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案-我就是要來陰的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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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7-22
鬍子越管不了那麼多了,把那小姐推出去,鎖上門。
「欸?大哥,你怎麼啦!」小姐在外頭敲門,鬍子越不搭理她,把耳機給戴上了。
雖然這裡不是「頭」,不過陰氣這麼重,就直接在這兒做個法把風水整個搞壞也不錯。鬍子越心跳一直在加速,然而不是因為緊張,而是興奮,他媽的興奮!每次都是出招化解煞氣、驅鬼、破邪,老早就膩了,多想嘗試下布局陷害別人的滋味!今天可終於有這機會了,從正道墮入魔道的機會……不對,老子這是對付人渣,某方面來說仍是做好事,何樂而不為?
鬍子越拿出四截竹片,上面刻著請鬼符,這是他臨時做好的「祟物」,也就是破壞別人家運的玩意兒,若是被他爺爺知道,肯定得被桃木劍敲頭。他將竹片分別擺在房間的四個角落,又把房裡掛的所有避邪物都摘下來。當他拿下桃木劍時,發現後面的牆上似乎寫著什麼。
一看,壞了。
那分明是個「哭」字,不像是寫上去的,反而像從牆裡透出來的。
看見「哭」字,說明有冤,一定有什麼就藏在這面牆後頭。鬍子越敲了敲牆壁,心想這裡原本應該還有一間房間,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被封了起來,沒有入口可以進去。
呃,入口?
鬍子越看著身旁的窗戶,覺得應該可行。他探頭出去,果然在相隔大約一公尺左右的地方有另一扇被木板封上的窗戶,證明隔壁真的還有個房間。幸好這兒是一樓,拆掉木板不用費太大力氣,鬍子越拿著桃木劍把薄薄的三合板一片片撬開,露出裡頭的毛玻璃。
窗戶年久失修,稍微施點力便能打開,裡頭是一模一樣的房間,不過沒有光線,看上去略顯陰森。鬍子越小心翼翼地跨過窗子進到房間裡,覺得好像踩在水上了,這整個空間好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濕氣異常地重,他險些喘不過氣來。
「朋友,別哭了吧,你這都哭幾年了,地板濕成這樣?」
鬍子越試探性地與冤魂溝通,卻沒有得到回應。他用手機照明,發現這裡的矮桌子上憑放著一面時鐘,指針接近七點,而且還在走。
這時鐘的造型不一般,是純木製,包括指針也是木頭,外框做成六角形,沒有鏡面,可以直接用手撥動指針。若是普通人看見了,應該只會覺得挺特別,但看在鬍子越這樣懂行的眼裡,可就沒有那麼簡單。
秒針一格格地跳著,滴答、滴答、滴答……
六點五十七分,六點五十八分,六點五十九分──幾乎就在達到七點整的那一瞬間,指針突地往回跳,回到了六點三十分的位置。
果然,這是「往生鐘」。
聽起來很不吉利,其實也只是法器的一種。人死了變成鬼,鬼的質量跟密度都與肉身不同,基本無法碰觸到陽間的物體,可簡單的撥弄、移動卻沒有問題。這也是為什麼經常有人在出過事的地方聽見挪動桌椅的聲音,這就是鬼試圖傳達給人的訊息,祂們想引起注意,讓人知道祂在這裡。
往生鐘就是利用這點做成的道具,乍看只是普通的時鐘,可其實是在墓穴裡埋藏七七四十九天的極陰之物。往生鐘能招鬼,一般被用來在命案發生後確認真正的死亡時間,因為鬼會撥弄指針,讓其停留在自己死亡的時間點。
所以有往生鐘的地方,百分之百出過人命。
科學辦案成熟後,已經很少人使用往生鐘,鬍子越也只有在爺爺口中聽過。他想這面往生鐘不是鑑識人員放的,應是酒吧的人私下處理,他們隱瞞了某起死亡事件,不知道經過了多久,死者一直到現在都待在這裡,一遍又一遍地撥動指針。
「朋友,你能聽見我說話嗎?出來,咱們聊聊天,我是來替你伸冤的。」
鬍子越抬頭對著空氣說,依然沒有得到回應,他乾脆往床上坐下,拿出打火機點菸,然不知為何,火遲遲點不著。真是的,就別逗我了吧,有人要來幫你還不高興,乾脆把繩子綁一綁直接回去算了!
