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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16854 字
更新於: 2020-09-20
告別情報販子之後,艾利安娜直接回家了,似乎是打算從影片開始著手。這也很合理,她只有一個人,不會採用人海戰術。不過這對希弗林來說就沒有那麼有趣了,畢竟她總不可能跟到家裡,只好和來接班的晴樹交棒,自己回到住處,看看別人有什麼進展。
「我回來了。」
「這麼早。」
「打擾啦,這幾天要借住你們家客廳了。」
「你好,羅曼。」
回到家,一個不太熟悉的男子和路卡斯各自拿著自己的電腦坐在客廳。輔佐官羅曼.科本,在此之前沒有和希弗林合作過,只是打過幾次照面的關係。
「你們有什麼收穫嗎?」
「嗯……一點點。妳知道我們這次不能光明正大和警方說我們要管這件事,所以只能從他們的資料庫裡面幹資料出來。不過看起來,立丁警察的電子化做的不是很先進,就只是每天把報告打進電腦裡面而已。」
羅曼率先回答。
「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今天的調查進度還完全不知道是什麼。」
「除了偷幹他們的報告以外我們真的完全沒有手段得知警察動向嗎……」
希弗林掩面。
「聯合國組織也是有聯合國組織的難處啊。啊,不過,如果妳剛好為了學妹在調查現場,應該也不是無法稍微融通。只是我們沒辦法從上層說我們想管這件事而已。」
「唔,好吧。那他們昨天的進度總有吧,有什麼消息。」
「嗯。根據威爾蘭警方的報告,他們昨天半夜一點接到通報,說女兒被強姦了。去現場了解之後,發現報案人是被害人的母親,似乎是被害人第一個求救的對象。
他們有試著向被害人提問。但是本來就已經精神不穩定的被害人沒有回答太多有益的訊息。只知道時間地點和對方人數而已,之前路卡斯有和妳說過了吧。」
「不只路卡斯跟我說過。還有嗎?」
「他們有去現場採取證據。沒有私人物品留下,但是有精液飛濺。今天早上送驗,建檔要花七天。還得和現有檔案符合才有用,不然就只能拿來釐清嫌疑犯。這裡又不是金國。」
「有沒有證人之類的?」
「有證人的話就不會等到被害人自己被強姦完扔在原地和母親求救了。」
羅曼苦澀的說,一想像那個畫面,他就心情沉重。
「嗯,好吧。那威爾蘭警方接下來的計畫是?」
「似乎打算尋訪周圍的住戶,看看有沒有人聽見或看見什麼。只是那一帶是商業區,案發當時又是晚上,他們沒有太多選擇。他們也有計畫徹底調查案發現場的各個角落,看看有沒有東西遺留,我看他們今晚是要加班了。」
「了解。監視器錄影有錄到什麼嗎?」
「沒有。至少沒有什麼立即可疑的嫌犯。」
「好吧。有什麼消息再跟我說吧。路卡斯你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妳同學真是超正的喔幹。」
希弗林猛踹了路卡斯的小腿,眉頭深鎖。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在這裡調查這整件事吧……?」
「是我知道妳同學以前被強姦過。但是我至少可以說她正吧?」
「如果你堅持要的話。不要給我當她的面說喔。」
「我會保持紳士風度不帶一點邪念的說。」
「如果你真的辦得到的話。」
照剛剛路卡斯的表情,希弗林看他是很難了。
「不講垃圾話,你除了看我那個同學兩年前就沒在更新的facebook,還做了什麼?」
「這個很重要的好嗎,要理解對象要從身邊環境開始啊,這至少是以前的生活環境嘛。」
「隨便。講重點。」
「啊,好吧好吧。」
路卡斯開了個看起來比較正式的文件。
「艾利安娜.威爾斯。父親是多明尼克.威爾斯,現任威爾蘭國家藥劑研究所主任。母親在她八歲的時候病逝,雙方生前感情很好。而父親,我想因為工作的關係所以不太常見面。」
「你想,是指?」
「藥劑研究所的打卡記錄表示他平均兩天才回一次家,而且都是晚上十點走,隔天早上八點到。」
「嗚哇。工作狂熱啊。」
「嗯。威爾蘭的藥學是國家重點項目之一,所以我挖不太到更多東西了。不過從照片來看,在放假的時候,父女關係還是很不錯的。」
路卡斯說著調了幾張照片出來,是兩人出門玩的照片。
「所以看facebook絕對不是浪費時間。」
「好啦好啦。還有嗎?」
「目前就這樣了。從我接到消息到現在也才四個小時而已。你那邊呢?」
「我喔。」
希弗林把整個早上和艾利安娜的相處大致上說了一遍。兩個大男人聽了,露出不敢恭維的表情。
「這還真是相當……硬派的做法啊。」
「和外表看起來完全不搭呢。」
「就跟你說你那照片過時啦,我認識她到現在沒看她笑過幾次。好吧。要是有什麼發現再跟我說。我得想辦法怎麼讓威爾斯打消私刑的念頭,最簡單當然是叫威爾蘭警方精明點,不過我看沒辦法。」
「嗯。關鍵在艾比蓋兒.甘迺迪。而目前看來,威爾斯是第一個讓她願意開口說話的。就這個方面上來說,你們的調查還比警察快一步。」
「我還真不知道該不該高興,看來得靠監視拖她時間了。反正她知道有人看就沒辦法動手,知道犯人是誰也沒用。之後就靠警察吧。」
「希望有這麼順利啊。」
