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同學你好，需要收驚嗎？03

　　湯裕源冒雨回到家，要開門才發現沒鑰匙，然後終於想起來，完了，我書包還在那裡。
　　湯裕源自小就是鑰匙兒童，跟父母沒啥互動，基本是一個人住的。他沒什麼安全感，總習慣把所有家當都在書包裡，這麼重要的書包，可不能落到那些白痴土匪手上。
　　只能回去拿了。
　　過了那麼久，那兩個人應該也走掉了，就回去看看吧。湯裕源鼓足生平最大的勇氣，踏上了回到撞球館的路。這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雨沒有停歇的意思，湯裕源感覺身子不是普通的冷，不自覺越走越快。
　　湯裕源不安起來，因為，他聽見了身後有腳步聲。
　　腳步聲跟他離得很近，聽起來不過幾公尺的距離，可湯裕源透過路燈映照的影子看見，他後面壓根沒人。
　　沒人。
　　湯裕源大口大口深呼吸，卻沒能平覆情緒，他想起剛才鬍子越給他看的那碗米。怎麼會這樣？我難道真的撞鬼了？如果那時候沒跟著一塊去，現在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可其他人都沒事，為什麼就偏偏是我？
　　腳步聲就這樣一直跟著湯裕源，任憑他走得多快，那夢靨般的聲響始終都保持著與他相同的距離，單調且規律。原本只需要十五分鐘就走得完的路，湯裕源卻覺得好像有幾百里那麼遠，他不敢回頭，他不想再看見那種東西了。
　　然後，他開始用跑的。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那麼請救救我吧──

　　「老胡，你這樣不對。」
　　「我怎麼不對了？」
　　「你這是竊盜行為。」
　　「你懂什麼呀？老子這是在給他收訂金。」
　　撞球館裡，鬍子越翻找著湯裕源的書包，盤算著從裡面搜出幾張鈔票，到時就能用這個威脅他把事情全說出來。可他翻了半天，一張小朋友都沒見到，只有幾個扁扁的老蔣孤零零地躺在書包內袋裡。
　　「我靠，這傢伙也太窮了。」
　　「他看起來就很窮啊。」小申聳肩。
　　「嘖，這下麻煩了──」
　　碰！
　　大門猛力被撞開，渾身溼淋淋的湯裕源站在門口，空氣一下子凝結了。
　　他們怎麼還在啊！湯裕源傻了眼，而且這個臭神棍居然還在翻他的書包！
　　「你回來拿這個的是吧？」鬍子越把書包拎在手上晃來晃去：「老實說你是怎麼撞鬼的，我就把這還你。」
　　「我不說！你們都是黑道、流氓、土匪，啊啊啊啊啊──」湯裕源胡言亂語一陣，輪起拳頭閉著眼睛朝鬍子越衝過去，但連根頭髮都沒碰到，就被小申擋了下來。
　　「小兄弟，我們雖然是流氓，可是是好流氓，跟外面那種作姦犯科的不是一個水平好嗎？」
　　小申一手抵著湯裕源的頭，後者眼睛還沒睜開，兩個拳頭「啊啊啊啊」地在空中亂揮。
　　「老胡，他好像有點神經質，你看怎麼辦？」小申問。
　　鬍子越沒說話，默默從口袋裡摸出那塊奉旨，橫在湯裕源面前，他一看見奉旨頓時就洩了氣，趴在地上不停求饒，好像是被槍口指著似的。
　　「大哥對不起啦！饒我一命，我不會去報警的啦嗚嗚嗚嗚……」
　　看這小子哭得那麼慘，鬍子越也覺得有點莫名其妙，敢情他對咱們有什麼誤會？他招手讓小申靠過來，說，要不你去安慰安慰他，再讓他哭下去，我生意不用做廣告也不用打了。小申說，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想著賺錢？鬍子越說，你別磨嘰了快去！小申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上。
　　「我說小兄弟啊，」小申從一旁的小冰箱裡拿出一盒布丁：「你不需要這麼緊張，我們不是壞人，你看，天下哪個壞人還會請人吃布丁的？」
　　湯裕源從地上爬起來，看了看布丁，又看了看小申，卻沒伸手去拿。小申硬把布丁塞進湯裕源手裡，又遞了根塑膠湯匙給他，湯裕源愣了下，顫抖著撕開布丁的包裝，挖起一口送到嘴邊，遲疑半天，還是放下湯匙。
　　「呵呵，你是不是在想這布丁有下毒？你要是不信，老胡吃給你看！來，火車過山洞，啊──」
　　小申把布丁搶過來，拿著湯匙猛力戳進鬍子越嘴裡，戳得他一個促不及防差點升天。
　　「啊」你麻痺啊！鬍子越痛得太陽穴都在抽搐，抬腿往小申踹去，小申俐落地閃開，伸出食指在鬍子越面前晃了晃，又指指湯裕源。鬍子越明白他的意思，現在最重要的是取得湯裕源的信任，不是打架的時候，便強忍了下來。
　　湯裕源看著這倆玩得挺high，心裡踏實不少，他們好像真的不是黑道，黑道才沒有那麼傻逼。
　　「好了，湯大爺，滿意了吧？」鬍子越拿袖子抹了把嘴角，發覺竟然流血了。
　　「……嗯，我說。」
　　湯裕源低下頭，緩緩道出這段恐怖的經歷……

　　事情發生在兩個星期前，那天放學時湯裕源忽然被幾個同學找去，說什麼要他陪他們一起玩一個見鬼的儀式。
　　湯裕源最怕鬼，可他又不好意思拒絕，掙扎一下還是跟著去了。同學們說這個儀式很簡單，只要找個寬敞的房間，關上門，打開窗，擺好七支白蠟燭和三牲酒禮就行了。剩下的步驟就是等，燭火要是變成了青色，就代表請鬼成功，這時候彎下腰來，從胯下看出去就能見鬼。
　　就這樣的方法看著很陽春，可湯裕源和他的同學偏偏信了，最可怕的是，那天最後燭火真的變成了青色。
　　他們嚇壞了，沒一個人敢彎腰，生怕看見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一群人互相推辭，最後變成聯合起來要湯裕源打頭陣，湯裕源當然不肯，拔腿要逃，卻被同學們七手八腳硬是壓下去，強迫他從胯下往後看。
　　接下來這句是湯裕源的原話，他說自己看見了「一個穿著制服、沒有五官的女人，坐在放供品的桌上」。當時湯裕源什麼都沒辦法思考，一下跳起來掙脫同學們的手，滿腦子只有四個字：我要回家！
　　其他人不知道湯裕源看見了什麼，可他那樣子顯然嚇得不輕，就不再開玩笑，收拾東西跑了。當晚回到家湯裕源就開始上吐下瀉，一連吐了七天，沒睡過一場好覺。他想自己可能是遇鬼了，卻不知道該跟誰說，誤打誤撞在網路上看到一支驅魔專線，就咬著牙打了過去，才會來到這裡。
　　「我……做錯了什麼嗎？」
　　說完，湯裕源淚眼汪汪地望著鬍子越跟小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