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傷治癒

本章節 3059 字
更新於: 2020-10-27
      黑狼隔日天光未晞便帶著大隊人馬啟程,出發前他還特別到診療處看了她,不過那時琪卡絲還在睡夢之中,經過一晚的休息,原本憔悴的臉龐多了幾分血色。
     
      他原想抬手摸摸她的髮,但又怕攪了她的美夢,伸到半途的手進退兩難,他躊躇半晌,最後還是嘆了氣悠悠放下。悵然轉身,推門出醫療所時,神色又恢復統領那付肅然、不近人情的模樣。
     
      她醒後,原想自己離開,才走出門就被前來探病的蒼狼逮個正著、吩咐人用擔架把她抬回狼場。接下來幾天,她都被關在狼場的房間裡,不準踏出房門半步,蒼狼甚至特別安排那些和她有交情的見習者守在門外,輪班監視她。
     
      每天早晚,蒼狼定會親自送一大堆吃食過來逼她吃下,再讓她喝下濃稠的藥汁。總有熱心的人送來各式補品、保健品和各式偏方,一日數次、從未斷過。
     
      傍晚結束刷毛工作後,幾個大男孩都會擠到她房間陪她,告訴她誰今天發生了什麼糗事,幾個人哈哈大笑、好不開心,每天都鬧到蒼狼進來把那些人趕走為止。
     
      因為眾人精心養護、琪卡絲又是個配合的好病人,所以她的手復原得很快,快到連軍醫都嘖嘖稱奇。
     
      有天下午,還不到那群見習者素日裡來的時間,卻有人敲門,琪卡絲雖然心中有疑,但還是起身艱難地用手肘頂開門閂。
     
      她揚起微笑,偏頭疑惑地問:「狼爺嗎?今天真早。」
     
      「是我,南領人。」洪亮的嗓音在門口響起。
     
      聽到來人的聲音,她一愣,趕緊側身站到一旁讓出位置,垂首恭敬行禮:「鱷手大人。」
     
      「狼爺今天比較忙,讓我先帶晚餐過來。我聽說你的事了,一直不得空來看你,手好點了嗎?」鱷手推開門,進到她那鳥籠似的小房間。
     
      他不動聲色打量房間,除了小得幾步就能走完之外,也沒有桌椅傢具。他挑起一邊眉毛、搖搖頭,隻手攬著她坐在墊了厚毯的木箱上。
     
      琪卡絲舉起被過度包紮的手,莫可奈何道:「好多了,我倒覺得像兩顆蠶繭。」
     
      「你呀!虧你還說得出笑話......」他拿過籃子裡的奶油麥餅剝成小塊送到她嘴前:「來...我餵你。」
     
      麥香及奶油香甜的味道傳進鼻間,她嘴裡嚼著麥餅,聲音含糊不清:「謝謝大人。」
     
      「等等軍醫會過來替你拆包紮。」他一邊湊了水碗到她唇邊、一邊說:「明天我送你去奴舍。」語氣自然平淡、就事論事。
     
      「是。」她垂下頭掩飾心中的情緒。她知道這一天總會來的,她不可能在狼場久待,畢竟統領都發了話要她去奴舍了。往好處想,這些天如同禁閉般的無聊生活終要告結。
     
      鱷手似是沒發現她的異常,餵著麥餅繼續說:「五天後,我會跟著狼爺移地遠放,可能要一旬多才會回來,奴舍那邊我都打點好了,他們不敢再為難你。」
     
      「謝謝大人。」她由衷地說。蒼狼、雪豹、棕熊和鱷手這些與她非親非故的以森榭人對她都很好,並不因她的身分而嫌惡待之。
     
      等她吃得差不多了,他才起身收拾好東西,拍拍她的背鼓勵:「你啊!放寬心等統領回來吧!」
     
      「什麼意思?」琪卡絲敏銳察覺這句話不太對勁,她側頭問道。
     
      見她一臉茫然,鱷手狐疑地說:「狼爺沒跟你說嗎?統領要把你調到他身邊服侍,作他的專屬女奴。」
     
      她訝然,專屬女奴的意思是什麼,她不會不明白。床上的玩物、禁臠,隨時隨地奉迎、滿足主人,她看得夠多了!哪個貴族爵爺不是有三、五個寵姬或近侍的?等姿容衰退或主人厭煩了,下場通常比一般奴隸更為淒慘。
     
