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沉重憂鬱的生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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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10-13
冬天的樹林失去夏日的生機勃勃,難以捕捉到翠綠旺盛的生命力,大部分樹木僅剩下枯槁的枝椏,在瑟瑟的寒風中輕輕搖曳著,偶爾會發現幾片枯黃乾瘦的殘葉捲縮成一團,孤寂地掛在枝頭上,淡淡的蒼涼氣息渲染著整個林間。

此刻在某條蜿蜒的林間小道上,一輛藍色越野車不疾不徐地徑直行駛著,正朝向樹林某個目的地前進。傑瑞德雙手穩當地操控著方向盤,雙眸定定地觀察著路面的狀況。而戴維娜則坐在他旁邊,全程一語不發,只是默默地看著窗外往後倒退的風景,整個人沉浸在鬱鬱寡歡的氛圍中,往日的朝氣和活力完全消失得無影無蹤。

戴維娜從來就不擅長掩飾自己的情緒,無論是開心或遇到煩惱,全都毫無保留地呈現在臉上,或許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對她來說,今天明明是值得高興的日子,但車內現時卻瀰漫著不尋常的沉寂氣氛,任誰都能察覺出她的不對勁,更何況是向來心思細密的傑瑞德。

「有心事嗎?」

當車子駛上一條筆直寬闊的漫長道路,他不著痕跡地用眼角餘光瞥她一眼,緩緩輕啟薄唇,語氣聽起來雖平靜,當中的關切與擔憂卻顯露無遺。

「準備去慶生的人,絕對不會露出這副悶悶不樂的表情。」

戴維娜把視線從窗外收回來,低頭望著互絞成一團的雙手,竭力將眼中的憂愁藏於髮底下。她不想讓他擔心,卻又清楚知道,如果不把煩惱的事情說出來,是絕對無法消除他的擔心。

於是在稍微整頓心情後,她微微吸一口氣,決定把埋藏在胸口裡的鬱悶全都傾訴而出:「是關於埃絲特的。我在籃球賽舉行當晚,發現她跟艾登原來是互相認識。」

「妳說那個狼人艾登?」傑瑞德皺起眉宇,語聲中摻雜著些許疑惑。

「沒錯,就是他。我當晚主動請求他斷絕跟埃絲特來往,可他拒絕這樣做。而在今天早上,埃絲特向我表示對他有意思,甚至想試圖與他發展。」

她雙肩無力地垂下,聲音顯得消沉頹喪,就像一顆破洞又洩氣的氣球。面對事情的發展,她徹底感到束手無策,胸腔裡的滯悶難安,如同聚積已久的陰霾般將她死死籠罩著,既無法掙扎,也無法逃脫,只能任由它慢慢侵蝕她脆弱的心靈。

聽出話中的涵義,傑瑞德總算明白她愁眉不展的原因,於是收回眼光,專注地盯著眼前平坦的路面,試著從理性的角度分析整件事情,口吻謹慎地保持中立。

「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妳可能會不喜歡,但我只是單純就事論事。埃絲特不是小孩,她有自己的判斷力。倘若她發現艾登的身份,我認為她會懂得判斷是否合適與他繼續來往。」

可惜他的話並未給戴維娜帶來半點慰藉,只是換來一陣壓抑的沉默,臉上的憂色毫無消退的跡象。很明顯,她根本不是因為埃絲特對艾登的身份一無所知,而感到挫惱和愁悶,而是另一個會直接影響到她跟對方友情的重大問題。

「還是妳在擔心,一旦她發現艾登的身份,妳對她撒的那些謊言全都會被拆穿?」

他此言一出,她身體輕微劇震,終於緩緩抬起頭來,略顯詫異地注視著他,像似沒有想過,他會如此輕易猜出她心中的隱憂。

察覺到她投射過來的目光,傑瑞德只是關懷而溫柔地回望她一眼,沒有再開口說些什麼。他神色看起來相當平靜,對於她的憂慮並不感到意外,彷彿早已經猜想到,她會對這份友誼隨時破裂而產生恐懼和消極的情緒。

