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本章節 24781 字
更新於: 2020-09-27


  「希弗林,有空嗎?」

  隔天下午,才剛進家門,希弗林就被路卡斯叫住。

  「我還要準備段考,有點忙。」

  她不太愉快地回答,讓路卡斯露出苦笑。


  「考試而已隨便啦,反正妳要工作還是要進學都有聯合國保證。」

  「要我享受高中生活的不是你們咩。好啦,要幹嘛?」

  「姑且妳也算是這次案子的負責人,和妳報告一下啊。」

  「不準參戰的負責人算什麼負責人啊。」

  「別怨啦。要講的內容也包括妳可以幫忙的事情。」

  「喔?好啊,說來聽聽。」

  聽到有工作,精神都來了。希弗林把包包扔進房間,然後回客廳聽路卡斯繼續,順便把冰箱裡最後一根冰棒吃掉,免得十月了之後沒什麼機會吃。


  「昨天不是說查到艾比蓋兒偷偷跑出去嗎?今天約恩他們去調了監視器畫面,發現她一路跑到布靈頓去了。不只如此,還在布靈頓裡面繞了不少路,很明顯在隱瞞行蹤。不得不說她做的滿成功的,約恩他們可能要查一陣子才能知道究竟到哪去。」

  「嗯?這樣正常嗎?艾比蓋兒只是個普通女孩子。怎麼可能有這麼高水準技巧?如果她會這麼做,應該是有人教她了吧。」

  「也許是妳那同學教的啊。」

  「在我們輪班監視的狀況下教嗎?說白面教她還比較可能,這種東西又沒辦法遠端教學。」

  希弗林抓著頭髮咕噥著,不過無論真相如何,他們面對的狀況不會改變。



  「那,南森那邊買來的情報呢?」

  「正在給資料組分析。威爾蘭的人臉資料庫可沒金國那麼齊全,要多一點時間。不過就算找出是誰了,還得一個個釐清。」

  「聽起來機會渺茫。」

  「啊我們就只有一條渺茫的線索和一條看起來不怎麼正確的線索而已。還能怎麼辦呢?難不成把艾比蓋兒抓起來拷問嗎?」

  「拷問有用我們早就抓到白面了。」

  「這我清楚得很。」

  路卡斯搖了搖頭。


  「總之,約恩、阿薩羅夫和羅曼接下來要以布靈頓為中心調查了。另外我們又分了幾個人去保護艾比蓋兒,免得幻影對她不利。」

  「嗯。那……我能做的工作在哪?」

  「幻影。他們的勢力也漸漸大到我們開始頭痛了,又要調查又要保護線索,遺產調查隊的人數可沒這麼多。所以約恩是覺得,就算沒辦法把他們連根拔起,至少打斷他們兩條腿讓他們暫時別來煩我們。」

  「啊可是你不是說不能對付幻影嗎?什麼不是我們業務云云。」

  我明明早就講過了,希弗林的語氣明顯帶著這個意思。


  「我們確實不能對付幻影。不過只對付一個人的話,威爾蘭政府還沒辦法靠北我們,尤其是這個人是個通緝犯的時候。」

  路卡斯在電腦上開了張照片,出現了一名年過四十的男子。短髮稀疏,身形魁梧,嘴邊還有一道明顯的疤痕,是個十分顯眼的人。


  「巴吉爾.德庫特。幻影幹部,也是他們在立丁行動的總指揮。」

  「這名字怎麼聽起來是波森人。」

  「大概是都黑成這個樣子了,國籍和忠誠度已經沒關係了吧。不管怎麼樣,這個人曾經在波森綁架幾個人,在百岳炸掉幾棟大樓,在奧德賽炸掉幾架飛機。一直有人懷疑是秘密情報局的陰謀,不過他們不承認,所以這個人現在是個受通緝的恐怖份子。」

  說完,路卡斯舉起一開始就拿在手上的文件。


  「大概上個禮拜。我們在立丁的教堂區發現了德庫特的身影,從店家的監視器畫面確認是本人。國際反恐部隊要求我們遺產回收隊支援,擊殺巴吉爾.德庫特。」

  「等等,國際反恐部隊?那不就是我們隔壁同僚嗎?」

  「嘻嘻。」

  「太骯髒了、太骯髒了……」

  自導自演成這個樣子,希弗林都不知道該不該笑了,她接過路卡斯手上的命令自己看。


  「所以妳要做嗎?名義上是請求支援,所以還有得挑。」

  「做啊。當然做。我連續兩天被威爾斯氣到睡不著覺,正好消消氣。」

  「別做得太過頭啊。要是大開殺戒,反而會落威爾蘭政府口實喔。」

  「知道啦。」

  希弗林將文件放到一邊。


  「那,誰跟我去,不會是你吧?」

  「你要我去送死嗎?晴樹啦。他已經開始處理這個任務了,現在正在搜查德庫特的藏身處。這個人自己也知道自己長得很醒目,所以鮮少露面。被監視器拍到就那麼一次,他的服裝看起來十分居家,買的東西也只是可樂和一堆洋芋片,所以應該在附近。」

  「為什麼這樣的人要自己跑出來買可樂和洋芋片……」

  「自己家地盤沒想到會被搞吧,威爾蘭警方就算知道他在哪也不會通報我們,一般來說應該很安全。」

  「……等等,那我們怎麼知道的。我不記得我們可以隨便調──好你說過了。」

  「林北有root權限爽啦。」

  「講人話。喔不還是算了,我不想聽你解釋專有名詞。我來和晴樹聯絡吧,看他打探的怎麼樣了,你有那個德庫特的詳細資料嗎?」

  「有個pdf,等等把信轉給妳。」

  「ok。」

  路卡斯低頭找他的email,而希弗林則是開始聯絡起她的搭檔。



//


  突擊行動在三天後的晚上展開。時間是晚上十點,其他區域的店家都關門休息的時候,教堂區的夜晚才剛剛開始。人潮不到洶湧,但也算是絡繹不絕,對於一場突襲行動來說不算最是適合的狀況,不過白天人少,更容易因為顯眼而敗露,他們只好兩害取其輕。

  希弗林和晴樹兩人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希弗林戴著帽子掩飾自己亮麗的長金髮,而晴樹則是將筆記型電腦放在腿上掩飾自己雙手的動作。他們面前的是一棟五層樓的旅館,開在這種地方基本上是拿來性交易用的,不過兩個月前,一筆可疑的交易將這棟旅館買了下來,在那之後,下面三層樓的房間永遠都是滿的,還偷偷在後面暗巷開了個後門。

  晴樹根據這點,查到了買家其實是幻影的一員,再沿路追查到這裡被他們當作立丁的本部使用。而雖然沒有詳細情報,但是有好幾個目擊情報顯示巴吉爾在這棟旅館出入,讓他們做出猜測。

  至於實證,實證的瞬間大概就開打了,所以希弗林和晴樹兩個人就來這邊準備。他們全副武裝,希弗林外套的裡側放了護身的小刀與手槍,手提包內放著愛用的手斧和突擊步槍。至於晴樹,他帶了一大堆符紙。


  「有找到人了嗎?」

  「還沒找到,我的式神行動雖然夠靈巧,但是太過顯眼,要躲人視線要花點時間。」

  晴樹雙手同時操控十五隻小型式神,在不小的旅館裡面進行搜索。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實力,在卡賽的咒術師一族內,也是這一代的佼佼者了。蟑螂型的小型式神在旅館的縫隙間飛竄,將視線內的畫面傳給咒術師本人。要是可以染成咖啡色就好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沒辦法做到。


  「我一樓差不多找完了,還沒看到人,周圍情況如何?」

  「正門三人進,四人出,後門沒有;右邊有個老鴇看了我們兩次,暫時還沒有起疑,但只是時間問題。不過,她應該是柯雷家的人才對,和幻影沒有直接關係,消息要傳過去還要一點時間。」

