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奴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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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10-29
      琪卡絲這次由鱷手帶著回到奴舍,一切都和之前不一樣,重回奴舍後,她和其他十多個這個月才來的新奴編在一塊兒管理、勞作,她們不必負責辛苦的浣洗工作,只需在溫暖的酪場裡做些擠乳、煮乳、烘製肉乾果乾之類較輕鬆的勞役,每旬還有一天的輪休。而惱人的管理者們似乎對她視若無睹,不再圍著她,準備糾她錯處、處罰她,甚至對她有些避之唯恐不及,這樣的改變讓她困惑。
     
      她們這些輕役奴也被稱作「上奴」,據說多半是犯了罪被罰入奴籍的原貴族女子、或是連續多年表現良好的奴隸,除了標示身分的頸環和灰白麻衣之外,不必配戴束具,是所有奴隸中地位最高的一群。
     
      然而從原先高高在上的貴族一朝貶為奴隸,許多新進奴隸無法馬上適應,總還想著能耍耍脾氣、逞逞威風,但她們很快便會知道那是多麼愚不可及的錯誤。
     
      上奴的待遇很好,不僅勞作時間短、伙食也較寒牢好上太多了,雖仍以鍋底焦糊的涼麥粥為主,但每天都吃得上肉乾、偶爾還有機會得到指甲蓋大小的乳酪或部分腐爛的蔬果鮮食。但能那麼樂天知命的新奴不多,有天晚飯時間,一個新奴打翻盛著爛糊麥粥的木碗、哭喊抗議。
     
      「我再也受不了了,這比乞丐吃得還差!」那人蹲下不停哭著。
     
      「讓開、讓開!」周圍的女奴被驅趕開、聚在一旁議論紛紛。
     
      「讓你浪費食物!不知好歹!」好幾位管教蜂擁而上,棍棒加身,打得她慘烈哀嚎,她們踩著她的背、壓著她的頭逼她舔舐乾淨那些混了沙土的吃食,輕蔑地說:「不過是畜生不如的東西,還敢拿翹?」
     
      「看什麼看!還不滾回房間裡待著,今晚全部餓肚子!」一個中年管理者叫罵,眾人悻悻然往屋舍走,卻是敢怒不敢言。
     
      「嘔......」在琪卡絲被趕回住所前聽到她吐出來的聲音,接著又是棍棒的悶擊聲和慘叫聲,她低著頭混在其他女奴中回到住所。據其他奴隸的閒談,接下來那人便失去蹤影,沒人再見過她,不知是被發配到哪兒去了、還是那晚就此殞命。
     
      輕役奴的住所兩到四人一間,木板床上墊的不是粗硬的乾草、而是細軟的絨草。雖然房內空間狹小又潮濕冰冷、夜裡設有門禁、無時無刻專人看守,但琪卡絲頗為滿意。能躺著休息、每隔幾天便有機會淨身,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同寢的碧珀是個活潑的姑娘,剛被發配到鏡城為奴沒幾日、也是新奴之一,但她似乎很認命,沒搞出什麼讓管理者頭痛的事,兩人年齡相差無幾、很是投緣。但兩人都很有默契地沒有問對方的身世,知道她看不見,碧珀總是熱心地幫她取食、牽領著她來往酪場,外出採集作物時也總是護著她。
     
      她的聲音清脆好聽,偶爾在監舍裡也會小聲哼幾句民謠。某日輪休,兩人躺在床上享受難得的清閒、一同蓋著琪卡絲從狼場帶來的優質被毯,她教了她一首簡單的以森榭民謠,聽說小時候只要她母親唱這首歌,她就會安穩睡去。那天兩人頭靠著頭說了很多話,卻都避開讓人不開心的悲慘舊事。
     
      兩人關係很好,但琪卡絲發現幾乎每晚飯後不久,碧珀都會消失、不見蹤影直到半夜才躡手躡腳回來。琪卡絲一向淺眠,聽著她淨身更衣的細碎聲響,她不動聲色、一直裝作不知道,既然管理者沒有意見,她也默默不吭聲。
     
      某天夜裡碧珀沒有回來,直到清晨,房門開了,她被兩個管理者拖進來、扔在冰冷的地上,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腥臭淫靡的味道。等到管理者一臉嫌惡地離開、關上門後,琪卡絲才翻身下床察看。
     