戴維娜安靜地收回目光,唇瓣不禁滑開一抹自嘲的苦笑。也對啦,他總是能一眼看穿她心裡最底層的秘密,只是不想勉強她說出來,讓她覺得困擾,才沒有主動提起。

「我從來就不敢奢求,當埃絲特發現我隱瞞的一切,包括……當初傑森的死,會願意原諒這麼厚臉皮的我。」

接下來的短暫停頓,洩露出她心情如同被千斤重的鉛塊給壓住,沉甸甸的重量使她覺得難以呼吸。一直以來,她內心都飽受著愧疚的折磨,認為隱瞞的行為,只會為埃絲特帶來更大的打擊和傷害,總在心裡狠狠責罵自己。但無奈的是,她無法用三言兩語,令對方清楚了解這些瘋狂得要命的事情,更不希望她在知道真相後,會被捲進不必要的危險中。

於是在出於單方面的想法、單方面的保護下,她決定堅持隱瞞,甚至過分地認為,自己應該要隱瞞她一輩子。但現在知道她遲早會揭開這些被掩蓋起來的真相,令她開始懷疑當初的決定是否正確。假若她一早讓對方知道傑森死的真相,是不是情況就不會陷入這麼複雜難搞的境地?

想到這裡,她用力地深呼吸,強行嚥下心頭湧起的苦澀,從乾澀的唇瓣間繼續擠出話來。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真的不想失去她。但同時我知道無論怎麼做,都不可能阻止她跟艾登來往,因為我根本沒有權利這樣做。」

發現她陷入低靡的情緒,一抹心疼自傑瑞德眼底傾洩而出。他無法說,能確切體會到她內心的難受,但可以理解她會產生這種心情的理由。若然她隱瞞關於超自然界的事,並沒有跟埃絲特直接扯上關係,或許對方會試著諒解她不能說出口的原因,偏偏當中卻牽涉到她去世的男友——傑森......

「嘿,妳還有我。」他毫不猶豫地鬆開其中一隻抓方向盤的手,輕輕覆上她絞合在一起的雙手,並用手指輕揉著她的手,力道相當溫柔,溫潤的嗓音裡帶著一種令人安穩的力量,「要是她真的發現所有真相,我會陪妳一起去面對她的,別這麼擔心。」

戴維娜聽言,整個胸腔登時被一股厚實的暖意給填滿,原本排山倒海的負面情緒頃刻間消弭了許多。她馬上側目望向他,以眼神向他傳達無限的感激,同時用纖細的手指輕柔地回握著他的大手。

傑瑞德對她來說,就是如此窩心的存在,讓她覺得自己可以毫無條件地信任他、依賴他。哪怕只是來自他一句簡單的言語,一個小小的貼心舉動,已經足以撫平她所有不安與焦慮,帶給她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其實既然事情尚未發生,她又何必要在這個時候杞人憂天,破壞明明應該要享受的美好時光,甚至還要讓他為她而擔心?

或許之後等到某個合適的時機,她主動向埃絲特坦白全部真相,對方會能夠體諒她的苦衷,明白她這樣做的理由,不會只是一昧指責她、埋怨她。

唯有心裡這樣確信著,她才能暫且放下這個未知會在何時引爆的炸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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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筆直漫長的柏油路,吉普車逐漸駛進一條蜿蜒細窄的林間小道。透過車窗看著沿路的景色,戴維娜隱約察覺到已經快接近目的地,於是乾脆讓傑瑞德將車子停泊在某處寬闊的林地上,與他並肩地漫步在靜謐的林間,盡情呼吸著戶外乾淨清新的空氣。

每當他們腳底踩到地面乾枯的落葉時,就會聽到有如細小骨頭碎裂的聲音傳來。雖然現在只是剛踏入初冬時節,一股微涼的寒意早已悄悄滲透在空氣中,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看來,妳是真的很清楚記得要往哪個方向走。」由於傑瑞德對於她要前往的地方沒有半點頭緒,因此只能跟隨著她的步伐前進。看見她前行的腳步沒有絲毫猶豫,像是完全認得路似的,著實令他感到有些意外。

