗓音更是沙啞難聽。
背部裂開的傷處直接碰撞石製的床面,即使有厚毯緩衝,還是讓她疼得冷汗直流。她這殘破的身軀絲毫不能對他造成任何傷害,只是虛張聲勢罷了。她知道,他當然也知道,他下手時都十分克制力道,不想傷她,這才讓她有了可乘之機。
「對你動刑不是我授意的,我已經懲治他們了。」黑狼試圖解釋。溫熱的大掌輕輕撫上她浮腫的雙頰,被暗蛛甩過巴掌的地方雖已冰敷多次卻仍舊泛著緋紅,他憐惜之情溢於言表,可惜她看不見。
琪卡絲不敢相信他,撇開臉想躲開黑狼的手,她很累、很痛,現在只想趕快離開他身邊,躲在無人知曉的地方、避開所有人舔舐傷口。無論回奴舍也好、去地牢也罷,第一步得先設法離開這裡。
她收起反抗的態度、深呼吸平靜心緒,好半晌她才嘆口氣、冷硬說道:「既然醒了,我也該回去上工了,我可承受不住再次挨打了。」
「你傷養好前都待在我這兒,別再到處惹事生非。」他靜靜端詳著她,手指蹭上她傷痕累累、隱隱發顫的嘴唇,拭去血漬。她的倔強他知道,寧可傷害自己、用疼痛轉移注意力,也不肯求饒。
琪卡絲癟癟嘴,對他的話不以為然,但她自知身體狀況不佳,拖著這已近半廢的身子怕是也活不了多久。
「統領還想知道什麼就問吧,我能說的就會說,問完請統領......」她輕輕開口,語氣絕望而悵然:「殺了我。」
摸著她的臉,他憐惜地說:「我哪捨得?」
聽到這話,琪卡絲萬念俱灰地閉上眼。她渾身緊繃、緊抓著身下毯子,努力克制想推開他反抗的衝動、任他撫摸。
看她像隻被逼到角落的受傷小獸般亂吼,他知道其實她很怕,她以這種裝腔作勢的方式試圖保護自己。他頓時覺得很沮喪,自己現在才想好好待她,是不是晚了?看她方才戒備、嫌惡的神情,兩人之間那道深深的鴻溝真的有可能跨越嗎?
他們之間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想那時在山洞裡,她還趴在他腿上睡著。才一段日子沒見,她怎麼就對他如此防備?這段時間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過了好一會他才嘆口氣、放開箝制她的手,抱著她坐起身,獸皮一滑落,寒冷馬上無情地爬了琪卡絲滿身,她瑟縮著抓起獸皮。
「穿上。」黑狼拿了身旁的厚棉衣物丟給她,琪卡絲燒未退盡、四肢痠軟,她慢吞吞披上衣服,使力站起身要穿褲子時,膝腿一陣刺痛便要倒下去,幸好黑狼眼明手快,一個箭步衝上去接住了她。
「怎麼了?」他關心地問道。
琪卡絲搖搖頭,扶著床沿、掙扎地想從他身上爬起來,但身子綿軟、試了幾次竟然站不起來!越著急、反倒越使不上力,她惱恨自己這力不從心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