      然而碧珀昏迷不醒,叫了幾聲毫無反應,琪卡絲探了鼻息、確認過心搏正常,她才伸摸著解開她凌亂不堪的衣衫,拿布沾了水替她擦洗身子。
     
      琪卡絲看不見,不知道是不是因此弄疼了女孩,她嚶嚀一聲,悠悠轉醒。
     
      她眨了眨眼,就著小窗透入的銀白月光,眼前晃過琪卡絲那頭白金色的長髮,她迷濛開口:「南領人?」
     
      琪卡絲聽到沙啞如鴉的聲音後皺眉,停下動作,臉上盡顯擔憂:「我弄疼你了嗎?」
     
      「沒,我自己來,你再去睡一下吧,等會兒便叫晨起了。」女孩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完全不復前幾日的甜美。
     
      「沒關係,我幫你倒杯水。」說著,她起身伸摸著在缺角的杯子裡注入冷水,再跌跌撞撞回到碧珀身邊。
     
      躺倒在地上的女孩白衣虛掩,遮不住她曼妙的身段,原本白皙滑嫩的皮膚上布滿青紫瘀痕和斑斑血跡,她接過水杯喝了一口潤喉,語氣輕飄地問:「為什麼你不問我發生什麼事?」
     
      琪卡絲蹲在她身旁,拾起布巾擦拭她的腿,聽到她的問題,她微微一笑說:「你若願意讓我知曉,自然會告訴我。」
     
      碧珀撐坐起身,自己接過布巾擦拭身體,看著她沉靜的面容,不禁悲從中來:「南領人,其實我很羨慕你。」
     
      「為什麼?」琪卡絲愣住了,同樣身為奴隸,她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可羨慕的。
     
      女孩抱著雙膝、兩道淚潸然滑落,她哽咽著開口:「你得到統領的青睞,不需要任人挑選、夜夜伴著不同男人入眠,也沒有人敢公然猥褻你。」
     
      「你每晚都去侍夜?」她嘆了口氣、跪在碧珀身旁,抱著可憐的女孩、拍撫著她。
     
      碧珀握緊她的手,情緒激動,大顆大顆的淚珠滾滾而落:「除了你和被軍官包了的專屬女奴,所有上奴晚間都得去廣場列隊、任軍士挑選,選完後才是付費了的平民和其他管理者,能僥倖逃過侍夜的奴隸少之又少!」
     
      她哭了會兒才徐徐開口述說:「今晚一個留守的小隊長挑中了我,原本我還開心著,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他是個軍官,要是他滿意我的服侍,也許我就能脫離夜夜易主的生活,沒想到他......唉!」
     
      碧珀虛弱一笑、充滿悲切:「他要我在他的隊兵前邊唱歌跳舞、邊脫卸衣裳,還要我同時服侍三四個士兵,我服侍得不好、惹惱了小隊長,他把我賞給他隊上的狼,任那些畜生......一晚上。」
     
      「狼?他們怎麼可以這樣?」
     
      她震驚的表情落在碧珀眼中是可笑的絕哀:「呵...狼的地位可比我們高多了,聽說殷紅軍盛行狼決,每年任狼分食或姦淫致死的奴隸不下數百。」
     
      「北域人自個兒也是這般對待奴隸,卻還指責聯軍?」琪卡絲蹙眉、忿忿不平。
     
      女孩閉上眼,泣不成聲:「是啊!一樣的,都是一樣的......」不知是回答琪卡絲的問題、還是說給自己聽。她靠在琪卡絲肩上難敵疲憊睡去、淚卻流不盡。
     
      陽光初露臉龐,奴舍的叫起聲不絕於耳,她匆匆替碧珀換了身較乾淨的衣服、攙扶著她去排隊取食。早飯後,管理者唱名分配工作,琪卡絲今日被分配到醃製莓果,和其他女奴排隊離開時,她故意落在隊伍最後頭,卻仍舊沒聽到碧珀的名。
     
      晚上琪卡絲結束工作、跟著其他女奴準備回房淨身時,有人發覺不太對勁:「咦!南領人,你們的房門怎麼是開著的?」
     
      她偏著頭不明所以,想著可能是碧珀先回來、忘記關門了,她喊了幾聲,旁人告訴她碧珀不在房裡、她的東西也全都不見了!一股不安的情緒在她心頭蔓延。
     
      「總管來了!快集合!」不知哪傳來這麼一聲,舍裡的女奴們都三步併作兩步地跑到小廣場上集合、跪了一地,琪卡絲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