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沒藥醫

本章節 4677 字
更新於: 2020-09-14
  『神鳴同學,我喜歡你⋯⋯!』

  校舍後,無人出入的場所。在這樣一個約定成俗的地方,一齣酸澀甘甜的青春戲碼,即將上演——

  『抱歉,我不喜歡妳這種醜八怪。』

  更正。在上演之前,就被燿嗣這句無情的話語完全搗毀。

  只見女孩一愣一愣地眨了眨眼,似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但燿嗣沒有理會女孩的困惑,拋出這句話後,便逕自轉身離開,丟下女孩一人錯愕地站在原地。看她那副佈滿問號的臉,想必是一時之間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聽說發生了這種事。」

  午休時間,楓央學園初等部五年級的校舍中,身穿初等部方領水手制服的亞澄坐在教室的椅子上,手裡拿著筷子,有些沒規矩地上下擺動,同時對著坐在對面的祐訴說她從雨汐口中聽說的事。

  順帶一提,雨汐之所以會知道這件事,是排球隊的學妹從和燿嗣同班的弟弟那邊聽說的。

  據說那位弟弟義憤填膺地怒罵燿嗣冷血,竟敢罵隔壁班的班花是醜八怪云云,眼睛根本有問題云云。

  「嗚哇⋯⋯那小子未免也太狠了吧⋯⋯」

  祐聽了,吞下嘴裡的小番茄後,不敢恭維地回應亞澄。

  「欸,你說燿嗣怎麼突然變成這樣啊?該怎麼說呢⋯⋯好像渾身是刺的感覺。他以前不會說這種話傷人啊。」

  亞澄聽到這件事的時候,也覺得不敢置信。畢竟那和她認識的燿嗣完全不同。

  只見祐左手拿著叉子,刺入便當盒中的煎蛋捲,一邊放入口中咀嚼,一邊說道:

  「嗯⋯⋯可能他也有很多煩惱吧。」

  但他這副無所謂的模樣,卻招來亞澄充滿責備的視線。

  「什麼叫可能⋯⋯燿嗣是你的弟弟耶。你可不可以多關心他一下啊?他有煩惱的話,你要聽他訴苦、跟他商量啊。」

  「嗯⋯⋯」

  祐放下手中的叉子,往後靠上椅背思索。

  這時候,亞澄像是突然想通了一般,露出豁然開朗的表情。

  「我知道了。」

  「嗯?」

  「一定是因為你一直受傷住院,伯父伯母要忙工作又要照顧你,就算燿嗣有煩惱想找人商量,也沒人聽。說得極端一點,應該是覺得自己被冷落了。」

  亞澄說完,瞇起眼睛,不悅地用視線掃過祐的全身上下。那道視線準確刺入祐的痛處,他實在無以反駁。

  「但我也不是自願受傷的啊⋯⋯」

  「這我知道。可是你總是那麼剛好會在拉比尼斯的侵略地點,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簡直莫名其妙。搞不懂你是衰神附身,還是會散發吸引拉比尼斯的費洛蒙⋯⋯」

  「哈哈哈⋯⋯」

  祐尷尬地笑道。

  不過他既非被衰神附身,也沒有什麼吸引拉比尼斯的費洛蒙,他之所以會每次出現在拉比尼斯的侵略地點,是因為他是專門對付拉比尼斯的月影特殊部隊的成員。

  上個月,月影首次遇上「巨型拉比尼斯」這一威脅。面對五隻體積龐大的怪獸,部隊沒能在沿岸將之擊退,也無力抵擋牠前進,導致部分市區受害,本部大樓也受到攻擊。

  當時,身為雷帝的祐單槍匹馬解決了侵害市區和月影大樓的巨型拉比尼斯,同時受到在鬼門關走一遭的重傷。

  事情過去一個月,現在他的頭上還纏著厚厚的繃帶,臉上也貼著紗布,四肢還有許多撕裂傷。原本大腿骨和鎖骨都骨折了,現在自癒能力已經優先修復了大腿骨,讓他至少能夠自行行走,千世這才勉強答應他可以來上學。鎖骨目前還在恢復當中,所以他的右手還綁著用來固定患部的三角巾和固定器。

  祐再度拿起叉子,刺入便當盒中的肉丸子。

  仔細想想,大概就是從上個月開始吧?燿嗣忽然變得渾身帶刺。

  其實這件事對祐來說,也是個不小的煩惱。

  「妳說得很對⋯⋯」

  他將視線移向窗外,若有所思地開口:

  「我是該和他好好談談。」


  ※


  燿嗣以前是個會跟前跟後的可愛弟弟。

  雖然頑皮,卻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孩子。總是能莫名其妙讀懂別人的心思,說出他人當下想聽見的話。體貼就不用說了,更會努力不給人添麻煩。神鳴家老么的這個神奇技能,曾是家中大肆討論的話題,家族氣氛更是拜這個技能所賜,從未險惡過。

  然而現在——

  老么過往那些善解人意的發言就像一場謊言,不只說話帶刺,還頻頻和哥哥——也就是祐吵架。說話的口氣更是一天比一天粗魯。

  以前明明那麼黏著哥哥的弟弟,現在卻突然豎起全身的刺排斥,這讓所有人都覺得莫名其妙。

  面對這樣的轉變,他們的父母是一喜一憂。

  喜是感嘆小孩終於長大,有了自己的意見,而且勇於表達。

  憂是再也看不見兩個可愛的兒子有可愛的互動、可愛的言行。

  但對祐而言,這件事毫無疑問是個困擾。

  畢竟燿嗣主要針對的人是自己。做為一個每次都被攻擊的人,當然會想解除這種狀況。更何況燿嗣不是別人,是弟弟,是家人。如果是不相干的路人甲,只要以後盡量避免接觸就行了,但家人卻不是那麼一回事。祐一點也不想和自己的弟弟關係形同陌路。

  所以這天放學後,祐走到學園大門口,等著燿嗣經過。

  等了一會兒,他看見燿嗣從遠處緩緩走來。

  燿嗣一看見祐,表情瞬間變調,從面無表情到驚訝,然後又從驚訝變成不悅。

  那讓祐覺得好無奈。

  回想不久前,可愛的弟弟還會笑著跑來自己身邊。

  祐悄悄嘆了口氣,然後開口:

  「燿嗣,我們一起回家吧?」

  只見燿嗣靜靜盯著他。

  「你不用練球嗎?」

  「我都這樣了,要怎麼練球啊⋯⋯」

  祐微微抬起自己不太能動的右手,苦笑回應。但燿嗣還是不買帳。

  「上個星期就有人還是跑去球場,說什麼要幫忙看隊形,又說如果只是餵球這種簡單的動作,完全沒問題。」

  「嗚⋯⋯所以你後來跑到球場來罵人的時候,我不就跟你回家了嗎?」

  「所以如果我沒去罵人,你還真的想賴在那裡啊?」

  「嗚⋯⋯」

  每句話都被完美地回嗆,雖說是自己不對在先,祐卻越發不知道該怎麼和燿嗣溝通了。

  不過燿嗣似乎沒有繼續窮追猛打的意思,他盯著祐,上下打量一輪後,主動邁開步伐,踏上回家的路。

  祐看了,也立刻跟上。

  他看著走在前面的燿嗣,揣測著燿嗣現在的心情究竟是好是壞,衡量該什麼時候挑起話題。
這時候,他忽然發現一個問題。

  燿嗣從前那些善解人意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人心又不會寫在臉上,這個小了自己四歲的弟弟,究竟是以什麼為線索,判斷對方的心情,然後做出體貼別人的舉動呢?

  難道他的弟弟會讀心術——祐在心裡默默想著。

  因為不管他現在怎麼看,根本看不出燿嗣的心情。

  「燿嗣。」

  「幹嘛?」

  祐從後方呼喚燿嗣,燿嗣也不以為意地回應。

  「你很厲害耶。」

  「⋯⋯啥?」

  沒頭沒腦蹦出這句話,讓燿嗣的表情因疑惑而扭曲,腳步也跟著停下。

  「你從以前開始就很會看別人的臉色,甚至知道別人在想什麼。」

  「這種事⋯⋯很簡單好不好。」

  面對這句突如其來的稱讚,燿嗣顯得有些害臊。

  「但我就沒辦法啊。」

  「那是因為⋯⋯」

  不過他的害臊也只出現了一瞬間。

  當燿嗣說出下面這句話時,表情複雜到連祐也不知該怎麼形容。

  那是一種由痛苦、委屈和陰鬱組成的表情。

  「因為你沒有學會的必要⋯⋯」

  「嗯?什麼意思?」

  「沒事。」

  說完,燿嗣轉過頭,繼續邁開步伐。

  祐看了,再度跟上。不過這次是走在他身旁。

  「可是既然你這麼體貼,為什麼要罵人家『醜八怪』?」

  「啊?」

  「我聽說了喔,你罵對你表白的女生是醜八怪。」

  「誰這麼多嘴⋯⋯」

  燿嗣不悅地砸嘴。

  「你這樣會變成女性公敵喔。會不受歡迎喔。」

  「隨便啦。我才不想受歡迎。」

  「⋯⋯你這句話可別對其他人說。會引起公憤。這樣男生、女生一下子就得罪光了。」

  「無所謂,反正他們也全得罪我。」

  「什麼?這是什麼意思?」

  「因為他們全都臭罵過雷帝。」

  燿嗣帶著平靜,但是厭惡地說著:

  「上一秒還在講你的事。說你踢球很帥,還帶著球隊闖進全國大賽。講完之後,下一秒換了話題,卻開始咒罵雷帝。很奇怪吧?你們明明是同一個人⋯⋯」

  「燿嗣⋯⋯」

  「那個女的也是。大家都跟你一樣,說我不該罵人家醜八怪。但在我看來,她就是醜八怪。像那種隨口就罵怪物的人,哪裡可愛了?」

  這對祐而言,是個始料未及的答案。

  他原本以為燿嗣的個性變得尖銳是一種叛逆,但此時此刻,他才明白燿嗣之所以尖銳,都是為了他。

  當然了,祐也無意因此肯定燿嗣的作為,畢竟不由分說罵人家醜八怪還是不太好,但知道真相後,他總覺得內心有那麼一點開心。

  或許燿嗣的個性真的變了,但他的本質——依舊是個體貼人的孩子。

  「反正全世界都是醜八怪,我才不想受醜八怪歡迎。」

  「喂,等一下。」

  不過再怎麼體貼,祐卻不能原諒這句話。

  「你的意思是亞澄也是醜八怪嗎?這我可不能當作沒聽見。」

  祐伸手抓住燿嗣的肩膀,使了點力氣讓他停下腳步。

  看來就算是自己的親弟弟,他還是不能饒恕有人詆毀亞澄。

  「⋯⋯不。」

  只見燿嗣放鬆了緊繃的表情,以一抹柔和的笑容回答:

  「亞澄姊姊很可愛。她是唯一一個很可愛的人。」

  「咦⋯⋯」

  「她明明討厭雷帝,卻從來沒罵過他。說起來,她會討厭雷帝,也是氣不過你身上的遭遇。所以她不是醜八怪,她是個『心』很漂亮的人。」

  「燿嗣⋯⋯」

  這又是個始料未及的答案。

  祐感覺得到自己的腦袋似乎斷線了五秒,等他接上線時,忽然覺得重開機後的腦袋有些混亂,於是不假思索地問道:

  「原來⋯⋯你喜歡亞澄啊?」

  「啥!」

  這個問題立刻引來燿嗣一道驚異的吼聲。上一秒才放鬆的表情,這下又恢復原狀了。

  「我剛才哪句話說到『喜歡』了啊!你是耳朵聾了,還是眼睛瞎了!」

  「可是⋯⋯我整句聽起來都像是『喜歡』啊⋯⋯」

  「我這哪算啊!那你平常有事沒事就提到亞澄姊姊,又算什麼?『我愛你』的意思嗎!」

  「什⋯⋯什什什麼愛!你不要亂說!」

  祐滿臉通紅地反駁。

  「啊——!真是夠了!為什麼我這麼機靈,哥哥卻是個大木頭啊!居然笨到吃弟弟的醋!」

  「等一下,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而且我哪有吃⋯⋯吃醋!我是⋯⋯!」

  「是什麼?說出來啊!你這個不敢承認自己的心意的膽小鬼!」

  「燿嗣,你再說下去,我要生氣了喔!」

  「我偏要說!就是因為你每次談到這種話題都想敷衍了事,亞澄姊姊才會以為你是迂迴地拒絕她,所以不敢跟你告白啦!」

  「你又知道亞澄的想法了!我跟你說,她不可能喜歡我啦!」

  「所以我才說你是個大木頭!白痴!」

  就這樣,原本想好好談談的兄弟倆,最後依舊演變成吵架。

  若說吵架的原因之一,是因為燿嗣個性變得尖銳,那麼原因之二——就非祐那少根筋的個性莫屬了。



【完】


後記:
感覺是沒什麼重點的一篇番外篇XD
原本是想配合封面圖寫一篇燿嗣發飆的文章,內容也真的發飆了,只是跟我當初預想的不太一樣XDDDD

大家好,我是最近有點陷入低潮期的阿悠。剛才【完】的地方,我還打成【待續】。是要待什麼鬼XDDDDDDDD
所以我今天去買了麥當勞來吃(?)
總之多吃好料,阿悠就會變成ㄎㄧㄤ悠了,大家不必擔心。

事情就是這樣,附上罵著「你白痴啊!」的燿嗣,結束這回合!

話說我還是很不習慣電繪的筆觸,只能多畫多練習了。