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ly.7 〈狐假虎威〉
本章節 11131 字
更新於: 2020-09-21
那雙白皙的小手將一個又一個的行囊放置好,深灰色的行李箱旁擺放著霧白色的登機箱,璦米音心中滿是抱怨,但也並非無法理解。
教宗,說穿了其實就是這個國家的領袖,領袖的招見宛如聖旨,敢怒可不可言。
一名身影從身後悄然靠近,轉身之際便毫無防備受到來自身後的擁抱。雖然感到驚嚇,但在確認擁抱自己的人的身分後便讓心情平靜下來。
「薩博利忒(Sabelitan)……你這是在做什麼?」
「沒甚麼,只是一個久違的擁抱。」
有著金色頭髮與紅黑色眼眸的男子便在道盡話語後鬆手。
這樣的行為之所以沒有讓璦米音感到反感,那便是因為有記憶以來這便是普通在不過的禮儀,然而即便如此璦米音最近也漸漸的感覺出薩博利忒的擁抱中蘊藏著其他成分的情感。
「那我先去辦其他事情了。」
在與璦米音道別後薩博利忒便離開房間,也恰巧的與提著行李的聖帕擦肩而過。
看著那離去的背影,雖然心情有些複雜,但這說不上的情感讓璦米音也沒有明確的拒絕理由也不願多想。
離開的薩博利忒眼神中在璦米音所無法目擊處變得銳利。
修道院內的禮拜堂——瑪斯拉特的話制止了德羅的動作。
「地獄……」
「是的,惡魔能夠藉由吸取人的養分以實體現身於人間。」
這是一場賭注,瑪斯拉特知道在初出茅廬的辛面前說出這種言論會造成何等影響,但同時也是在向德羅進行試探,想確認究竟會是最糟的結果論,抑或是存在著一線生機。
「根據呢……」
「你眼前的少年就是最好的人證。」
「說來聽聽。」
德羅的目光轉向近在咫尺的辛,緊張的氣氛讓辛的眼神不由得飄開,最後也只是簡單的「嗯」一聲作為回應。
簡短的回應換來了現場的寂靜,三人時而相視,時而視線交錯,降至冰點的沉重氛圍在德羅的開口下畫上了句號。
「不要緊的,這是惡魔與撒旦的慣用手法,最重要的是人平安就好。」
「瑪斯拉特,這個結論有幾成是你的推論?」
「七成。」
和藹的笑容與嚴肅的面容面面相覷,聽見七成這個回答,德羅的眼睛有那麼一剎那像極了向下彎的弦月。
「那請密切注意,有任何消息立刻會報。」
二人離開禮拜堂,辛不禁萌生了諸多疑問,無論是剛才的有關地獄的交談,還是經過名為牧首的人身旁感到的違和感,從踏即這片土地開始就一直感受到令人頭皮發麻的感覺,可這一切的一切辛卻又在極力安慰著自己,或許只是水土不服……而選擇了沉默。
察覺到辛的變化,瑪斯拉特停下腳步。
「你有很多想問的吧,是怕只是自己的多疑嗎?」
已經決定相信他們的辛正打算將自己的感受說出時一男一女從遠方來到。
其中身著深藍色軍裝大衣外套的男性讓辛感到了一絲壓迫,但這股壓迫卻又在另一名綁著單邊馬尾的金髮女性身上得到了緩解,甚至有這麼一瞬間對其產生了怦然心動的感覺。
是混血兒嗎?好漂亮……。
金髮女性率先打了聲招呼「好久不見,瑪斯拉特女士。」
「也就一周的時間,倒是妳一樣很有精神。」
在這樣如此平淡無奇的對話下,那名與璦米音有著相同髮色的男性與瑪斯拉特對視,兩人便幾乎同時的像身旁的二人說道「辛,稍微有點事。」「逢月,我先離開一會兒。」
簡短的一句話便立刻明白了意思,點了點頭面帶微笑「知道了,我會在旁邊等著的。」
原來她叫逢月……。
之間沒有第二句話,那名男性與瑪斯拉特一同離開了視野之中。