  「了解,現在開始搜索二樓。」

  蟑螂大軍沿著通風口向上,很快就來到了二樓,和一樓相比,二樓的走廊熱鬧了一點。似乎根本就不覺得會有一般客人上來,一些看起來就是幻影的成員直接在走廊上休息。

  看到這個景象,晴樹乾脆的先讓式神去三樓了。如他所料,三樓和一樓相同,但人數相對稀少。他沒花多少時間就讓式神爬完了整層樓,確定巴吉爾不在這裡。


  「三樓沒人,看來是在二樓了。走廊上人多,不過戒心不高。」

  「畢竟幻影也不全然是退休士兵組成的嘛,有多少人?」

  「一條走廊上看起來有六個,隔壁走廊還有四個。這些人分散在不同的門前,是有這麼多人要保護嗎?」

  「這就稀奇了……還是說不是人,是東西?」

  「東西我就更想不到了,要說什麼老大女兒我還信,總之我進房看看。」

  這麼說著,蟑螂鑽進上方的電線線路,沿著管道來到房內。


  「……是這樣啊。」

  「是什麼東西?」

  「女孩子。有東方人、安拉巴哈人、那個應該是諾夫卡人。全部都是相貌有點水準的女性,看來是人口販賣。」

  「什麼?」

  聽到晴樹這麼說,希弗林比起憤怒,先是疑惑。


  「為什麼。這沒道理啊,幻影不是威爾蘭政府代理嗎?他們又不缺錢,只要專心做骯髒事不就好了。為什麼來做這種事。」

  「我想,大概不是為錢犯罪。隔壁房間還有一些古柯鹼,而毒品和女人剛好是柯雷家的兩大生意。幻影志不在錢,只是為了在立丁有個立足之地,以交易為由和柯雷家攀關係。」

  「原來如此……」

  就算組織再有實力,想要到新地點立足,還是要問過當地人。而做生意是最快也最不容易被懷疑的辦法,不只如此,要是順利,還能借用對方的情報網。


  「門口有人的都是些存放商品的房間,沒有人的裡面反而是組織成員的休息處。然後……喔,找到了。」

  語氣明快的晴樹忽然停了下來。

  「207號房,是靠街側,我們左邊數過來第四個窗戶。德庫特正在他房間裡看電視吃零食,除此之外沒有人。門外走廊有四個護衛。」

  「他手邊有武器嗎?」

  「除非他有藏什麼在沙發的縫隙裡,不然最近的武器在床頭櫃上,距離他兩公尺遠,是一把手槍。其他不管是衣櫃還是行李箱都沒有看到類似的東西。」

  「沒有別的了?以一個身經百戰的恐怖分子來說似乎太單薄了。看來得提防一下他的能力了。」

  「可惜沒有人看過他犯案的瞬間。門外四個護衛拿的是手槍,不足為懼。我可以擋住從房門到房間客廳的窄通道,讓他們進不來。」

  「然後就是二對一,可以。」

  「還有什麼要看的嗎?沒有我就把式神廢棄掉了。」

  「沒了。反恐隊,聽得見嗎?我們確認目標行蹤在二樓東面第四間房間,現在準備突擊旅館。我們一行動,你們就封街。」

  《明白。我們隨時能夠行動。》

  得到應答之後,希弗林向晴樹點了點頭。而他將十四隻式神蟑螂廢棄,化為一堆紙屑,只留一隻在現場監視目標。自己和希弗林從長椅上起來,往對街的旅館走去。



  「走正門嗎?」

  「走正門會累死吧。直接爬牆上去,我叫式神出來。」

  「你的式神實在是太五花八門了無法掌握。」

  「相對的戰鬥力就沒那麼厲害。」

  「放屁。」

  說完,兩人站定。晴樹雙手各抽八張符紙,往四周扔去。隨後地面隆起,岩石的巨大蜘蛛出現在他們腳下,周圍立刻引起騷動。


  「抓好了,直接上去。」

  「哈?抓哪裡啊。連馬都有毛可以抓這個什麼都沒有啊!」

  「抓我就是了,再抱怨目標就要跑了啦。」

  「嘖!」

  周圍開始有人大聲喊叫,遠方待命的裝甲車正在開過來。希弗林只好右手勾著晴樹的脖子,側身蹲著,而晴樹就在她前面,不知道為什麼還附了個舒服的座位,不過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

  石蜘蛛挪動巨大的八足,靠著銳利的倒刺,垂直爬上二樓,讓抓著晴樹的希弗林差點被甩下去,晴樹還因為被勒到脖子發出難過的聲音。幸好這樣的狀況沒有持續太久,石蜘蛛就再次轉向,直接撞破二樓的窗戶。

  清脆的聲音響遍了整棟旅館,接著是石蜘蛛的落地聲。希弗林在飛濺的玻璃之間看見了巴吉爾,他正在起身拿槍的途中,瞠目結舌的看著這一幕。雙方距離不到五公尺。

  蜘蛛上的兩人跳了下來,晴樹從口袋抽出符紙,朝門口丟去,將通道封死;至於希弗林,則是在半空中先用手槍開了三槍,全被躲過。巴吉爾飛身抓起自己的手槍還擊,不過希弗林距離他只剩一公尺,根本來不及瞄準,就被野戰刀的刀鋒逼近。


  「嘖!」

  巴吉爾姑且還是開了一槍,理所當然地沒有打中。隨後他穩住身體,準備接招。先是身體後弓閃過了牽制的第一刀,隨後順勢抓著床墊奮力一踢。兇猛的一腳只是擦過希弗林的側腹,力道之大卻讓希弗林感到內臟在翻滾。


  「喔。」

  希弗林算是對自己的體術很有信心的了,不過面前的人顯然更勝一籌。她左腳蹬地,讓自己不要後退。左手下刺伸直的雙腳,右手伸手去取自己的手斧。巴吉爾心中驚訝這個看起來還沒成年的小女孩竟然能做出這種應對,急忙抽腳,但還是在小腿上被深深砍了一道。

  一比一。希弗林趁對方站穩的空檔將手斧取出,握柄前握,以應付室內的狹窄空間。而巴吉爾一邊開槍一邊退,試圖拉開距離。只是腿上的傷讓他射不準也退不遠,沒兩步就再次被希弗林逼近。手斧掠過他的頭頂,將旁邊的桌燈砸了;野戰刀往胸口猛刺,被驚險的拿手槍擋住。兇猛的連擊完全不給他空隙,而門口側的晴樹已經用咒術將通道堵死,剛剛那隻蜘蛛化為泥塊封路,而外面的護衛手上只有一把槍,一時半刻無法突破。


  「沒辦法了嗎!」

  二對一,這樣下去會死。巴吉爾當機立斷把隱瞞了三十年的能力拿出來用。就算用了,也沒有辦法在這幹掉兩人吧,這會暴露自己的王牌,不過為了活命,他沒有選擇。

  他扔掉挨了兩刀報廢的手槍,將手伸進自己的體內,取出了一把百岳長刀,逆向上挑。


  「什麼!」

  變卦來得突然,希弗林無法可防,只能急忙收勢,讓刀鋒掠過胸前。而巴吉爾接著把長刀扔了,退一步拉開距離,再從體內抽出一根雙管霰彈槍,瞄準因閃躲而架勢不穩的希弗林。


  「二重身!」

  希弗林話出口的那一瞬間,霰彈槍的子彈在她的腹部開了個直徑三十公分的大洞。疼痛幾乎讓她昏過去,不過在那之前身邊出現的另一個自己向她伸出手來,隨後兩人合而為一。無傷的希弗林站在原地,左手按住自己腹部,表情扭曲。


  「痛死人啦……!」

  「這什麼巫術!」

  巴吉爾不禁退了一步。分身?合體後回復?這樣不是打不死嗎?類似的念頭一時間填滿了他的腦海。不過遠方殺過來的鎧甲武士讓他回神,打不贏也得跑,他立刻再從體內取出一顆手榴彈扔下,自己破窗而出。


  「唔!」

  時間不夠晴樹架結界,他只好指揮鎧甲武士往手榴彈撲去,靠身體承受衝擊與破片。不過爆炸沒有發生,反而是濃煙迅速潰散,嗆得兩人眼淚直流。


  「反恐隊,他出去了,攔住他!」

  希弗林和晴樹一邊通報一邊追,跟著跳出這個滿是濃煙的二樓,靠著鳥形式神滑翔落地。然而他們在空中就聽見接連的爆炸與慘叫,落地一看,只看滿地傷員,唯一慶幸的是反恐隊封路時已經把街道淨空了,沒有平民遭受波及。


  「什麼狀況!」

  「他媽的他至少扔了十二枚炸彈,往那邊跑了!」

  一名反恐隊員往街道遠方一指,剛好看到巴吉爾閃進一個小巷。而十幾名幻影的成員從旅館裡衝了出來,朝他們開火,掩護指揮官逃走。

  所有人立刻找掩護,反恐隊眾人開槍還擊。但是對方的目的本來就只是拖延,連希弗林也沒把握在這槍戰中追擊,只有晴樹的式神能夠行動。


  「追!」

  只看他再次叫出剛才的岩石大蜘蛛,沒有乘客,以三倍的速度往巴吉爾拐進的小巷衝去。

  然後被一枚逆向飛出來的火箭砲炸掉。


  「嘖!跑遠了。」

  晴樹咒罵一聲,而幻影的人馬看到得手,拋下死去的弟兄紛紛撤離。不到三分鐘,周圍就安靜得像是沒有人一樣。

  「我們有直升機嗎?」

  「有的話威爾蘭人就發現了,放棄吧,這次任務失敗了。」

  反恐隊的指揮官懊惱的說,一邊揮手要屬下保持警戒,開始善後。四周臥倒的隊員一個個撐著身體站起來,希弗林和晴樹也跟著起身,希弗林還揉著自己陣陣作痛的腹部。


  「你們怎麼沒有警告我他有這麼強的火力?」

  「我們事前也不知道。那是巴吉爾.德庫特從他身體裡拿出來的,恐怕是能力。」

  「他的能力是這個嗎,難怪這麼容易進行恐怖攻擊。」

  聽到希弗林的回答,指揮官拍了一下自己的臉。


  「對,我猜應該有些限制,大概是照體積放進去的。」

  「好吧。那不能說沒有收穫,下次一定幹掉他。威爾蘭警方就交給我們應付,你們先走吧。今天辛苦你們了,妳有受傷嗎?」

  指揮官看著希弗林扭曲的表情,忍不住問。


  「算有吧。傷本身復原了,不過疼痛留著。」

  「原來如此。我派車送妳?」

  「不用了,習以為常,忍一下就好了。我們走吧,晴樹。」

  「好。」

  旁邊的晴樹睜開眼睛,他本來在利用最後的機會看能不能讓式神追上去放個發信器來跟蹤,不過沒有看到巴吉爾的蹤影,只好放棄。


  兩人抄小路離開,拜反恐隊封街之賜,沒有什麼人看到他們。兩人沒過多久就回到了稍遠的住家,路卡斯看著電視,新聞正報導著剛剛的戰鬥。戰鬥本身被描述成一場攻堅行動,所有幫巴吉爾打掩護的幻影成員都被說成是恐怖組織的成員,但就是沒有巴吉爾本人的名字或照片,看來這人對威爾蘭政府真的很重要。

