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01中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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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10-01



  隔一天就是中秋節,陸駒放學回宿舍的路上還在想著要收拾行李搭車回家過節的事,卻在宿舍門口,撿到了一隻淺金毛色的兔子。

  體長大約十五公分,兩掌合抱剛剛好,不知是誰家逃出來的寵物兔,就縮在男生宿舍大門下,怕冷似地瑟瑟發抖。原先只是因為牠擋到門才把完全沒逃跑意願的牠給雙手抱起,卻在發現到牠的眼睛是罕見的水藍色後,往旁邊草堆扔的念頭立刻打消,改成摟進懷裡,開了門鎖,帶著牠回宿舍。

  雖然他不是遍覽群兔的兔子專家,但印象中就白兔的眼睛是紅的,其他毛色的兔子眼睛應該都是黑的吧?

  金毛藍眼睛,讓他想到於熙。

  所以才會萌生帶回房的念頭,他可以拍張照傳給於熙,也可以在帶上行李回家前先帶兔子去給於熙瞧瞧,或乾脆托給他養,這麼一來還有個『去你家看兔子』的藉口去找他,想著想著,就微揚了嘴角。

  兔子在他懷裡相當乖巧,原先在門外抖得肉眼都可以看見那震動幅度,在搭電梯往上時,就不再顫抖了,只是窩在他的懷裡,似乎很安心地瞇起眼,想小寐但電梯的搭乘時間還不夠牠遁入夢鄉呢。

  回到房裡後,陸駒先把牠擺在書桌上,說著「嘿,別亂動,我給你拍張照啊。」並拿起手機來滑動,兔子倒也真的在書桌上縮起四肢把自己團成一團毛球,圓睜著水藍大眼,曳著兩條毛茸大耳,抽動著倒三角型的小鼻翼,任陸駒拿手機在牠身前身後身旁地喬角度。

  拍完照後,全都傳給於熙,然後再弄一份往社群去,詢問看學校附近有沒有人家走失寵物兔,之後便開始整理行李箱,理好要帶回家的物品和衣物後,發現於熙到現在仍然是未讀訊息。

  『可能在忙吧?還是他們家中秋節也要出門旅行呢?』

  這麼想著,陸駒看了桌上的兔子一眼,因為連假的關係,不會有人留宿,原本想還可以拋給於熙照顧,但總不能無限期一直等他回覆吧?

  要在搭客運前先往於熙家去看看嗎?算了,那也太麻煩太刻意了。

  『我也沒有寵物箱可以用……』

  兔子很安靜,雖然有虐待動物的嫌疑,他還是拿了個空背包,把兔子放了進去,拉鏈故意留一小口子透氣免得悶死牠,便揹上背包、拖著行李箱,離開宿捨去搭長途客運了。

  一路上兔子真的很安靜,不會因為過度緊張害怕胡動亂鑽,反而是陸駒自個兒不放心,在客運上總不時偷偷打開背包,探手進去摸摸牠、安撫牠,被牠的嘴輕碰、被牠的頭輕蹭,感覺自己才是被撫慰的一方。

  因為塞車的關係,他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時的事了。

  義弟陸馳早就上床睡覺,等門的養父母在見到他安然返家後,養母安心地交待他宵夜準備了什麼放在哪裡,把他母親寄給他的信轉交給他,兩位家長才回房休息,而直到此時,他還是沒見到於熙讀取過訊息的痕跡。

  『還好沒等他,不然真的要等到天荒地老嘍……』

  陸駒連忙回到自己房裡,把門關好後才把兔子從背包裡放出來,見牠精神還不錯的樣子,便放任牠在地板上亂跑,把行李整一整,才打開母親的信件閱讀,內容依然是告訴他,她很愛他,現在的生活過得很好、他的同母異父弟弟也要上學了……等等。

  在中秋這樣的節日收到這樣的信件,也不失是一種圓滿了。

  把母親的信件收好後,突然覺得有點餓,往樓下廚房找義母說留給他的宵夜,雖然是冷飯菜,放微波爐熱一下就好了。趁著微波的時間,又在冰箱裡拿飲料時發現一碗生菜沙拉,想到那隻兔子一路上三、四個小時都沒吃沒喝,遇到他之前也不知餓多久,說不定之所以安靜就是餓得沒體力鬧騰呢。

  想了想,在飯菜微波好之後,連同那碗生菜沙拉一併帶上樓。

  「給你帶晚餐回來嘍。」陸駒回房後,一邊這麼說著,一邊把生菜碗放到兔子面前,才回自己桌上開始吃飯。

  吃完後收拾好餐具往樓下洗過放回去,再去洗個澡刷個牙,回房弄乾身體和頭髮,就關燈上床給自己拉攏好薄被。睡前不忘再查看一下手機紀錄,於熙依然沒讀他的簡訊,這讓他有點不開心。

  『唉……小熙那笨蛋,在幹嘛呢?3C中毒患者不可能一整個晚上都不看簡訊吧?好歹給我個已讀啊。』

  怨念勃發之際,驀然,一團金色影子用力一蹬上床,往他的手機撲來,像是被幽暗房裡唯一的光源吸引,好奇地在手機上嗅來嗅去,陸駒也就伸手撫摸牠的頭和背,柔軟溫暖的毛皮相當好摸,水藍大眼倒映著手機上的光,像一顆漂亮的玻璃珠。

  陸駒沒養過寵物,雖然看電視、聽同學說,常常主人會和寵物一起睡的事……但他現在只想趕牠下去,免得半夜睡一睡把牠給壓死。但當牠乖乖地把身子橫躺在他身旁時,又捨不得趕牠下床了。

  『算了,我睡的時候就小心點吧。』他允許這隻小動物留在他床上了。

  也許真的是被誰極度溺愛養著的,才會這麼不怕生、睡床睡慣了吧?