兩個坐在沙發上的人露出苦笑。希弗林也知道他們指的是什麼,計劃裡要靠警察的部分太多了,而警察嘛……
警察不過就是警察而已,沒什麼好期待的。
//
艾比蓋兒的精神轉好,是三天後的事。
「今天好一點了嗎?」
放學後,希弗林和艾利安娜慣例的來到了艾比蓋兒的家。今天的艾比蓋兒看起來比前兩天好多了,沒有一個人縮在毛毯裡面,一句話也沒辦法說,而是坐在椅子上迎接他們兩人。雖然看起來還是相當畏縮,身上的衣服也是明明還沒十月卻穿的和嚴冬一樣,不過至少目光有直視她們。
「托托、托妳的福,學姊。」
「不用那麼客氣,我只是看不慣別人有這種遭遇而已。我坐床邊可以嗎?」
「啊,請坐。」
艾比蓋兒膽小的點了點頭。艾利安娜就不客氣地坐了,希弗林則還是站著。
「湯博雷學姊也請坐。」
「不用了,我站著就好。」
「啊,好……」
艾比蓋兒別開眼神。
「那,既然這是兩天來我第一次聽妳開口,今天就讓妳先說吧。想說什麼都可以。」
「……學姊,那個,我以後該怎麼辦?」
「不特別怎麼辦。就算一個人,意外地也過得下去。」
「但是,現在我連爸爸的臉都不敢看,就連媽媽也是花了好多時間才敢說話的。」
「那很普通。」
「普通,嗎?」
「嗯。我們班兩個禮拜前有人走在路上被搶劫了,他有整整一個禮拜的時間不敢在公開地點遊蕩,就算是教室外的走廊上也一樣。他連沒有被搶成功都那個樣子,別說妳的遭遇了,妳現在的反應很普通。電視裡的人會怕嗎?」
「電視裡,不會。」
「嗯。那至少可以用遠距教學,我想最多一個學期,妳就能習慣和人相處了。」
「……學姊妳後來,是怎麼面對他們的呢?」
「誰們,普通的陌生人,還是單指男性?」
「……男性。」
「嗯。雖然我的經歷不見得能讓妳參考,不過我是轉了個心態。沒有必要警戒看見的每個人,只要知道他們傷害我的時候,我能保證他會毀滅就行了。」
「要怎麼……毀滅?」
「這個嗎,我就用實──」
艾利安娜說到一半,房間的外面就傳來一陣吵鬧的腳步聲,從一樓快速接近。
「等等,警察先生,艾比蓋兒她……」
「艾比蓋兒.甘迺迪!我們需要妳的協助!」
母親還來不及阻止,兩個高大的男性就出現在房門口,以巨大的音量開口。而艾比蓋兒一看到他們,立刻整個人縮成一團。
「嗚嗚……!」
「滾、出、去。」
艾利安娜用要殺人的眼神看著眼前的警察,就算是年紀大十歲以上的兩個大男人,也反射性地因為殺氣顫慄。
「呃、這裡我來解決。」
希弗林右手用力拍在自己臉上,一邊搖頭一邊迎向兩名警察。用手勢要他們退出去,秀出自己的調查隊徽章,順手把門帶上。
「聯合國遺產回收隊,希弗林.湯博雷。」
「呃、呃……?」
「刷一下就知道了。」
「喔好。」
兩名警察一開始還不知道狀況,拿出他們的身分識別器刷過徽章上的ID,才知道雙方的階級差距。
「長官。」
「閉嘴,我不想大肆張揚。你們在想什麼,沒有女警了嗎?對上一個被強暴的女孩子你們就跑過來大聲嚷嚷?威爾蘭警察的水準是這樣的嗎?」
「呃,實在非常抱歉,我們不知道……」
「不知道她是我朋友還是不知道被害人會對男性抱有恐懼?」
「非常抱歉。」
「莫名其妙。你們想要幹嘛?我幫你們轉達。」
「呃,我們,是來向被害人聽取狀況,以及協助指證犯人的。」
「現在要挖人家傷疤還太早,再過一兩個禮拜吧。找犯人我可以幫忙問問,可能要一段時間,你們可以去樓下等或之後聯絡我。伯母?」
「啊,什麼事?」
旁邊的甘迺迪女士到現在還一頭霧水,她本來以為希弗林只是個一般人,但是好像又不是的樣子。
「我為這兩個白癡的行徑向您道歉,可不可以讓他們在樓下待一陣子?」
「喔,那是沒問題。但妳究竟是……?」
「只是個普通的女高中生而已。麻煩妳了。」
「好……」
她看起來還是很疑惑,不過希弗林沒有要解釋,她也只好照做。
而終於把這突如其來的干擾處理掉之後,希弗林轉身回到房間裡面,只發現艾利安娜和艾比蓋兒已經在拿桌上的筆記型電腦看起她買來的一大堆錄影。
「不會等一下捏。」
「誰知道妳會混多久?」
「學姊,歡、歡迎回來。」
「嗯。沒關係嗎?看這種東西。」
「沒、沒關係。這只是影片而已。」
艾比蓋兒點點頭。雖然回憶會折磨她,不過她還能忍受。
「不是這個人。」
「好,那,這個人嗎?」
一個人走過,艾比蓋兒判斷之後,艾利安娜立刻把時間軸跳到了下個畫面。她明明大可讓影片慢慢撥放,不過為了減低艾比蓋兒的負擔,她還是自己先看了一遍,把人影出現的時間點都記下來。
「不,也不是這個人。」
「那這個人嗎?」
「這個是女生吧……?」
「欸?呃……我沒看出來。」
艾利安娜尷尬起來,不過原本看起來是完美超人的學姊出這種錯誤,反而讓艾比蓋兒輕鬆了點。
「那,這個人呢?」
「這個也不是。」
單調的工作持續了好一陣子。他們首先把最可靠的警用監視器畫面全部看了一遍,可惜犯人不在裡面。他們只好轉去看那些不太可靠的網路畫面和周邊店家的保全錄影。
而在兩個半小時之後,他們終於有了收穫。
「!」
在看到一個人影的同時,艾比蓋兒到抽了一口氣,讓另外兩人知道找到了目標。
「是誰。」
「中間、那個、白色衣服……」
艾比蓋兒努力不要別開眼睛,用手指指著那個人影。
「就是他嗎?」
「對……就是他。還有其他,兩個人,不在畫面裡……」
「這個人……」
「……」
看到艾比蓋兒指出來的犯人,希弗林和艾利安娜只有啞口無言。
那和兩周前搶劫白里的是同一個人。
//
(這是我的錯嗎?)
