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二)

家裡氣氛變得更差了，原因自然是那個多出來的孩子。
看著宛如鏡面倒映般的兩張小臉，和同樣疏離無言的態度，在問也問不出任何結果的情況下，老婆的疑心慢慢升到高點。
不管這孩子是那來的，相似到這種程度，要說沒關係怕是誰都不相信。
但老天在上，我們真的只有一個女兒。
男女天生的差別，老婆很清楚自己只生過一胎，排除後，問題自然就指到我身上了。
她甚至腦補出了一套情節，那個孩子是我在外面偷生的，只是不知是什麼理由必須接回家來，所以那天才提議去夜市，並自導自演一齣戲，想用這種荒謬的方式來製造既成事實。
長相部分，既然是同一個父親的孩子，那怎麼相像也都能說的過去。
其他的，態度可以教，至於當時穿的相同衣服之類的，那就更不是問題了。
這說法聽著很合理，比什麼山精水怪外星人的要合理的多，合理到我都不知該如何反駁，但我真的沒有呀！
再多的解釋也沒用，最後鬧到偷偷送兩個孩子的毛髮去做基因檢測，當然是送不同的機構，事情才算有了定論，雖然轉眼就陷入更大的迷惑中。
檢測證明兩個都是我和老婆的孩子，比對結果對此產生錯誤的可能性近乎於零，但這又怎麼可能？
這多出來的孩子到底是哪來的？

一時間，我和老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這件事我們無法和別人說，更或是尋求其他幫助，可以想見的是，一但公開，女兒一定會變成某些好事者議論和研究的對象。
她先天就有些問題了，我們又怎捨得再讓她被旁人指指點點，這是我和老婆怎麼也不願見到的。
但這麼放著也不是辦法，事情總有瞞不過去的時候，到時怎麼和家人親戚去解釋。
更糟糕的是，明知道帶回來的女兒中有個是假的，是來路可疑的「異物」，卻還是只能這樣養著，甚至不敢擅自隔開兩人，或有任何差別對待。
本來我和老婆有考慮乾脆一人帶一個，甚至為此暫時分居都行，別的先不管，至少女兒的安全會有保障，我們一定有一個人能確實照顧到她。
但細細思考後還是只能放棄。
我不認為自己能在分開的情況下再去分辨兩個女兒有何不同，老婆更是容易感情用事的人。
如果真這麼做了，就怕在還不確定到底誰是誰的情況下，因為相處的差異而有情感上的偏向，最後導致在哪一個才是我們真正的女兒這件事上，做出錯誤的判定和選擇。
「異物」是一定要被驅逐的，怎麼能讓她再留在家裡，但若選擇錯誤了，這結果，光是想想都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至於其他的，用不同的髮型或服裝分別兩人之類的好像也來不及了。
畢竟一開始就沒弄清楚，再做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
……………………。
......不......不對......並不完全是這樣。
......我一直講述......兩人沒有差別
......但其實……還是有分別的。

進到女兒的房間，看著兩個並排坐在窗邊安靜擺弄著布偶的女孩，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唯一的差別是，一個女兒對我的到來毫無所覺，低頭彷彿永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另一個則是有些迷茫的望著我，片刻後似乎終於回了神似的，給了我一個雖然看似清淡，卻是切切實實的淺笑。

宛如天使降臨。

…天知道第一次看到這個笑容時曾帶給我和老婆多大的衝擊，說的大些，那幾乎就是我們這些年來唯一渴望卻一直不可得的東西。
若能在事情發生那天前就能看到這樣的笑容，那該有多美好。
但如今的情況下，不願承認的是，這笑容背後代表的意義可能異常殘酷。

「我知道不是妳...」
我輕聲的對著帶著淺笑的女兒說，語氣有些顫抖。
她聽著，笑意變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