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迴路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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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11-17
部屬應了一聲,從火堆裡抽出一根烤得紅通通的烙鐵,烙鐵的頂端是個約手心大小的「奴」字。暗蛛接過烙鐵,一下就印在她身旁的雪地上,高溫讓冰雪瞬間蒸發。
琪卡絲聽到身旁蒸騰的水汽發出嗤嗤聲,知道暗蛛要拿什麼東西對付她,想來自己這樣的狀態一定承受不住,肯定會暈死過去,也許就能從今晚的折磨中解脫。
「怕了嗎?」暗蛛令人不舒服的粗嘎笑聲再度出現,他踩住她的胸,讓她無法閃躲:「求我,像個卑賤奴隸般匍匐在我腳前求我再給你個機會。」
琪卡絲輕笑出聲,氣息不順又劇烈咳了幾聲,她虛弱地搖搖頭,啐了他一口血:「我所求的對象只有神!」
「神?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神!」他幽暗的眼眸一沉,冷笑吩咐:「來呀!把醒香給她嗅著,我可不准她半途昏過去。」
薇菈沒有動作,旁人搶過她手中的小瓶,湊到琪卡絲鼻前,一陣辛辣刺激的味道衝入,倒真是讓她清醒不少。
「南領的賤種,帶著這粗鄙的裝飾,悲鳴吧!」說完,暗蛛將烙鐵壓向她肋下腰側,空氣裡瀰漫一股皮肉燒焦的臭味。
「你有種就殺了我!」琪卡絲把疼痛化作力氣、狂怒大吼,她嘴角揚起諷刺的笑,豁出去般說道:「怎麼,不敢嗎?即便隱身於群獸之中,你也藏不了你那血管裡流著的卑劣血液!叛徒!」
「你說什麼?」他惱羞成怒,他平生最在意別人談起他的族裔,暗蛛原是南領的中小貴族,卻因叛國而遭流放。他推開拿著醒香的部下、彎下身,大掌緊緊掐住琪卡絲的喉嚨。
「我的傲深刻於骨,你呢?不過是個悖主棄誓、毫無忠誠可言的東西。」長期沒服藥的戒斷症狀浮現、連番遭受折磨且多日不曾進食,琪卡絲的體力早已不堪負荷,她撐著最後一口氣說完,眼前一黑便昏過去了。
在失去意識前,她依稀聽到他失去理智的大吼:「你懂個屁……」
就在此時……
「暗蛛,你這是在做什麼?」黑狼和雪豹剛回來,便看見倒在高台上的琪卡絲幾乎赤身裸體且遍體鱗傷,不需問也知道發生什麼事,他面有慍色、沉聲喝道。
他說不出來看見地上那人蜷成一團、狼狽不堪又毫無意識的樣子時,心裡頭是什麽感受。
「統領。」暗蛛放下琪卡絲,任她的身體如斷了線的木偶般摔在地上,他快步上前、躬身行禮,語氣恭敬報告:「這賤奴前幾日意圖逃跑未遂,受了懲處。屬下得到線報,這賤奴似乎與敵軍有所聯繫,因而嚴加審問。」
「自作主張!」一上高台便看到她淡蜜色身子上那怵目驚心的烙痕和滿地鮮血凝成的冰晶 ,黑狼心頭一緊,提手揚鞭抽向他的前胸,鞭梢劃過暗蛛的臉頰,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統領?」暗蛛詫異不已,不明白黑狼為何這般怒氣沖沖,不過提訊一個聯軍俘奴而已。
一旁的雪豹趕緊向暗蛛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接話牴觸黑狼。她知道那南領人在統領心中的分量非同一般,雖然她不知道確切的原因,但她可不會傻到去動她。
「是不是我太慣著你們了?離了幽都,規矩就廢弛了?」知道黑狼動了大怒,所有在場的人噤若寒蟬,只有火盆裡柴薪劈劈啪啪的聲響。
血色的眼微瞇,透出一股凜冽的殺意,他一字一句地說:「我的東西,憑你也想染指?她有再多不是,也輪不到你教訓!」