「其實不盡然,」戴維娜隨意地聳聳肩,以輕鬆自然的口吻回應道,「我主要是靠著它們的力量,帶領我前往那個地方的。」

「它們?」他馬上皺眉,頗為困惑地複誦道。

「你忘了嗎?馬丁內斯家族和大自然的力量存在著不可切割的關係,自取回魔法後,我無時無刻都能夠感受到它們的靈氣,聽到屬於它們靈魂的聲音,甚至在吸收著它們傳遞給我的能量。」

話到這裡,戴維娜緩緩舉起手掌放到眼前,雙目定定地注視著溢滿魔力的掌心。雖然傑瑞德能夠看見呈現在她掌心上微光點點的淡橘色魔法,卻始終無法感受到那份魔力在她身上流動的感覺。他記得萊特爾先生曾經說過,巫師與生俱來就擁有充沛的魔力,那是家族傳遞給後代的力量,來自某些家族的巫師更能夠在大自然的環境下,接收自然界供應給他們的能量,從而釋出更為強勁的魔法。

對於能夠將魔法操控自如的巫師來說,這種額外的能量無疑能加強他們使出魔法的威力。相反對於不懂得控制魔力的巫師來說,卻隨時會面對體內魔力過多,而造成失控的危機。

他無法確定戴維娜身上的魔力能爆發到什麼程度,也不清楚當她在獲取這些自然界的魔力時,會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反效果,尤其她昨晚提到面對情緒波動時,體內的魔力會產生強烈的騷動,繼而不受控制地釋放而出。思及至此,他心頭油然生起一份說不出的隱憂。

「那個地方就在前面而已,我們走快一點吧。」

戴維娜開朗快活的聲音剎那間傳進他耳裡,喚回他遊走飄蕩的心緒。只見下一秒,她主動牽起他冰涼的手,沿著前方的路輕快地大步走著。

當感覺到溫暖的觸感自手心處傳來,傑瑞德忽地愣住,下意識地垂下眼眸,壓根兒沒想過她會如此自然地握住自己的手,動作毫不生澀,看起來像是很享受這種情侶間的親密互動。待稍微從愕然中反應過來,他的唇角不由往上拉開,劃出一抹輕淺的弧度。

縱使他無法在魔法層面上為她提供實質的支援,但他發誓絕對會陪伴在她身邊,不會讓她獨自面對任何難關。想到這裡,他稍微用力地握緊她的手,踩著堅定毅然的步伐與她並肩走著。

當兩人穿過河溪上方的短橋,終於抵達一片較為寬敞的空地。可以想像到,倘若是在春天和夏天的時節,這裡應該是被蓬勃生機的綠色生命緊緊簇擁著,可惜現在大部分植物都已經凋零,高聳的大樹幾乎全都禿光,赤裸裸地站在泥土中,只剩下松樹和柏樹依然保持著挺拔蒼鬱的風貌。四周雖然散佈著稀疏低矮的灌木叢,卻沒有看見上面盛開任何花朵,反倒能隨處捕捉到乾樹叢與發黃枯草的蹤影。

失去鮮明活潑色彩的樹林,看上去有種無力的滄桑感,如同飽經歲月洗禮的老人,早已看盡人生的風風雨雨。

「要是我能再早點知道自己的身份,取回被抹去的記憶,或許就能夠趕得及在夏天結束之前,來這裡一趟。」

看著眼前的景色因為冬季來臨而變得荒涼蕭索,戴維娜露出頗為惋惜的表情,聲音裡夾雜著些微無奈的嘆息。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抗拒大自然的規律,凋零是大部分植物必會經歷的階段,就像生物總會經歷死亡一樣,而生和死永遠是循環不息的階段,兩者都是缺一不可的。

「景物從來都是其次,真正重要的,是收藏在我們腦海深處的回憶。」傑瑞德緩緩啟唇,溫潤的嗓音聽起來猶如裹著春風般令人舒服,「無論我們身處的地方有著怎樣的變化,都不會影響到我們對那份回憶的感情,不是嗎?」