  「喔,你們回來了。狀況如何?」

  「大失敗。對方無傷跑了,收穫只有查出對方能力,還有一堆沒什麼用的小弟。」

  「我倒是覺得沒有這麼失敗。」

  「怎麼說?」

  路上都沒討論,希弗林還以為晴樹也在沮喪,沒想到聽起來相反。


  「雖然我沒有跟到老大,不過走之前我放了幾隻式神跟蹤他的小弟,觀察他們的後續反應。」

  「你的式神也太萬能了吧,全部給你來不就好了嗎。」

  「只有一小時效力而已,而且只有視覺,別太期待。」

  晴樹聳聳肩。


  「目前看來,幻影的主要據點因為一堆小弟衝出來給老大掩護,所以被抄了,受到不小的打擊。他們一時半刻應該很難回復,所以雖然我們沒有成功殺掉幹部,干擾的目的還是達到了,暫時可以專心在搜索白面上。」

  「喔?是這樣嗎?他們有報復的跡象嗎?」

  「目前沒有看到,不過對我們來說沒有差別吧,反正早就在隨時警戒了。」

  「也是。好吧,那路卡斯,這件事情就暫時告一段落嗎?還是我們要負責到把德庫特解決為止。」

  「萬雅說先暫停。我和反恐隊的人員會繼續搜索德庫特的下落。要是有新的消息再通知你們。」

  「了解。」

  「嗯,那看來,我之後就回去幫忙約恩那邊了。之後立丁這邊就交給你們,沒問題吧。」

  「都已經過一個多月了,沒問題啦。」

  「那就好。」

  晴樹拍了拍希弗林和路卡斯的肩膀,去收拾自己的行李,準備離開。


//


  隔天,希弗林到學校的時候,同學們不意外的正在就昨天教堂區的戰鬥熱烈討論。不過這次的討論可沒有上次那麼興高采烈,反而充滿了擔憂。

  「恐怖分子耶……」

  「為什麼會在立丁啊……」

  「我昨天還有看到國際反恐部隊喔。」

  「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他們的裝甲車就從我家門前這樣開過去。」

  他們三五成群,以各自小圈圈為中心討論同一件事。而不屬於任何小圈圈的希弗林則是穿過一片討論聲中,來到自己的座位。


  「……」

  艾利安娜聽到腳步聲,轉頭瞥了希弗林一眼。很明顯她知道希弗林和昨天的戰鬥也有關係,但是最後她沒有開口,只是再轉回去。


  「早安,希弗林,艾利安娜。」

  「早安,克萊明頓。」

  緊接著希弗林,克萊明頓也來了,有禮的打著招呼。艾利安娜沒有理她,就如同過去的幾天一樣。克萊明頓被趕回去的次數已經多到坐旁邊的希弗林都膩了,而本人還沒放棄的樣子。


  「對了,艾利安娜,中午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午餐。」

  「我不要。」

  而最近,克萊明頓似乎也找到應付艾利安娜的方法的樣子。打招呼表示友好她會無視,不過要是問她問題,姑且不論問題的內容,她還是會禮貌性的回答的。


  「為什麼呢?妳明明就願意和希弗林吃午餐。為什麼我就不行?」

  「我沒有願意和她吃午餐,只是有話要講。」

  「是什麼話呢?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做朋友?」

  似乎終於被煩得不耐煩了,艾利安娜朝克萊明頓瞥了一眼,將桌上的書本闔上。


  「反過來說吧。為什麼這麼窮追不捨?全班都是妳的朋友,多我一個對妳沒有好處吧。花這麼多力氣,只是讓兩邊都厭煩而已。」

  「……」

  「妳在堅持什麼?」

  艾利安娜的魄力讓克萊明頓身體縮了起來。


  「沒有必要這麼兇吧?」

  希弗林從後面插了一句。

  「不關妳的事。我有我的堅持,而妳們知道我的堅持是什麼。即使如此,克萊明頓,妳還是一直找我搭話。如果那只是出於友善還是好意或是想交朋友的個人興趣一類的理由的話,說實話。實在是煩死人了。」

  「喂。」

  「我說了不關妳的事了,湯博雷。我知道妳的堅持是什麼,所以妳前陣子整天跟著我,我也沒有說話。換成妳也是一樣吧?如果這傢伙出於興趣要跟著妳去找人,妳會怎麼想?」

  「……」

  希弗林瞇起眼睛。艾利安娜沒有將回收隊的事直接抖出來,看來是還有基本的尊重。但是她說的不無道理,要是有個局外人什麼都不知道卻硬要跟著調查白面,她也只會當對方是個小屁孩罵走她而已。



  「……我不想被忘掉。」

  不過在希弗林想到該說什麼之前,克萊明頓先開口了。她握緊拳頭,目光游移,好像不想面對自己接下來說的話一樣。

  希弗林第一次看她這個樣子。

  「人生,誰也沒辦法說得準。也許明天我就會死掉,也許下個禮拜我就會死掉。出車禍、得了一場病、被槍戰波及,什麼都有可能。我只是個平凡人,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我大概,沒有辦法有什麼作為。

  那麼,就只有交朋友了。交朋友,交更多的朋友,不然,如果我死了之後,世界沒有任何改變,人們過著自己的生活,好像我從來不存在一樣……我沒有辦法接受這樣的事情。」

  「難得聽妳高談闊論結果是在講這種東西啊。」

  「唉唷。」

  啪的一聲,輕快的聲響打消了克萊明頓造成的嚴肅氣氛。是雷吉納德,他手上拿著第一堂的數學課本,敲在克萊明頓頭上。


  「妳同學快被妳嚇死啦。」

  「雷、雷吉納德?為什麼會在這裡?」

  「妳課本忘了帶啦,還是老樣子迷迷糊糊的。」

  「啊,謝謝……」

  克萊明頓臉紅著將課本收下。


  「與其道謝不如跟妳同學說點什麼吧,所有人都在看妳喔。」

  「欸、欸欸?」

  被雷吉納德這麼一說,克萊明頓才回過神,看到全教室都往他們這邊看過來。


  「早跟妳說過要講嚴肅的事也換個地方嘛。好了我要閃了,我可受不了這個氣氛。」

  「哎、哎呀……」

  克萊明頓慌張起來,而雷吉納德只是輕笑了兩聲就離開教室,讓她自己解決。

  不過他才走出教室沒兩步,一個腳步聲就追了上來。雷吉納德轉身一看,不意外的是希弗林。


  「嘿,雷吉納德。克萊明頓她……」

  「死掉的人是我姊姊。」

  想都不用想都知道希弗林打算問什麼問題,雷吉納德乾脆的回答了。


  「正確的說還有我父母,不過我姊姊的影響比較大。她們感情很好,所以才這麼震驚吧。對於人這麼輕易就會死去的事實,還有死去之後這麼輕易就會被遺忘的事實。」

  「是……這樣嗎。很遺憾有這種事。」

  「沒什麼,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裡面狀況怎麼樣了?」

  「喔?沒事。雖然大家很驚訝克萊明頓有這麼沉重的想法,不過克萊明頓還是克萊明頓。」

  「是嗎?那就好。我先回我班上了,克萊明頓就拜託啦。」

  「沒問題,她也是我朋友。」

  「那就太讓人安心了。」

  雷吉納德揮了揮手,走進自己的教室。而希弗林也回到自己班上,看到正受同學們熱烈擁戴的克萊明頓,還有坐在一旁,看著這個畫面的艾利安娜。


  雖然她還是不想被牽扯進去,不過眼神之中似乎多了點認同。



//


  「結束啦!!」

  六天後,在學生的歡呼之中,高三的第一次段考終於結束。同學們接連著歡呼,討論著今天要去什麼地方放鬆,就連沒什麼壓力的希弗林,看了這個畫面也跟著露出微笑。

  她本人倒是不太需要放鬆,要她說的話,她還比較想加把勁,要不把白面抓出來,要不徹底把巴吉爾解決,讓工作的壓力輕鬆點。


  「嘿,希弗林、克萊明頓,我們今天要去羅文家辦派對。你們要去嗎?」

  不過她才在這麼想的時候,班長羅賓突然往坐教室邊緣的希弗林他們喊過來。


  「我可以喔?」

  「喔喔,看來雷吉納德今天晚上是有打工了。」

  「欸?你怎麼知道?」

  「妳是認真問這個問題的嗎……?」

  羅賓以不敢恭維的表情說。


  「?怎麼了?很認真啊?」

  「沒事,當我沒說。那希弗林妳要去嗎?」

  「嗯,讓我考慮一分鐘。」

  「艾利安娜,妳要去嗎?」

  希弗林才剛開始考慮,克萊明頓就先問了坐旁邊的艾利安娜了,就和希弗林以前做的一樣。


  「……不,我就不去了,沒什麼興趣。」

  「這樣啊。」

  克萊明頓看起來有點失望,不過旁邊聽著的同學們可是鬆了一口氣。畢竟派對和足球比賽不同,有個一句話都不說的人坐在那是會影響氣氛的。


  「那希弗林,妳怎麼說?」

  「有誰會去?」

  「妳熟的幾個都會去。加起來應該有二十幾個人吧,也只有羅文家才裝得下這麼多人了。」

  羅賓這麼說著的同時用手勢比了幾個不會去的小群體,大都是班上太過外向的那些人,講難聽點就是不良少年少女們。希弗林和他們沒什麼交集,也沒看過他們欺負班上同學,最多就是聽說他們常常在深夜遊盪而已。