  因為太想念某個人了,側躺著時一手搭在手機上,生怕漏了任何消息,等著在有訊息進來時可以立刻回覆,但也在那直射天花板的白光中,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也許是做夢吧?

  有誰的手搭在自己放在手機上的那手背,微涼的修長手指與溫暖的掌心,感覺很熟悉,還有一道輕柔的年輕男音,小小聲地在耳畔呢喃:

  「陸學長,晚安。」



--小熙?



  透進房裡的朝陽金幕讓昏睡迷濛的陸駒突然想到,那是於熙的手、於熙的聲音,才在猛然睜眼時,看見眼前熟悉的睡顏:俊秀白皙的臉龐、輕軟覆額的金色碎髮、靜謐緊闔的淡色長睫,一手搭在陸駒握著手機的手上,睡在他的身旁和他蓋著同一條被子。

  難怪他現在覺得好冷。

  「冷死了別搶我的被子啊!」比起驚喜驚嚇,陸駒倒是先為了被子被搶的事生氣,用力抽過被子來時,就見於熙迷迷糊糊微睜眼,縮了縮全身赤裸的身子:「好冷……」

  陸駒臉色立即炸紅:「為什麼你身上什麼都沒穿?!」

  這才急忙的把被子包上於熙的身子,也在出聲問他『你為什麼在這裡』前,留意到於熙頭上一對長長軟茸的金色兔耳,和身後屁股上一撮金色毛球兔尾巴。這才想到:「我昨天帶回來的兔子呢?那隻藍眼睛的金色兔子,到哪裡去了?」

  先檢查於熙身下和自己身下看看有沒有冰冷兔屍,才在鬆了口氣後,跳下床在櫃角與床底找上好段時間:「兔子!兔子!跑哪兒去了?」

  「別找了,學長……我就是你昨天帶回來的兔子喔……」以被子把自己包得嚴實的於熙勾起食指拭去眼角的水漬。

  「哈?別鬧了喔快給我解釋清楚!」陸駒正處於不知該從何發問起的混亂狀態。

  「就……月餅吃太多變成兔子了……」打了個呵欠,於熙縮回被子裡,像是打算再好好睡上個回籠覺。

  「不要鬧了喔!月餅吃太多怎麼可能變兔子?!頂多肥死加胃食道逆流!」

  「我原本也是這麼想的……才會不聽媽媽的話,吃了太多月餅……」

  「你媽說的?!」

  「嗯,我媽說,月餅吃太多會變兔子。但是家裡月餅太多了,爸媽又跑出去玩,只剩我一個人要想辦法消耗掉這些月餅啊……所以昨天早餐是月餅、中餐也是月餅、下午茶也是月餅……下午茶就是下午第三節下課時間嘛……我躲到校舍頂樓吃完之後突然就變兔子了。急急忙忙的跑下樓,也不知道該找誰幫忙,就被一群女生抓住,她們說了很多……總之最後她們決定把我帶去女生宿舍養,我就在她們宿舍前逃脫成功,往你宿舍那邊跑,我想說不定你能認出我嘛……還好我還認得路……什麼東西都變得好巨大,都跟印象中不一樣,好在……沒有迷路。」

  看著於熙用被子把自己捲成一個大團子縮在床上繼續打瞌睡,陸駒一時間聽得也是相當混亂,好一陣子後才勉強問了句:「所以你爸媽又不在家了喔?」

  於熙邊睡邊回答:「聽說是要去山上看月亮……要住氣球旅館,在大大的透明圓型房間裡,晚上能好好欣賞夜景。今天十五嘛?說要看完十六滿月才要回來,所以應該是……後天才會回來。」

  「你怎麼不去?」

  「我這電燈泡去幹嘛?」

  一來一往的對話中,有感於於熙能把一切事情交待得一清二楚,陸駒也就沒懷疑是不是本人了。走到床邊,抬手摸了摸於熙的頭,發現頭上的兔耳是真正從頭裡長出來的,原本耳朵的位置長著頭髮,忍不住摸著,想知道現在他還算不算是個人類?頭部的構造變怎樣了?

  然後很意外地發現,自己的接受度也挺高的嘛。

  像是被他的撫摸給弄醒,於熙輕緩地眨了眨尚未回神、迷濛的藍眼,緊攏著被子略挪起身,朝陸駒下腹靠上,像是尋求溫暖的小動物似的……如果沒注意他靠著蹭的位置的話呢。

  陸駒臉色再度漲紅,於熙身上有種甜甜、暖暖、微刺激性的氣味,讓他精神有點無法集中。

  「所以昨晚一直沒回我訊息是……」陸駒勉強自己從當下就快犯罪的情境中抽離。

  「手機錢包跟鑰匙都在校舍頂樓吧……書包跟外套也還在教室裡。」於熙輕聲回應,再度闔眼。

  陸駒索性把他推回床上躺好:「反正光著身子絕對不行,我給你找衣服穿,你就繼續睡吧你!」

  「唔……學長晚……不對,是早安……」

  於熙很聽話地再度沉沉睡去。

  陸駒心想,昨天晚上是隻兔子,今天就能變回原本的樣子,應該到今晚或明天,那耳朵與尾巴就會不見了吧?

  所以沒有需要擔心的地方?

  應該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