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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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10-22
蒼狼為這兩個性子要強的孩子仰天哀嘆,怎麼沒一個讓人省心的?他搖搖頭說:「要是你在乎她、喜歡她,為什麼還要故意傷害她?」
「我沒有!」他馬上抬頭大聲駁斥,紅眼裡的詫異不像是裝出來的。
「沒有?昨晚我告訴她你下令讓她去奴舍時,她哭了。她多麼倔強的一個女孩,竟然哭了。」他疲憊撫額,身形有些痀僂,滿頭斑白的頭髮讓他更顯蒼老。
「哭了?」黑狼聞言有一瞬失神,他不知道她會哭、他也不願想像,她向他下跪時沒哭、被他的士兵羞辱時沒哭、卻因為一道命令哭了?他不懂,真的不了解她。
坐上床沿,撫著她的頰嘆息說道:「要是她願意投降、放下身段,服從於我,我也不是不能好好待她。」
「你能不能站在她的角度想想!她一個御靈師沒有靈力傍身、失去視力,孤零零地被你擄來這裡,得獨自面對所有厭惡聯軍的人的欺凌,還被當作卑下的奴隸任人使喚勞役、懲戒笞打,她沒給你惹麻煩就不錯了,你還想她怎麼樣?」說到激動處,他推開椅子站起身,氣得渾身發抖。
燭光搖曳,老戰士臉上的歲月刻痕更顯深邃。
蒼狼指著她脖子上那冰冷的金屬頸環,憤怒地說:「你給她戴上這玩意兒,迫她低頭、匍匐在你身前。你以為拿條鐵鍊就可以拴住她、掌控她嗎?你認為她會真心待你?還是迫於無奈而屈從於你的淫威?」
面對這般無禮的指責,黑狼並沒有生氣,他知道在蒼狼面前,自己永遠都是隻幼崽,即便他現在已是狼群之首。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像您說的,她那樣倔強,我要是不施壓於她,她怎會真心降我?其實我只想要她待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就算遠遠看著也好,我不想她...離開我身邊。」他抬頭真誠地請教蒼狼。
感情這檔事他向來不屑,但當真的遇到的時候,他反而慌了手腳、不知所措。他也拉不下臉求教下屬,只好一個人硬撐著,等她先示弱。
看他虛心求教的認真模樣,蒼狼悠然開口詢問:「在你身邊?你只想要她的身體、她的人?不想要她的心?」
「心?我...不敢想。狼爺,要是她知道...」突然住了嘴,有些話他不想說出口、有些事他不想再度憶起,最終他吐出心中的那口氣,說:「沒人會把心給我這種人的。」
狼王站在頂峰太久,睥睨著一切,在狼群仰視和崇拜的背後,是無人能知的孤寂。唯有前任狼王能了解這樣的感受吧!
老狼王對著後輩曉以大義:「感情不是征服,你得表達你的情感讓她知道!我們丫頭吃軟不吃硬,只要對她軟、她就會更軟;但要是對她硬、她也會更硬,硬到啃不動時就只好銷毀。你想這樣嗎?還是你想把她逼到崩潰?」
「您知道的,我並不想。」
「收起你那高高在上的冷淡模樣,對她溫柔一點,你會得到應有的回報的。」蒼狼看著她泛著烏青的眼下,聲音縹緲:「至少在她面前,把姿態放低一些,我們丫頭並不是你的部下。」
「我會盡力試試。」他似乎又燃起了希望。
蒼狼正欲開口,卻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又再度質問:「還有你既然關心她,為什麼還把她派到寒牢服苦役?那裡的伙食裡摻了什麼,你不記得了嗎?」
黑狼不斷撫著她的髮、搖搖頭,無奈地說:「我只是想那種生活,會讓她快些屈服。」缺乏食物、超量勞動,加之幾乎無法休息的刑具設計,會逐漸剝奪人的意志,讓人變得脆弱。
為了方便管理、威懾,寒牢裡的食物都加了疼痛增幅劑,讓那些黥奴們無時無刻感到痛苦,這是他們膽敢叛國的懲罰、更是為了使他們衰弱、對抗疼痛,而不敢再計畫新的反抗行動。
然而,他是真的沒想讓她在寒牢待太久的,原本打算過一陣子,等她更絕望、更虛弱,他再出現拯救她,他想她一定會屈服。
聽完他荒謬的計畫,蒼狼心頭火起,蒼冰色的眼裡滿溢著憤怒,他大聲吼道:「蠢!那現在呢?把她扔在奴舍裡任人欺侮?等你哪天心血來潮再施捨你所謂的拯救?告訴你這樣待她,只會把她越逼越遠!」
黑狼頹喪地坐在床邊,洩氣不已:「不然我該怎麼辦?我明天就要離開了,總不能讓她留在狼場,再度被人襲擊吧!至少在奴舍,女奴們都是集體行動,她不會落單。」
為了明天的遠行,他這幾天忙得幾乎沒休息,臨夜棕熊又通知她暈倒的消息,他處理完公務便馬上趕來,他的神態萎靡又疲憊, 完全沒有素日裡禁軍統領神氣活現的清冷傲然。
蒼狼嘆了一口氣,起身摸了摸琪卡絲衰弱的臉龐,說:「我無權指揮你做什麼。總之不要虧待我們丫頭,一個好好的孩子不該被這樣對待。她可是驕傲的龍裔啊!把尊嚴和性命看做同等重要的龍裔。」
「狼爺,那時劇痛讓我喪失神智,我咬了她,她骨頭碎裂的聲音到現在都還能清晰浮現在我的耳畔。不敢接近她也有一部分是因為我很怕我會傷害她、更擔心她不會原諒我,甚至是...怕我。」他閉上眼,喃喃低語。
「這些事你想破了頭也不會有結果,你得問她、開口問她!就像我剛剛說的,感情不是征服,你得表達出來。即便你不習慣,也得為了她改變,感情就是這樣一回事兒,相互磨合、相互諒解。我相信你也不想得到一個空洞而麻木的木偶吧?」
他垂下血色的眼瞳,望著透窗而入、照映在地上的月光,鬆口說:「也許您說得對,等我這次回來,我會把她安排在身邊,我會試著敞開心扉、改變方式好好待她、保護她,我實在不想再看到她受傷了。」
寒冬銀月照在他身上,寂寥莫名。
「貝奧利.…..」蒼狼語重心長開口,他在外人面前總尊敬地稱他統領,私下也不常喚他名字,但他現在是以長輩的身份勸他:「其實這丫頭跟你很像,包在層層武裝下的那顆心仍是柔軟、會跳動的。言盡於此,你這些天好好想想吧。」
「我不在的這幾天就麻煩狼爺您看顧她了。」他摸著她白金色的髮,細軟而柔順的髮絲穿過他的指間。
老戰士輕哼一聲:「我可不能保證。過些天我也安排了移地遠放,沒辦法照顧她。」
「嗯,盡量吧!著人安排她做些輕鬆的活計,別再去洗衣挑水的。」他站起身,把她的雙手放進暖被裡,替她掖好被子,蜻蜓點水般吻了她的額。
蒼狼向後靠進椅哩,雙手抹了抹臉、定下心發誓:「我只能答應你,這次她手沒好全,我不會放任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