  「嗯。好吧。雖然感覺我顧忌的事情不會發生,不過還是問一下。」

  「問什麼?」

  「你們沒有要嗑藥吧?」

  「噗──」

  羅賓一口口水差點就往前噴,好不容易用袖子遮住。剛剛說的那幾個不良團體中還有人偷偷吹了聲讚賞的口哨,看來還是有在偷聽的。


  「什、什麼嗑藥。我們才不做那種事。」

  「包括大麻喔?」

  「大麻嘛……」

  「啊,先說我也沒有那麼反對大麻啦。就是……體質上的問題。該怎麼說,類似過敏,沒那麼嚴重,不過可以的話我想迴避一下。」

  其實只是會陷入要不要逮捕他們的窘境,畢竟再怎麼科學分析說不成癮,違法還是違法。希弗林沒辦法明說,只好隨便編了個理由。


  「啊……這樣嗎。我是沒有這個打算,我也會和其他人說一下。欸,這麼光明正大講這種事好奇怪的……」

  「有什麼關係,反正又沒有警察。」

  警察這麼說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吧。羅文的家在哪裡啊?」

  「在格威爾區,欸欸……我也不記得地址,讓我找一下。」

  「還是反正大家一起去,我跟著去就好了。」

  「也是可以。雖然有些人要先回去換套衣服。」

  「我會直接過去,希弗林跟著我就好了。」

  克萊明頓小動作的舉起手來。


  「了解。那我就跟妳去了。現在出發……嗎?派對什麼時候開始?」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派對這種東西都是跟著食物的,通常會挑個和晚餐時間比較近的。而現在時間才快到四點。雖然說十月的威爾蘭,四點天已經漸漸黑了,現在開始派對似乎還是嫌早。


  「如果妳們要的話,是可以早點來。雖然食物和酒不會這麼早到,不過我們可以先打電動。」

  「了解。克萊明頓,就給妳決定了。」

  「那我們就現在過去吧。」

  克萊明頓想都不想就決定。他們兩人收了下自己的書包,直接前往羅文家,路上還聊著剛剛考試的答案應該是什麼,畢竟在派對上討論功課大概會被人打。

  不過就在他們快抵達的時候,希弗林的電話響了。


  「我接個電話。喂?」

  《喂,希弗林嗎?》

  是路卡斯的聲音,會直接打電話過來,恐怕是有要緊的事,希弗林警戒起來。


  「發生什麼事了嗎?」

  《不是發生。是我們發現德庫特的行蹤了,不過他也察覺到我們,現在正在逃。反恐隊的人員正在進行追蹤,我已經叫晴樹趕過來了,妳能參戰嗎?不行我就叫遠一點的約恩來支援。》

  「……我過去。」

  《好。妳去現場和反恐隊的人員會合吧,對方逃得很快,妳見機行事。我把地點連結發給妳。》

  「知道了。」

  希弗林掛掉電話,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氛已經完全不是玩樂的樣子,就連克萊明頓都感覺得到。


  「怎麼……了嗎?需要我幫忙嗎?」

  「抱歉。我臨時有點事,可能沒辦法參加派對了。妳們好好玩吧。順便幫我和羅賓道個歉。」

  「好。真的不需要幫忙?」

  「不用啦,我應付得來。我先走了。」

  希弗林看了一眼路卡斯傳來的位置,小跑步離開這裡。


  隨後一個人影拍了拍克萊明頓的肩膀。




//

  「狀況如何?」

  來到現場,希弗林第一句就是這個。這裡是格威爾區的邊緣,靠近貝特克區的地方。從羅文家附近跑到這裡只花了她十五分鐘,反恐隊的探員一看到她,小動作的招手要她過來,兩人就躲在人行道的樹後。


  「德庫特一路躲到對街的那間店裡面,看到那個穿綠色衣服的了嗎。」

  「嗯,看到了。」

  希弗林瞇著眼睛,很快就看到個頭大的巴吉爾。他正裝成一般顧客看五金工具,應該是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甩掉反恐隊探員的跟蹤,暫時等風波過去。


  「拜託別被他發現,剛剛跑到我快掉死掉了,我可不想繼續跑。」

  「我可不覺得會如妳所願。」

  希弗林戴上變裝用的鴨舌帽,站外面一點,看起來才不會像在特別躲人。


  「不過這次就別追了,要是對方發現我們就直接上。有受過射擊訓練吧?」

  她看了一眼探員腰間的配槍。

  「有。」

  「突擊步槍用嗎?我會打近戰免得他逃走。」

  「不,我習慣用手槍。」

  「好吧。總之有個萬一的時候掩護我,從他的位置應該會往左邊那條巷子逃。我們先上天橋,免得要追的時候被車撞。」

  「了解。」

  兩人移動位置,探員負責持續監視巴吉爾,而希弗林則是觀察周圍。他們會叫支援,對方肯定也會,希弗林可不覺得反恐隊的動作會比較快。


  「路卡斯?晴樹要多久才會到?」

  《再四十分鐘。反恐隊已經出發了,十分鐘內抵達。》

  「了解,反恐隊一到我們就開戰。」

  《不等晴樹嗎?》

  「我不覺得等得到,幻影的人已經來了。」

  左邊公車站和前方熱狗攤販旁,兩人雖然打扮十分融入環境,但是站姿太過保持彈性。一般人可是不會那樣站的,在專家眼中,那就跟沒事保持起跑姿勢一樣顯眼。


  「目前看到兩個,可能更多。照這個步調,反恐隊不可能隱匿行蹤。遲早會敗露第二次,只能先下手為強。」

  《明白,那就放手做吧,我幫妳轉反恐隊小隊長。》

  《湯博雷小姐,我是現場指揮官沃伊特,上次在戰鬥現場見過面。》

  「好久不見。你們什麼時候到?」

  《兩分鐘後。》

  「好。聽著,我手上只有手機,沒有像樣的通訊裝備可以即時發號司令。等等你們直接開過來,一有騷動就開戰。不用考慮隱匿。我周圍有不少幻影成員正在聚集,幫我牽制他們,我要追德庫特。」

  《了解。》

  三十秒過去,一分鐘過去。巴吉爾沒有反應,待在店裡,裝作查看商品的樣子用手機和同夥聯繫。一分十秒、一分二十秒。周圍又有兩名幻影抵達,對方的援軍來到八名。一分三十秒、一分四十秒,遠方的引擎聲隱約可見,讓人們轉頭過去。


  一分四十五秒。巴吉爾忽然將手機塞回口袋,奪門而出。

  「上!」

  希弗林衝出定點,身邊的探員立刻開槍。周圍的行人稀疏,尖叫此起彼落但不至於干擾他們戰鬥。不過巴吉爾跑得很快,子彈擦身而過,下一秒來自各方向的槍擊逼得探員躲在掩護之後。

  不過這就夠了,希弗林直接踩上欄桿,跳下天橋,在落地的前一刻發動能力。


  「二重身!」

  一個希弗林在落地處前方二十公分穩穩地出現,而掉下來的希弗林摔斷了一條腿,兩人擊掌,合而為一。

  「嗯~熟悉的摔斷腿,痛死人啦。」

  希弗林沒有花太多時間講垃圾話,緊追在衝進小巷的巴吉爾身後。兩人相距只有短短十五公尺,而滿是垃圾的地面讓逃跑的巴吉爾處於不利之地。

  兩名幻影成員從後方跟上,掩護老大逃跑。然而巴吉爾在前面拐彎,希弗林也跟著拐彎,他們的子彈連個垃圾桶都沒打到,只能用雙腳跟上。同時外面還有更多人打算跟上,而趕到現場的反恐隊阻止了他們前進,開始大規模的槍戰。


  「沃伊特,左轉往西爾斯路。」

  《明白。》


  而追擊的正前方,希弗林在追擊的同時抽空指示包圍方向。巴吉爾的逃跑速度十分驚人,明明以年紀來說,體能早就過了黃金時期才對。但是希弗林就算用盡全力,雙方的距離也沒有拉近多少。她可以停下來開槍,但是只要落空,巴吉爾就會逃的無影無蹤。所以她選擇追趕,在自己的年輕和體力上賭一把,追到對方筋疲力盡為止。