迎上他投射過來的眼光,戴維娜先是微微一愣,爾後對他綻出純淨而燦爛的笑容。她真慶幸自己能夠與這麼成熟穩重的他交往,會懂得說出充滿道理的話來安慰她。

就在這個時候,她眼角瞥見一隻體態婀娜的斑蝶正扇動著翅膀,以緩慢的速度飛到某根枯枝上停歇作息,某個深刻的記憶頓時像電影回播似的,在她腦海裡浮現而出。

她陡然轉身面向傑瑞德,把雙手置於背後,帶著俏皮的笑意對他問道:「讓我考考你,你知道我爸在這裡教我的第一個魔法是什麼嗎?」

低頭思索一番,他依然對此沒有半點想法,於是只是搖搖頭,沒有開口回答。

「其實小時候,我對學習魔法並沒有太多想法,純粹覺得那是上天賜給我一種獨特的能力,不需要特別在意,所以一開始跟隨爸來這裡的時候,我也只是抱持著玩樂的心態。想不到在路途中,我們發現有一隻翅膀受傷的蝴蝶躺在地上,年幼的我看到覺得很難過,很希望能夠做點什麼幫助牠,於是我爸就提議讓我嘗試使用魔法,替牠進行治療。」

談起往昔與父親相處的片段,戴維娜的眼神不自覺地飄向遠方的深處,聲音忽然變得輕而柔軟,帶著濃厚的思念和緬懷。埋藏在她腦海的記憶,幾乎完整地保存著當時的情景,而且每格畫面都極其鮮明,或許是因為透過魔法取回記憶的影響,又或許因為現在正正身處在這個地方,導致所有細節都被清晰地勾起,但無論是基於哪種原因,她都很感激上帝,讓她能夠保留著與父親共同渡過的時光。

「所以最後,妳真的把牠的翅膀給治好了?」傑瑞德大概是被她挑起了好奇心,忍不住直接詢問結果。

「雖然是這樣沒錯,但不完全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戴維娜的言語裡摻雜著某種苦澀的情緒,似乎是對於自己當時的能力不足,而感到有些慚愧,「我當時對於使用魔法的技巧本來就不純熟,加上面對那隻蝴蝶受傷的情況,更令我的心情陷入慌亂和緊張,自然無法讓魔法順從地從我身上流出。後來我爸把雙手覆蓋在我的手背上,讓我閉上眼睛深呼吸,試著醞釀體內的魔力,把它釋放出來。大概是因為爸爸的關係,我的情緒突然間放輕鬆了許多,最後在我靜下心來的時候,終於感受到魔力從我身上緩緩流出,那是我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使用魔法的感覺。

你知道嗎?當看到那隻蝴蝶在取得魔法的幫助後,能夠重新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飛舞,那份喜悅和成功是我從來都沒有感受過的。自那個時候開始,我就下定決心要跟爸爸學習魔法,讓自己有能力為這個世界做點事情,無論是對人類,還是自然界的生物。」

「這點跟妳父親的理念很相似。」

聽著她說出初次使用魔法的經歷,傑瑞德的臉色不自覺變得柔和起來。雖然他沒有辦法讓時光倒流,親身參與她的過去,但根據她對事情的敘述,他幾乎能夠憑著想像,在腦海裡描繪出當時的情景。當聯想到稚氣的小女孩看見蝴蝶拍著絢麗的雙翅,重新飛回空中,繼而綻放出開心的笑顏,他眼底更是情不自禁地湧現出淡淡的笑意。

「是啊,我爸是真的很愛用魔法去幫助不同有需要的人。例如替小孩把掛在樹上的氣球取回來,當發現老人家在過馬路走得比較慢的時候,會刻意用魔法調慢交通燈的轉換速度,這些事情可以說是多到數之不盡。」說出這番話時,戴維娜的表情有著鮮見的自豪和驕傲,可見她對父親種種帶著善意的行為是非常敬重和欣賞。將思緒從回憶中抽出,她把目光重新投向傑瑞德,笑意盈盈地對他問道,「那你猜到,我在這裡用魔法製造過的惡作劇是什麼嗎?」