「你再不出來我真要走了啊?你想永遠留在這兒嗎?你丫知道我平常不幫鬼的嗎?你曉得這機率可能一百年都碰不到一次嗎?你就甘心當個沒人拜的孤魂野鬼嗎?你……」
鬍子越丟出差不多第二十個問號的時候,發現有動靜了。衛浴室的門緩緩地打開,一股陰風從裡面吹出來,他看見有個缺了一條腿的年輕男子站在那兒,什麼也不說,只是靜靜地留著淚。
和尚簡直快瘋了。
這些小姐不知怎麼地,全都過來圍著他,分分鐘都讓他想破戒(雖然他基本沒在守清規)。真是的,就不能讓他安安靜靜地喝個酒嗎!和尚推開女孩們的手,他還身兼替鬍子越放「祟物」的活呢,更何況這裡的人大多都嗑藥了,神智不清根本不能好好溝通,他一秒鐘都待不下去!
啪!
有什麼東西從和尚的背包裡掉了出來,他低頭一看,頓時整個背都涼了。
「大哥!你怎麼有槍啊!」其中一個女孩驚訝地喊道。
「進來我們這裡不能帶槍的,門口沒有替你搜身嗎?」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和尚腦中一片空白,連忙彎腰要撿槍,卻被半路殺出一隻手給搶先了。
「欸,你這支槍是哪裡來的?」
「貧僧……我、我……」
和尚支吾半天說不出話,因為把槍撿走的,居然就是老鼠,這把改造手槍就是出自他之手!老鼠瞇著眼睛,把槍拿在手裡把玩著,似乎正在等和尚答話。
怎麼辦?怎麼辦?都怪自己笨,忘了把槍給拿出來!這些逃亡的日子,他是一刻也不敢讓這把槍離身,那是他的習慣,否則性命隨時都會受到威脅,誰知道這個習慣反而會害死自己!和尚盡量裝作冷靜的樣子:「還給我!」
「老實說,從剛才我就一直在注意你了,我覺得你長得很面熟,能抬頭看看我嗎?」
和尚把頭抬起來,盯著老鼠的眼睛,發現他無法從這雙通紅混濁的眼裡看出任何情緒。
「喔,原來是你!」老鼠咧著嘴笑了,他點點頭,依然沒有把槍還給和尚的意思:「回來一趟,怎麼連聲招呼都沒打?還是說,你有什麼困難?都已經出生入死那麼多次,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
和尚沒有說話,很自然地張開雙手護住身後的小姐們。
老鼠把槍收在背後:「白貂!你那時候不告而別,我都還沒有機會好好問你為什麼要走呢……有一天突然就找不到你了,你知道我們都覺得很可惜,你那麼有資質,不繼續當保鏢太浪費了!」
都好久沒人喊他白貂了。這個名字像一支木樁狠狠刺進和尚心中最不願被碰觸的傷口,他感覺周圍的聲音越來越遠,眼前的老鼠突然變得好陌生……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聽話的孩子,自小就跑網咖、跟公園裡吸強力膠的混混打交道,陰錯陽差被老四看上了。老四問和尚是不是缺錢,他說是,老四說,跟著我們,保證讓你過上流社會的生活。
和尚於是被拉進了大師兄的團伙中,他有了自己的槍、一整套的假證件,還被取了一個綽號,叫白貂。和尚的工作很簡單,替大師兄開的酒店把風,有可疑份子就上前盤查,查不清就打。
團伙裡的幾個老大哥教給和尚擒拿術,他學得很快,也越來越受到老四的器重,拿到的報酬一次比一次豐厚。他有錢了,給自己換了整身的行頭,全是名牌貨,可他終究不是上流社會,反而墮入社會的最下游。
那時和尚經常負責拋屍、運毒,各種危險的活都是他在幹,因為他還未成年,就算被抓了也會從輕量刑。他早就不記得自己到底開過多少次槍、打過多少的人,他其實很膽小,每次開完槍就轉身跑掉,從來也不知道他打的人到底怎麼樣了。
無數個難以成眠的夜晚,和尚獨自跪在窗前,複誦著外婆留下來的佛經。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約莫是最低限度地彌補心中的愧咎感,替死者超渡,替傷者祈求平安。他很想逃離這樣的生活,可他就算出去了,又能做什麼?
沒有家人照顧,也沒有能謀生的一技之長,他所會的就是逃,逃不過就打,打不過就拚命。
和尚終於恍然發現,除了這一條命,他什麼也沒有。
服完兵役後,和尚換了手機號碼與任何與大師兄有聯繫的資料,一個人離家,去工地當學徒。之後和尚忍不住這樣清寒的生活,又回到大師兄身邊,陸續歷經幾次生死交關,終於在半年前他才下了決心,給自己剃了頭。
從今以後,他不是白貂,他是如雲和尚。
和尚離開了大師兄,卻沒有把那把槍還給他,這是他給自己防身用的最後選擇,如果有一天,真的有一天不得不與昔日的仇家碰面,他才有辦法活下來。
然而這把槍,現在卻握在老鼠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