  不過巴吉爾經驗老到,也知道自己哪裡不利,早有準備。他在第六個彎的時候拐進一條通往開闊地帶的小道,前面是塊工地,看起來停擺已久。而從周圍的建築狀況來看,這裡和最近的大街有一段距離。

  絕佳的埋伏地點,希弗林只看了一眼就猜到答案。她沒辦法就這樣傻傻的追進去,只能在門口急停,以最快的速度抽出腰間手槍射擊。可惜這裡是巴吉爾選的場地,他一進工地就找到了適合的掩護,子彈只打在水泥的樑柱上。


  「沃伊特。我現在在巷中的一塊工地,對方恐怕有埋伏,你有我GPS吧?」

  《有。》

  「來包圍,我先看我能解決多少。」

  《可能會晚一點,幻影這次用上了所有拿得到的火力,我們還在纏鬥。》

  「原來如此,看來我也得小心點了,有進展通知我。」

  《明白,請小心安全。》

  希弗林將手機放回腰間口袋,從包包裡拿出慣用的突擊步槍。


  「四重身。」

  希弗林一化為四,每個人都擁有完整的火力。然而到了四重身,希弗林的體型很明顯縮小許多,雖然還能開槍,但不是最適合近戰的狀況。

  四個人對望一眼,一心同體,沒有溝通的必要。一人小心探頭出去,不過只一瞬間,至少三個方向子彈襲來,而且還不包括巴吉爾本人。她立刻將頭縮回,只伸出槍管,牽制性的開個幾槍。


  (那個連射的速度,不是自動手槍辦得到的。對射沒有優勢,既然這樣……)

  前方的希弗林牽制的同時,另外三個希弗林自己踩著自己爬上了二樓,四人分成兩組,兩人在上兩人在下。下方兩人沒有節省子彈,交火牽制的同時將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同時上方的兩人趁這個機會觀察敵人位置。不出幾分鐘,大半的敵人都在她的掌握下。

  在顯現場埋伏的敵人比想像中的少,只有六人。恐怕是臨時接到聯絡所能趕來埋伏的所有人員了,比上次襲擊路卡斯的還要少。不過不一樣的是,他們這次有著步槍等級的重火力,而且攻守互換,要突破這層火網,還得不讓巴吉爾逃走,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事。

  幸好,巴吉爾一時看起來還沒有要逃的樣子,反而從身體裡拿出手榴彈,準備應戰。可能是知道外部的幻影成員還在和反恐隊纏鬥,他決定先把追兵幹掉,再安心逃跑。


  不過他很明顯地小看希弗林了。在手榴彈被扔出之前,上方的兩人先行發動攻擊,從完全沒有掩護的角度直接擊斃六名埋伏中的兩個,剩下的四人大驚失色,急忙尋找掩護,卻因此中斷了壓制火力。下方的兩人趁這機會衝出掩護,一個對著手榴彈丟到一半的巴吉爾猛轟,另一個找到埋伏的破綻,再斃一人。而巴吉爾為了迴避,姿勢變得扭曲,讓手榴彈往反方向飛去。原本找好掩護的埋伏反而被逼出來,不到兩秒內就被上方的希弗林擊斃。


  四對三,人數逆轉。想必巴吉爾又準備要逃了,但是希弗林不會讓他得逞,下方兩人合而為一,三名希弗林變成了更為年長的樣子。上方兩人以駭人的氣勢衝向自己的目標,而下方一人找好掩護,全力牽制。

  「制約是年齡嗎!」

  「正確。但是知道和轉化成優勢是兩回事。」


  兩個同伴被幹掉就完了。巴吉爾拿著霰彈槍,試圖探出掩護向上開火,卻被壓製得找不到空檔。巴吉爾只好拿出更多的手榴彈,一連五顆,先將希弗林逼出掩護,再趁她轉移陣地的空檔支援友軍。先是霰彈槍開了兩槍,然後拿出火箭砲一砲往樓上射過去,連掩護一起炸掉。

  (這重火力還真麻煩啊!)

  被瞄準的希弗林跳下三樓,靠著能力落地,隨後轉移目標往巴吉爾掃射。二打一,上方還躲在掩護後面的幻影成員想起自己在這邊是為了保護巴吉爾,只好自行跳出掩蔽牽制。

  這一跳,一顆子彈就打穿了他的腦袋,留在上方另一側的希弗林等這一刻等很久了,這樣就是三打二。


  「這是什麼鬼默契……!」

  「哈哈,我自己和我自己還需要默契嗎?」

  巴吉爾躲在掩護後咒罵,不過掩護只是根水泥的樑柱,太容易被繞行,他得在腹背受敵之前做出應對。他從體內一口氣拿出僅有的四顆煙霧彈,往各個方向灑去,隨後戴上熱感應夜視鏡。沒過多久,濃煙大作,將一樓的區域掩蓋一半,只剩他一個能夠看清楚周圍的狀況。

  他大膽行動,趁著短暫的煙霧進攻,沒過多久就欺進兩人之間。一陣掃射打傷了左邊希弗林的小腿,右邊的另一人看不清目標,只能從背後襲擊,不過巴吉爾自己也明白他的劣勢就是眼睛長在前面,一聽到腳步聲就知道她的打算。


  「就算老了也不會打輸一個十五歲的小女生啦!」

  他回身的同時拔刀,是上次也見過的那把百岳長刀。長度九十公分,和希弗林的手斧相比,佔了長度優勢。希弗林試著用野戰刀招架,連接三刀,隨後抓住短暫的空檔,連著身體的迴旋砍出手斧。而巴吉爾輕輕往後一踏就迴避了這擊

  他是這麼想的,直到斧刃忽然往前飄移十五公分。


  「唔!?」

  原本在心裡暗笑希弗林失策的巴吉爾驚覺不對,連忙回刀招架。然而精緻的長刀根本對付不了粗暴的斧頭,厚重的斧刃直接將長刀打斷。手斧尖端擦過右胸,噴出血來。巴吉爾棄刀,左手由上而下抓住希弗林的持斧手,同時右手以刺拳正面打向她的門面。


  不過拳出到一半,他查覺到了這是陷阱。

  「不對,長大了,那就代表──!」

  他把手伸進自己的右肩,抽出備用的霰彈槍,同時全身往左跳躍。就在下一刻,另一把斧頭從右後方砍來,全力砍在霰彈槍槍管上。槍管因暴力而扭曲,斧頭就隔著這薄弱的屏障打在巴吉爾脖子上,將他打飛十公尺餘,在地上翻了一圈重新站起。


  「嘎……!」

  右撇子,瞄準脖子,賭對了。巴吉爾一邊感覺頸上沒能完全擋住這擊而流血的傷口,一邊暗自慶幸。上面的支援已經被幹掉了,周圍的煙霧也開始散去,情勢是二對一,而且之前希弗林被打傷的腳已經復原。


  「有兩下子。」

  「沒想到這把年紀,竟然被個小女生稱讚這一句啊。」

  相對的,巴吉爾全身疼痛,兩處明顯傷口。最糟的還是正面面對希弗林的狀態,要逃跑,在轉身之前就會被幹掉。他只能擦擦自己冷汗,思考自己體內到底還有什麼可以保住一命。

  可惜沒有。


  「好了,姑且在這個情況我得宣告一下。放下武器投降,你會受到國際法庭的公正審判。」

  「妳還是殺了我吧。」

  「既然你這麼選的話。」

  「別給我輕舉妄動!不然這女的就死定了!」

  「……」

  一道聲音從希弗林停下動作,看向來者。只看到兩個人影從稍遠的一個水泥柱後出來,是克萊明頓,正被一名沒見過的男性押著,想必是幻影的援軍。


  「希、希弗林……」

  「……」

  希弗林一言不發,其中一人舉起手槍,對準新來的敵人。


  「我說別輕舉妄動沒聽到嗎?」

  「別輕舉妄動的是你。如果克萊明頓死掉,你就死定了。所以她當不成談判籌碼,只能當你的盾牌。」

  「……看來聯合國的教官有好好在講課啊,可惜那是建立在劫持犯重視自己生命的時候。我的任務是保住老大的命,可別懷疑我完成任務的決心。」

  說著,抵在克萊明頓頭上的槍更用力了一點。而克萊明頓的表情,比起恐懼更像是哀傷。希弗林這才赫然想起,她早就接受自己隨時可能會死的事實了。


  「不,克萊明頓,妳不會死在這裡,別想些有的沒的。」

  「喔,真感人的友情。看你們感情那麼好就抓來,看來是抓對人了。」

  「有時間講那麼多垃圾話,不如想點提案。你的要求是什麼,要我拿巴吉爾換人可以,但叫我把武器扔掉就省省吧。」

  「聽起來我們有共識了,妳從我老大身邊離開,我跟這小女孩往妳那邊走,如何。妳走一公尺,我走一公尺。直到距離夠妳把我斃了,而我相信我老大能夠逃走。」

  「……可以。」

  很合理卻又完全不合理的提案,希弗林不介意拿巴吉爾去換克萊明頓,但是那份忠誠心是真的嗎?這之後還有什麼詭計?