「哦?我是聽錯了嗎?」他雙眉微微往上挑起,頗覺有趣地問道,「妳居然試過製造惡作劇?」

「我趁著爸閉上眼睛,吸收樹木靈氣的時候,偷偷用念力將他頭上的帽子摘下來,然後掛到某根高高的樹枝上。當他睜開雙眼,發現頭頂的帽子突然消失不見,那副被嚇一跳的模樣到現在依然讓我覺得很深刻。」憶起這幕有趣的畫面,一股單純的愉悅登時填滿她的胸腔,令快樂的笑聲抑止不住地從雙唇間逸出。

傑瑞德明顯是被她給逗樂了,嘴角不由自主地直往上揚,自然而然地漾開一抹明朗歡快的笑容:「想不到,原來妳小時候是這麼調皮的。」

「哈,小時候我爸除了會叫我小甜心、小戴之外,還特別愛叫我鬼靈精。」戴維娜並不否認這一點,甚至還對他淘氣地擠眉弄眼。接著,她往旁邊的方向撇了一下頭,示意他跟著自己走,「過來這邊吧,我帶你去看看一樣很特別的東西。」

語畢,她便轉身往側面連接著空地的小徑走去。傑瑞德見狀,不慌不忙地邁開步伐跟上她。沿路往前走著,可見兩側的樹木開始變得密集繁多,每棵粗壯的樹幹猶如桅桿般挺拔直立,一根根細瘦光禿的樹枝孤單而堅強地朝著四方八面伸展雙臂,耐心地等候著為它們重新披上綠色衣裳的季節來臨。

約莫走了兩分鐘,戴維娜來到一棵樹皮有些脫落的禿樹前停下來,傑瑞德隨即在她身旁止步。只見她在盤根錯節的樹根前緩緩蹲下身,伸出雙手舉放在泥土上方,然後閉上雙眼,集中精神,以平靜止水的心情,試圖將掌心的魔力壓縮並凝聚成一團,讓它順從地沿著她的手心湧出。

伴隨著淡橘色的魔法光點被釋放出來,一株奇異漂亮的植物旋即從泥土上方憑空而出。植物的莖枝呈深紫色,總共長著四塊葉片,呈優雅飽滿的弧形,光滑的藍色葉面不規則地點綴著耀眼的金色光點,看起來非常夢幻,就像只會在童話故事中出現的植物一般。

「難道這是魔法性質的植物?」傑瑞德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微詫,雖然他曾經聽巫師提過不同類型的魔法植物,卻從未親眼看過它的存在。

「嗯,是我爸利用自身的魔力去栽種的。據說從葉片提煉出來的液體,能夠令不同生物的傷口快速復元,包括非人類的生物。他光是培植這顆種子出來,就已經花了三年時間,當中混合了多種類型的魔法藥材。由於這種植物的生長週期需要七到八年,而且每塊葉片只能提取少量液體,所以非常珍貴。」她目光溫和地凝望著眼前這株植物,細心地對他說明著。

「即使在沒有人照料的情況下,它也能夠自行生長?」照道理來說,自她父親過世後,應該不會有人特意來這裡觀察植物的生長情況,尤其是她後來被祖母修改與父親相處的記憶。但看見這株植物依然生長得如此茁壯,自然令他心底浮現出這個疑問。

「因為它本來就是靠著我爸的魔力進行生長,加上樹木的靈氣能夠為它提供足夠的能量和養分,所以不像普通的植物,需要得到充足的陽光和水分。」戴維娜慢慢從地上站起身,輕柔的嗓音蘊含著對父親深深的敬愛和懷念,「用魔法為這個世界作出貢獻,一直是我爸最希望做的事情。他會有這個想法,並不是為了要獲得任何讚許或名利,而是覺得上天賜給他這份能力,他是很應該用它來做正確的事情,只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完成這個理想,就已經......」

講到這裡,她的喉嚨彷彿被某種東西哽住,無法繼續說下去。儘管事隔多年,她始終都難以坦蕩地說出父親身亡的事實,那是她感到最痛心的事情。特別是現在來到與他有著專屬回憶的地方,一股近乎窒息般的難過排山倒海地襲來,令她身上的堅強變得像單薄的玻璃一樣斷裂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