留下的二人,還未等到辛有所反應這名叫做逢月的女性便湊到了面前,在兩人視線對視下逢月脫口而出:「原來如此,你就事辛啊…初次見面,我叫三春瀧•逢月(Miharu Taki•R•Chin)。璦米音經常跟我提起你喔。」
「你……你好……我叫佐哈爾•辛。」
兩人的距離在一瞬間縮短了許多,本就因為心動而有些害臊,這下顯得更加說不出話來。
佐哈爾……。
聽見這個姓氏的瞬間,逢月的雙眼有這麼一剎那的閃爍,腦中浮現了一個名詞「光輝之書」,但為了避免只是讀音相向而特意發問:「可以問一下『佐哈爾』的拼音嗎?」
「這個……Z.O.H.A.R,請問怎麼了嗎?」
果然是這樣。
雖然得到了確定,但為了避免辛產生遲疑逢月立即便做出了回應「不,沒什麼。」雙手也在下意識間於胸口交疊打了個叉。
為了避免氣氛尷尬,辛吞吞吐吐地說道:「對了……那個……」然而話好不容易來到嘴邊卻又吞了回去,一臉疑惑的逢月只是輕微的歪著頭看著眼前有些害羞的少年。
「需要我帶你觀光一下嗎?」
或許是意會到辛的想法,逢月主動開口邀請了辛。而辛面對這眼前的美人兒也不好意思甚至沒有理由拒絕的點頭答應。
兩人一同參觀了梵蒂岡許多地方,也在過程中有過不少的閒聊,不僅是知名的聖伯多祿大殿,甚至是剛才有經過卻無心欣賞的梵蒂岡花園,就連梵蒂岡的博物館與車站也都為辛拓展了視野。
「這樣好嗎?你不是要等那個人。」
「你說海嗎?沒事的,倒是辛你對突然成為聖痕有甚麼看法?」
「這個……其實沒甚麼真實感,如果撇除與惡魔交戰的部份的話。」
「倒是逢月,你當初是怎麼接受的?」
「我?不不,你誤會了。我只是很一般的驅魔師(Exorcist)。」
「抱歉。」
「沒甚麼好道歉的,對於不了解的人會有誤解也是很正常的。」
在這平凡的時光裡,逢月給人一種喜歡照顧人的鄰家大姊姊的感覺,而那即使不是透過正面所看見的笑容也仍然治癒了辛的內心。
正當兩人之間的距離似乎逐漸縮短,打算離開車站之際一名比古銅色還要深色的肌膚,留著雷鬼頭的黑人拍著辛的肩膀從身後向二人招呼。
「怎麼逢月,在跟海拉以外的人約會嗎?」
「你誤會了,只是再帶辛參觀梵蒂岡。」
聽見辛的名字這名黑人立刻睜大雙眼看著眼前的這名年輕小哥。
「你就是聖安德烈!」
此刻辛的心中充滿著說不出的無奈,從抵達梵蒂岡後是第幾次被人叫作聖安德烈?然而這聲聖安德烈的語氣中卻與以往那份雀躍感不同,其中甚至讓人感到一絲悲傷。
「怎麼了嗎?」逢月察覺到異樣的問道。
「雖然很高興,但畢竟再過不久就沒有差異了。」
聽見這番言論突然間便引起了辛的好奇。
「等一下!這是甚麼意思?」
看著辛的反應,這名男性看像一旁的逢月一臉疑惑道「你沒跟他說嗎?」男性的疑惑,逢月也只是輕點著頭,不免讓人嘆了口氣。
「我的名字叫做貝魯吉翁•泰(Bailutgion•Tai),原現任聖達太聖痕。你真的做好心理準備了嗎?少年。」
看著貝魯吉翁那嚴肅的面容,辛產生了不祥的預感,但即便如此仍然想知道貝魯吉翁口中的事,或許這便能讓辛得到這國家為何一直有種不尋常的感覺的解答,而點了點頭。
時間回朔到瑪斯拉特離開的那天——貝魯吉翁一如往常的在休息時間中陪著對未來懷抱夢想的孩童們有說有笑,但就是如此普通的下午卻接到了來自樞機的召集。教宗要進行公開演說,請國境內的聖痕務必到場。
面對這樣的轉述內容貝魯吉翁二話不說的便動身前往演說的地點——聖伯多祿廣場。
看著教宗的出現與人山人海的信徒,貝魯吉翁也佇立於其中,不久後演說便開始了。
「看到了,在過不久後神將會帶給我們一場試煉,熔漿從地表噴發,水源將會乾涸,漆黑的惡魔將統治大地。」