在發現真相之後,希弗林一個人先下樓冷靜,留艾利安娜和艾比蓋兒繼續尋找其餘的犯人。
(我沒有追究到底?就因為什麼不想干涉當地警方運作的無聊理由,讓一個無辜的女孩被強暴?)
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語不發。
(我可以阻止的,不管那幾個人有背景多硬,都不可能有我硬,我明明可以阻止的。)
「那個……特殊搜查官?您還好吧。」
兩個警察叫了希弗林在威爾蘭警界的階級,讓她回過神來。
「啊?啊啊,抱歉我有點激動。剛剛認出一個犯人了,另外兩個應該也很好找。你們知道兩周前有齣搶案嗎?負責的員警我記得是叫什麼史都華。」
「那一齣嗎。我記得是最近常常鬧事的五人組做的,但是……」
「裡面帶頭的那個,是其中一個強暴犯。」
「……!」
兩名員警瞪大了眼睛,希弗林完全看得出來他們有和她一樣的想法。
「……我們就這樣讓他靠父親的關係脫身。」
「但是這次不會了吧,你們有證據,只要驗一下DNA就會出來。」
「……我真的很想說沒錯。但是……」
員警以右手摀住自己的眼睛。
「帶頭的那人是立丁市議員的兒子。好幾次被弄到警局卻全部以不起訴作結,我們的資料庫裡面沒有他們的DNA,而他們不會肯給我們驗的。」
「那就去找證據,該死。隨便找什麼罪逮捕他也行,最後宣判無罪也行,只要拿到他DNA就能定他罪。」
「但是局長他……」
「你們的局長不是問題,問題只有你們要不要辦而已。威爾斯?」
希弗林說到一半,看到艾利安娜從門外的走廊走下來,把她叫住。她臉上帶著危險的笑容,心情很好。
「嗯?妳在做什麼?浪費時間試圖說服警察行動嗎?」
「呃、呃嗯,剩下的兩個人認出來了嗎?」
「認出來了,都在那五人組裡面。」
「可以告訴我們是哪兩個嗎?」
警察立刻站了起來,不過艾利安娜並不領情,哼笑一聲。
「你們也沒打算逮捕他們,問這幹嘛?」
「那至少跟我講吧。我還有點功勞吧?」
希弗林厚著臉皮說,讓艾利安娜揚起眉毛,不過想想算了,讓她知道事情的殘酷也好。
「褐色皮膚的那個還有把頭髮染成七彩的那個,名字不知道。」
「謝謝。」
「那我先走了。告辭,伯母,我下次再來。」
「喔、喔。」
「等一下,威爾斯。」
艾利安娜頭也不回的離開,希弗林只好跟上,走之前用手勢對警察們打了個『給我去查』。
「妳接下來要去哪裡?」
好不容易跟上艾利安娜,希弗林立刻提問。
「妳也猜得到吧,為什麼要問這麼明顯的問題。」
「不要亂來,妳知道我們有在監視妳,妳想做什麼我們會立刻阻止。」
「那很好,加油。不過妳知道作為一個平凡女高中生的好處,就是你們必須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監視我。而我只要找一個空檔就夠了。」
「……!」
希弗林握緊拳。
「就不能等一下嗎?我會動用我的人脈。他們會被逮捕,並受到相應的制裁。」
「妳可以做妳想做的,不過我可不相信妳。妳真的有那個心,就在我找到妳們的空檔之前逮捕他們吧。就算是我,也沒辦法對啷噹入獄的人做些什麼。」
「……可惡。」
艾利安娜越走越快,不是為了甩掉希弗林,而是單純的因為興奮。沒過多久,就來到南森開的私人賭場。現在時間是晚上七點,客人比希弗林上次來的時候多了不少,不管是來吃飯的還是坐在桌邊玩撲克牌的都是。
「南森,幫我查三個人。」
「照規矩來啦。」
南森無奈地指了指頭上的招牌。
「我現在不餓,通融一下。」
「原則不是拿來通融滴。看妳那樣子是找到人了吧,剛好吃個飯冷靜一下。反正嘛。」
南森看了一眼希弗林。
「有這凶暴的小姐跟著我看妳也不能幹嘛。」
「……好吧,我要壽司組合。」
艾利安娜深吸一口氣,找了個位子坐。
「等等,這裡有賣壽司?我也要。」
「好,壽司組合兩份稍等。」
希弗林也跟著坐下,喘口氣,順便猛敲手機和隊上的其他人回報事情進展。沒過多久,壽司來了,希弗林沾了點醬油吃,再次疑惑起這裡到底為什麼要開成私人賭場。
不過另一邊,艾利安娜就沒有那麼享受美食,只是以穩健的速度把壽司一個個吃完,配上熱茶結束一餐。
「這樣滿意了嗎,南森。」
「嗯。那,妳要問的是誰的情報?」
「這三個人。」
艾利安娜操作手機,將先前艾比蓋兒指認的三人截圖秀給南森看。
「這三個?他們不是常常在街上作亂的幾個小混混嗎?」
「聽起來你有他們的情報?」
「從名字到住處都有。我覺得有天他們會惹到不該惹的人就先備好了,只是沒想到是妳。」
南森笑著站起身來,準備回電腦去拿資料。
「個人情報保護法(小聲。)」
「……」
「……妳想打架嗎?」
「只是說說而已,沒有什麼意思。」
艾利安娜揚起一邊眉毛,希弗林縮了。要牽制艾利安娜已經夠麻煩了,要是當地情報販子也加進來,還不知道會多出什麼亂子。
「妳的情報,我知道的都在裡面了,十五萬。」
「十五萬?我還覺得你該付我錢呢。」
「好吧,那意思意思一千塊好了。」
「可以。」
艾利安娜很快地就把錢轉過去,在南森確認入帳之後將USB收下。
「……啊,對了。南森先生,我也可以買一份嗎?」
「個人情報保護法呢?」
「這算緊急調查手段。」
「隨妳囉,我不挑客人的。二十五萬。」
「……等等,是不是有那裡不對。」
「熟客價和第一次交易的差別。」
南森還覺得自己沒有漫天喊價算是對希弗林很不錯了。希弗林只能撇撇嘴,照樣付錢。
