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五 水之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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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9-23

 夏露秘湖,顧名思義是位於世界邊境的小山村——夏露村附近的巨大湖泊,湖泊的另一邊座落著長年雲霧繚繞的山丘,據說其中居住著古老而稀少的水族,被村民視為禁入的神聖秘境。
 蘇卡欽快車上的第二夜,我在睡夢中被頂著鳥窩頭的雲太粗魯搖醒,踩著快車即將離站的最後幾十秒匆匆衝下車,只因我們沒注意到前幾站沒人按鈴下車,快車一路不停疾駛,抵達的時間比預計的快了大約半小時,要不是巡房的服務員敲門提醒,恐怕我們會直接睡過頭。
 披上斗篷奔出車門,我立刻感受到車外的空氣充滿了水的氣味,越往旗桿後方的村口矮籬走,水的氣息就越重,但不至於讓人感到過於潮濕,多吸進幾口清爽涼快的空氣,我就感到整個頭腦都清晰起來,剛被挖起床還遲鈍著的身體,很快便恢復了精神,總覺這裡的空氣隱含了什麼奇妙的能量,隨著呼吸汲取入體內。
 「跟我來吧,前面就是夏露村。」雲太指指正前方,讓我跟著他穿過矮籬中央的開口,走進村內。
 夏露村內的建築是樸素的矮小草屋,佔地不大,矮籬以U字形圍繞出一塊村民的生活空間,籬笆邊界的後方緊臨著一片巨大的湖泊,更遠處的水域被濃霧覆蓋,看不見盡頭有什麼,夏露村的濃重水氣應該正是由這湖泊而來,夜空中逐漸往下走的月亮緩緩接近湖面,彷彿即將落入湖水之中,在水面鋪出了一條銀白光亮的道路。
 雖說是深夜時分,從窗戶看見大部分的民房內都已熄燈,但走進空曠區域,仍可見到以青竹和布搭起的寬大涼棚下,有不少人聚集,可能是做夜晚生意的店家。看見這個時間還有人進村,涼棚附近或坐或站的人紛紛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球狀的造型球燈靜靜漂浮在棚架附近,發出微微淡藍的柔光,頗像一顆顆水藍的泡泡,合著空氣裡滿滿的水氣,製造出了一種置身水底的氛圍。
 「你說的人魚棲地在哪裡?」我四處看了一下,並沒有他說的被雲霧包圍的山丘,唯一可能的地方就是遮住部分秘湖的那片濃霧……也許就藏在那裡面,但這霧氣太濃了,進去了八成也看不到路。
 「在那後面。」雲太果不其然指向了蓋住秘湖的霧,「不過我要先找駐點在這裡的傢伙,跟他拿資料。」
 駐點?話說回來,雲太也是駐點在小鎮裡的傭兵,難道學校在世界各地的村鎮都有派人駐守嗎?
 「也是學院的傭兵嗎?」我忍不住問。
 「唔,我不確定,不過這裡已經離埃羅學院的管區很遠了,應該是其他我不認識的機構的人。」雲太說著,帶我走近人多的棚架區域,四處張望尋找他口中的駐點傭兵,一邊和我說話:「通常只要是問情報,找當地的駐點傭兵最快,各個學校和大公司都會派駐自己旗下的傭兵去分派到的區域,負責聯絡和管理情報……只要是歸入世界首府管轄的地區都會這樣做,這有明文規定的。」
 不管怎樣,還是小心一點好。我點點頭,將兜帽拉上,雲太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轉回去繼續找人。
 「妳是不是很討厭埃羅學院的人啊?」他沒有回頭,丟出了這個疑問。
 「……你的話不會。」我遲疑了一下,短時間內我想不出什麼夠明確又不會被拆穿的回答,只好保守回答。
 「我說的妳不要告訴別人……我知道埃羅學院有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去遠一點的地方工作,我也聽到過一些不好的傳聞,妳會討厭他們也是正常的。」
 雲太的語氣貌似有些無奈,抓了抓自己茂密的白髮,放慢腳步走在我旁邊放低音量,不想讓這些話被附近的路人聽見。