「不過不要慌張,神將會派遣彌賽亞來拯救我們,那是如同火焰炙熱的紅髮,手持神的利器將一切危難驅逐。」
「但是,僅憑彌賽亞的力量是不夠的,必須集結聖痕的力量將其貢獻出來,這樣一來便能平安的度過此次劫難,而眾信徒們也將得到精神上的昇華。」
「並且,聖痕的消失將換來神對我們永恆不滅的愛。」
演說結束的同時現場歡聲雷動,許多人喜極而泣,有些人則相擁在一起,雖然聲音混雜成一團但不外乎的便是「太棒了!」「這一天終於來了!」「果然信仰才是正確的選擇。」這些台詞。
當然,貝魯吉翁也為此感到樂此不疲,隨後隔天便被聖帕叫到了與教宗的會面,而會面的原因可想而知——聖痕的讓渡儀式。
過程中沒有任何疼痛,僅僅是位於左胸口的聖痕化作了煙硝。
「而當時教宗是這麼對我說的……『真是太好了貝魯吉翁,作為第一位貢獻出聖痕的人。想必也能讓這世界少一分偏見。』」
雖然知道了理由,但這卻也讓辛心中萌生初了更多的疑問,這件事佩特他們知道嗎?知道的話為什麼不說?那找我成為聖痕又是為了甚麼?只為了成就那個彌賽亞?
可就在辛陷入思考的同時聖帕從一旁急忙走出並有些倉促的說著「逢月,艾爵渠門牧首正在找您,還請您務必去前去會面。」
「地點是教會之母修道院。」
看著如此匆忙氣喘吁吁的聖帕,逢月沒有多說便拍了拍聖帕的肩膀道謝「我明白了。感謝,聖帕。」並前往了修道院,臨別前也不忘了在此地的辛與貝魯吉翁。
「那辛就拜託你了,泰。」
然而就在逢月揮手道別不久後,聖帕又想起了有事情需要跟貝魯吉翁商量而將其帶離——被留下的辛,思緒也因剛才的叫喚聲而打斷,為了轉換心情而走到附近便利店內買了一瓶鋁箔包裝的紅茶拿鐵打算順勢解渴一番。
也是呢……在怎麼說聖痕也只是如同稱號的存在,實質上也是有他們自己的聖職位置。
一邊將吸管放入開口內,辛才吸了一口便因為身旁的一名人影而停止。
那名男性有著一頭較為深色的金髮,上下分明的黑紅色眼眸與淺白的膚色加上那身穿戴極為整齊的深灰色西裝,兩人之間的距離只有短短不到兩公尺。
「那個……請問……」
「就是你吧,瑪斯拉特帶回來繼承了聖安德魯聖痕的人。」
「真為馬克感到悲哀,繼承的人竟然是如此貨色。」
馬克,繼承……。
「你也是十二聖痕的一員嗎?還是……。」
在辛的提問下該名男性簡單的應答「當然。」而此時辛並不知道眼前的男性正是璦米音曾隨口提及過的薩博利忒。
然而即便知曉了眼前的男性是跟自己同為聖痕的存在,但不知為何辛卻從其身上感到了一絲不安與恐懼,那份恐懼宛如當時在美術館遇見莫斯提馬般不寒而慄。
「怎麼了?為什麼在流汗。」
在薩博利忒的提醒下辛才注意到自己竟然下意識的手心冒汗,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就這點程度,所以才覺得可憐阿。」
「我不管你是什麼來頭,貴族也好聖人也罷,但如果你讓我知道你對璦米音做過什麼……我一定會要你付出相對的代價。」
食指輕觸的前額,面容微微上提,從那瞳孔的視線中,那令人壓迫的感覺席捲而來,彷彿就像與一頭兇猛的野獸關在同一個鐵牢中,甚至連呼吸都顯得也些急促。
無力、顫抖、畏懼這些情緒在薩博利忒的面前被不斷的放大,辛趁至都產生了逃跑的念頭。
「本想只是來看看繼承了聖安德魯的會是什麼樣的人,但……就像我稍早的發言一樣,真令人失望。」
「選擇相信他人?想要重新來過?認為所有的事情都有它存在的意義?老是裝成個好好先生。告訴你吧——你這種性格的人是我最討厭的。」
