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暴露

本章節 2850 字
更新於: 2020-10-20
      「扯淡!這丫頭是誰負責的?」蒼狼揚聲問道,視線掃向那群戰戰兢兢的管理者。
     
      無人應聲。蒼狼不耐煩地「嗯?」了一聲。
     
      舍監被那一聲嚇得魂不附體,畏畏縮縮上前:「大…大人…是我。」
     
      「手套呢?為什麼她沒有手套?」
     
      她惶恐回答,與面對琪卡絲時那付趾高氣昂的樣子判若兩人:「大人…我們這的規矩,新來的女奴前三天是沒有手套的…...」
     
      聽到那樣的回答,蒼狼神色一凜、不由得提高聲音:「那凳子呢?為什麼她跪在地上?難道新人也不能有凳子?」
     
      「那倒不是,這…這賤奴偷懶,衣服沒洗乾淨,所以今天只能跪著幹活。」舍監心虛地說,蒼狼咄咄逼人的目光讓她感到芒刺在背、冷汗直冒。
     
      若是到了這地步他還看不出有人在做手腳,就真是白活大半輩子了。其實他也知道琪卡絲這丫頭頂著南領人的身分,到哪兒都少不了異樣的眼光,在狼場有他護著、她自己有實力又爭氣,才化解不少猜忌。他銳利的目光一一掃過那些管理者,最後停在舍監臉上。
     
      「這丫頭我帶走,你把她剩下的活做完。」末了,還加重語氣說:「親自!」
     
      「大人…這怕是不合規矩吧!」讓她做女奴的工作?憂憤使她忘了畏懼,開口說道。
     
      蒼狼嗤笑一聲,怒斥:「規矩?你配和我講規矩?再囉嗦要不要我請統領來聽你講規矩?反了吧你!當真以為自己可以無法無天?」
     
      「不敢。」舍監聽到要請統領來,嚇得大驚失色,連忙垂首。
     
      蒼狼也不再管那蠢婦,逕自對琪卡絲說:「丫頭,走!到診療處去。」
     
      「狼爺,我沒事,不必麻煩了。」她抬頭揚起笑容,但那悲涼的笑讓他看著實在扎眼。
     
      蒼狼嘖了一聲,不悅地說:「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把你敲暈扛走!真不該讓你任性亂跑,真後悔沒把你拴在床上,也好過在這兒受罪!」她不知道自己看起來糟透了嗎?還裝沒事,以為他真的看不出來?
     
      琪卡絲沒辦法,只好跟著走,但前日被施暴加之發作的寒毒,自上午起便沒再進食和飲水,她咬牙硬撐著走,不到一刻,一陣暈眩襲來,她身體虛軟跌撲在地。
     
      「丫頭,你怎麼了?」聽見身後重物倒地的聲音,蒼狼回頭一望,卻見到她摔在地上,他趕緊扶起她。
     
      「狼爺,對不起,我讓您失望了。」聽到聲音,她逼迫自己睜開眼,帶著淡笑說了這麼一句,聲音又啞又虛弱。
     
      走在前方的棕熊也趕忙跑過來:「妹子?琪兒振作一點。」
     
      「她暈過去了,你快把她揹到診療處去。」
     
      棕熊應了聲,蹲下身體,蒼狼把她抬上他的背。
     
      他疑惑地問:「原本不是好好的嗎?怎麼會突然暈倒?」看到她那慘不忍睹的雙手,心裡不是滋味。
     
      「哪那麼多話?」蒼狼打斷他,不耐煩地說:「別說了,你動作快點。」
      ***
      晚鐘末時報響已過,夜色如墨,路上人煙漸罕。值班的中年軍醫替琪卡絲包紮好後,乘著夜霜離開診療處,若不是接到這臨時的病人,他早該回房歇息、準備明日出行的行囊了。
     
