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案－我就是要來陰的05

　　「你是被人害死在這裡的。」
　　鬍子越朝那男子靠近，男子默默地後退，緩緩伸出手，指著衛浴間裡的坐式馬桶。鬍子越立馬會意過來，打開馬桶水箱，果真在裡面發現了一個黑色塑膠袋。他把塑膠袋拿出來拆開，裡頭是被層層報紙包裹著的什麼東西。
　　鬍子越屏住呼吸，把報紙揭開，裡面的物體著實讓他嚇著了。
　　那居然是一截已經泛黃的骨頭！
　　「這、這是你的？」
　　鬍子越轉頭看了下男子的殘腿，心說這莫非就是祂的小腿骨？他沒研究過解剖學，也是頭一次看見真正的人骨，不由得頭皮發麻。男子哀怨地點頭，發出微弱的嗚咽，鬍子越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死無全屍的冤魂，無法投胎，也記不得生前的事情，所以祂才會被困在這裡。
　　切斷小腿只是隱藏事實的手段，男子另有死因。
　　既然男子死在這間酒吧裡，他們又這麼大費周章地把骨頭藏起來，代表兇手很可能就是大師兄團伙的人。鬍子越握著這截人骨，心想若是能把它交給警察，大師兄他們就真不用混了，起碼也有好一陣子不得安寧。可是，他該用什麼理由？警察難道不會問他是怎麼發現人骨的嗎？要是把實情全講出來，恐怕會更麻煩的。
　　該怎麼做？鬍子越一時半刻想不到好方法，決定先出去找和尚討論討論，他把骨頭重新裹好收在背包裡，對那男子說你等著，我一定還你清白。說完便出去了，回到原本的包廂，正想推門，又覺得好像有哪兒不對。
　　外邊怎麼那麼吵？方才在這裡明明幾乎聽不見外面的聲音的。鬍子越一個激靈，不好，這是要搞事情！
　　這時候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鬍子越二話不說衝出去，迎面看見和尚從人群中鑽出來：「死要錢，快跑！」
　　鬍子越心領神會，轉身朝出口跑去。
　　藥效發作後哭著笑著的酒客們或躺或臥，並沒有理會他們，少數還算清醒的人發了瘋似地狂追。
　　兩人閃過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桌子、沙發，在門口被司機給擋了下來，鬍子越深吸一口氣，用力一蹬給司機來了個飛踢，一腳把他踹出三米外。身後的人們叫囂著，和尚縱身跳上對面的圍牆，踩著一樓住戶的遮雨棚往上爬，鬍子越連忙跟上。
　　行動遲緩的醉鬼們爬了半天上不去，在下面怒罵著極其難聽的字眼。司機已經回神，跟著爬上了牆，抓住了和尚的腳，把他拖了下來，兩人滾到地面扭打在一起。鬍子越隱約聽見和尚嚷著，快走！
　　哥們兒，對不住。鬍子越在心裡向和尚道歉，沒命地繼續跑。巷子口的小申遠遠地就看見了他，已經在車上等著，他一個箭步跨上後座，小申立馬催緊油門，「玄色疾風」嘶吼一聲甦醒過來，狂飆而去，曳出長長的胎痕。
　　「老胡，和尚呢？」小申打開安全帽裡的藍芽對講機。
　　「希望他命夠硬。」鬍子越乾咳幾聲：「酒吧裡出過命案，我把證據帶出來了，他們很快就會發現，咱們得逃。」
　　「你說啥小？什麼命案？什麼證據？你們不是去搞風水而已嗎！」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哈哈哈……」
　　「你還有心情笑！笑屁啊笑！告訴我現在應該要怎麼辦啊！我──」
　　小申說不下去了，因為前面就是死路！他不熟悉附近的地形，埋頭亂竄下居然跑進這裡，再回頭一看，後面一整排摩托車正在靠近。
　　鬍子越悄悄把骨頭拿出來塞給小申，說你爬牆出去吧，我引開他們，你趕緊把這骨頭交給警察。小申接過，也不曉得那是什麼，往皮衣裡一塞，踩著牆上的凹洞往上爬，那些人剛剛駛進巷子，他已經翻牆到後面的庭院裡了。