眼前這名男性彷彿將辛的想法給徹底摸透般,一言一句都毫不留情地直擊辛的痛處。
確實,這些想法都是對應著辛的每個時期,選擇接受邀請,說穿了或許也只是為了能更加保住自己性命所做出的決定,可在與莫斯提馬一戰後早已不同,現在的辛是真的認為可以將背後託付給這些人。
可即便心中的念頭如此告訴自己,但在著令人恐懼的壓迫感下連反駁的勇氣都顯得如此脆弱。
「離開這吧,這裡沒有狐假虎威之人的容身處。」
這句話直擊了辛的軟肋,此時此刻就連一句話甚至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無法否認,辛無法否認,確實自己因為有佩特與瑪斯拉特在身旁而比以前更有信心,但……誰又能保證這是屬於自己真正的堅強?就連辛都都打從心底產生了動搖。
飲料掉落到了地上,包裝內的液體也緩緩流出。辛看著自己那顫抖的雙手,心中的無數困惑全都化作成了一個疑問「為甚麼……我的手……在顫抖……?」
「『聖殲(Ruah Out)』就要來臨,趁現在來來得及,回頭吧。」
聖殲這個詞一出現,與所有從貝魯吉翁那得知的消息重疊在一起,辛離所當然地得出了一個結論……聖痕的消失指的並不是單單聖痕本身而是連同持有聖痕的那個人一起消除。
兩人的目光注視著對方,一雙是堅定的黑紅色眼神,另一雙則是微微顫抖的銀色眼眸——一隻深褐色的手掌輕拍在薩博利忒肩頭。
「沒想到這麼巧,拉霍茲。」
「對了,你有看到在這的紅髮少年嗎?」
「沒有。」
「是嗎?那真奇怪,他先回去了嗎?」
看著掉落在的上的鋁箔包,薩博利忒心中低語著:「這樣的人擊敗了莫斯提馬嗎?雖然有難以置信。」
「真是的,真是的,我就說了,可別沒過幾日就後悔自己的決定。」
純白的牙齒在弦月般的笑容下表露,白影雙腳一橫一豎的坐在地上,一派輕鬆的直呼辛的全名。
「佐哈爾•辛。」
「雖然不知道他們有什麼算盤,但看樣子佩特似乎並不在梵蒂岡。」
「無訪,行動差不多該開始了,德羅。」
一名身著深紅色西裝、手持7字型拐杖、漆黑的手套上印著倒五芒星的圖案。一名看不清面容的男性佇立於德羅的桌前心平氣和地說著。
「當然……也隨著您的意思更改了預言……交易會遵守吧。」
「老夫是最講求信用的。」
花了點時間終於將住所給打掃乾淨的璦米音輕擦拭著額頭的汗水。
「這樣就沒問題了,辛住起來也肯定會高興的。」
「不過……話說回來說好要幫忙的聖帕叔叔,不知何時就不見了。」
「算了,既然整理好了,就去找辛吧。」
離開臥房的璦米音開始四處找尋辛,然而正當自己想起可以直接打電話找人時意外撞見了正在聖斯德望堂附近交談的海拉與瑪斯拉特。
「哥哥跟島姐?」
海拉將自己這些時間跟在德羅身旁的所見所聞都轉述給瑪斯拉特。
「聖殲……是嗎。」
「沒有錯,雖然對外宣稱是聖會,但實質上是聖殲。對德羅來說這只是為了達成目的的一場必要性儀式。」
此時佩特也從昏迷之中漸漸恢復了意識,睜開的第一眼便是翠雨的那雙寶藍色的眼睛。
「看來這次是撐過去了。」
撐起疲憊的身軀,翠雨隨即遞給佩特一杯馬克杯。
「先喝口水。」
接過杯子的同時翠雨解釋到:「因過度脫水導致四肢無力進而昏迷,能把自己搞成這樣真是令人折服。」
「我昏了多久?梵蒂岡那邊如何?」
佩特接過杯子後還未沾半滴水便開始問及現況,這也導致了翠雨雙眼半闔的盯著,臉上寫滿著不悅。
「先.把.那.杯.水.喝.了。」
這樣的反應讓佩特意識到如果不照做的話是沒辦法繼續話題的,因此便將杯中的水一滴不漏地喝光,擺放在床邊櫃上。
「若單以抵達這裡來看,大約兩個小時。」