「統領,可是這賤奴跟聯軍......」暗蛛張嘴還想反駁,黑狼從來不曾這般訓斥他,讓他在部下面前丟盡臉面。
黑狼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我自有定奪。」反手抽回鞭子,鞭子乖順回到他手裡。
「暗蛛,去領二十鞭長長記性、完了自己去禁閉反省,其他在場的人罰加勤一月、晨練加倍。」說完,黑狼大步走向琪卡絲,他脫下自己的殷紅色外氅,罩在她身上,抱起她頭也不回地往自己的石屋走,走到薇菈身前時,他停下腳步、看向薇菈,語氣和緩了些:「你帶些衣服、藥品到我那兒。」
***
薇菈和兩個藥婆提著藥箱走出黑狼的石屋,她們為琪卡絲急救已忙了大半夜,眼下都出現些許烏青,神情盡顯疲憊。端進去一盆盆還冒著煙的煮沸清水,出來時都被染成一片腥紅。黑狼站在一旁無事可做,只能乾著急,薇菈嫌他擋路,最後被請了出去。
少女朝坐在門旁的黑狼躬身說道:「統領,都處理好了,她的狀況不太樂觀,斷了的幾根肋骨我都接上了、但腹腔的內臟仍有破損出血、部分背上的傷隱約有壞死的現象;腿上雖是新傷,不過傷口深可見骨,肌肉也受到嚴重損害,以後必定會留下後遺症,且她體力耗盡、又幾乎兩天都暴露在寒風雪天裡,要是持續高燒不退,恐怕……」
「我明白了,你也辛苦了。」黑狼望向她手裡屬於琪卡絲的衣服,看著上頭的聯軍標記,又是一陣心煩意亂,他嘆氣道:「都燒掉吧。」
「是。」薇菈點頭致意,轉身欲離去,但還是躊躇著開了口:「統領,她……」
「嗯?怎麼了?」黑狼有些心不在焉地問道。
「她身子不好,歸因於長年服用一種特殊的寒藥破壞了她的身體,我推算她已經一個多月沒有服藥了,那藥的毒性隱隱發作,雖然我暫時用別的方法壓下來了,但還是要多設炭盆、注意保暖,最好能得知是什麼樣的藥,減量服用以免毒發。」
「知道了,早點休息吧。」黑狼頷首、抬手拍了拍薇菈的背。
接著他隨手招來信獸,將他剛寫好的傳報綁上信獸的腿,信獸不耐煩地用碩大的翅膀撲他,嘴裡不停發出類似抱怨的嘎嘎聲。
「好了,幫我交給玄殿下。」不馴的信獸回頭要啄他的眼,黑狼一個閃身,沒讓信獸得逞,那有著棕色粗皮的信獸撲騰幾下翅膀,飛進深邃幽黯的夜空。
他看著信獸飛遠了,才喚人搬來兩個炭盆,起身走進石屋,藉著炭火微弱的亮光看著縮在獸皮厚毯裡熟睡的琪卡絲。炭火光線一晃,一個蒼白虛弱的殘影疊上琪卡絲,黑狼頓時愣住了。
「活下去…連我的份一起……」他彷彿看見那人哀傷的眼瞳、聽見她微弱的聲音。
幾聲低低的呻吟傳來,將黑狼從回憶漩渦中喚醒,他看向發出聲音的那人,睡夢中的琪卡絲呼吸急促、雙眉緊絞在一起,雙腿蜷縮於腹前,全身不停顫抖。
「冷……」微弱的囈語從她嘴裡飄出。
黑狼深深嘆了口氣,脫下外衣,躺進獸毯裡抱著她,熾熱的前胸貼著她傷痕累累且沒有一絲暖意的背、手掌覆著她冰寒的雙手,灼熱的靈氣緩緩溢出,壟罩著她。
「別留我一……一個人……冷、好冷……」琪卡絲雙眉緊擰,聲音幽微細碎。
黑狼挪動身體,下巴靠於她的頭頂,將她納於自己懷中,他柔聲低語:「好,我在這裡陪你。乖,沒事了。」
想著那日與狼爺的深談,黑狼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對待她的方式都是不對的,她吃軟不吃硬,只要對她軟、她就會更軟;但要是對她硬、她也會更硬,硬到啃不動時就只好銷毀。他不想這樣,所以他下定決心要好好待她,但當他滿心期待地回來時,她卻可能永遠離開他……
他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撫著她的髮,直到她的身體逐漸放鬆、不再發抖,他才抱著她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