 「不過,至少我覺得學生是無辜的,妳可以討厭,但不要用成見去看待學院裡面的學生,會選擇去上學而不是在族裡學習的人,多半都是很有自己一套思想的奇怪傢伙,尤其是研究部門很多高手,他們不會輕易隨波逐流,墮落成那種樣子。」雲太語重心長地說道,「倒是那些位高權重的老屁股,妳可以放心看扁他們,有些態度真的不太好,自己搞的爛攤子老是丟給我們傭兵幫忙收拾。我自己很少遇到啦,有的人因為太乖又太能幹了,被叫來叫去累個半死,還要得罪一堆人。有時候懂得兇一點,才不會被壓榨。」
 隸屬於學院的傭兵,看來並不等同於學院高層的走狗?我想起流沚三天兩頭抱怨學校遷延過時、辦事不力,傭兵們和學生們的生活雖有不同,抱怨上司的模式倒是差不多。
 「辛苦你們了。」我說。
 「還好還好,我原形長得夠可怕,那些人大概怕我變成老虎把他們吃掉吧,哈哈哈。」
 邊聊天邊走,穿過棚架的人群後,雲太停在了一間比其他民房更小的房子前面,草屋門口釘著一塊用細枝拼出字的門牌,寫著「聯絡站」。從門旁的兩扇小窗看進去,內部亮著微弱的光,看來住在裡頭的人還醒著。
 雲太敲了敲門,等房子裡傳出應答後,推門而入。



 「打擾了~」
 我拉低兜帽的布料,悄悄探頭看進去,一盞包裹著暖黃火焰的球燈掛在天花板,亮度偏暗,但仍能看出室內的擺設——除了正中央一張用竹子做成的奇特辦公桌和躺椅外,大部分的空間都被書櫃和紙堆掩蓋。辦公桌被塞滿磚頭書的巨大書櫃簇擁著,原本就很狹小的房子又窄了一圈,走進去得小心腳步才不會被絆倒;散落的資料紙有的已經泛黃,隨便夾在地上的書堆裡,看得出來有很長的時間沒有被動過。
 不過,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物品,看起來沒有人呢……剛剛回話的人上哪去了?
 「藏頭藏尾的小妹妹,有什麼祕密不想讓人知道嗎?」
 有聲音從頭頂傳來,近在咫尺。我正要抬頭,忽然頭上一空,我的兜帽冷不防被人給拉了下來,嚇得我反射性往遠離門的方向快速退後,抬頭想看清楚我剛剛站的位置上頭出現了什麼。
 「哇!」
 這一退,我卻狠狠摔了個四腳朝天。卻是我忘了屋子裡到處都是資料堆和書堆,沒注意腳下,不小心踢到地上的小書山栽進紙堆裡,掀翻紙片的嘩啦啦巨響把走在前面探查的雲太也嚇了一跳,趕快跑過來看是怎麼回事,雙眼瞪得老大,明顯透出了虎眼的猙獰氣質。
 哦,不只虎眼,我看見雲太的頭上冒出了一對白色的獸耳,臉龐也浮現出了漆黑的虎斑,透過燈光隱約還看得到虎鬚和少許雪白的長毛,可能是以為發生了意外,準備變成獸形應戰,不過在看到是我摔倒後,炸起的虎毛又慢慢平復下去。
 「欸,你不用變回來啊,這樣比較好看嘛。」剛剛突然冒出來嚇人的聲音又開口了,我從紙堆裡坐起來仰起頭,看見草屋的大門上方……的半空中,「坐」著一位沒見過的女性,交疊著雙腿似乎已經在那裡待了好一段時間。
 「啪」一聲彈指,球燈發出更強的光將屋子照得更明亮,我才總算看清門上拿空氣當椅子的美豔大姐——應該說是妖豔,和香小姐靈動中帶有清新脫俗的飄逸感不同,這位身材前凸後翹的漂亮女人披著青中帶藍的大波浪捲髮,裸在暴露感十足的布料外的手臂和大腿上,刺滿了奇異的青藍色扭曲紋路,和她身上的衣服圖樣極為相似;她的頭和手腳都戴有狀似蕨葉的華麗水晶飾物,全身的飾品加上本就豔麗的臉,整個人像會發光一樣洋溢著高傲的貴氣。
 女人從半空跳了下來,一隻修長的手臂伸向我,彎下腰,我幾乎可以透過她繃緊的衣服看到深不可測的乳溝……我把目光偏開,抓住她的手,女人一個發力輕鬆將我拉離紙堆,一瞬間我感受到她的力道奇大,扯得我手臂微微發疼。
 「沒看過妳啊,小妹妹,叫什麼名字?」妖豔的女人說,狹長的青色眼睛上下掃視我,用手指捲著自己的頭髮玩。我這才看見她手指上也塗著相同色系的指甲油,而且她的指甲,總覺得像什麼獸爪一樣,尖銳到會反光……
 「櫻。」我報出用來搪塞雲太的假名。
 「哼嗯~妳的全名就只有一個字嗎?」她露出一抹邪媚的笑容,吐出讓我覺得很不妙的話:「總覺得是全身上下都充滿秘密的小朋友,像妖精又不像妖精,整個感覺都很怪,我到現在還沒看過有妳這種感覺的人呢,我還以為我已經算看很多了。」
 這位大姐就是駐守夏露村的傭兵嗎?她似乎知道我隱藏了一些事,不知道她是否已經懷疑我的身分?