「不過,你從我那拿走的藥,你使用了吧。」
「不愧是學醫的果然厲害。」
由於翠雨太過認真的詢問讓佩特為了緩和氣氛而有些輕浮的回應,但這樣的回答方式反而招來了翠雨憤怒的拍打床邊櫃,而劇烈的聲響也引起了下方一樓的一些人注意。
「我去看看。」
一名身穿酒保服裝的男性放下手邊的工作走向二樓。
雖然並不是沒有見過翠雨生氣,但如此憤怒的情況卻是除了兒時候的第二次。
「好,抱歉,可以先冷靜一下。」
「我沒有生氣,只是你心臟也太大了點,你到底明不明白這樣做所招致的後果。」
看著翠雨的眼睛,那其中所參雜的情感絕對不是喜悅,目視僅短短的數秒便明白那眼神所要傳達的消息,佩特也只是一臉輕鬆的笑著。
「我當然明白,但若不那麼做,機會指會更渺茫。『別西卜的一切既不能觸碰也沒有根治的方法。』我不認為那句話是正確的,一定有方法,只是一直沒能發現。」
看著佩特那眼神,翠雨深深吸了口氣。
「我不想瞞著你,但在你身上的那份駔咒,所能給你的生命時間……只剩下不到三年。」
抵達門外的酒保恰恰聽見了這段對話,本該打開房門的手在門把前停了下來。
「這樣不是挺好的嗎,能在最帥的時候結束生命。」
「你怎麼能對這種事情這麼豁達。」
「這不是當然的嗎,生命總有天會迎來盡頭,但即使如此屬於我的這份意志仍會有人接棒延續並傳承下去。」
「翠雨的也是、卡梅斯也是。」
在門外靜靜的聽著兩人的對話,穿著酒保服的卡梅斯也露出了如釋重負的微笑,並將門推開。
「翠雨,剛才那聲響是怎麼回事?」
「喲,卡梅斯。」
卡梅斯裝作一切不知情的踏入臥房,但即便如此也心知肚明佩特知道自己在門外偷聽,只是兩人誰也不打算戳破這無形的牆。
神色自若地倚靠在面向床尾的牆面,卡梅斯沒有過多的閒話直接便破題進入了主軸,也是佩特最關心的——這些天下來的調查成果。
「既然你醒了,就順便告訴你這些天都發生了甚麼。」
「我洗耳恭聽。」佩特露出充滿期待且自信的笑容。
在卡梅斯與翠雨連絡後的第二天——卡梅斯來到了人煙較為稀少的巷弄。
雖然提前了十分鐘抵達,但其實翠雨早已在一旁角落等待。
「來了,苡諾莉醬準備好了嗎?」
「這樣真的好嗎?翠雨姐。」
「沒事、沒事。」
兩人躲在視線無法看見的牆角,並在翠雨說完話後便將苡諾莉推出牆外,那細微的腳步聲也確實引起了卡梅斯的注意。
「苡諾莉?」
有些唐突的見面苡諾莉不免有些緊張,然而躲在一旁牆角的翠雨卻只是吐著舌頭閉上一眼豎起拇指,看著分神的苡諾莉,卡梅斯一臉嚴肅地對著看不見的人喊話。
「翠雨,我們不是來玩的。」
「阿……果然被發現了。」
眼見自己的計策被識破而倖然然走出,擔心卡梅斯會不會就此生氣的苡諾莉急急忙忙的解釋。
「那個……其實是……翠雨姐想……」
但話未到盡卡梅斯便嚴肅地看著苡諾莉。
「我知道,翠雨又想做些惡作劇吧,但現在不是時候。」
那眼神彷彿讓人窒息,兩人便立刻意識到卡梅斯這次所要商量的事情嚴重性而一改先前的態度。
「是遇到棘手的案件?」
「若要把它歸類成案件,那棘手程度就看你們怎麼想。」
詢問所得出的回答讓苡諾莉面色擔憂;翠雨的臉色凝重。
「雖然只是前天的事,但我想你們應該都有耳聞——聖痕將會消失。」
「我想知道你們的立場,YES or NO。」
「我是沒甚麼意見,那可是教宗的預言,但是……卡梅斯會這麼說就肯定沒這麼單純。」
翠雨悠閒地走到一旁倚靠在磚牆面上,而苡諾莉則顯得有些緊張。
「雖然基本上是贊同……可是,總覺得有些奇怪。」
「所以,你不會是是到如今打算推翻教宗吧,卡梅斯。」
