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案－月有陰晴圓缺03

　　眼看就要離開廢墟了，算命師卻突然開口：「我們……能不能先停一下再走？」
　　「咋了？」鬍子越問。
　　「有不好的東西正往這裡靠近，馬上就會碰頭了。」
　　「是老四的人嗎？」
　　「恐怕是，我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算命師估摸了下，指著一旁往下的樓梯，說先藏在地下室，等他們到樓上去的時候再趁機溜走。反正也沒別的辦法，三人於是躲進充斥著沼氣的地下室裡，這兒看來曾經是停車場，天花板低矮，空間卻很大，只有柱子立在中間，地上還隱約可見斑駁的車格油漆線。
　　鬍子越把劉白放下，讓他躺平，自己席地而坐。和尚看著面前這倆小鬼頭，一個雖然經歷過不少風浪，內心卻仍有年輕的熱血，另一個則完全沒有接觸過人心險惡，乾淨得像張白紙。他早已沒了對未來的熱情，也不對世間抱持著什麼美好的幻想，像他這樣的人，能在這次事件幫上什麼忙呢？
　　和尚頓了頓，說：「現在證物仍在安全帽同志那裡嗎？」
　　鬍子越這才想起來他們此行的目的，連忙打了電話給小申，謝天謝地，這回終於通了！聽見小申還氣定神閒地「喂」，鬍子越忍不住破口飆罵：「我操你大爺的還『喂』！喂你麻痺！既然還活著嘎哈不打個電話，我都差點兒給你招魂了！你在哪兒？證據呢！」
　　『欸欸欸，講話不要這麼難聽好不好？』小申似乎有點不高興：『我被他們追到從頂樓跳下去，還好抓住旁邊的鐵窗才活下來了，你那個到底是三小證據啊！骨頭？這麼重要的東西居然就這樣塞給我，到底是什麼鬼啊？』
　　鬍子越簡單把命案的事情說了，又問：「你人到底在哪兒？」
　　『我摔下去的時候受傷啦，只好先去包紮囉？我現在躺在家裡跟你講電話啊，你想拿證據怎麼辦？』
　　躺在家裡！這貨居然躺在家裡！鬍子越忍著不快：「老實說吧，我也還沒想好怎麼辦，你說咱們拿這去給警察免不了還要做筆錄，無論怎麼講咱倆也很可能吃上罰則……你有什麼好主意沒有？」
　　「貧僧有方法。」
　　「呃？」鬍子越回頭看著和尚，他一本正經地又重複了一次：「貧僧有方法。」
　　「你說說？」
　　「就讓貧僧把證物交給警方吧，反正我本來就是通緝犯，會出現在那種地方也合情合理。」
　　「可是……你這樣不就會被抓去關了嗎？」劉白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一臉擔心地問。
　　「不要緊。」和尚微笑：「貧僧已經逃得夠久了，遲早得要面對的，你叫安全帽同志把證物拿來，由我去向警察說明，這是最好的辦法。」
　　一時所有人都沈默了，鬍子越最先開口：「好，有骨氣，真爺兒們！」回頭斬釘截鐵地對小申說：「如雲哥說的你也聽見了，等會咱們在撞球館會合，就這樣！」
　　『等一下！』
　　「又怎麼啦？」
　　『我車咧？』
　　「我給你牽去湯裕源家樓下了。」
　　『那我安全帽咧？』
　　「我給你拿去湯裕源家裡了。」
　　『幹嘛什麼都給他啊！他又不是我的誰！』
　　不理會小申的抗議，鬍子越把電話直接掛斷，問那算命師：「咱們可以走了吧？」
　　「可以了，現在出去不會被發現的。」算命師恭敬地回答。

　　湯裕源正抱著安全帽發呆，忽然接到小申的電話差點沒把他嚇死，剛才和尚那語氣，他真以為小申已經歸西了。他結結巴巴地喊出一句「申哥」，還以為會聽見什麼溫暖的安慰，誰知道對方劈頭就是「把安全帽還給我」。
　　原來打給我只是為了拿安全帽。湯裕源一下冷了半截：「喔……那你上來拿吧。」
　　『你從樓上丟下來給我。』
　　「欸？」
　　『我就在你們家後面，窗戶打開丟下來。』
　　湯裕源趕緊跑去後陽台看，無奈被樹叢擋住了視線：「這樣丟不準啦，為什麼不直接上來拿就好了？」
　　『嘖！我趕時間，直接丟下來比較快！』
　　湯裕源沒辦法，拿起安全帽往下丟。
　　『我接住了！謝──啦，先走了喔，掰掰！』
　　「那個，申哥，你要去哪裡？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
　　『蛤？你要跟喔，欸……可以是可以啦，但是我不是出去玩的喔？』
　　湯裕源大聲應到沒關係，便開心地跑下樓，去哪兒不是重點，他就只是想和小申多相處一點時間。對沒什麼朋友、孤單怕了的湯裕源來說，小申就像他的哥哥一樣。他坐在後座，緊緊環抱著小申，輕聲說道：「申哥，我好喜歡你，你要一直陪我喔……」
　　然而風聲太大，小申並沒有聽見。
　　此時，後方的小巷子裡竄出了一輛白色轎車，不緊不慢地跟著小申。
　　「建國，你真的要打？」副駕駛座上的李志龍把玩著一把制式手槍，有點不放心地問正在開車的青年。
　　「不是叫你打人，打輪胎、打輪胎！」青年拍了下大腿，睨著前面那輛黑色重機的車尾燈：「真他媽的衰！」
　　「那我可以開槍了嗎？」
　　「你在住宅區開槍是想把條子引來啊？等他鑽小路的時候再打！」
　　「他要是不鑽小路呢？」
　　「那就直接打！反正絕對要把骨頭拿回來！」
　　到底要我怎麼樣嘛……李志龍汗顏，要不是這傢伙是大師兄的乾弟弟，他還真不想替他幹這活，多冒險啊！他不曉得黃建國為什麼那麼堅持要追他們，問他也不講清楚，只說要拿回「骨頭」。你好歹告訴我到底是雞骨頭還是鴨骨頭啊！難道是在菜市場殺價殺輸對方，才那麼不甘心？
　　「可以了，開槍！」黃建國突然大喊，李志龍沒來得及反應就扣了板機，碰一下打到了地上。
　　「白痴，打歪啦！人跑了、跑了！幹，我哥幹嘛養你這個沒路用的！」
　　「對不起啦……不就是一根骨頭而已，到底在緊張什麼……」
　　黃建國懶得跟他解釋，他沒有和任何人說，甚至連大師兄他都瞞著，要是被知道，這次他就真的玩完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加大馬力追上已經跑遠的重機騎士，反正都已經被發現了，那就硬來吧，他媽的不管那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