  「那就開始吧,妳先走。」

  「……」

  兩個希弗林同時往旁邊移動,一個面對挾持犯,另一個持續對著巴吉爾。而巴吉爾調整了自己的姿勢,以便隨時逃跑。隨後換挾持犯押著克萊明頓前進,押人的角度十分巧妙,平常的希弗林是有把握在三十公尺內用手槍擊斃目標的,但是挾持犯的身體大部分都被克萊明頓擋住了,只露出一顆頭來。


  「再來。」

  「……」

  再一公尺,再一公尺。這是一場賭注,有關自信的賭注。希弗林可以輕易地用巴吉爾換取安全距離,即使她有八成的自信能打中,她還是忍不住再進一步。

  而這正中對方下懷,每走一步,巴吉爾的逃走機會就越大。

  最後,在雙方相距十五公尺的時候,四件事情同時發生了。


  首先是巴吉爾拔腿就跑,再來是希弗林往挾持犯的頭部扣下板機,第三是另一名希弗林嘗試往巴吉爾射擊。

  最後,挾持犯在頭部被子彈貫穿前也開槍了,貫穿克萊明頓的胸口。


  「克萊明頓!」

  希弗林往巴吉爾連開了六槍,但是全部落空。她想追,但不得不上前查看克萊明頓的傷口。子彈穿過她的胸口,沒有擊中心臟或主動脈,但仍然造成大量出血。

  是重傷,但不至於瞬間死亡,希弗林這才察覺挾持犯的目的──逼希弗林幫忙急救,好幫巴吉爾爭取逃跑的時間。

  即使那急救沒有用也一樣。


  「可惡!沃伊特,叫救護車過來!我同學被打穿胸口!」

  《巷小進不去。我請人抬擔架。》

  「怎麼樣都好,快點過來!」

  一名希弗林趕緊通報,而另一名希弗林猛壓著克萊明頓的傷口,想要按住停不下來的血流。


  「可惡,止住啊,不要再流了啊!」

  「……好痛,好痛啊。」

  「對不起。對不起,把妳牽扯進這種事來。對不起。」

  希弗林一邊語無倫次一邊止血,而倒在地上的克萊明頓握住希弗林的手,虛弱無力。


  「我不想死,不要。救我,雷吉……」

  「……」

  「拜託。拜託,不要忘了我……」

  克萊明頓的語氣越來越虛弱。她睜著眼睛,失去意識。


  最後,她再也不會動了。




//


  失敗了。

  失敗了。

  全部都失敗了。

  到底在做什麼?

  來到立丁。遵守無聊的規則。害死了第一個交到的朋友。


  早早殺了他們不就好了嗎。

  殺了他們全部。

  但是司法呢?

  公正的審判呢?

  不是已經下定決心不再這麼做了嗎?


  「喂。」

  「!」

  砰的一聲將希弗林從恍神中驚醒,現在已經是克萊明頓死後的第二天早上。她正坐在教室裡,自己的座位上。班上的氣氛一片死寂,沒有人開口,哀悼著克萊明頓的死。

  而艾利安娜就站在她前面,拍響她的桌子。

  「我有事問妳,賞個臉吧。」


  希弗林和艾利安娜沒有等到中午,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教室,來到了慣用的屋頂。刺骨的涼意讓希弗林縮了縮身子,但是她沒有資格躲回溫暖的地方。

  「……有什麼事?」

  「我就不繞圈子了,克萊明頓是妳殺的嗎?」

  「……她,是我害死的。」

  希弗林別過頭,不過被艾利安娜抓住,轉正。


  「我不是在問妳的責任還有妳的罪惡感,我根本不在乎妳的責任和妳的罪惡感。我是問克萊明頓是妳殺的嗎?」

  「……我在追捕目標的時候。她被抓作人質,我試著救她,但是對方為了拖延我的腳步而射擊她的要害。最後她流血過多,在支援來之前就死了。」

  「是嗎。」

  艾利安娜放開了希弗林,自己靠到牆上,抿起嘴。


  「對方是什麼人?」

  「幻影。上次說過的魁儡黑幫。」

  「就是他們嗎。」

  她瞇起眼睛,雖然她也試著和南森打聽過幻影的事情,但是南森畢竟只是個情報販子,沒有太多線索。



  「我想和妳做個交易。」

  「……妳想做什麼。」

  「殺了他們,而妳要來幫我。作為代價,我會告訴妳我對白面的所有情報。不過我不會幫妳抓他。」

  「我。我沒辦法。如果只是狙擊首領還好,我沒有辦法隨便掃蕩黑幫。我是聯合國的部隊成員,沒辦法隨意指定任務。那樣會被指控干涉威爾蘭司法。」

  「妳不是要抓白面嗎?」

  「是。」

  「那妳就更該帶我去,現在幻影所在的地方就是最容易遇到白面的地方。」

  「……我知道了。但是光這樣,我可能叫不到支援。」

  「無所謂。」

  「好吧。等我聯絡一下。」

  艾利安娜的氣勢沖散了希弗林昨天以來的頹喪,她拿起手機,撥通路卡斯的號碼。



  《喂,希弗林嗎?》

  「對。路卡斯,你能不能幫我查查幻影現在的根據地是哪裡,不需要確定巴吉爾的蹤跡。」

  《等等,妳想幹嘛。我知道妳很生氣,但是妳應該知道我們不能沒事把他們鏟了吧。》

  「這件事說來複雜,和白面有關。」

  「開廣播,我來講吧,一次解釋比較簡單。」

  「我同學願意協助我們,條件是我要配合她的行動,我讓她來講。」

  《喔、喔……》

  只看希弗林戳了幾下螢幕,路卡斯的聲音就清楚得連艾利安娜也聽得見。


  「你叫路卡斯是嗎?我這樣講聽得見?」

  《可以。請說。》

  路卡斯不知道這小女孩在跩什麼的,不過還是保持禮貌回答。


  「幻影會成為白面的目標,只是時間問題。整個組織都是目標,而委託人會是雷吉納德.史考特。所以你們要找白面,最好的方法就是和他搶獵物。」

  「妳怎麼確定?我知道之前白面也接受艾比蓋兒的委託了。但就我所知,白面接委託的標準並不是報仇雪恨吧。」

  「不是。雖然他的刺殺有時大快人心,但白面從來都不是正義使者,絕對不是。白面接委託的標準是『故事性』,而他的收費是『決心』。」

  「……什麼?」

  「故事性,就是指一個人有什麼樣的經歷。仇恨則是指這個人願意付出多少代價請他殺人。所以從來沒有人能找到白面委託殺人,都是他自己出現在客戶面前,問他們需不需要他的服務。」

  被艾利安娜這麼一說,希弗林更不懂了,只能靜靜聽下去。



  「當白面出現在你面前,他首先會請你說故事。你人生的故事,在你身上發生的事,以及你的執念。而在你說完之後,他會根據你的故事,開出你的價碼。

  每個人的價碼不同。一個因為惡意傷害而斷腿的溜冰選手,他的價碼是剩下的那一條腿;被奸計陷害而瀕臨倒閉的公司老闆,他的價碼是東山再起的所有資金;為了幫妻子報仇而想委託他的丈夫,他的價碼則是留下來的那名女兒。

  你有多願意殺人?代價會很大,大到你得付出你剩下的人生。而真正的問題就是那一個。

  『即使如此,你還是想殺了他們嗎?』

  只有回答是的人,才有資格委託他。而他開出的價碼則會精準的造成如此的苦痛──大多時候,比妳想報仇的原因還要痛。」

  「……我能問妳的價碼是什麼嗎?」

  希弗林帶著沉重的覺悟發問,而艾利安娜看了她一眼,銳利的眼光似乎在打量她會不會背叛她。


  她判斷不會。


  「妳應該知道普萊斯怎麼死的吧?」

  「火災──殺死了普萊斯一家十四個人。但是他自己則是在火災前就被白面殺死了,全身滿布傷痕,雖然燒傷讓人難以判斷,但是應該受過極度痛苦的折磨。」

  「對。」

  艾利安娜點點頭。隨後青藍色的光芒從她的髮梢亮起,是火焰,安靜而且熾烈,就連兩公尺外的希弗林都能感到那股高溫。



  「……妳,難不成……!」

  「仔細回想起來,在被強暴的時候,我其實是有能力當場把他們燒死的,然而我沒有這麼做。我可以為我自己找理由,因為被背叛的震驚、因為面對暴力的恐懼、因為我只是個弱女子,但是這些都不能掩蓋真正的理由──因為我軟弱。不願傷人的軟弱,想成為好人的軟弱。

  白面讓我付出的代價就是我的軟弱,我寧願被強暴也想當個好人。那麼,復仇的代價,就是捨棄這個當初守護下來的東西。」

  「那麼甘迺迪的代價呢!?她不會也被要求一樣的事吧!」

  「我說過了,每個人都不一樣。那個標準不是受了什麼苦,而是對這個人來說什麼最痛苦。甘迺迪的代價是一百萬──去指定的妓院賺到的一百萬。」

  「……!」

  希弗林摀住嘴巴,忍住自己的反胃。


  「瘋了、瘋了!」

  「這就是決心,白面所收取的唯一代價。不,說收取也不太對。我們只是展示自己的決心而已,而擁有決心的人是不會再失去的。所以你們也知道吧,所有委託白面的人性格都會改變。那單純是我們擁有了決心而已,我們知道何謂目標,又何謂代價,從此之後,我們能用別的角度面對一切事物。」