翠雨一臉感興趣的調侃,卡梅斯卻一臉正經地回答「如果這個答案只有YES or NO,那我的回答就是無限趨近於YES。」
這樣的回答若是換做平常可以當作調侃跟玩笑一笑置之,可今天卡梅斯卻不苟言笑的說出這樣的言論,就連翠雨都不由得冒冷汗。
「你認真……?」
「是不是認真的,自己親眼看看。」
只見卡梅斯將手伸進口袋,隨後向翠雨拋出了一個比硬幣還小的物品,反射性雙手接住,可手中的物品卻給翠雨帶來了不小的衝擊。
那是一片指甲,而且是小指的指甲,其完整度不是一般剪下的部分而是完完整整的包含長在肉下方的甲根在內,長達近一公分的小指指甲。
……那是在德羅的演說之後,米亞與卡梅斯相約在一間咖啡館見面。而那片指甲也是在那個時候……
「聽好了,原因我無法說太多,但有樣東西要拜託你。」
米亞在卡梅斯的面前硬生生的將左手的小指指甲給撕扯下來……。
「這是米亞交給我的,只要善用聖痕應該不會太難。」
卡梅斯唐突的話語讓兩人都聽的霧裡雲裡,其中苡諾莉更是擔心地問起「那不會是米亞的……可是,為什麼?」
「你們都先冷靜點,先試著用聖靈去感受。」
這番話讓翠雨立刻反應過來,將全身的聖靈集中於手中,剎那間驚人的訊息量就像是幻燈片一樣不斷地撥放,衝擊著翠雨的大腦意識,那些在腦中呈現的畫面是米亞為了調查教宗所做的一舉一動。
「聖靈量化(Quantit Aura),由於難度太高,以至於放眼梵蒂岡也幾乎沒有人會,基本上只在書上讀到過。真沒想到米亞他竟然掌握了這種技巧。」
聖靈量化是一種藉由靈魂去記錄自己經歷的技巧,但若要將這些資訊共享除了本身的直接接觸外便是觸碰原屬於當事人的身體組織一部份。如:頭髮、皮膚組織。
隨然這項技巧難度極高,但對於他人的共享卻是極為簡單,只要對象能感受到聖靈即便是修士(Friar)與修女(Nun)也能進行閱讀。
翠雨將關於米亞所做一切的資訊載體(指甲)遞給了苡諾莉,並嚴肅地詢問「米亞把這交給你的理由我大該猜得出來,但她本人應該沒有事。」
翠雨會有這樣的判斷並不是因為任何原因,而是出於女人的直覺,再加上對於教宗與樞機團的理解,翠雨告訴自己這樣想才是最好的。
然而即便這樣暗示自己,卡梅斯卻像是想要否定翠雨的想法般豪不客氣地直言「不,以他的作風,現在恐怕已經……」
話未道盡便遭到了翠雨一巴掌扇在左臉上,力道的強度光以泛紅的臉頰便可得知,當場連一旁的苡諾莉都驚愕不已,可翠雨沒有吐露半個字,兩人僅僅對視了數秒,而後翠雨便扭頭離去。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苡諾莉一時間無所適從「卡……翠雨……這……」情況直到卡梅斯開口「去找翠雨,要是他被盯上了會很麻煩。」才讓苡諾莉稍微有所冷靜與方向。
這句話既非道歉也不是關心,僅僅是出於理性的分析所得出的結論,可就是這樣的一個結論才會讓即便有所冷靜的苡諾莉既困擾又無奈的快步離開。
「這……真是的。」
追上離開的翠雨,苡諾莉一開口便是替卡梅斯的發言道歉。
「對不起,卡梅斯哥哥他的個性比較理性……」
話說到一半,苡諾莉因翠雨的神情而再次吃驚不已。那個眼神並不是因為卡梅斯詆毀米亞而露出的憤怒,反而更像是堅定與信任。
在兩人離開後獨自在巷弄內的卡梅斯語氣中帶著強勢,平心靜氣地對著空氣發言:「從剛才就在偷聽了吧,珼絡•海拉(Bela•Hela)。」
緩慢的步伐從身後的牆面走出,不由得誇讚到:「看樣子,聖雅各的卡梅斯不會聖魔感知只是個謠傳。」