　　畢竟現在是深夜，小申也不自覺放輕腳步，生怕吵醒了宅子的主人。這家人的院子還挺精採的，種了許多花，小申跳下來的時候把他兩盆杜鵑給踩爛了，然而他只聽見一聲驚心動魄的「劈啪」，並不曉得踩到了什麼。
　　小申壓低身子，幾乎以匍匐前進的姿勢慢慢爬出了庭院，從裡面打開鐵門側身出去，還不忘好好地把門關上。他緊緊抱著那包東西，這可是重要的證據，千萬不能丟啊！但是這該怎麼給警察？他什麼也不曉得，一問三不知，豈不是太可疑了？還是先回撞球館，等鬍子越跟和尚都到齊了再一塊商量吧。
　　邊這麼想著，他打開手機看了下地圖，發覺路還挺遠，車子又不在身邊，乾脆慢慢走回去。
　　然而，老天爺似乎不想讓他這麼簡單就逃掉。
　　街燈下出現一個高大的身影。
　　是那個司機！
　　小申立刻掉頭就跑，司機的腳步很快就要追上他，他也不知哪來的念頭，看見面前有座樓梯就衝上去。那是住家屋外的逃生用樓梯，幾乎完全被鐵鏽侵蝕，搖搖欲墜，每走一步就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司機那麼大一隻，在這種樓梯上鐵定跑不快！小申仗著身材的優勢，三步併兩步跑上頂樓，這才發現自己失算了。
　　幹，旁邊沒有屋頂讓我跳！
　　小申無語，他原本想像電影裡的情節般直接跳到隔壁屋頂，誰知道這棟樓旁邊就是面水泥牆，中間還有至少兩公尺寬的間距。
　　司機已經上來了，就站在小申的對面，他從外套裡拿出一把鋼珠槍，低聲道：「把東西還來。」
　　小申舉起雙手：「什麼東西？我不曉得啊！」
　　「你不曉得，跑什麼？」
　　「因為你在追我。」
　　「不要跟我打馬虎眼，把東西還給我，你就不會有事。」
　　司機舉著槍朝小申走進，小申也慢慢地後退，再後退，終於踩到了頂樓的邊緣。
　　「聽話，現在把東西拿出來，放在地上，我就走，不會碰你一根寒毛。」司機面無表情地說。
　　小申冷笑一聲：「呵呵，司機大哥，以前人家都叫我申瘋子，你知道為什麼嗎？」
　　司機沒有回應。
　　「因為我不怕死。」
　　小申說完，往後退了一步，整個人掉了下去，只聽一聲響亮的「碰」，再無動靜。

　　鬍子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大師兄的一班人馬逮著他，各個面目猙獰恨不得把他給剁了的當下，領頭的老鼠突然接到一通電話，對著話筒畢恭畢敬地官腔幾句後，對著他說：「鬍子越，你還記得劉白嗎？」
　　「劉白？」鬍子越壓根沒想過會在他們口中聽見這個名字，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他現在在我們手上，老四打算拿他跟你做個交換，你把東西還我們，我們就把人還給你，如何？」老鼠笑了笑。
　　我還你大爺！鬍子越很想這麼說，可這些人是什麼時候綁走劉白的？這個計畫是他今天臨時決定，算命的怎麼可能那麼快就知道？他都不用休息的嗎？他是監視器二十四小時待命看他們有啥動向的嗎！
　　最慘的是，他已經把證據交給小申了。
　　「……劉白在你們那兒？證明給我看。」先說點什麼吧。
　　「他在這裡呢。」老鼠在手機螢幕上點了幾下，拿給鬍子越看，上面顯示著一個空蕩的房間，劉白坐在唯一的一張椅子上，兩手被反綁，不安份地掙扎著。
　　我勒個去還真的在你們那裡啊！這下逼都裝不了了！鬍子越想如果這是漫畫，那他頭上肯定是佈滿了黑線，真他媽的衰！下回幹壞事之前應該要先去廟裡上炷香！
　　「好了，東西在哪裡？」老鼠問。
　　「……不在我這裡。」
　　「沒關係，三天，我給你三天時間，你把東西帶到西區的KTV，一手交物，一手交人。」
　　老鼠說完就走了，絲毫不給他答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