      況且她也不認為自己有那個身材樣貌可做寵奴,不過因是戰俘,拿來折磨蹂躪、滿足征服慾罷了!她露出苦笑。
     
      「準備享受好日子吧!」
     
      「好日子?」她重複,唇角勾起諷刺的弧度。近侍的暖床女奴不必從事粗重勞動,對奴隸來說大概是求之不得的好日子,但對她來說,卻非如此。龍裔的尊嚴使然,她倒寧願從事勞動,也不願以身取悅他人。
     
      在聯軍歡宴中,她看過許多被作為玩物培養的男女奴隸,那些人訓練有素、被調教得很好,各個嘴角含笑、舉手投足盡是妖魅,但與之對視便會發現他們的眼神木然而空洞,莫大的屈辱和絕望使他們封閉自己的靈魂,她不想變成那般模樣,也許自己該惹出點事兒,讓統領一怒之下賜她回歸。
     
      看她臉上哀淒的神色,鱷手知道她在擔心什麼,雖然他不明白統領為何心血來潮指定她,但他無權也不會過問,只能安慰道:「你別擔心。要是你過得不好,棕熊和我商量過了,我們會聯名上書懇請統領讓你回到狼場。你在這兒做得很好,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我相信統領不會浪費你這樣的人才。」
     
      「謝謝......」除了這句話,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琪卡絲知道他們為她做得夠多了,她也不願棕熊為了她得罪、甚至忤逆黑狼。盛怒之下的統領不知會做出什麼事,她可不想害這些幫助她的人前途堪慮。鱷手走後,她一直悶悶不樂想著。
     
      晚上蒼狼和年邁的老軍醫一同前來,他們似乎認識多年,兩人一直互相虧來損去的。軍醫拆開她手上的包紮、洗去藥漬,把她的手翻來覆去、仔細檢查,確認雙手均已好全,從紅紫腫脹恢復原本蜜色平整的肌膚。
     
      老人的鼻尖幾乎碰上琪卡絲的手背,蒼狼忍不住開口:「喂!老傢伙,我們丫頭這手以後可還提得了刀劍?」
     
      「哼!都有我出馬了,你擔心什麼?」
     
      雖說軍醫保證不會留下後遺症,舞弄刀劍也沒問題,但那些不可磨滅的疤痕只會淡去、並不會消失,這兒不比幽都,缺乏珍稀藥材,他對此也無能為力,那些疤勢必會成為她作過浣洗奴的印記,伴她一生。
     
      「丫頭,留個疤沒什麼的啊!咱以後找個會疼你、愛你的帥小伙兒。」蒼狼怕她難過,拍拍她的背安慰她。
     
      沒想到,她豁達一笑、根本不在意:「狼爺,算了吧!我才不想伺候人,一個人自由自在多好?沒拘沒束的,想做啥就做啥。」
     
      看他倆越說越沒邊兒,滿頭花白頭髮、眼尾皺紋多如舞會蓬裙的老軍醫不得不打斷他們:「還有幾個生凍瘡的地方要持續上藥、避免接觸冷水。」
     
      「明白。」琪卡絲點頭。
     
      老軍醫細細打量她衰弱的面容,猶疑地開了口:「小丫頭躺下,我好好看看。」
     
      她眨眨眼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躺下,感覺那雙蒼老卻令人心安的手在她頸側、腹部拍來敲去,似在鑑定什麼。
     
      她沒開口詢問,但蒼狼忍不住了:「老傢伙到底在做啥?對一個小丫頭動手動腳,不害臊?」
     
      「亂說什麼!」他怒斥,氣得吹鬍子瞪眼,轉回面對琪卡絲時,語氣又變得滿懷深意:「小丫頭是南領人?」
     
      得到她點頭回應,他又說:「北域天氣濕冷,小丫頭體質畏寒,平時要多注意穿著保暖、不要食用生冷飲食,切記不可飲酒。」
     
      聽到最後一句,她愣怔了,良久才答:「是,謝謝您。」
     
      老軍醫轉身慢條斯理收拾東西,蒼狼把她摟進懷裡、不捨地交代:「丫頭,還是那句話,好好照顧自己,別讓我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