「這麼大的個人近在咫尺,何必要仰賴聖魔感知。」
「說的也是。」海拉從外套的口袋內取出手套不慌不忙地套上。
看著翠雨的面容苡諾莉有些驚慌與疑惑。
「翠雨姐不是在生氣…嗎?」
「是的,生氣就說出來,要是憋出心病可不行,聖馬太大人。」
隨著苡諾莉之後的發言,那男性聲音的原頭從轉角闊步現身,那人正是有著毛寸髮型與山羊鬍的聖帕。
「樞機聖帕,你怎麼會在這?」
苡諾莉天真地詢問卻遭到了翠雨伸手制止,眉頭微微靠攏,下一刻一名令人熟悉不過的身影也隨之而來。有著一頭如薰衣草花色般的美麗短髮——米亞赫的出現,腳步停在了聖帕身旁。
「米亞!太好了,你沒事。」
正當苡諾莉開心的同時翠雨伸出的手掌指尖在半空中併攏,拇指與四指互相倚靠意味著「靜止」的動作。
「你應該不是偶然到這的,是我們的行動被看透了嗎?」
聖帕沒有立刻回答翠雨的提問,只是牽起米亞那粗糙的小手小心翼翼的觸碰,心中滿是遺憾地說著「真是為難妳呀——明明只是個孩子,卻有著與年紀不相符的手。」
「十五歲的少女,應該是花樣年華的時代,卻背負了這麼多不該背負的……究竟是誰的過錯?你說呢,聖馬太,翠雨大人。」
憐憫與關愛的眼神卻在究竟是誰的過錯?這句話下立刻變成了充斥著憤怒與指責。
聖帕原本因牽著米亞的手而下跪,在放開手後輕輕拍打的褲管,口中充滿著抱怨。
「真是的,本來想只要誰都不去戳破那個氣球都能一笑而過,但翠雨大人,你的那份細心與觀察力可是會惹禍上身的。」
現身的海拉在穿戴好手套後從腰間取出了一把半自動手槍,一臉平靜的檢查彈匣裡的子彈數量與手槍的機身。
看見那把手槍,卡梅斯立刻進入了備戰狀態。脖子左側如同貝殼的圖紋釋放出聖靈匯集於手腳,形成如同金屬手甲鐵靴的存在。
「冷靜點,我並沒有要在此地進行衝突的打算。」
「你應該明白Five-seveN(57式手槍)的子彈威力,即便雷子(Boanerges)的速度,只要打中一槍,那後果你應該明白。」
海拉將子彈填充完畢,手中信心滿滿的拿著半自動手槍。
看著那雙眼睛卡梅斯明白海拉並沒有說謊,但也並未打算解除聖兵器而是直接以這樣的狀態下進行對談。
聖帕雙手位於胸前,指尖朝前,手指以握拳的方式慢慢緊握,聖靈聚集於手心,一把金色的劍便騰空出世。
「雖然並非本意,但既然指令得下達是如此,那也只能照辦。」
沒有一絲猶豫,聖帕立即奔向前揮砍,但令人意外的是翠雨沒有閃躲甚至連防守的動作都看不出來,就在劍即將劈砍中翠雨前停了下來。
停下的劍峰並非聖帕所為,即使聖帕再出過多的力氣劍仍停留在翠雨的耳邊。
看著這樣的情況發展翠雨微微一笑,充滿著自信。
「你似乎忘了甚麼,聖帕——樞機團的每個人都會被贈予相應代表物,就像是聖痕一樣,而你聖•加斯帕的代表物則是『聖劍』。」
「聖劍的守則只有一條,那便是『決不傷害自己的同伴。』」
「照這樣來看,聖帕,你有什麼苦衷吧。」
翠雨的話一句句都衝擊著聖帕的內心,但聖帕相當清楚自己身為教宗的副手是絕對不能違抗的,而且德羅擁有聖靈的力量並非單單只是能預見未來,還有更加驚人的力量……那是藉由對聖靈的感知,將聖魔感知開發到極致從而掌握梵蒂岡內所有人的行蹤,如同上帝之眼般的存在。
如果現在收手,德羅肯定會知道那便會遭致可怕的後果。
想著不禁冷汗直流、手心冒汗,但使聖帕感到害怕的並不是自己會遭受何種責罰而是那謎一般的黑影,聖帕本能地告訴自己那道身影一旦招惹後果絕對不是一了百了就可以完事的。
趨於對未知的恐懼,聖帕突然發瘋似的大吼彷彿要將空氣撕裂,聖劍便在這樣的怒吼下一點一點的向翠雨靠近。