      黑狼開完行前整備會後遣散眾人,棕熊才有機會上前向他報告琪卡絲的事。他一聽,拳頭下意識握緊,臉上卻面無表情:「知道了,那個舍監處理一下。」
     
      他壓抑情緒穩穩走向軍部診療處,站在門外深吸一口氣,才鼓起勇氣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躺在灰白床上的她、身上蓋著同色長毛毯,看起來憔悴又脆弱,兩手從下臂到手指都被層層包裹著,像兩塊還沒進烤爐的麵糰。
     
      他向床邊的蒼狼點頭致意,終於壓不住心急問道:「她手怎麼了?狼爺。」
     
      蒼狼放下手中的書冊、捏了捏緊皺著的眉,壓低聲音咬牙罵道:「這個傻丫頭!今天晚上我在浣洗池邊看到她的時候,她竟然跪在地上洗碗盤,赤著手泡在那麼冰冷的水裡!而且她已經洗了一天的衣物床褥了!兩隻手又紅又腫,都生凍瘡了,好幾處還破了皮!要是我今天沒發現,再過幾天她這手就算治好了也是半廢!」
     
      說完,氣沖沖地拿起床邊矮櫃上的水杯一飲而盡,碰!一聲,杯子顫顫回到原位。
     
      「怎麼會這樣?我不是說她好了再去嗎?」黑狼聽完,走到床旁摸著她散亂糾結的髮,平時總是肅殺冷漠的紅眼裡現下卻滿是不捨與憐惜。
     
      琪卡絲喝了安眠藥水,在藥力作用下睡得很沉。他執起她纏滿包紮的手靠在臉旁輕輕嗅著,濃厚藥味底下仍有淡淡的血腥氣。聽了蒼狼的描述,他知道重重紗布下的這雙手定是傷痕累累。
     
      「她那犟性子你不知道?」蒼狼皺眉看著他的動作和擔憂的神情,靈光乍現、像是領悟了什麼:「你對她......?」
     
      話沒說盡,但看他瞭然的眼神,黑狼目光一滯、露出苦笑,想著果然瞞不住蒼狼那雙銳利的眼,他點頭承認:「幾年前,她救過我,可是那時候我被逼化為獸態,所以她並不知道我就是當時的那匹狼。」
     
      「彼時我受了重傷,神智幾乎崩潰、朝她大吼大叫、還咬傷她,可是她並不害怕,反倒溫柔地安撫我、治療我;輕聲細語跟我說話、鼓勵我、不斷吻我,也許你會覺得嗤之以鼻,但我真的感受到被愛。一個陌生人沒有目的、沒有心機,只是全心全意照顧我。」
     
      這麼多年了,他第一次說出深藏於心底的那件事。許多人都知道他曾獨闖瓦達瑞西叛軍營、炸了他們的糧倉且毫髮無損歸來,那是他眾多為人津津樂道的功績之一,但沒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其實並非如此。
     
      那天在山上順著風聞到她的血味,他便執意離開既定歸途去尋她,還安排了幾路伏兵,就是要確保這次她無法隨心所欲離開他身邊。當時暗蛛和其他屬下對於他怪異的舉動並不是沒有異議,但他不容置疑的態度終是壓下那些不同的聲音。
     
      「你讓她淪為奴隸,對她不聞不問,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的回報?」他厲聲質問,完全忘了床上有個正在休息的病人。不解風情至此,也算奇葩了吧!他撫額嘆息。
     
      黑狼語塞,他嘆了口氣後解釋:「我不喜歡每每看見她時,心裡那股悸動的情緒,我以為只要離她夠遠、夠久,她對我的影響力就會變弱。當我對她不再那麼上心時,我就會放她走。」
     
      他不習慣暴露自己的弱點,他向來把感情和好惡藏得很深,逼迫自己成為無欲則剛的人。但她就那麼一頭扎進他的世界,攪亂他那原本深潭般的心。他害怕、想抵抗,沒想到卻只讓自己越陷越深。
     
      話越說越小聲,最後他喃喃自語般說道:「但我似乎錯了,現在就連遠遠看到她,我的視線、我的心緒都會隨著她的身影而移動。」他一下一下仔細梳理她的髮、順到耳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