「可以刷卡嗎。」
「想也知道不行吧大小姐,難不成我還繳營業稅嗎?」
「好吧,我要其他人轉給你,你等我一下。」
「我吃飽了。」
「啊,等等。呃,南森,我等等叫我同僚過來。」
「我不介意。」
南森聳了聳肩,希弗林就趕緊用餐巾紙擦了擦嘴,追出門外。不過才剛剛拿到情報,艾利安娜也沒有打算特別去哪裡,她算是白緊張了。
兩人一語不發地一路走到艾利安娜的家,今天她的家看起來也是一個人都沒有。理所當然的她沒有邀希弗林作客,一個人進了門,留希弗林在門外監視。
而希弗林確定她進去之後就移動到附近的監視點,一個剛好可以同時看到威爾斯家正門和窗戶的地點。由於好幾扇窗戶都少見的裝上了鐵柵欄,這兩個地方是艾利安娜出門肯定會經過的。
她就在監視點的長椅上坐了下來,一邊注意著周圍的一舉一動,一邊拿起手機看看作戰頻道有什麼新消息。
//聯合國遺產回收隊
晴樹:「希弗林,我買到犯人的情報了。阿奇.波特;康那.威爾;艾斯頓.泰勒。妳要我們怎麼做?」
希弗林:「羅曼拿這個資料查查,有沒有辦法給他們隨便羅織一點小罪。用不著定罪,不過要大到DNA列管。只要他們DNA進資料庫就是我們贏。」
羅曼:「等等,妳知道DNA列管都是要重罪嗎?」
希弗林:「欸?多重。」
羅曼:「至少要和毒品扯上關係,不是說弄出來就弄出來的。」
希弗林:「好吧。那看看正攻法有沒有用,幫警察和他們家的壓力對抗一下。」
羅曼:「我可以試試,不過別太期待。」
希弗林:「不期待我還能怎麼辦啊,自己去把他們幹掉嗎?」
羅曼:「嗯……說服妳同學然後放著不管?反正這種貨色不出一年就會死在路邊了,讓他們進監獄反而是保護他們。」
希弗林:「就算不考慮威爾斯,我也不想走這個選項啊。」
羅曼:「好吧。我就盡量囉。」
希弗林:「路卡斯你那邊有沒有收穫啊?」
路卡斯:「完全沒有,我都想懷疑妳同學到底有沒有被強暴了。我現在正在從檢察官資料庫裡面挖。還要不少時間。」
希弗林:「好吧。那就先這樣吧。晴樹記得一個小時後來換班,地點在老地方。」
晴樹:「明白。」
晴樹:「欸對了,這家店是怎麼回事。布靈頓一些小有名氣的店家都沒這裡厲害喔?」
希弗林:「別問我,那個我也想知道。」
//
接下來。希弗林和艾利安娜兩人過著光明正大的監視生活,從白天到學校開始,希弗林就只有在上廁所的時候會讓她離開自己視線。從旁人看起來就像是感情很好的樣子,班上同學還為此感到欣慰,完全沒有察覺檯面下的火爆氣氛。
放學後,他們有時候會去找艾比蓋兒。而大多時候都是艾利安娜直接回家,或吃完飯回家。希弗林就只好無聊的待在門外,等晴樹來接晚班。
而艾利安娜也不焦急,表現得和平常沒有兩樣。隨時冷靜,對於那三名強姦犯的事情也不再提,要不是希弗林確信艾利安娜會動手,她還會認為她已經忘了也說不定。
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了四天,才有新的事件。
「段考快到了,我們來辦個讀書會吧。」
「……哈?」
希弗林看著旁邊的克萊明頓,腦袋一片空白。
「段考啊,段考。」
「現在不是才十月初嗎……?」
「對啊,所以十月底就學期中啦?」
「欸?」
希弗林一時把艾利安娜忘了,將行事曆從自己的手機裡叫出來。當初她只當作是『眾多不怎麼重要文件』的其中一份,沒想到兩邊連日程都有差。
「這學期……不是到二月?」
「十二月喔?」
「…………」
「哈囉?希弗林?」
「啊,嗯,我在聽,我在聽……」
希弗林一邊說一邊留下冷汗。
「啊哈哈……總之,再兩個禮拜就要段考了,我想辦個讀書會。」
「呃,是找我?」
「還有艾利安娜。」
克萊明頓有點緊張的說,希弗林這才意會到她的目標是艾利安娜。克萊明頓一直都沒有放棄和全班同學做朋友的目標,而看到這幾天希弗林和艾利安娜看起來親密的樣子,她終於鼓起勇氣再次嘗試。
而她的作戰就是這個──找個看起來很正當的理由拉近關係。
「那,還有誰?」
「就我們三個。」
「就三個?」
「嗯!」
克萊明頓握拳點頭。想想也是理所當然的,人越多被艾利安娜拒絕的機率就越高。
「我沒意見。怎麼樣,威爾斯?」
「……好啊。」
「好!」
艾利安娜意外的答應了。克萊明頓小小聲地喝采,不過希弗林可以保證艾利安娜有聽到。
「那,什麼時候?」
「今天!」
「今天嗎?今天會不會太趕?明天如何?」
「可是明天雷吉沒有打工……」
「妳其實只是想找人打發沒有男朋友陪的時光吧。」
「沒有這回事。真的是需要念書,真的。」
克萊明頓的個性有時候也是挺不錯的,希弗林忍不住想。
「然後地點就在我家怎麼樣?」
「我不要。」
「欸?喔、喔喔,對不起。」
艾利安娜瞬間拒絕,克萊明頓很快就想到原因,低頭道歉。
「那。艾利安娜妳家呢?」
「我家沒有適合多人聚會的空間,湯博雷家吧。」
「希弗林家就可以嗎?」
「嗯。某種意義上十分安全。」
「我家可不是公共場所啊……」
希弗林先吐槽了,就算是聯合國特殊部隊,還是有自己的私人空間的。
「那希弗林,可以嗎?」
「好啊。不過我先和我爸爸說一聲。」
希弗林一口答應下來,事情就這樣決定。
//
希弗林:「嘿,今天我和我同學要來家裡開讀書會。大家迴避一下,作戰本部也收拾一下。然後幫我買點點心。」
路卡斯:「我說妳那個同學的事情不用管了嗎?」