聖靈與聖靈之間相互牴觸而產生如同音頻的空氣振動,感到不妙的翠雨立刻低下了頭,聖劍也隨之揮空,但不料聖帕卻近似瘋狂地向翠雨狂劈猛砍。
「阿————我不能違抗!我不能違抗————!」
即便聖劍本身會因為守則而無法傷及翠雨,但聖帕這樣瘋狂的舉動也讓有著保護意志的聖劍在一點一點的削弱。
不行……這傢伙……聖帕他……已經被逼瘋了。
看著立場對立的兩人,苡諾莉心中即便想挺身而出卻也因為揮舞的劍而止步不前。
聖劍的保護力量在聖帕的胡亂揮舞下最終迎來了枯竭,劍柄上的寶石失去了光澤,而劍峰也如願以償地揮下。
沒有將肉削切下的聲音,也沒有腥紅色的液體飛濺。
聖劍在揮砍下所接觸的第一樣物體並非人類的身軀,而是同樣能因敲擊而發出的金屬聲響——一把鋒利閃亮的寶劍擋在了二人之間。
隨著那把寶劍看向手持的人,當看清持劍之人的容貌,聖帕的瞳孔產生了劇烈的收縮。那是令人意外的,直到剛才為止都如同提線木偶般一動也不動的米亞赫。
聖帕被眼前的景象給震驚,面部的肌肉不自然的抽動,連一句話都說不出。
「喲,這表情是看見『惡魔』嗎。」
「怎…怎怎怎怎怎……怎麼……」
聖帕顫抖的嘴唇勉強的擠出想說的話,就連身後的翠雨也因為這樣事發突然而摸不著頭緒,米亞便自信滿滿的解釋。
「怎麼可能,擺脫了束縛?確實,當時的我的確被黑霧給侵佔,但你認為我會毫無準備?」
米亞攤開另一隻緊握的手掌,掌心有著一塊長達近一公分的物體,在眾人仔細一瞧之下——是指甲,是當時交談時卡梅斯遞給翠雨又轉交給苡諾莉的指甲。
竟然到了米亞手中……。
頓時間翠雨看向一旁的苡諾莉立刻明白了一切。
雖然當時苡諾莉因為害怕揮舞的劍而不敢貿然靠近,但並未因此而呆處在原地,而是趁著聖帕發狂而無法顧及周遭時將那片指甲放到了米亞的手中。
因為那片指甲中有因聖靈量化而儲存的大量資訊,而只要能感受到聖靈便能進行閱讀,而米亞正是以這樣大量資訊湧入腦中的同時,控制力減弱的同時一舉奪回了身體的主導權。
「沒有錯,雖然是場賭注,但就結果而言是我贏了。」
指著慌亂的聖帕,米亞的一個眼神示意便使其放下了聖劍。
「那麼你現在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回到教宗老頭身邊,二是在這被我就地正法。」
即便只有十五歲,可那雙眼睛是說到做到的眼神,聖帕內心的恐懼戰勝了自己的理智,慌慌張張地轉身逃走。
危機暫時解除——苡諾莉滿心歡喜地將米亞撲倒在地。
「太好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不,如果不是苡諾莉想到要將指甲放到我手中,我也沒辦法擺脫控制。」
「雖然值得高興,不過虧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找到一把劍。」
翠雨此刻心中由衷地感到敬佩,僅僅只是在聽完演說後便立刻想到後十步、二十步的發展可能,諾摩洛斯•米亞赫(Nomolos•Miah)真的是個不得了的孩子。
而翠雨的提問米亞也只是將握住寶劍的手鬆開任憑其消失,而下方所浮現的則是掌心中有著一道小型的魔法陣。
「因為時間緊迫,所以只好先從有締結契約的惡魔那借他寶劍一用。」
看著面前兩名十五歲的少女,翠雨也不由得鬆了口氣。
不久後,卡梅斯便從翠雨離開時的方向不慌不忙地步行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