 「算了,知道怎麼叫就夠了,反正既然是和老虎小弟一起來的,以後總是有機會再碰面的吧。」
 我提心吊膽沒幾秒,大姐便隨意把問題丟到一邊,目光轉向從剛剛就沒再說話、站在後面的白虎青年,細長的眼睛眨了眨,紅潤的薄唇勾起魅惑的弧度。
 我回頭去看他,只見雲太神情凝重地皺起眉,緊緊盯著身材火辣的女性傭兵,剛剛她才叫雲太不用解除虎化的特徵,他還真的乖乖聽話沒有解除,但我隱約察覺,他並不是因為驚豔於女人的美色才目不轉睛地欣賞,反而像看到不入眼的人事物,表情透出了似乎是……敵意?
 「……青龍?」他問,聲音低了下去。
 「哎呀,看出來啦?」女人笑著說。
 說時遲那時快,雲太從喉嚨發出一陣粗啞的低吼聲,身形陡然膨脹變成一隻巨大的白老虎,怒嚎著撲了過來!
 等等,他怎麼突然發火了?老虎的身軀幾乎撐滿了整間屋子,無處可躲,我衝向門口,正想趕快叫這位女性先出去門外,女傭兵臉上的笑意反而更深,轉過來一手抱住我的腰,直接把我給撈了起來。
 「唔啊?!」我只感到腰上一緊,地面忽然高速遠離,一陣涼風嗖地劃過去,殺傷力十足的大虎掌從我頭頂掠過,「砰咚」巨響把門前的幾堆書拍得飛起,這半秒間那雪白虎軀已經在我下方。女性傭兵隨手把我放在牆邊的其中一個書櫃上,旋即蹬牆又往白虎躍去,絲質衣料和鬈髮翻飛間,我竟然在她背上看見了一對逐漸長出的青色龍翼,那塗著青色指甲油手指和修長美臂慢慢開始反出青色的光,細看才發現,那是鱗片。莫名其妙生氣的雲太和已經半身龍化的女傭兵正面碰上,打了起來。
 雲太稱呼她青龍,看來這位女性傭兵正是龍族。
 種族史的課堂上、以及小時候在哥哥的書裡都有看到過,他們和曾經盛極一時的妖精族類似,是存在許多分支、具有強大戰鬥力的族群,只差在龍族的數量一直都十分稀少,多半待在自己族群的居所,生活低調,不常在外界見到他們。唯一能分辨他們的,就是化為人形的龍族身上獨一無二的龍紋,每隻龍的圖樣天生而定,女傭兵身上那些謎樣的刺青,並非真正的刺青。
 只要是原形為獸類的種族,力氣似乎都特別大,難怪她一手就可以把我抓起來,還臉不紅氣不喘。
 坐在櫃子上看過去,我發現小屋的空間不知何時變大了,門口前的書堆一下子清出了一塊寬大的空間,草屋大門現在在更遠的地方,新增的乾淨地面則多出了好幾個被虎掌拍出來的碎裂坑洞。龍族大姐維持人的姿態,輕巧地在白虎雙爪之間飛來跳去,噙著美麗的笑容閃避虎爪,感覺頗有餘裕,像在玩遊戲一樣。
 一直打不中大姐的老虎不耐地大吼,忽然高高跳起,張開雙掌往地上的大姐撲去,那巨大的腳掌竟然又開始膨脹,撐大了一圈,貌似是想直接把龍族大姐壓扁。
 所以說,他們到底為什麼為突然打起來……?