希弗林:「她是讀書會的其中一員。」
路卡斯:「你們感情也真好啊……點心就蛋糕可以嗎?」
希弗林:「可以,謝了。」
//
放學後,三人在教室其他同學的注目下一起放學,等著看克萊明頓究竟會不會成功。
回家的路上十分安靜,就和希弗林自己一個人差不多。艾利安娜不講話,克萊明頓想和艾利安娜講話卻找不到話題,而希弗林也沒有特別打圓場,說到底艾利安娜和她感情好本來就是個誤會。
他們就這樣一路回到希弗林家,打開大門,散落滿地的零食袋和電線還有借住的兩人的私人用品都不見了,只剩下乾淨整潔的客廳。怎麼可能整理的這麼快,希弗林一邊想,一邊注意到路卡斯的房間門緊閉,想必是全部塞進去了。
「爸爸,在嗎?」
沒有回應,看來路卡斯是出門迴避了,或是說受不了和整堆垃圾擠一間房間。
「看來是出去工作了,我爸爸的工作不太定時。今天可能不會回來,我們就讀我們的吧。晚餐可能要自己想辦法就是了。」
「欸欸,希弗林,這個是什麼?」
另一邊,一進門就開始對同學家充滿好奇心的克萊明頓找到了稀奇的東西。那是一張掛在牆上的簽名板,上面寫了少見的名字。
「妳為什麼會有瓦列斯.羅梅洛的簽名?那個不是傳說中的大英雄嗎?這個很珍貴吧。」
「喔,那個啊。哪個是類似傳家之寶之類的東西。我外婆聽說我要搬到立丁,就堅持我把這個帶上,說會有好事發生。就只是個簽名而已嘛。」
「嘿……我可以拍個照嗎?雷吉最喜歡這種東西了,羨慕死他。」
「好啊。」
「嘿嘿。」
克萊明頓對著牆上的簽名拍了照。
「他問賣多少。」
「不賣啦。就說是傳家之寶了。」
「好。不.賣.唷。」
克萊明頓打了簡短的三個字送出之後將手機收起來,無視不間斷的震動。
「那,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
「不是來念書的嘛?就念書吧。威爾斯都已經坐好了。」
「欸?」
克萊明頓急忙轉頭,只看到艾利安娜已經坐在餐桌前,將課本攤在桌上。
「我想餐桌應該夠大。」
艾利安娜無辜的聳肩。
「呃,不,我不是想抱怨坐那裡。呃……那就讀書吧,讀書。要從哪一科開始?」
「從數學好了,至少我不會討論起來像個智障一樣。」
希弗林也入座。三個人拿起數學課本,回想起開學到現在的範圍。
讀書會非常有用,希弗林除了一些語言問題以外功課很好;艾利安娜這個沒朋友的人念書時間不會少;至於克萊明頓沒兩天就會充當去打工的雷吉納德的老師一次,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三個班上能排上前十名的人互補不足,討論起問題非常有效率。
而更重要的是他們完全沒有分心,主要是艾利安娜和希弗林的緣故。要是正常的三個女生開讀書會,大概一個小時過後就開始吃點心聊天了。但是這兩個人完全沒有這個打算,一路保持專注和嚴肅的氣氛就問題一個個討論。除了中間叫外賣來吃晚飯以外完全沒有休息,而且晚飯她們竟然也只吃了半個小時。
開完這次讀書會,成效大概跟其他人開十次讀書會差不多。雖然是很值得高興的事情,不過和克萊明頓的期待完全不一樣就是。
讀書會預計持續到九點,不過還不到那個時候,一通電話打斷了她們的討論。
「喂,你好?」
是艾利安娜的,接起手機,沉默著聽了兩句。
「啊,這樣嗎,我知道了。」
然後她笑了,那個笑容讓希弗林直覺感到不對,偷偷敲手機要其他人警戒。另一邊,艾利安娜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掛斷電話,看向希弗林和克萊明頓。
「抱歉,我有點事。可能要先走了,我想就妳們兩個繼續吧。」
「欸欸?」
聽到艾利安娜這麼說,克萊明頓驚訝了一下,看了看手錶。現在時間八點,雖然比預計的早一個小時,不過已經是回家也不奇怪的時間了。
再說她們今天可是扎扎實實的念了四個小時的書,和克萊明頓所知道的讀書會不太一樣。
「那還是……我們今天就到這裡解散?」
「喔,可以不用在意我。」
「啊,哈哈。不過想想,再唸也只有一個小時了,也許該解散了啊,哈哈哈……」
越講越像是克萊明頓自己也受不了想逃跑了。不過希弗林沒有趁機笑她,反而附和起來。
畢竟她也要監視艾利安娜。
「是啊。唸四個小時的書也累了。說實話和我想像的還差滿多的呢,我原本還請爸爸準備了一些點心,不過看妳們很認真就找不到時機拿出來。」
「妳為什麼不早點講!!!」
「欸、欸欸……」
克萊明頓前所未見的憤怒,讓希弗林縮了一下,艾利安娜也看得目瞪口呆。
「下次一定要拿出來,一定喔,打斷也沒關係。」
「喔、喔喔,好……」
解散成定局,克萊明頓和艾利安娜就收拾自己的東西告辭,而在確定她們離開之後。希弗林也偷偷繞出來,沒兩下就跟上了艾利安娜。
「妳直接跟著出來不就好了嗎?」
艾利安娜並不意外,在希弗林出現在她身後的時候小酸兩句。
「要和克萊明頓解釋這些很麻煩。」
「哼哼。」
艾利安娜也沒有想把她甩開的樣子,沉默著,逕自往前走去。行進的方位不是預料中的方向,這讓希弗林開始思考她的目的可能是什麼。
(不是回家,也不是那三人的家,那她想做什麼。)
他們拐過了彎,離開平坦的柏油路,往無人的工業區走去。
(舊橋區?這是艾比蓋兒被侵犯的地方。他們再犯的機率很高,那艾利安娜是打算現場抓人?還是說……以自己來引誘他們?
