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 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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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10-02
人在恐懼時會展現自己最為真實的一面。這句話我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也許是從照子的記憶裏得悉這麼一句也說不定。總之,我現在對此深有體會。

做好覺悟把安全纜繩割斷後,本來還以為自己能保持冷靜。然而與塔朗爾的背部分離後,身體就不斷又抓又踢、拚命想要阻止自己的繼續下落之勢。當然,在半空中根本沒有任何予我施力的物件。不管自己如何掙紮,也改變不了墜向死亡的事實。

「唔——!!」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我還要與姐姐大人一起上學一起吃飯一起睡覺、讓她教我功課、哪怕無所事事懶散地度過一整個下午也無所謂!還想繼續看到莉莉亞那充滿元氣的笑容、再一次去她家裏玩!跟奧路夫一起說笑調侃安娜塔莎姐姐,然後他們兩人的婚禮絕對一定要出席才行!!

想要見的人、想要做的事情如同走馬燈似的在腦海播放一遍後,不知不覺我已經被另一位魔族接著、重新在空中飛翔。好一會,全身顫抖的我只能趴在他的背部大口喘氣、感覺心臟幾乎都竄到喉嚨的位置了。

「我說……前輩的臂力還真是不容小覷……明明身體那麼輕……」

我都忘了,恩密卓是跟著我一起掉下來的,正確來說是他強行要求我們一起玩不帶降落傘的跳傘行動。我回頭往後看,只見他苦笑著揉搓自己的臉頰與肋骨、看來剛才我掙扎時沒少讓他吃下肘擊與踢腿。

「抱歉,弄痛你了麼?」

「我沒事,請不用在意。只是……感覺今天的前輩比以往都要像一個普通人,遇到性命危機時會驚慌失措、對於高風險的事情也會表現出抗拒。」

「喂喂,說得我以前像是瘋子似的不在乎自己性命那樣。」

本來只是開玩笑的一句調侃,沒想到恩密卓卻認真地回答。

「是的,我確實認為前輩是一個對於自己性命相當淡泊的人。尤其是知道更多前輩的往事,然後看著前輩妳先是為了洗清涅泰爾的冤罪而投身於疫區當中、繼而又不惜讓瘴氣侵蝕自己的身體導致失去光之力也要把我拖出來。」

「拜託,那都是十萬火急的救命狀況,哪有閒暇讓自己變得提心吊膽害怕這個害怕那個啊?」

危急關頭自然就得採取非常措施應對,有甚麼好奇怪的。我正為恩密卓所舉的例子發笑,他卻幽幽地歎息著。

「從可以為了達成目的強行把自己的情感壓抑下來這點看,前輩確實很強悍。但正因為這樣,前輩才不理解弱者的想法。更甚者,已經習慣了無視那些情感的前輩,說不定都忘記了其實那些情感一直存在於自己心裡、也存在於其他人心裡。」

聽到恩密卓說出這番話,我猛然想起來坎蒂絲‧剎斐茲。這位女孩過去向我挑釁然後被擊潰後,我一直覺得她不值得被人幫助,也不需要被人幫助。難道說,在為了筆直在自己的道路上前進,我也同時讓自己變得盲目了?

「恩密卓,你說自己是弱者。那麼,剛才我的心情,你能體會到嗎?」

「當然了,前輩。事實上,在安排塔朗爾練習如何應對乘客從騎乘中途掉下來的事態,我是親自上陣充當救援對象的。在墜落的時候,我心裡是想著養父、養母、涅泰爾還有——」

聽到恩密卓的話語突然中斷,我疑惑地往後瞟。

「怎麼了?果然剛才還是傷到了嗎?」

「不,只是那時想到一個無論如何都要在她面前爭回一口氣、有點讓人火大的傢伙而已。重點是,前輩剛才於腦海裏閃現的應該也是自己親、親近的對象吧?能夠與自己所重視珍惜的人一起繼續生活,對於大部份人來說也是生命中最具意義的部份。」

在我點頭肯定他的說法後,恩密卓的語氣就變得陰沉起來。

「被人類追殺而四處逃竄的魔族、還有與前輩你們交手的魔族,他們心裡所想著的大概也是與前輩剛才下墜時所思念的一樣。只是,他們並非都像前輩那樣幸運就是了。」

好不容易停止顫抖的身體,此刻因為不同的原因變回幾分鐘之前的狀態。我想起了當初入學不久為了改變安娜塔莎姐姐被責備的劇情而與冰之薔薇聯手剿滅入侵校園的魔族、在姐姐大人與奧路夫先後被擄走而對企圖復活大邪神的魔族給予報復性的打擊、二年級時識破了帕娜茜狄的陰謀而設計將他們一網打盡,以近乎處刑的方式將奪命的光之箭矢打進他們一個接一個的體內……

「請不要誤會,我並不是在怪罪前輩。前輩是照著國家的方針、在阿茲維爾殿下的命令下戰鬥、連同我在內,保護了許多國民的性命。前輩就算是保持著過往那種思維也沒有誰有資格指責……只是,前輩旣然自己說出希望理解魔族、與他們和睦共處,那麼我認為首先應該理解眾多魔族為何憎恨畏懼著前輩。不然,雙方只會永遠處於無法觸碰對面的平衡線。」

在只有風嘯聲掠過耳旁的當下,我默默地思索著恩密卓所說的話語。思考越多,就越發覺得,幸好找了他作為第一批與魔族長時間相處的大杜西里公國國民。

「看來恩密卓與這些魔族相處得真不錯,都能讓他們跟你分享這麼多感受了。」

「還好,在展示自己對他們感同身受後,魔族都很樂意向我傾訴他們的故事與心情。畢竟,對於理解者抒發自己的傷痛能夠得到治癒,而對於無法理解者說得再多也只是白費唇舌而已。雖然初見面時認死了前輩是後者,但是我現在相信前輩一定能變成前者的。」

「謝了,能對我如此有信心。」

那麼,我也該著手準備去回應這份信任了。不能讓恩密卓今天為我所下的功夫白白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