 「那個,不好意思——」
 「等等哦,很快就好~」
 龍族大姐制止了我說話,然而面對變成兩倍大的虎掌,她一點都沒有想閃開的意思,就這麼站在原地,看著老虎撲下來。」
 「轟隆!!!」
 下一秒,老虎飛了出去。
 一股勁風颳過我的頭髮,我驚呆了。大姐看起來什麼都沒有做,只是站著面對虎撲,白色巨虎就像撞到一堵無形的牆壁般,整隻朝原來的方向反彈了出去,一聲巨響後重重撞在了草屋的天花板上,接著掉進我剛才摔的紙堆裡,連同周圍的書本一起壓得更扁。
 「臭小子,冷靜了沒?」龍族大姐點地一躍,飛到老虎頭上踩著,皮膚上青色的龍鱗緩緩消退,恢復成正常的人類外表,一個彈指聲過後,那塊被蹂躪滿地碎屑和破木片的空地瞬間消失,恢復成原本狹小的書房模樣,不過被我們撞亂的地方還是一樣亂。
 差點摔暈的老虎甩了甩頭,不悅地吼了一聲表示不滿,他的身體逐漸凝縮變形,最後恢復成那個挑染的白髮青年,不過他的手腳多了幾塊瘀青,可能是剛才打鬥添上的。他揮開女傭兵的腳,臭著臉翻身爬起。
 「那個……你沒事吧?為什麼突然要打架……」我小聲問了一句,雲太搖搖頭,顧著把頭髮扒整齊,似乎不大想回答。
 「因為龍族和白虎族是世仇啊。」女傭兵聽到了我的疑問,笑笑地代替他回答。「尤其我們青龍,只要遇上白虎家的都巴不得對方立刻死了乾淨。」
 「欸?世仇?」怎麼變敵人的?
 「這就說來話長了。」龍族大姐說,「又臭又長的故事妳不會感興趣的,叫他說給妳聽吧,我懶得講那麼久。總之因為很多原因,白虎跟龍族互不往來,碰在一起就沒好事,就像剛剛那樣——不過先動手的通常都是老虎啦,腦充血的老虎最喜歡打架了,就算不是世仇我也不喜歡。」
 「閉嘴。」雲太沒好氣地哼一聲,「我是來工作的,剛才的事情就先放一邊吧,給我上個禮拜通報存音咒求救案的村民資料。」
 「唉唷,打不過就裝乖啦?」女傭兵用撩人的姿勢倚著辦公桌,繼續調侃:「我還在想,白虎族這幾年變得真弱欸,我才用了一點點龍威,你這小鬼居然就抵擋不住,族裡最強的公老虎就這樣了,真是替你們的未來擔憂。」
 這一句帶嘲諷的話語又激起了雲太的怒意,本來已經冷靜下來的青年倏地掄起拳頭,右手指甲拉長成銳利的尖爪迅速揍了過去,不過眼疾手快的女傭兵依然笑著輕鬆擋下這一拳,看似纖弱嬌嫩沒力氣的手穩穩抓住雲太的手腕,順便還騷擾般地揉捏了幾下,手指輕輕撫摸了一下對方的下巴,雲太一呆,連忙把手用力抽回來。
 「妳幹什麼?!」
 「嗯,還沒長大,挺嫩的,弱不禁風也不奇怪啦,勉強原諒你♥」龍族大姐看起來也沒真的生氣,咯咯笑著笑得更開心了。她跳上桌子坐下,從桌面高高疊起的書山中翻找起資料。
 雖然我很好奇白虎與青龍之間究竟怎麼結下樑子的,但眼見打鬧(調戲?)已經結束,火辣大姐玩夠雲太也打夠了,此時我不好再追問,跳下書櫃走近桌邊,準備聽取村民的情報。



 十分鐘後,我們道別了聯絡站的龍族大姐,前往草屋斜對角不遠處的一家旅館,我們走回不久前進村時就經過的地方,穿過整排的棚架進入屋內。
 當初通報的村民,是夏露村頗具特色的露天旅館經營者,這旅館比起一般提供專屬房間過夜的旅館有些不同,旅館老闆在自己的房子外架設了整排的棚架,白天提供過路人在外頭的躺椅休息,晚上就成了過夜的床位;躺椅多半是有涼棚遮蔭的地方,也有徹底露天的區域,客人可以躺在椅子上仰望星空、享受晚風放鬆一夜,睡到天亮直接被陽光叫醒。
 由於直接受外界氣候影響,這露天旅館並不適合有特別需求的客人,但服務方式獨特加上湖水美景,吸引了不少想體驗的旅客前來觀光,劃入快車的設站範圍後,逐漸有了足夠的人流帶來商機,成為旅遊聖地之一,居民生活富足。