  「……而現在,失去克萊明頓的雷吉納德他……」

  「沒錯。他完美符合白面的標準,而我不懷疑,他會有那個決心。」

  《等等,照這個說法,我們先去找那個叫做史考特的,阻止白面和他聯絡不就好了嗎。》

  「除了克萊明頓,沒有人能找到史考特。地址是假的,電話也是假的。網路可以聯絡得到,但是無法得知他的實際位置。史考特今天沒來學校,誰也找不到他。」

  《所以,我們要攔就只能攔目標那一邊嗎?》

  「對。我沒有辦法保證白面什麼時候動手,所以這充其量只是給你們一個理由,和一個機會。主要目的,還是你們幫我把幻影的人殺光,我回答你們所有想問的問題。那麼,你準備好告訴我幻影的藏身之處了嗎?」

  《……希弗林,妳竟然答應這種交易啊……》

  路卡斯聽起來頭很痛的樣子。



  「我們還沒出發我就已經覺得這交易有價值了。你反對嗎?」

  《我反對也沒有用吧,媽的。》

  他嘆了口氣,輔佐官就是來輔佐的,不管隊員做了什麼決定。


  《就我所知,幻影的成員現在躲藏的地點是上薩克森區的一座工廠,整座工廠都是他們的地盤。詳細地點我現在傳給希弗林。你們這次沒有反恐隊援軍,我去叫其他的隊員過來支援,你們稍等兩個小時。》

  「不。我們現在出發。越快越好。」

  艾利安娜離開牆邊,將自己的背後的灰塵拍掉。


  《那麼急幹嘛?讓妳這個一般人加入戰鬥已經夠危險了,妳還希望更危險嗎?》

  「因為我的目的,是阻止史考特付出代價。」

  《什麼?》

  「聽了我剛剛的說法。你們也明白吧,代價是什麼樣的東西。我不認識史考特這個人,所以不知道他會付出什麼。不過我很確定,那個苦痛會永遠留下。」

  《妳不認識他。為什麼妳要為他做這些事?》

  「因為我尊敬克萊明頓。」

  艾利安娜看著希弗林的眼神讓她再次感到想起自己害死克萊明頓的事實。


  「雖然我不願意和她交朋友,但是我尊敬她,我尊敬她對死亡的恐懼和決心。生前,我沒能幫她做些什麼;那至少死後,我得幫她保護她重要的人。」

  「……我們現在出發。」

  《好喔好喔。我只求妳們不要死掉了,約恩說他們兩個小時內到。就算有個意外也麻煩妳們努力求生,拜託。》

  路卡斯聽起來放棄了。


  「知道啦。」

  希弗林一邊打發他,一邊拿起手機,查看目標地點。


  「距離這邊十五分鐘,我們走吧。妳怎麼戰鬥?」

  「把他們全部燒死,子彈也燒得掉,防禦面沒有問題。」

  「好,不過我們先回班上一趟,我的突擊步槍在書包裡面。」

  「可以。」

  兩人離開屋頂,回到班上。上課鈴早就響了,但是希弗林並不介意,在眾目睽睽下走進教室。拿了自己的包包就走。


  「等等,湯博雷小姐,妳──」

  「我今天早退。」

  知道內情的導師巴里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希弗林打斷。而看見她的眼神,他無話可說。


  「……注意安全。」

  「我會小心的,老師。」

  希弗林輕輕行了一禮,將門帶上,發現艾利安娜靠在門外的陰影處,教室內看不見的位置。


  「一反光明正大的作風啊?」

  「老師可不知道我的身分,就算整年臭臉也算是他學生,他會糾纏不清吧。」

  「也是。那我們要走後門出去嗎?」

  「不用。反正他發現的時候也趕不上來了。」

  他們一路走出正門,美貌和殺氣吸引了不少目光。才走出校門沒五分鐘,希弗林的手機就響了。她看了看來電的是校長,就不客氣的掛了電話。


  「欸,要是事後怪罪下來,記得幫我說幾句話啊。不然我搞不好會被開除呢。」

  「聯合國不是權力很大嗎?」

  「大個屁,就只是各國的外交鬥爭現場而已。」

  兩人一邊閒聊,在十五分鐘內抵達了幻影躲藏的工廠。工廠位於上薩克森區邊緣,龍蛇混雜的狀況和六十年前差不了多少,不過希弗林藏也不藏,直接把突擊步槍拿在手上之後,就連最有膽量的小混混也知道該迴避了。

  工廠本身是三棟屋齡看起來有一百多年老舊房屋連在一起,兩層樓的構造,裡面該搬的東西都被搬完了,只剩下最基本的樑柱還留在原地。周圍由不可靠的鐵柵欄圍起,各處都有破洞。


  「就是這棟嗎?」

  「八成就是了。看起來逃跑路線很多的樣子,妳打算怎麼做?我們兩個人可封鎖不了出路。」

  「就給他們逃,大不了追去他們下一個據點就行,不過讓我來模擬一下裡面傢伙的對話。」

  艾利安娜視線上移,指著二樓窗邊幾個人,已經發現了她們兩個,正在往內通報。


  「『就兩個人?竟然小看我們。我才不管昨天那女的有多神勇,我們這邊可是有兩百個人啊!』」

  「我覺得應該沒有兩百個人……」

  「進去就知道了。照妳的作法還是照我的作法?」

  「妳的作法是什麼?」

  「一把火燒了整棟房子,然後進去把所有會動的東西燒掉。」

  「還是照我的吧,妳不怕火燒,我會怕。」

  「那就請妳帶頭了。雖然我覺得火災還是遲早的事。」

  「了解。」

  兩人走到門前,希弗林從包包裡拿出攜帶式的擴音器。


  「啊──咳哼。非法組織『幻影』的成員,我是聯合國遺產回收隊隊員希弗林.湯博雷。你們已經成為白面的目標,放下武器,出來接受我們的保護。」

  「去死!」

  幻影的回應是怒罵和子彈。艾利安娜和希弗林立刻找了掩護,隨後希弗林把擴音器扔到一邊,拿起突擊步槍,三發點放將襲擊者的上半身打飛。


  「上吧,跟好了。」

  隨後希弗林一腳把繡得嚴重的鐵網門踹開,兩人跑過狹窄的前庭區域,一口氣進入工廠內。一整排的手槍子彈同時往她們招呼過來,希弗林壓低身體找了掩護,而艾利安娜的身邊出現了搖曳的火焰,將彈頭氣化。

  「妳那作弊吧?」

  「也不是無限的,最多就是彌補一下找掩護的空檔,左邊交給我。」

  「知道了。」

  說著,艾利安娜也躲到掩護的水泥柱後。不用燒子彈之後,她將注意力集中在遠方開火的幾個人身上,沒過多久,青藍色的火焰出現在他們身上,從衣物開始點燃,很快沾染到毛髮上,最後整個人燒成一根火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燙!好燙啊!水!誰拿水來!!救我!!水!!!!!!!!!!」

  淒厲的慘叫像是在殺意滿佈的戰場上澆了一盆冷水,燃燒的人們恐慌四散,點燃碰到的各種易燃物,最後一個踩空從二樓落下,叫聲隨著肉塊擠壓的聲音止息。


  「……提醒我以後不要惹妳。」

  「有空說垃圾話不如開槍。說過了,我的能力沒有這麼萬能。」

  「殺了那個女的!不是昨天那個,沒看過的那個!」

  恐懼在人群中傳播開來,隨後化為自衛的敵意。所有的幻影成員拿著武器往艾利安娜招呼,完全忽略了分成四人從暗處把他們擊斃的希弗林。而艾利安娜並不介意這樣的分配,穩重的躲在掩護後,先把膽敢繞進她視線的連人帶槍燒掉;隨後她點燃二樓的地板,將槍手們逼進自己的視線內,再一個一個解決;火勢還延伸到了放在地上的彈藥箱,引起一陣又一陣的爆炸。

  不過這樣打的結果,就是二樓的部分火勢很快蔓延開來,而火災是不會看方向的,理所當然也往希弗林和艾利安娜的方向燒。


  「不是說不要放火燒屋了嗎?」

  「早在第二個人撞到那邊的木箱時就沒救啦,妳不想被火燒就快點把他們幹掉。這地方易燃物不多,應該還有十五分鐘的空檔。」

  「嗚哇……」

  希弗林順著艾利安娜指的方向看去,火勢已經強到連屋頂的一角都被燒塌了,光線從上方照下來。


  「妳都不怕火災蔓延到附近嗎?」

  「有外面鐵柵欄隔開應該沒問題才對,這裡和附近建築都有點距離。」

  「專家啊!?」

  「畢竟是自己的能力,既然沒辦法用能力控制,只能學點科學的方法。我這邊全部解決了,妳呢?」

  「還有一個──沒了。」

  閒聊中,五十幾人的攻勢在黑煙和熱氣之中被兩人全滅。簡直是活生生的地獄,希弗林可受不了這種地方,讓四人合而為一,趕著離開。


  「快走吧,下次提醒我帶點防毒面具。」

  「如果還有下次的話。」

  兩人在蔓延的火勢中快步前進,三棟相連的工廠之間還保有最低限度的安全距離,火焰沒有延伸過來。


  不過這也代表,他們進門的時候對方已經做好了迎戰的萬全準備。

  「圍上去!幹掉她們!幹掉她們!」

  看來幻影是有體認在遠距離打槍戰只會落得和第一棟房內同伴一樣的悽慘下場了,他們決定靠著人數優勢打近身戰,一次十個人撲上來,還有更多在外圍待命。

  對方人數眾多,就算只是被抓到衣角都很危險,希弗林決定主應迎擊,分成三人應對。打先鋒的希弗林先是一斧把正前方敵人的臉劈成兩半,隨後另外兩人閃進空隙,野戰刀朝腹部劃去,求傷不求殺。殺掉一個人不過是讓更多的敵人補上,而把他捅到腸子流出來,對方還要讓路給他出去接受急救。對於一打多的近身戰鬥,這能夠爭取到重要的喘息時間。