不,現在有我跟著。雖然結過梁子,對方更容易動手,但是我有正當防衛的理由可以輕鬆制服他們。艾利安娜應該沒有動私刑的空檔才對。)
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她們平淡的穿過了工業區,周圍一點警備都沒有,彷彿一周前有個女孩子在這裡被強姦只是謠言一樣。她們撇進了一旁小路,朝著遠風燈火通明的地方走去。
(不是舊橋區。教堂區?我有聽說那五人組話很多時間在教堂區鬼混,所以是要在現場堵他們嘛?)
教堂區。過去治安最差的幾個區域之一,現在是妓院與夜店的集中地。光這麼形容可能給人一種很亂的感覺,不過不管是妓院還是夜店都是做生意的,就連路邊徘徊的藥頭也是來做生意的,而客人可不會聚集在隨時會被打劫的地方。結果就是這一代的治安意外的好,如果有個輕舉妄動,隨時可能被支配當地的黑幫出手解決。
而兩名美少女走在這樣的地方,理所當然的吸引了不少目光。幸好他們止於吹吹口哨,才沒有讓希弗林在監視艾利安娜之餘還要分心。不過她倒是發現了幾個視線不同於其他人的傢伙,那是很明確的監視,而且是很專業的監視。恐怕是幻影吧,他們在立丁的勢力也越混越大了。
不過他們不是今晚的主角。只看到艾利安娜不停往前走,幾乎走過整個教堂區,來到一間店門。
(這間是那五人常來的夜店,那麼計畫是在這裡堵他們了。但是,用什麼手段?我知道威爾斯異常痛恨強姦犯,但是應該不至於冒著被逮捕的風險,在這和他們拚命才對。)
而正當希弗林還在疑惑的時候,她的手機響起了。艾利安娜看著她,似乎在等她接。
她有不好的預感,而路卡斯的聲音應證了她的預感。
《希弗林!快回來!那是誘餌!》
「誘餌?」
她瞪大眼睛,看著艾利安娜臉上浮現一抹微笑。
《艾利安娜.威爾斯是白面的委託人!三名嫌犯有危險!》
「……過來接我!」
希弗林拔腿就跑,無視周圍的一切反應。
《我到丁斯特路和下布魯頓路路口接妳!》
「可以!」
希弗林一咬牙,掛斷電話,全速疾奔。不到五分鐘就來到教堂區邊緣的會合點,路卡斯則是在她之後三十秒內抵達。他騎著借來的警用重型機車,順勢將安全帽拋給她。
「晴樹和羅曼呢!」
「他們先過去了!快上來!武器有帶吧!」
「有!」
希弗林套上安全帽,跳上機車後座,抓緊路卡斯,讓他將油門催到底。兩人在窄巷裡疾馳,省得繞道,直接往三名嫌犯的住處殺去,這是路卡斯沒借警車的主要原因。
而在呼嘯的風聲中,希弗林用喊的要路卡斯報告狀況。
「路卡斯!威爾斯是白面的委託人是什麼意思!你查到了什麼!」
「檔案編號T-08,托比亞.普萊斯和他全家死於一場火災!火災本身是意外,然而警方發現,托比亞.普萊斯本人在火災之前就已經死亡。除了驚恐與劇痛以外,他的生殖器被切下來塞進他的肛門。另外,在他身邊還有一個火焰燒毀的面具殘骸,讓威爾蘭重刑組斷定是白面所為!」
「我們早就有這個檔案,卻沒有人告訴我我的同學是白面的委託人!?」
「因為沒有起訴!不只沒有起訴,連檢察官那邊成案都沒有!普萊斯家族是大型私人企業的老闆,勢力龐大!完全沒有普萊斯和威爾斯兩人的關係留在威爾蘭的司法資料庫中!新聞也因為兒少法的關係而沒有報導她的名字!威爾蘭警方只以為是普萊斯家族另外的仇人所託!」
「……她媽的!」
要不是現在在時速一百公里以上的機車上,希弗林還真想把腳邊的任何一個東西踢爛。
太像了,一切都太像了。但是結局應該要不一樣才對,這次有希弗林在,他們能夠動用手上的資源,逮捕這次的犯人。
應該要可以才對的。
真的可以嗎?
