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案－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04

　　「希望阿華不要有事……」
　　陳宜抬頭看著天空，幽幽地說道：「他要是沒有去算命就好了……」
　　「妳是說那個戴面具的算命師？」劉白問。
　　「聽說幾乎所有失蹤的人都找他算過命。」陳宜閉上眼睛嘆息。
　　「可是我也找他算過啊，我怎麼就沒事？」
　　劉白是對著鬍子越問的，自從小張失蹤之後他就猜到應該跟算命師有關，只是他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沒事，也沒像其他人一樣見到鬼。
　　「你什麼時候去的？」
　　鬍子越猛地回頭，結了個手印打開天眼，劉白身上的三盞燈都還好好地亮著。
　　「呃，上禮拜吧？」劉白搔搔頭：「不過算到一半那個人就被帶走了，而且我也不是去求明牌的，我問他知不知道你在哪裡……」
　　「你說他被人帶走了？」
　　看來算命的沒來得及蓋劉白的魂，才讓他逃過一劫，真是幸運的傢伙！鬍子越皺眉，讓劉白再說得詳細點，他便把經過說了一次，包括算命的跟他說的話也盡可能地還原。鬍子越聽罷覺得這似乎沒啥爆點，至少對他們找人沒有太大幫助，唯一比較奇怪的是為什麼會有人來把算命師帶走。
　　難道這表示算命的背後有人操控著，甚至是一個集團？是什麼樣的集團會需要有人算命，都這時代了，還有人想得到利用玄學犯案？要真是這樣，那可就棘手了。
　　「不過如果真的是算命師搞的鬼，那為什麼失蹤的人會跑來這邊？難道算命師就住在山頂上嗎？」小申問。
　　「我倒覺得他們要往哪跑，也不是算命師能夠決定。」
　　反正路還很遠，鬍子越就給他們科普了下蓋魂的事兒，那些人的保命燈熄了，就容易精神不濟，受到孤魂野鬼的牽引。陳宜家正好就住在南青路附近，他會往這裡跑其實也在預料之內。
　　「這也算是種後遺症吧，只能說你弟弟倒楣了，住在這種地方，被鬼帶走了還能怪誰。」
　　「你的意思是──」陳宜倒抽了一口氣。
　　「沒事！」劉白趕忙安慰她：「妳弟弟一定可以回來的，他只是嘴巴比較賤啦！」
　　「死要錢，說話是一門藝術，像你這樣子是不行的。」和尚終於睜開了眼睛，一本正經地訓斥鬍子越。
　　「你剛才叫我什麼？你丫說的話就是藝術了？」
　　「阿彌陀佛，貧僧只是陳述事實……」
　　「你這禿驢再說一次試試！」
　　「什、什麼！你怎麼可以說貧僧禿，這象徵著貧僧已經看破紅塵，斬斷三千煩惱絲，這是佛祖的──」
　　「少年仔！已經到囉，你們要下車嗎？」
　　大叔打斷他們，指指前方寫著「多事故路段，請小心駕駛」的路牌。鬍子越拿了陳宜弟弟的照片，帶著小申下車，其餘的人留守，幸好這裡依然收得到手機訊號，彼此能隨時保持聯繫。鬍子越沒往路中間走，鑽進了兩旁的草叢中，一下子就看不見人了。
　　劉白半個身體趴在車窗外面痴痴地看著，鬍子越這才剛回來，馬上又要去冒險了，這人怎麼就不能好好消停個幾天呢，他們連話都還沒好好說呢。
　　忽然，一輛黑色廂型車從旁邊呼嘯而過，險些就要撞到劉白，他趕緊縮回車裡，再仔細一看，那輛車已經不見了。
　　「奇怪，我看錯了嗎……」
　　天突然變得好黑，遠處的山頭上盤旋著一團霧氣，正洶湧地朝這裡襲來。

　　草叢的後面是個陡坡，底下隱約能看見有些低矮的獨棟民宅。鬍子越跟小申耐著低溫，好不容易才下到平地，他們沿著小徑，挨家挨戶地詢問有無看見失蹤的同學。這裡住的幾乎都是老人家，體力不好，平時沒怎麼出門，知道有人失蹤，都是一副驚訝的表情。
　　遺憾的是，沒有一個人看見過他。
　　「那這樣你們要不要去問問看老爺……說不定可以找得到人喔。」有個老太太這麼對他們說。
　　「您說的老爺是誰？」鬍子越問。