  對方不過三十人而已,沒問題,要論打群架,她還打過比這規模更大的。

  只是,現在打架的不只她而已。


  「喂,妳沒問題吧!?威爾斯!」

  「不用擔心我。」

  在人牆的另一邊,艾利安娜則沒有採取太動態的戰術。她身體微躬,原地反應,側身閃過刺來的刀鋒,隨後左手抓上對方手腕,瞬間,火焰就包覆了從手指到手肘的每一寸皮膚,而且迅速擴散。


  「嘎啊啊啊!」

  就是體格兩倍大的壯漢,在烈火焚身中也會忘了怎麼掙扎。艾利安娜輕而易舉的將火人甩給她的同伴,屈膝閃過另一刀,然後一掌打在來襲者的腹部。


  「啊啊啊啊啊啊!!」

  再一次,火焰在襲擊者身上蔓延。她沒有多追擊,而是專注在剩餘的進攻者身上。在他們試著撲滅同伴身上用眼神把他們點燃;在他們上前進攻的時候靠著輕巧的閃躲與反擊將他們點燃;要不是希弗林還在旁邊,她還會直接從地板開始燒。

  沒過多久,艾利安娜身邊就成了拿人當燃料的篝火,而她站在溝火的中央,被火花妝點著。相比起來,旁邊那拿著手斧和短刀砍人的三個狂戰士看起來簡直溫柔可愛。


  「怪、怪物!怪物……!」

  士氣崩潰,幻影的成員拔腿就跑。艾利安娜也懶得追他們,用眼神把能燒的燒了,隨後空手把身邊的人行火把扳開,出去和希弗林會合。而希弗林身邊也是一片血海,還有一堆人帶著重傷在地傷呻吟等死。


  「解決了。」

  「我原本以為妳只是仗著能力強,看不出來這麼習慣打架啊。妳到底是什麼來歷?」

  「白面的出師弟子。」

  「哈啊!?」

  「說得這麼帥,也不過就在他指導下學了半年的防身術而已。別期待太多,他沒有洩漏任何一點個人情報給我。」

  「屁拉,妳這叫防身術?」

  「不靠火焰的話,確實是防身術。閃躲攻擊,戳戳要害,一打一就很勉強了。」

  艾利安娜把身上的灰拍掉,看向最後一棟工廠的位置。


  「對方就這程度嗎?這樣夠和妳纏鬥這麼久?」

  「不,到目前為止應該都是吸收來的雜魚。真正威爾蘭軍隊退下來的,我猜守在最後一線。」

  「了解,那得謹慎一點了。走嗎?」

  「走吧。」

  兩人點了點頭,希弗林撿起自己的武器。這一次,她們終於沒有光明正大的破門而入,而是躲在牆後,單手開門。探查內部的狀態。

  不過當門打開的時候,她們看到的是意想之外的光景。



  「喔,小姐們來了。」

  巴吉爾坐在正中央,而離他一段距離的地方,雷吉納德就站在他面前。一名幻影成員單手抓著他,另一隻手拿槍抵著他頭。

  聽到她們兩個進來,他只是瞥了她們一眼,隨後再次轉向巴吉爾。


  「雷吉納德……?」

  「喔,別輕舉妄動,好心的小姐們。不然妳們的同學又會死掉喔?」

  「……為什麼雷吉納德會在這裡?」

  就算是艾利安娜也動搖了。換作是其他的任何人,她都能毫不猶豫的連著一起燒掉。但那偏偏是雷吉納德,就是她想要保護的人。

  聽到艾利安娜的問題,巴吉爾淺淺一笑。


  「喔,這個嗎。是為什麼呢。大概是太蠢了吧,一個人跑來敲我們的門,問什麼,誰是不是我們殺的?」

  「克萊明頓。克萊明頓.奧斯丁。迷迷糊糊的短頭髮女性,個子矮矮的,比誰都還要善良。昨天,不知道為什麼,被捲入黑幫和反恐部隊的戰鬥中,死了。」

  「雷吉納德……」

  雷吉納德的每句話都像刺在希弗林心裡,讓她握緊槍柄。


  「喔喔,好像有這麼回事耶。那邊那個小女孩不放下武器,硬是要和我們談條件。結果害死自己同學啦。現在搞不好會害死另一個喔。」

  「……把他放開。」

  「那要看妳的誠意啦。」


  巴吉爾用愉快的語氣說,而被抓住的雷吉納德仍然重複著他的問題:

  「在死前,我希望明確的你們回答我的問題──克萊明頓,是你們殺的嗎?」

  「對,就是我們殺的。這樣你滿意了嗎?真是煩死人了。」

  「是嗎?」

  這麼說著的雷吉納德,露出了平常的微笑。


  「那麼,你們就可以死了。」

  隨後他把架住他的那隻粗壯手臂從身上拿了下來。


  「欸。」

  挾持他的人過了半秒才發現自己的左手沒有感覺,不過他沒有驚叫,因為在他來得及叫之前一把短刀就已經刺穿他的喉嚨。

  雷吉納德將短刀從他身體抽出,戴上面具,走向旁邊的下一個。短刀輕輕刺入他的心臟再輕輕拔出,一切都這麼自然,就連倒地的聲音也是。


  「欸,白……面?」

  還沒有人理解到發生什麼事之前,第三個人倒下了,短刀滑過了他的喉嚨,切斷了頸動脈。鮮血飛濺而出,但沒有一滴沾到雷吉納德,他已經繼續往下一個目標走去。

  還有七個。


  「開槍!殺了他,殺了他!」

  巴吉爾的叫聲讓部下一同動作,槍聲有如豪雨般此起彼落。而雷吉納德在他們開槍的同時改變了步法,那不再是流暢優雅的散步,而是暴力與剛猛的衝鋒。

  宛如瞬間移動的速度,就連希弗林也差點看漏了他的身影。子彈全部落空,而他衝進了下一個獵物的懷中,由下而上,從頸部刺穿下顎,直抵腦部。他將屍體踢向緊緊四公尺外的另一名幻影成員,從腰間拔槍射擊。

  版機扣了三下,擊斃了三個人。槍手們還來不及進行第二次瞄準,就被子彈精確的貫穿腦門。

  還有三個。


  「惡、魔!」

  巴吉爾以手上的霰彈槍射擊,然而被雷吉納德輕而易舉地閃過。每一次槍響、雷吉納德就消失一次,像是帶著血沫的狂風捲向僅剩的兩個部下。巴吉爾甚至不管部下死活,直接朝向部下還在的位置開槍。

  然而這掙扎只是徒勞無功,光是退殼扣板機的空檔,就足夠雷吉納德切開目標的喉嚨,再找上下一個獵物。眨眼之間,幻影就只剩下巴吉爾一個人。碰、碰、碰,每開一槍,雙方的距離就拉近五公尺,等到巴吉爾將裝填的子彈打完的同時,雷吉納德也來到了他身邊。


  「啊啊啊啊啊啊───!」

  巴吉爾連拔刀的機會都沒有,小刀就從眉心插進他的腦中。

  二十秒內,無人生還。這就是白面,現代威爾蘭最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


  雷吉納德戴著面具,轉向門口的艾利安娜和希弗林。純白的面具被飛濺的鮮血染紅,讓人毛骨悚然。

  最後他開口了。


  「雖然有很多話要說……不過,我們還是先從正事開始吧。如果要拚命,就不用浪費唇舌。

  希弗林.湯博雷,恭喜妳,妳找到我了。有什麼事嗎?」

  「……你不殺我嗎?」

  「妳是說因為妳害死克萊明頓嗎?要是這樣無限上綱,害死克萊明頓責任最大的大概是我自己,所以算了,我殺光幻影就好。妳的自責自己處理,別找我道歉。不過這不是正事吧。我知道你們回收隊和這些傢伙這一個多月來都在找我,你們到底有什麼目的?總不是把我逮捕歸案吧?」

  「你說的沒錯。」

  希弗林深呼吸了幾口,從沉重的威壓中鼓起勇氣。



  「『白面』雷吉納德.史考特。聯合國遺產回收隊想要和你簽訂長期契約,進行委託。」

  「……說來聽聽。」

  沉默之後,雷吉納德將小刀收進鞘內,拿下了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