//
經過十五分鐘的車程後。機車停下,希弗林和路卡斯來到了五人組的領袖──波特家的門口。希弗林跳下機車,將安全帽扔給路卡斯,用力按下門鈴,另一隻手同時敲門。
「開門!!」
「誰啊,這麼急。」
前來應門的是名穿著睡袍的中年男性,不難猜出他是阿奇.波特的父親。希弗林直接把證件拿出來。
「特別搜查官,開門,我要找你兒子。」
「妳、妳想幹嘛。我跟你講,警察局長是我的好朋友──」
「你兒子有生命危險,給我滾一邊去!」
希弗林的咆哮讓他反射性地讓開,希弗林就甩開大門,在探頭出來注視的眾人中往裡面走去。
「他人在哪裡!」
「二、二樓最裡面的房間。」
聽完,希弗林點點頭,將突擊步槍拿出來,準備隨時戰鬥。她這麼豪邁的進門,二樓肯定已經聽到大門的動靜了。所以她沒有隱藏腳步,而是直接衝上二樓,跑到最裡面的房間,一腳踹開房門。
然而已經太晚了,阿奇死在房間的窗邊。頸部一道致命傷口,切斷氣管與靜脈,卻沒有切斷動脈,他的頸部周遭還有著無法呼吸而帶來的劇烈抓痕,短暫且痛苦。
在他身邊,放著一個純白色的微笑面具。
「阿奇!!」
阿奇的父親慘叫的衝過希弗林身旁,哀號著搖動自己兒子的屍身。不過已經沒救了,不是希弗林觀察傷勢後的判斷,而是她知道,白面從來沒有失手過。
希弗林腦中一片空白,然而她很快的對著自己的腦門給了一拳。
「叫警察來吧。」
「妳要去哪裡!?」
「還有兩個人要救!」
「──不,已經沒有人要救了喔。」
希弗林才打起精神激勵自己,路卡斯沉痛的聲音就已經從門外傳來。他手上的手機還在通話中。
「晴樹和羅曼發來回報。康那.威爾與艾斯頓.泰勒都死了。」
//
當希弗林找到艾利安娜的時候,她還沒有回到家。
「艾利安娜.威爾斯!!」
一看到人,她就跳下車,直接抓住艾利安娜的領子,將她壓到牆上。而她不緊張也不焦急,只是歪了歪頭。
「妳把我當白痴耍嗎!!」
「怎麼啦?湯博雷。『我做了什麼了嗎』?」
「不用跟我來這套了。我沒有辦法逮捕妳,我承認。我再怎麼找,也不可能找到妳和白面的關係。但是我知道妳做了什麼,妳的強暴犯,艾比蓋兒的強暴犯,妳讓他們永遠不可能受到正當的制裁!」
「正當的制裁嗎?或是正當的不制裁?」
「不管是哪個都不可能了!因為妳把他們殺了!再也沒有機會翻案!妳以為妳在伸張正義嗎!這只是謀殺而已!」
「哈哈、哈哈哈。」
艾利安娜輕笑了兩聲,然後抓住希弗林的手腕,反向將自己的臉湊上去。
「正義?正義嗎?妳覺得我在伸張正義啊?」
那道聲音低沉,彷彿從地獄傳出。
「對無法司法感到失望,轉而以個人的力量制裁他們。殺死他們,讓他們嘗到恐懼,讓他們的家人嚐到痛苦。這樣正義終於得以伸張?哈哈哈哈哈。
妳是在試圖說服我,還是說服妳自己?」
那對眼睛有如將一切的光線都吸進去的深淵一樣。
「殺人就只是殺人。殺了他,沒有別的意義,唯一的目的就只是殺了他。就算司法、整個國家、整個世界都站在對方那邊,我還是想殺了他,為此付出什麼代價都在所不辭,這就是白面還存在的理由。
這是謀殺。這是和整個體制為敵,我在和我的未來過不去,一點正義的殘渣都沒有。我都明白,但即使如此,我還是要殺了他們。
因為我就是想殺了他們啊。」
面前的厲鬼笑著,宛如憎恨的具現化。看著她的表情,希弗林終於明白艾利安娜的意思。
她沒有放下。
然而,希弗林也有無法退讓的事物。她不會因為這個緣故,讓艾利安娜正當化自己,即使她知道她沒有辦法做些什麼也一樣。雙方都緊抓著對方不放,即使她們的立場永遠沒有交集也一樣。
不,也許還是有的。
「啊。」
先產生變化的是艾利安娜,那是個看見同類的表情。
「妳現在的眼神,就和我當初的眼神一模一樣。妳應該感受得再清楚不過了,用妳所謂的正當手段,根本奈不了對方何的感受。那麼,妳要怎麼做?在這裡殺了我嗎?就和我做的一樣?」
「我、我才不會,絕對不會──」
──
說到一半,過往的回憶閃過希弗林的眼前,讓她無法繼續說下去,鬆開雙手,讓艾利安娜在地面上站定。
而她看著希弗林的眼神轉為憐憫。
「──我再也不會那麼做了……」
「……看起來妳也有妳的故事啊。不過抱歉了,我現在沒有那個心情同情妳。先走了。」
她整理了自己的領子,隨即離開。而離開之前,她最後一次停下自己的腳步。
「啊,對了。我沒有騙妳,我也沒有委託白面殺那三個人。我所做的,只有找出真相,然後跟南森買了一點情報而已。」
「……」
希弗林低著頭,將拳頭握緊。艾利安娜沒有說謊。那麼,委託人是艾比蓋兒吧。而她的工作是將犯人的情報交給白面,以最簡單的方式──交給情報販子就行了。
「明天見。」
像是宣告勝利一下,艾利安娜離開了夜晚的小巷。
「……妳還好嗎?」
不知不覺中,路卡斯已經來到了她的旁邊,熟悉的聲音讓她從混亂與回憶中回神。
「……一點都不好。」
「有什麼要調查的嗎?」
「……最後一通打給威爾斯的電話,是誰打來的?」
「艾比蓋兒.甘迺迪。」
「是嗎,還真是無懈可擊啊。」
希弗林苦笑了兩聲。
「幫我在容器候補上加上艾利安娜.威爾斯的名字。我需要,冷靜一下。」
「知道了。晚上記得回家啊。」
「嗯。」
路卡斯帶著擔心的視線離開這裡。只剩希弗林坐在空無一人的街角,看著天空沉思。
//
隔天早上,不管是班上的哪個同學,都感覺到了氣氛不對勁。
「欸、欸……」
希弗林和艾利安娜,班上的兩大美少女,昨天感情看起來還不錯的,隔了一天看起來就和殺父仇人一樣。
最糟的是這兩個人就坐在隔壁,左右就算了,還是前後,就算不想也會有些傳考卷之類的互動。而每次互動的瞬間,兩人冰冷的視線都會讓旁邊的人毛骨悚然。
(欸欸欸欸欸欸,克萊明頓,昨天是發生了什麼事啦!)
(誰出的包誰自己彌補!)
(我不知道啦!我什麼都不知道!昨天解散的時候還有說有笑的!)
(想點辦法啊克萊明頓!妳不是要跟全班交朋友嗎!)
(沒辦法啦!)