　　「這條路走到底有一座有應公廟……很靈，求什麼得什麼……以前好幾次有人出車禍，他們也都是拜了老爺才找到屍身的。」
　　老太太步出門外，瞇起眼睛：「你看……祂在那邊跟你們招手哩。」
　　小申連忙回頭，啥也沒看見。
　　「嘻嘻……跟你們開玩笑的啦。」老太太露出調皮的笑容。
　　鬍子越卻有股不好的預感，有應公說白了就是法力高強的孤魂，也就是俗稱的「陰廟」。那種廟基本拜不得，雖稱有求必應，但總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索取報酬，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去碰的。
　　莫非陳宜的弟弟是被有應公牽走的？可這樣也說不過去，人家好歹也是半個神仙，怎麼可能還像路邊野鬼一樣隨手牽人，更何況他跟那人無冤無仇，應該不可能扯上關係。鬍子越懶得再想下去，親眼看看不就曉得了？便招呼小申上路。
　　他們照老太太說的往下走，果真在路的盡頭看見了有應宮廟。
　　說是「廟」，其實也只是由石板砌成的方形小屋，還不到半個人高。小屋中間開著一個門，門上還綁了一條寫著「有求必應」的紅布。布條已經破得不行了，垂下許多的鬚，隨風慘澹地飄動著。
　　廟裡沒有神像，只有一塊刻了字的石板，受盡腐蝕，早已看不出寫的是什麼。在小屋外面，擺著一些水果和骨頭，看樣子是過路人留下的供品。
　　「我第一次看到這種廟……」小申喃喃道，不知是驚訝還是害怕。
　　「別看得太認真，你就是八字再硬也鬥不過祂。」
　　鬍子越說著四處看了看，覺得不太對勁，怎麼沒有萬應公的影子呢。雖然鬼的法力越強就越難被看見，可這回是連氣息也感受不到。
　　該怎麼請祂出來呀……
　　「啊！」小申突然大喊：「起霧了！」
　　鬍子越回頭，訝異地發現身後不知何時起了一片白茫茫的濃霧。
　　「這、這是怎樣？怎麼一瞬間那麼多霧，我們怎麼回去啊？」小申咋舌。
　　鬍子越眼看事態不妙，連忙給劉白打了電話。
　　『喂？』那邊一下就接通了。
　　「劉白啊，你們那兒有霧嗎？」
　　『沒有，怎麼了？』劉白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似乎正受到某種東西干擾。
　　「我們可能晚點兒才能走了，要是一個小時候我還沒回去，你們就別等了──」
　　嘟！
　　好死不死，訊號突然中斷。
　　「唉呀媽呀！」鬍子越用力跺腳，他這句話的原文應該是「你們就別等了，趕緊報警」，現在卻奇蹟般地卡在這個尷尬的點。
　　這他娘的怎麼聽就是交代遺言啊！
　　鬍子越面色凝重地看著手機螢幕，覺得自己最近挺背的，難道是平時壞事做太多？
　　「算了，咱們等唄，興許等會霧就散了。」
　　鬍子越乾脆就地坐下，從背包拿出壓縮餅乾啃了起來。小申總不明白這傢伙為什麼隨時隨地都是一副能野外求生的架勢，經常明明有飯吃也寧願啃乾糧，莫非他有自虐傾向？真應該推薦他去簽個特種部隊什麼的，肯定是模範軍人。
　　霧越來越濃了，耳邊不時聽見烏鴉沙啞的鳴叫聲，有種末日般的蕭條。忽然，所有聲音嘎然而止，從霧裡出現了一個人的輪廓。
　　輪廓漸漸地變大、變大，越來越清晰，最後連五官都能看清了，赫然是個年輕女子。
　　女子靜靜地站在離他們十五米外的地方，不說話也不做表情，就只是盯著他們看。
　　「……」
　　兩人都不敢動作，屏息瞪著女子。
　　女子往前走了幾步，他們這才看見她後面還跟著一個男的，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臉上滿是草屑，活像剛從原始叢林裡走出來。
　　鬍子越立馬認出，這男人就是陳宜她弟弟。
　　「欸幹，那是自願當正妹的奴隸的意思嗎？這年頭的男人是不是都滿自虐的啊……」
　　即使怕得不行，小申依然管不好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