 旅館老闆是個略顯福態的中年男子,聽了我們的來意,馬上邀請我們進入草屋櫃檯的後方,屬於老闆的私人生活領域談話。
 此時正值深夜,老闆的家人們都已入睡,黑暗的客廳裡沒有半個人在。男子點亮燈光,客氣地請我們入座,順便也交代外面的員工幫忙倒茶水,自己很快坐下,似乎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趕快報告狀況。
 「謝謝你們來啊,等了好久都沒有人過來,我還以為報案專線沒用咧。」
 老闆自我介紹名叫泰奈,他並非從小生活在夏露村,是數十年前從其他的村鎮搬過來開旅館,但老闆自豪地表示,他落地生根經營多年,與村民都混得很熟,對村內的熟悉度並不亞於土生土長的村民,所有和夏露村有關的訊息他都能提供。
 「當初的存音咒,你還記得它留了什麼訊息嗎?」雲太問。
 「喔……我只記得好像有說什麼被人抓住,但是我聽到的聲音很雜,有雜音啊,根本聽不清楚全部。」老闆搖搖頭回答。
 不知道是被住在裡面的人魚族抓住,還是那個小山丘裡躲了壞人?雲太說他不清楚人魚的習性,人魚地盤也從未進去過,我不確定人魚的攻擊性高不高,闖進去的人是否做了惹怒了人魚的事,或者只是單純的走不出來,我無法判斷哪個才是正確的。
 「請問……關於人魚的棲地,你知道人魚族的習性嗎?」我問。
 「看過人魚的早就都死翹翹啦。」老闆無奈地說:「你們來有沒有看到湖後面都是霧?不要說走進去找人魚,我們只要進去霧裡,都會莫名其妙從反方向出來;就算成功進去了,沒幾天這些人也會漂在湖上送回來,起來什麼都不知道,裡面有東西不讓人進去的啦。每天都有臭小孩要去探險,講不聽!」
 這可麻煩啊,如果那片霧有防止人入侵的功能,我們要進去就得想辦法先突破霧氣的屏障……不過,既然這樣,發出求救訊息的人士怎麼進去的?他沒有被霧丟出來嗎?
 「會不會他其實也被送出來,自己回去了?」雲太也覺得不對,皺眉反問。
 「沒有沒有,我親眼看到那小子自己坐船過去,沒有馬上出來肯定就是進去了。」老闆肯定地說,「過了兩天我也沒看到那小子,本來想這次來一個比較厲害的,就看到一隻綠色鳥從裡面飛出來了,就是那個存音咒啊。你們來之前我都會抽空去看一下那小子出來沒有,結果……唉。」
 「有收到別的存音咒嗎?」雲太又問。
 老闆給的回覆又是一次搖頭。
 我和雲太互看一眼,看來在進去救人之前,還得先擬一套對策,今天晚上立刻處理完是不太可能了。
 「老闆,最後兩個問題:你方便跟我們一起去找人嗎?你在霧外面等我們,我們兩個進去就好了,可以嗎?」
 「喔~等是可以等啦,啊我不知道裡面的路,不能幫你們帶路喔。」
 「沒關係,這樣就可以。」
 本來聽到雲太開頭第一句話,老闆瞬間皺眉似乎想要拒絕,但聽到後面知道不用進霧裡,馬上就爽快的答應,雲太點點頭,接著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進去的那個人長什麼樣子?」
 「一個白頭髮黑眼珠的男孩子,長得跟你差不多高啦,頭上有插一隻綠色羽毛……對啦,他衣服上也有掛羽毛,都綠綠的,然後沒有穿鞋子。」
 「OK,明白了。」
 我在旁邊默默聽著,把特徵記進心裡,等等還要先想該怎麼對付迷霧,以及後續連接符該如何配合,有很多前置作業要處理……
 「那個,老闆,追加一個問題。」
 雲太突然又說,嚴肅的表情一變,露出放鬆的笑容。
 「可以給我兩張躺椅嗎?要有涼棚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