克萊明頓很快就被拉過去質問了,但是理所當然的束手無策。眾人只能在戰戰兢兢的狀況下回到自己的位子,裝作什麼事都沒有,在隨時可能爆炸的教室裡上課。就連進來上課的老師也感到不對勁,不過不想惹他們,只好當作這兩個人不存在。
而至於我們的女主角希弗林本人嘛,課不好好上,每幾分鐘就滑一次手機,看看有沒有什麼新的情報。
艾利安娜和白面的關係並不單純。希弗林不確定她和白面究竟是有明言合作,或是只是某種默契,不過雙方肯定有所聯繫。從白面找到艾比蓋兒到犯人情報的傳遞都有模糊的連結,在白面的行蹤難以捉模的情況下,她是非常珍貴的情報源。
然而問題在於,她並不合作,而希弗林等人沒有材料逼她合作。而考慮到他們想要拉她入隊,闖空門硬搜也不是個太可行的選項,還不說艾利安娜都謹慎到被監視一個禮拜沒露馬腳了,搜到什麼東西的機率很低。
既然如此,就只能往別的方向搜索了。三名強姦犯的情報是由艾利安娜手上傳到南森再傳給白面的,那麼從南森身上查下去應該可以知道些什麼。另外白面和艾比蓋兒接觸過也是肯定的,雖然照經驗大概也沒辦法定她罪,不過他們還是姑且問問,順便問她家人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的狀況。
//聯合國遺產回收隊
約恩:「欸幹這個叫艾比蓋兒的小女孩超兇的耶,和妳描述的不一樣啊希弗林。」
希弗林:「什麼?我不是說找個女性輔佐官去問嗎?」
約恩:「就是提朵西亞被轟出來我才進去的,然後我也被轟出來。『哈,我沒什麼跟你們好說的,滾。』這樣。」
希弗林:「我們討論的是艾比蓋兒.甘迺迪嗎?」
約恩:「如果你給我的照片正確的話應該是同一個人才對。」
阿薩羅夫:「我有聽說委託過白面的人都會性情大變,也許這個說法是真的也不一定。」
約恩:「總之艾比蓋兒這裡應該是問不出來什麼的。晴樹現在在樓下問她母親,也許會有什麼其他線索也不一定。我們也有打算問他父親……不過似乎工作繁忙,我看他似乎沒花多少時間陪女兒。」
希弗林:「明白了。阿薩羅夫你那邊問完了嗎?有收穫嗎?」
阿薩羅夫:「有一點,但不是很多。南森不介意把他顧客的清單賣給我們,畢竟這也算情報之一。只是白面不知道是過幾手拿到的情報,得慢慢追。」
阿薩羅夫:「還有這家店是怎麼回事。我很有沒吃到水準這麼高的一分熟牛排了。」
約恩:「我決定我晚上要去那邊吃。」
希弗林:「別離題啦。」
阿薩羅夫:「放輕鬆點。雖然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過這麼嚴肅幹不久的喔。總之我拿到他的顧客清單了,不過大部分都沒有名字,只有外貌形容,我會試著找找看他們的身分,看有沒有可能的線索。」
希弗林:「了解。」
晴樹:「我這裡倒有點消息,等等說。」
晴樹:「嗯,好,談完了。」
晴樹:「事情是這樣。聽說我們注意力集中在艾利安娜身上的四天,艾比蓋兒有偷偷離開過家的樣子。」
希弗林:「喔?說詳細一點。」
晴樹:「詳細現在才要開始查。時間是前天的晚上,家人入睡後的某個時間。回來的時間是清晨前。就寢的母親有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而且隔天女兒起床起得特別早。本來她沒有多想,後來想想那應該是從外面回來了,而不是起床起得早。」
希弗林:「明明發生過那種事卻還是半夜跑出去嗎?也許和白面有關啊。」
晴樹:「對。艾比蓋兒看起來沒什麼特異功能。應該調監視器就能知道她去哪裡了。」
希弗林:「我是不是請假和你們一起調查比較好。」
約恩:「別想太多,好好過妳的高中生活吧,約聘的。有架要打的時候我們會叫妳的。」
約恩:「要是能回去當高中生,我可是願意付出任何代價的。妳只剩下一年了,別浪費。」
希弗林:「……了解。」
//
大概一整個早上,希弗林都是在這樣的連絡之中度過的。一直到了接近中午有了晴樹的好消息,她的臭臉才減緩一點,讓同學有膽子找她講話。
(希弗林,嘿,希弗林!)
羅文離開自己斜前方的位子,招手要希弗林過來。而希弗林午餐也沒有特別預定,就走上前去。
「幹嘛?」
「什麼幹嘛!妳昨天和艾利安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們都快嚇死了!」
「啊……那個嗎……」
幾對眼睛懷著各種不同的眼神望著她,讓她想著藉口。
「就吵了一架而已。」
「昨天我先走之後?」
「嗯。她忘了點東西回來拿,然後話講著講著就吵起架來了。內容我還是不要說吧,抱歉讓你們嚇到了。」
「不會啦不會啦。妳們什麼時候可以和好啊?」
「要和好首先要有人想要和好啊。」
希弗林揚起眉毛。
「嗚喔……」
「有沒有人說你很容易生氣啊,希弗林。」
「我才不容易生氣。我只是生氣的時候很容易嚇到人而已。」
她撇了撇嘴。
「不用在乎我們的事,我和她沒什麼話好講了,反正就是回到以前那樣而已。」
「這樣不是很寂寞嗎,希弗林。」
克萊明頓不滿的說。
「又不是你們有什麼好寂寞的。」
「就是……明明是同學卻不講話很奇怪啊。」
「那妳去啊。」
「我就去!」
克萊明頓賭氣往艾利安娜的方向走過去,不過才打招呼後第一句就被趕回來了。
「我不行了。」
「弱死了。」
「克萊明頓……」
幾個同學在旁邊以失望的表情看著她,不過要希弗林說的話,連搭話都不敢的他們實在沒什麼資格好講的。
她決定還是去吃飯比較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